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以后,时缘姑娘心甘情愿了,再娶你为妻。”
我没和陈熹年胡闹下去,我看着陈熹年的身影,心中慌乱。我不知道陈熹年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是不是知道我对他也有些情思,所以才说了这些话,扰乱我的心智。
此刻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了祝祷安了,我们之间有许多漫长的时日可以浪费在这些你来我往之中。但的确,有了陈熹年这一番话,我心中好受了许多,春日就要过去了,那些过去不好的记忆也会随之而去。
上天啊,我想要忘却那些关于我的宿命,就让我偏安一隅,看看春日过去,等着夏日来临。我从来没有许多的时日和功夫欣赏这样的景色,那些岁月荒废虚度,我已然浪费了我人生中许多的时光了。
若是可以,就让我如此下去,就让宿命也忘却我。我的脑海中忽然转瞬即逝出现了祝祷安的那张脸,但也只是刹那,我有意将他从我的脑海中我的记忆中抹去,若是上天听到了我此刻的话,若是上天觉得我曾有过片刻的怜悯仁善之心,没有放弃过我,那边让我这辈子和祝祷安别再相见。
上天仿佛听到了我的祈愿,我过上了一段没有祝祷安,没有那些仇怨的日子。陈府的宅子终于在这片土地中安顿下来,我喜欢这里,我感觉我在这里生了根。日子久了,陈家也慢慢有了许多的宾客,他们觥筹交错间,也会谈论到我与陈熹年的终身大事上。
我听着小丫头有模有样地说,外面的那些公子哥都说我们少爷一表人才,既然决定要在这里长住下来,就应该要开始相看那些好人家的女儿了。
热情好客的民风让他们甚至自荐家门。
一时之间,陈家成了香饽饽,而陈熹年只是笑而不语,他没有拒绝。他知道我偶尔会在楼上偷偷看他,所以在高朋满座,论及此事的时候,他会向我这个方向看。
我会飞快地躲开他的目光,屏风微动,我走得太快,并没有看到陈熹年上扬着的嘴角,也自然不知道他发觉了我有些吃醋的心思。
第26章 故意
26.故意
陈家每日都有很多人,他们总是用各种说辞前来,但是除去那些说辞之下的,谁都知道他们是想要给陈熹年说亲。陈熹年带我落脚的地方是谌州,这里的人没有见识过都城的繁华,他们眼中上好的人选不需要好看,只需要能够肯干有力气,他们习惯了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男子,忽然来了一个刚柔并济还是书生模样的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并不喜欢人多热闹的,总是在自己的屋中闭门不出。时日久了,周围的人都忘却了陈家还有一个我这样的女子,他们眼中只有陈熹年,只有那个谌州来日第一个漂亮夫婿。
但是来到了陈家的人,总是会路过一处小桥流水,花园假山之处,这里花草繁盛,像是陈家院落中的主人居所。庭院中还有一方池塘,听着府中的下人说这里种了荷花,现在时日还没到开花的时候,等到开了定然是绝好的景色。
下人还说,这里并不是主人居所。
来人纷纷讶异:“这里难不成还住着其他人,没听说陈公子还有什么兄弟姐妹的呀。”
下人只是笑笑,并未说话。这也是陈熹年吩咐的,那些往来的宾客不过是泛泛之交,若是真的交心了,他着意吩咐了,才能够将这府上的事情说给他们听。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家人能够和陈熹年走得很近,被陈熹年着意吩咐过。
但是从陈家走出去的人自己会添些话语,将陈家中有这样的处所描绘得如同天上的宫殿一般,越来越多的人痴迷,更想要住进陈家,住进那个在流传中所谓的天上宫阙。
偶然也有些人想起我,说陈熹年刚来谌州的时候是带过一个女子的,莫非这处居所就是为了那位女子建造的。也有人反驳,说那位女子总是没有露面的,若是藏娇,怎么会悄无声息至此地步呢?
陈熹年也解释,说他家中的确有一位女子,但并不是有什么关系,只说我是无处可去,借住府上。
我听下人这样说还有些不痛快,陈熹年对外人这样说我,他说我们之间并无关系。我和他之间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这处天上宫阙是我所居之处,陈熹年特意为我打造的,甚至盖过了他自己的住处。他说他会给我最好的,但是他在外头又分明与我划清界限。
下人见我不讲话,宽慰我道:“姑娘清名重要,陈公子也是为了姑娘着想。”
是啊,为了我着想,明明是我自己和他划清的界限,我前些天还说那些女子想要嫁他,关我何事。这句话想来陈熹年是听进去了,他将我的授意吩咐出去,让众人都知晓,也让谌州百姓仍然对他念念不忘。
陈熹年是故意的,他故意要那些人都前来府上求亲,就因为我说了一句我和他有什么干系。
我对下人说:“这本来也是我的意思,你宽慰我做什么。等到来年,你家少爷给你们换了新的主子,那时候这屋子就要易主,你们也要跟着新主子的。”
也不知道是谁,在府中又将我的话说给了陈熹年听,没多久我就发觉府上开始有了女子前来赴会。
那些为自己家女儿求亲的人总觉得这样不够,只是将自己的女儿说得天花乱坠的,陈家公子不买账也是情有可原。他们有些带着自己的女儿前来,陈熹年第一回 没有拒绝的,后来许多人家不肯落后,便也将自己的女儿都带到陈家来,装也不装了,一些理由和借口也懒得遮掩起来。
我第一个见到的女子,的确美艳,是我在都城中也少有见到的绝色。她的父亲为此感到自豪,他将自己的女儿推到陈熹年面前的时候力气大了些,那女子不小心撞到了陈熹年,脸红地立刻弹开,眼睛却不住地看向陈熹年,舍不得挪走半分目光。
可爱得紧。
我光是听下人这样说着,已经能够想到有一妙龄女子,面红心跳看着自己心中欢喜的儿郎了。我抿唇,我忽然觉得这满园的风光都寂寞聊赖,并不好看了。
陈熹年并没有打算瞒着我,他光明正大的,与这女子在庭院中闲聊,路过我所住之处看到在亭子里看书的我,甚至停下了脚步,看向我这边。我不得不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随后我看到的是站在陈熹年的身边,小心翼翼拉着他衣角的女子。
“陈公子,这位是?”
“这是颜姑娘,”陈熹年向那女子介绍我,“颜姑娘没有了家人,无处可去,我来谌州一路,都有颜姑娘作陪,她是我的知己。”
知己,我看着那女子小心翼翼咀嚼品味这样的字眼,看着她眼眶发红。想必她觉得红颜知己这几个字就是钉死了我和陈熹年关系匪浅,心中有了羡慕也有了些难过吧。若换做是我,我心爱之人身边有相互懂得的知己,我心中也会不痛快的。
但是陈熹年并没有管那女子是否眼眶含泪。
等那女子慌忙告辞,陈熹年叹然松了一口气,我才明白,陈熹年这是拿我当他的挡箭牌。若是陈熹年喜欢这女子,便不会专程带她来看我了,陈熹年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我来了好奇,手托着腮玩味地看着陈熹年:“这样的女子都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难不成你喜欢的是天上的仙女,非要琼台下宴,衣袂飘飘,媚眼如丝那种?”
陈熹年看了我一眼:“那位是谌州知州家的女儿。”
知州的女儿,难怪生得那样好看,与常人不同。想来知州一定花了许多的功夫和心血,才将这样好的女儿送到了陈熹年的面前。可惜了陈熹年并没有看得上她。
“若是知州的女儿都配不上,陈家公子在谌州还能找到心仪之人,怕是难上加难了。”我笑着说道,书中的这些故事,都不及我眼前所见情形有意思。
“知州位高权重,若是与他结亲,倒是能够在这里永保无虞,但是受人挟制也会变得拘束起来。”陈熹年向我解释道,他不是喜欢受制于人,安心做知州眼皮子底下的乖女婿的人。
我了然于此,点了点头。知州或许也是想要拉拢一方百姓口中的人才,为自己所用。不得到什么就不会失去,不贪心就能做自己想做的。
陈熹年是有自己想法的人,他一但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情,哪怕这途中有许多的诱惑,有许多的好处,他都不看在眼中。
有时候也挺无趣的,我彻底放下书,与他闲聊:“陈公子之前的心愿,是复仇。如今你我来到这个地方,陈公子可想好要做什么,立下什么大事业了吗?”
是名震一方,成家娶妻吗?
算来,陈熹年早就该到这个年纪了。
陈熹年见我这样问,皱紧了眉头。我知道他为何皱眉,因着我们来到这里,陈熹年说的是与我好好过日子,可是到了这里我却问他要做什么大事迹。他知道我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因此皱了眉头,像是要生气的模样。
但是他又没和我生气,他柔了柔面色,对我说:“你真是没良心的人。”
“此话怎讲?”我问他。
“我不过是想要和你,安稳度日,这话是你说的,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陈熹年十分委屈,他此刻看向我,向我讨要说法。
“哦,原来陈公子还记得与我说过这番话啊,我还以为,陈公子对每个女子都这样说,早已忘却了我也说过这样的话了。”我忍不住,我知道这是我在讥讽陈熹年,给他找不痛快,可是陈熹年没拒绝那些为利为色而来的人,甚至在我的面前带来那些女子,他何曾想过我会如何想?
陈熹年没有,而我总是介意但又不能明说的。
我就是在责怪他不拒绝那些前来的女子,哪怕我知道他不好拒绝;我就是在提醒他别忘了曾经我和他说的那些话,哪怕我知道陈熹年分明可以不为我这么做。
我想,陈熹年也许有几分故意的吧,他想看我这般不痛快,想要我知晓他并非只我不可,他想要我看他生气吃醋的这般模样。
可是我忍不住。
他已经为我放弃了复仇,放弃了杀死祝祷安,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他够对得起我了。他甚至为了建了一座天上宫阙,将这府中最富丽堂皇的地方,都让给了我。
但我仍然不满足。
知州的女儿回去后,将陈家的底细仔仔细细说了,陈家的确有一位女子,陈熹年金屋藏娇。知州不愿自己的女儿与他人共事一夫,忍气吞声,因此打消了与陈熹年结亲的念头。
可是关于陈熹年金屋藏娇的事情,却广为流传。那些不介意共事一夫的人,甚至对我有所好奇的人,更发了疯一样地前来提亲,他们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陈熹年金屋藏娇,他们想要知道到底是哪里比不过那位被藏着的女子。
我不想要出风头,我对陈熹年说索性我自己找出别院,不要耽误了陈熹年的终身大事。陈熹年不让我搬走,可是他也并没有拒绝那些前来相亲的人。
他也总是问我想不想要被他藏着。
若是姑娘愿意,我便担了这个名,让这州中上下都知道,我陈熹年这里有一位绝色美人,视若珍宝,捧在手心不愿成家。
我没有遂了陈熹年的心愿,我说陈熹年你想得美。尽管我心中有些喜欢陈熹年,但是我心中明白,陈熹年也并非如他口中那般,对我如此厚爱。我和陈熹年已然习惯了你老往的推拉,习惯了说那些让人误解了的话,我和他也都不敢说出半点真心的话。
不是真心,便不应该托付。陈熹年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的眸色因此黯淡。
第27章 抚琴
27.抚琴
这次来府上的人,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容貌也是极好的,但是行为举止有些过于潇洒,一步一行都摇摆着腰肢。这一回,我是在桥边看到的她。
当初建造宅院的时候,陈熹年让我住在了后院的僻静角落,他话中的意思是这宅子太空荡了些,要重新修缮。那时候我以为修缮,不过是小小动工,我没想到的是,陈熹年的修缮,是花费了许多功夫,将本来有些破败的院子修建得别有洞天。
陈熹年让我搬到这样精美修缮的院落的时候,我还愣了愣,怎么这里与我十几岁逃离的那故乡的屋子格局很像的,小桥流水,伴着假山落石。陈熹年说:“都城并不是你的家乡,我想着,既然要好好过日子,那么索性就真的帮你把家乡搬来。”
我儿时,在颜家,住的庭院前头也是有小桥流水的,倒也不是为了过桥,只不过是春夏秋冬,不同的时节从桥上看着不同的景色,若是兴致来了,在桥上巧设座位,或抚琴或饮茶,都是可以的。
我小时候经常这样拦住我爹娘的去路,向他们讨要最好吃的糕点,他们总是宠爱我的,总是对我说我的琴是最动听的,来日定然会被很好的人家看中。
陈熹年为我做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很开心,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在那桥上驻足停留过。我不想回忆起过去,而如今,我看到了桥上的女子,设了座位,正要拦住陈熹年的去路。
女子准备的是酒,我甚至不用走到前头,都能听到那女子拖长调子对陈熹年说:“陈公子若是想要从这桥上走过去,可要喝了我的这杯酒啊。”
喝完一杯还是不够的,得要把那壶里的都喝完,那才尽兴。
我还听见那女子说:“不知陈公子喜不喜欢听人抚琴,我是会些的,若是饮酒扣弦,那才是最享受的。”
陈熹年说:“姑娘倒是风雅,不像这谌州的百姓那般,姑娘是谌州人吗?”
那女子并未答话,只是对着陈熹年笑。我心中好笑,怎么这样的景色总是要我遇到,陈熹年艳福不浅,我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我让下人去把我从都城带来的琴拿过来。我的琴,是专程有人为我做的,我从来只抚为我而做的琴,如今好琴配上佳人,倒也不错的。
陈熹年没想到我会上桥,站在那女子身后,还带着琴来。他眸色黯淡,声音也有些冷了下来:“你这是为何?”
倒是那女子先看见我了,目光流转拉着我就要坐在她身旁:“这原来就是陈公子藏的娇美女子吗,模样是真真好看的,我都要被比下去了。”
我正襟危坐,没有看向她:“我自然是比不上姑娘有趣会解闷的。”
我虽然流落仙乐居,但是到底不能够摒弃那些官家小姐的架子,这曾让我被人诟病,被人说了许多闲话。他们说我清高,说我端着架子。但是这些已经刻在了我的骨子里,正如我身边的这位女子,她将风情刻在骨子里,是我这辈子也不能够学会的勾人的模样。
我直言挖苦,让她眉眼带着愠怒,嘴角向下就对着陈熹年撒娇委屈:“好一位开不了玩笑的正经美人,想来是觉得我不端庄,不像个好人。陈公子,你快来为我解释几句。”
“姑娘不是想要弹琴吗,今日我来并不是与姑娘争高下的,我是为姑娘来送琴的。”我让下人把琴布好便起身告辞,并不看向陈熹年。
如今我的手,是再不能抚琴的了,我虽然在祝祷安面前逞强,勉强能够演奏一曲,可是那日后我忍着无数疼痛的夜晚让我知晓,我这辈子是再不能够抚琴的了。我连存活下去的本事也都被荒废了,就因为祝祷安的一时兴起,因为要让祝祷安痛苦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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