早晨九点零十分,李爱萍出门遛弯,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送走丈夫,收拾下家里,然后出门步行大概一个小时。
刚出家门口,一辆黑色轿车贴着她身边停下,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车里跳下个男子,闪电般抓住她胳膊。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一切发生的太快,李爱萍嘴巴被捂住,甚至没能呼救,她奋力挣扎,然而体力悬殊,挣扎过程中,留下一只鞋。
轿车是套牌。
被套牌的车当时在车主家里,有充分证据没有参与,而车型以及颜色属于常见,全市有几万辆。
杨远峰发来第一次的现场笔录。
四十度岁,人帅心善风度翩翩的大人物吴仁秀全没了大众印象里的风度,他脸色苍白,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依然控制不住全身哆嗦,吓的,急的。
他是报警人。
按照他的说法,夫妻生活多年,养成了很多习惯,比如,每天到单位简单处理完要紧的事情后会给家里打个电话,也不说啥,就随便聊几句。
同样,他也知道妻子每天遛弯回家的时间。
掐着时间点打去的电话无人接听。
妻子如果临时有事,会发信息告诉。
吴仁秀拨打妻子的手机。
无人接听。
十分钟后,再次拨打。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打了十多个电话,均无人接听。
这不正常。
吴仁秀有点慌,又打了几个妻子可能去的亲朋好友电话,还是没得到妻子消息后立刻回家。
他第一时间意识到妻子出问题了。
人到中年,又不缺钱,他已经开始养生了,很少应酬,不喝酒,尽量不吃外面的饭。
今早出门时,妻子问他中午吃什么,他说想喝鸡汤。
妻子的母亲是苏北人,祖传熬的一手好汤,尤其鸡汤,小火慢炖几个小时,不放油,少许盐,加入人参枸杞,临出锅放几片云腿提味。
那鲜的呀。
厨房里的鸡汤都快熬干了。
他急的出了身冷汗,好一会才想起看监控视频——结果发现不会看,平日里,他完全是个甩手掌柜,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妻子一手操劳。
最后喊来公司的技术员。
“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妻子,多少钱都行,什么代价都可以。”看到警察进门,吴仁秀几乎给跪了,连连哀求。
来的路上,杨远峰已经根据资料做了份大概的分析。
只要找到那个点,破案不难的——罪犯为了什么,又或者说受益最大的。
绑架,要么钱,要么仇,当然还有别的可能,比如挡住了某条路。
吴仁秀属于嫌疑目标之一。
他具备作案的动机。
二十多年前,吴仁秀只是个普通的工人,不知怎么认识了妻子李爱萍。
李爱萍父亲是改革开放最早一批下海的,在那个物流发不发达的时代,南上北下做倒爷,迅速积累人生第一桶金,而后又赶上电子行业的高速发展期,他在南方包了几个厂子,买下几个知名品牌的授权,做贴牌的家庭影院,DVD。
最鼎盛时期,买下来半条商业街。
可惜钱赚到了,身体却在一次次应酬中垮掉了。
刚过中年脑中疯,瘫痪了。
李爱萍是独生子女,自幼娇生惯养,捧在手心里疼,长得漂亮,但也只是漂亮,没继承父亲优秀的商业头脑。
偌大的产业就此分崩瓦解。
但痩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房租,存款利息,依旧能过上大部分人一辈子达不到的幸福生活。
这个时候,吴仁秀出现了。
时间太仓促,没查到谁先看上谁的,两人结婚,吴仁秀辞职开始创业,李爱萍专职家庭妇女,三年后生了个儿子,如今送去国外读书。
李爱萍出生至今,没有上过一天班,社会关系简单,父母家,美容院,超市,宠物医院。
也就说,基本排除她自身引来的祸端。
而吴仁秀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工人,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饱暖思淫/欲,杀妻案件不多,也不少。
但见面第一眼,杨远峰第一直觉,基本刨除吴仁秀作案的可能。
很少有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吴仁秀此刻的急切,担心,不像是伪装。
破案点依然在吴仁秀这边,他经商多年,难免得罪人。
“我也这么认为的。”吴仁秀使劲点头,一口气说了十多个名字,“这些都是和我有过摩擦,而且有实力雇凶绑架我妻子。”
立刻有专人根据他提供的资料去排查,杨远峰陪着他等消息。
绑匪显然不是为了杀人,如果杀人,不用大费周折把李爱萍绑到车里,一把匕首轻松解决的事。
至于什么原因,肯定会打来电话。
距离绑架过去六个小时,杨远峰接到网络软件发来的信息:“你竟然报案,等着给你妻子收尸吧。”
信息来源暂时无法查询。
吴仁秀吓的头上冒了层密密的汗珠,话都说不利索了:“警,警察同志,这怎么办,坏人知道我报警了。”
杨远峰沉声安慰:“这是故意诈你,放心,你的妻子暂时安全。”
绑架肯定报警,不报警才不正常,劫匪应该明白这点。
能发这条短信,恰好证明劫匪不会伤害人质。
按照常规,接下来该提条件了。
没有。
整整三天过去,劫匪没有再和吴仁秀联系,仿佛人间蒸发了。
目的是什么?
看到这里,梁锦绣大概明白让自己帮什么忙了:“这位李女士家里养的什么宠物?养了多少年。”
“一只猫,据吴仁秀说,外面捡到的,养五年了。”杨远峰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别的,李爱萍平常有喂养流氓猫的习惯,监控虽然没有拍到,但她出门,有概率遇到喂养的流浪猫。”
梁锦绣饭都来不及吃了,奢侈地叫了辆网约车——当然报销的。
考驾照该提上日程了。
大学期间本来想学的,结果遇上疫情。
不会开车出门太不方便。
杨远峰早早等在高速路口。
第一次坐警车,梁锦绣有些拘束,杨远峰本人让她更拘束,冷冰冰的,非常有压迫感。
车里没别人,梁锦绣规规矩矩系好安全带,主动找话缓解气氛:“其实您不用亲自来接的,给我地址,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或许还未完全走出大学生的心态,梁锦绣对军人警察有着深深的崇拜,就像那句话说的,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眼前的杨远峰,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脸了,胡子拉碴的,原本挺精神的帅哥,生生成了糙汉。
杨远峰笑了笑:“您现在可是我们最大的希望,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全看你了。”
有这个原因,还有另一层。
吴仁秀太那啥了。
身为一家之主,堂堂男子汉,遇到这种事应该沉稳才对,结果他自己慌的不行,每次见面,得先费好一顿口舌安抚他的情绪,然后才能进入正题。
他实在不想单独面对,太累心了,比审十个犯人都累。
梁锦绣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深深压力:“我会尽力,不过您也别抱太大希望。”
她虽然没有参与过破案,但看过电影电视剧啊,来的路上想过了,能起到的作用其实不是很大。
家养的宠物猫不说了,事发时不在现场,估计问不出什么来。
外面的,即使目睹绑架过程,记住绑匪的样子,但需要再次见到本人才可以。
杨远峰轻轻摇下头:“除了案发现场的动物,我们还想让你尽量查证,吴仁秀和李爱萍的感情到底如何。”
刚才微信里聊的并未太详细,梁锦绣一愣:“吴仁秀有作案嫌疑?”
杨远峰叹口气:“不好说,只是初步怀疑。”
吴仁秀的表现太过真实,一次两次还好,如果每次都能装的那么像,这人未免太可怕。
而接下来发生调查,案子更加扑朔迷离。
五天了,劫匪发来那条信息便人间蒸发,这不符合常理,为钱,为什么不开口,为仇,那么应该在杀掉李爱萍后告诉吴仁秀。
这才最大化得到报复的快感。
这五天里,警方把李爱萍简单的社会关系查了个清楚,基本排除她个人引发的仇恨。
她的生活太简单了,活像个生活在城堡里的公主,所有接触过她的人几乎同样的评价:单纯,善良,别看四十多岁了,天真的像个小女孩。
说到家庭,基本也差不多,夫妻恩爱,没听说吵过架。
直到美容院老板的母亲出现。
美容院老板母亲很少去店里的,那天巧了,正好遇到李爱萍。
两人没有什么交际,但一见如故,聊了很久,还加了联系方式。
这位老太太告诉警方,吴仁秀外面包养了别的女人。
是她试探出来的。
她老眼还没花呢,一眼看出李爱萍有心事。
李爱萍没承认,也没否认,但眼睛红了。
如果这条属实,那吴仁秀具备重大作案动机,他如今的地位财产全部来自李爱萍娘家当初的帮助,还是个公众人物,一旦爆出丑闻,且不说财产如何分,那绝对会上热搜,千夫怒指。
再继续分析,李爱萍知道真相,以这事威胁?
这个推测和之前的调查隐隐呼应。
能卡着李爱萍出门的时间绑架,绑匪通过什么手段了解到的这个规律?
邻居当然有可能,但能住在那里的人物,很难被金钱收买。
梁锦绣深呼一口气:“我懂了。”
动物不言,却有眼睛有耳朵,瞒住人,瞒不住动物。
两人感情到底如何,家里的猫当然一清二楚。
吴家位于郊外最早的别墅区,依山傍水,没有大门,开发商买下了整座山头的开发权,但后来政策有变,政府沿着湖边修了公路。
梁锦绣早早打开车窗。
还好,看到不少鸟。
一名警察等在门口,他面色着急,开口就是个噩耗:“杨队,猫不见了。”
他知道杨队头疼安慰喋喋不休的吴仁秀,先行一步做好牺牲准备,哪知道,来了后是这个样子。
最清楚夫妻关系如何,甚至有可能知道吴仁秀在外有没有包养女人的猫,不见了。
杨远峰眉头皱起:“谁通知的吴仁秀?”
连续几天没有消息,蹲守的警方撤离,吴仁秀当然也有工作,今天来,属于临时通知。
整个刑侦队都不愿和吴仁秀说太多话,于是老人仗势欺人,交给队里刚警校毕业的女大学生。
年轻的女警察接到杨队电话挺紧张的,等听到猫不见了,她结结巴巴道:“杨,杨队,我好像犯错了。”
吴仁秀几乎每天都要问好几遍案情有没有新进展,当得知要来家里,他敏锐感觉到有了重大发现,像个机关炮般一再追问,什么作为受害者家属有知情权,什么不告诉我我立刻给你们领导打电话。
女警察感觉一堆苍蝇围着脑袋转,给烦的不行,又怕真给领导打电话添乱,就这个时候,吴仁秀忽然莫名其妙说了句:我家猫去哪里了。
她下意识啊了声。
可能是这个反应,放吴仁秀起了疑心
第34章
“丢的还真巧啊。”杨远峰没在电话里过多责怪新队友, 挂断后冷冷笑了声。
那么接下来有两种情况,第一,猫真的自己走丢了, 第二,猫逃走, 或者遇害。
杨远峰感觉后者的可能性太大, 案发到现在, 他见过好几次那只狸花猫,还带着流浪的野性,非常警惕, 根本不让陌生人靠近。
和吴仁秀也不亲近。
当时第一次见, 他忽然想到梁锦绣,随口问了句, 吴仁秀说,大概因为他在家时间少也没照顾的原因, 这只猫只认妻子, 平常撸都不让撸。
不论那种情况,要尽快找到。
兵分两路,杨远峰去内,梁锦绣在外。
第一次参与破案,梁锦绣非常积极。
山间的别墅到处都是树,吴家后院有棵白杨, 上面停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这个高度, 这么多鸟, 如果狸花猫出现, 肯定能看到。
梁锦绣热情打招呼:“你们好呀,请问, 你们有没有看到这家的狸花猫?”
叽叽喳喳的声音停顿数秒,然后,更大了。
“啊,这个人会说鸟语,是个妖怪吧。”
“说的还是狸花猫,它该不会是猫变的吧,太可怕了,姐妹们,我先走一步。”
“姐妹,等等我呀,我们一起走。”
“姐妹姐妹,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
瞬间飞的没了影子,全给吓跑了。
梁锦绣:“........”
麻雀是一种非常胆小的鸟类,而且听这意思,平常没少受流浪猫骚扰。
吴家邻居的院墙种了一圈蔷薇,开的密密麻麻,粉嘟嘟的一大片,好看,还有保护作用。
一只棕色卷毛泰迪发现了走来的梁锦绣,隔着蔷薇丛兴奋的汪汪叫,小尾巴摇的快出幻影了。
这个场面常见,泰迪亲人,陌生人也亲,如果没有隔着蔷薇丛,很多人大概会温柔的摸几下它的小脑袋,陪它玩一会。
然而它是这样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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