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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比他快的。
我看向在地上的祝安，他的神情惊诧，应该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他甚至眼睛都还没有闭上，死不瞑目。我不知道他在临死之前想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会有后悔，是不是没想过他真的会如我和陈熹年所说的那般，出了门就会死。
人为财死，祝安曾经短暂幻想过的美好的人生，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够过上那样的日子了。说起来何尝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最终毁掉了自己呢。我不想要再看向祝安了，一股荒凉的感觉从我的心中蔓延开来，更让我心中荒凉的是，在这支箭射向祝安的时候，祝祷安都没有犹豫的。
随后，我就听到不知道是谁，大街小巷地传遍：“来人呐，来人呐，新贵杀人了！”
那是祝祷安手底下的人造势的，人是死在陈家门口的，所有的罪责都要陈熹年负责的。虽然那支箭陈熹年没有射出去，可是他却要承受着一切，甚至来不及辩解。
很快，人们都围过来了，他们看着祝安的惨状，他们都说，你看这人是被人用箭射中了心口而死的。你看，只有陈公子手中有弓的。
祝祷安渐渐被人群挤了出去，他勾着嘴角看向我，我抓住了他的目光。祝祷安对我挑衅如此，他没有上前，却好像已经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无法呼吸。
我想要追上去的，但是陈熹年拉住了我的手，陈熹年让我别出去。眼下，所有的舆论与风波都围住了我和陈熹年，若是我再出门，那么会最先受到伤害。可是祝祷安就那样抽身而退了吗，那样太便宜了他吧。
我看着陈熹年的眼睛，绝望地明白了过来：“陈熹年，我们此刻，证人和线索，都断了。”
祝祷安把我们的路都断干净了，还让我们受万人唾弃和指责，而他如暗夜的幽灵，却淹没在人群中去。我双手颤抖着，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这一回，我和陈熹年，彻底败了。
秋日不仅只是夜晚寒凉，科考落下的帷幕，最终谁都没有去看结果。时日渐深渐冷，我从前没注意的，下了霜的夜色中有些冷的，可是我却全然感觉不到冷意。小丫鬟帮我披了件衣裳，对我道：“姑娘，夜深了，还不歇息吗？”
我是真的睡不着，我想陈熹年大概也是如此。我仰起头，看着天上漆黑一片，连星星都看不到。我卷入了一场夜色中，我好像总是被夜色包围，看不到一丝光亮。我曾经以为有了陈熹年就可以有了一点点光亮，但是陈熹年现下自己也都暗下去了，我要如何再能找到那一束光亮？
我以为利用了陈熹年，抓住这一抹光亮，就能够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我的利用还不太够深，道行还不够厉害些，我们的对手远远比我们更可怕。
但我不想要放弃，人证没了，线索断了，本来应该想想下一步要如何做的，但是我跟着陈熹年还是去安顿了祝安。在整个谌州，没人知道祝安的真实模样，他被祝祷安顶了名字，但是我仍然固执地在他的墓上写下了祝安这两个字。
陈熹年见我如此，只是叹气，他安慰我：“这是他自己的抉择吧，他为了自己能够过上好日子，短暂地奔赴过。这对他来说，大概也是幸福过的。”
“只要幸福过，就可以了吗？”我看向陈熹年，那么祝安会不会有后悔呢，那种被自己最相信的人的背叛定然是不会好受的。这样的感受，能用那一场梦境般的幸福，代替吗？我觉得不能够的，我深深地摘掉那些背叛打在自己的身上会有多痛，我看着眼前的这块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的那块碑。
“陈熹年，不是这样的，”我站起身来，“因为想象的幸福太过美好了，所以在看到最亲近的人伤害自己的时候，才会更加痛苦。那是我最相信的人，可是他们却义无反顾，却不犹豫，他们只想要让我推出去，他们觉得牺牲我一个无所谓，为了大局就应该有人牺牲。”
“祝安，何曾不是另一个我呢，只不过我比祝安更清醒些。陈熹年，祝安的死，或许对他是一种解脱，上天不想要让他承受那样的痛苦，所以先让他走了。”若是祝安如我一般，在这世间辗转颠簸，只会更加痛苦。
我不想要让有人重蹈我的覆辙。
“颜时缘，你不会像祝安那样的，我会好好护着你，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走到这一步的。”就像是陈熹年他今日这样，他会毫不犹豫地，为了救我，拉弓。
“谢谢你，陈熹年，”我回过了头，不再看向祝安的墓，“对了，你说过，等到这一切尘埃落定要告诉我一个秘密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并不觉得，你此刻有这个心情要听这个秘密。”陈熹年知道我只是为了不再去想祝安的事情，也并不是为了真的想要知道。他捏了捏我的后颈，笑了笑。
“颜时缘，等到有一日，我们得偿所愿，能够过上你想要的那种日子，到时候也许云淡风轻，也许是晴好的日子，这个秘密你听到了会很开心，会觉得轻舟已过万重山。那时候也许是最好说出来的时机，我想你知道的时候，能够不受那些世俗外界的影响，我想要让你放心的，那时候没有一切会阻碍到我们。”
但愿如此吧，会迎来那一天吗，我对我和陈熹年的前路如何，根本找不到解答。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些日子以来，祝祷安却是顺风顺水，他靠着祝安的名，考中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永远当着祝安，永远不会有人来戳穿他的假身份了。
祝安的这个名字不好，我对陈熹年道，若不是他的名字与祝祷安那样像，或许就能够躲过这一劫难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就能让祝祷安知道了祝安这个人的存在。陈熹年与我回到陈府的时候，门口的小厮却一展笑颜，他见我们来，上去便道：“给公子道喜了，您高中了！”
小厮手中是高中的榜单，陈熹年在榜首，前途大好。但是我看到了陈熹年却并没有笑意，他抚摸着自己的名字，最终只是让小厮把这榜单收起来。
第51章 启程
51.启程
什么线索都断了，这些天来陈熹年只要查到什么，都会被祝祷安抓住灭了关联。祝祷安心狠手辣的，甚至那些与陈熹年说过话的小官差都敢莫名其妙地让他们变成哑巴，陈熹年什么都查不到，什么证据都找不到，很是沮丧。
我作为旁观者，在一旁看着这样的陈熹年，也只是觉得难过，更别说陈熹年自己了。我也不知道如何劝他，只能够在一旁静默，不查下去这句话我开不了口，但的确此刻的瓶颈是横亘在眼前的。
正在我和陈熹年不知道如何攻克的时候，祝祷安的帖子就来了。
我和陈熹年已经不怎么出门了，不是不能出门，而是只要陈熹年出门，总会有人说陈熹年杀过人，尽管陈熹年如此否认，多次解释，可是他们看到陈熹年的时候总是会后退。尤其是那些务农的人家，他们的眼中带着些恐慌，他们害怕自己也会被陈熹年杀害。
但是官府拿不到人的，射中祝安的那支箭与陈熹年的并不一样，官府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抓住陈熹年。想来这也是祝祷安的高明之处，他不需要真的打死陈熹年，而是利用那些舆论，模糊着百姓的心。虽然陈熹年做过很多好事，也在百姓的心中留下了很高的地位，但是不及丑闻能够撼动人心。
人们只会关心那些砸不到他们身上的伤痛，只会看热闹不嫌弃事大，他们知道这些与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关联，所以置身之外，高高挂起。他们不关心别人的死活，甚至乐于看别人的死活。
起初陈熹年觉得没什么，只不过是旁人之间的口舌，过几天就淡了，可是这么多天竟然愈演愈烈，每次陈熹年出门必定有人指指点点的。后来陈熹年也就不出门了，不出门不知道外头的现状，只能靠着些小厮天天在外头跑，搜集消息。
祝祷安可是顺风顺水，有传言说祝祷安要去都城了，似乎是要去考试，也有说是要去当谁的幕僚，慢慢找个小官做起。都城啊，那可是繁华之地，谁能不向往不羡慕呢，谌州的百姓有的这辈子都没有去过那里，还让祝祷安说一说那里的景象。
祝祷安当然夸大其词了许多都城的好，这些日子以来，我以为他根本不会理会我和陈熹年了，但是他却来挑衅。帖子上让我和陈熹年在酒楼一聚。陈熹年看向我，在征求我的意见，我拿过那帖子。
帖子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看起来十分得意。不知道祝祷安拿了什么香还熏过了一遍，这帖子上有淡淡的香味。这样的精致，倒有些过去在都城的时候生活的影子。
我对陈熹年道：“怎么不能赴约呢，既然没有了线索，那么最大的线索就是祝祷安了。”应该赴约的，应该看看祝祷安到底想要说什么。
陈熹年点了点头，对我道：“好，那就赴约。”
酒楼在谌州最繁华的地方，排场很大，祝祷安像是捡到了许多钱一样，又恢复了纨绔子弟的模样。他倚靠在栏杆处，手中拿着酒壶，看着外头萧条了并不好看的景色，仰着头喝下一大口酒。
旁边偶然有人称赞祝公子好酒量，都会得到一壶好酒，此间往后，大家都知道祝公子乐善好施，跟着祝公子有肉吃。
我跟着陈熹年，面纱覆面邀约的，我们躲过了众人，在楼上与祝祷安打了个照面，这才让祝祷安看见的。我低着头看去，看着豪迈坐姿有些醉意但仍清醒的祝祷安，只觉得祝祷安这些年来，性子是没有变的。哪怕他经历了从天堂掉落深渊，他仍然能有法子扭转局势，为他所用。
他有这种天然的自信，因他从小要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不计后果，不顾一切。
祝祷安很快就上了楼来，他落座，看着我和陈熹年的模样，轻声笑了：“二位如今出门，却都不能够以真面目示人了吗？”
“我们为何这样，不是拜祝公子所赐吗？”我没有放过讥讽祝祷安的机会，但我刚说出这句话，就被陈熹年拉了拉手腕。陈熹年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又将我拉在身后，凝眸冷漠地看着祝祷安。
“这没根源啊，杀人的又不是我。”祝祷安不承认。
“谁杀了人，自有心证，上天会给出最公正的答案。”陈熹年也拉着我坐下来，他看着祝祷安，同样针锋相对。
“公正，”祝祷安像是第一次听过这个词，他笑着说，“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能够相信公正二字吗？”
“祝祷安，有些事情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别得意太久。”陈熹年替我倒了一杯茶，桌子上都是菜，陈熹年将我爱吃的菜转到了我的面前去。
但我无心吃饭的，我只是看着祝祷安。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天底下不就是他这样子的人太多了，破坏了公正吗？怎么到他的口中，这一切都变成了他并不认定的真理，他所看不起的道义了？
“是吗，你们当真以为，还能扳倒我？”一次两次的失败，还不能够让人警醒吗，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他有钱有权，甚至还有头脑手段，你们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够做什么。那些断了的线索就是挑衅，就是在告诉陈熹年和我，别查下去了，你们奈何不了我。
“祝祷安，”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为什么总是以一副你什么都能够得到的样子，藐视这个世间的公正王法？这世间若是你想要得到什么，就靠着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去得到啊，为什么一定要走捷径，为什么要伤害其他无辜之人？”
“我想要什么，努力争取就能得到吗？”祝祷安听我说了这句话，忽然来了兴致，他目光转向我，像是要将我看穿，“颜时缘，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得好好摸摸你的良心。我想要的，是你嫁给我，与我成婚，我努力了，为你一掷千金了，你回应我了吗？”
“这世间能有这样的想法，就一定能够得偿所愿吗？”不尽然的，这世间不是努力了就能够得到的，多的是失意的人，多的是不能够得到心愿的人。
就像我和陈熹年，想要看祝祷安身败名裂，想要让祝祷安死，可是祝祷安却好好地站在我和陈熹年的面前，那样的努力有用吗？
我沉默了，我没有办法回答祝祷安的话。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好像是要堵住我的嘴巴的，我低着头，不再和祝祷安争论。
祝祷安见我如此，也不逼迫我，只是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陈熹年好在哪里，你选了他也不选我的。”
“祝公子，不一定能够得偿所愿，但是自己努力了，这不就是人为什么活着的吗？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什么，你是天子吗？”陈熹年紧随其后，代替我与祝祷安辩驳，“我坚信这世道是这样，你得到什么必然也会失去什么，在于你到底想要什么，希望失去什么。天底下的好处怎么能都让你占了呢，为了占得这样的好处，杀人偿命，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我觉得不是，祝公子现下春风得意，但是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是会跌落深渊的。我曾经何尝不是如祝公子这样，如今我这样未必不会是祝公子以后的写照。”陈熹年说话的功夫，还在为我夹菜，他放下筷子后，自己却一口没有吃下去。
他和祝祷安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陈熹年的话句句扎在祝祷安的心窝子上：“时缘姑娘选了我，想来也是因为我和时缘姑娘都是相信这世间自有公道在的，而不是像祝公子这样，罔顾天理人伦，视人命草芥。”
“时缘姑娘这辈子都不会选你的，祝公子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我也没吃多少，自在的只剩下祝祷安。散席后，祝祷安跟在身后看着我，他在陈熹年的面前，当众拉住了我的手。我看过去，看到他目光中的一丝温柔，他说：“颜时缘，我就要去都城了，明日就要走了。”
“你跟着陈熹年，未必是好的抉择，我想你有一天也会后悔的，当初为什么跟了陈熹年却没有选择跟了我。颜时缘，我祝祷安说过的，我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够得到，你也是一样的。”
“祝祷安，你未免也太小心眼了些，我这辈子，都不会选择你的。”我皱了皱眉，祝祷安油盐不进，这一场会面什么重要的消息都没得到，反而让祝祷安逞了威风，他丢下这个烂摊子一走了之，他的人生能够从头来过，可是我和陈熹年却不会如此。
“颜时缘，我未必输了的。”
祝祷安最后对我说的这几个字，意味深长，只是那时候我不懂，我不明白为什么祝祷安总觉得他没有输。
陈熹年回去与我商量了一番，既然祝祷安是要去都城的，那么谌州也过不下去了，不如跟着祝祷安也去都城。陈熹年对我说：“恰好，我考中了，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就能够去贡院考试。若是那时候我考中了，便可在都城继续安定下去，那时候我或许可以寻求帮忙，让人揭露祝祷安的真面目。”
这时候就应该紧紧跟着祝祷安才对，只是需要跋涉千山万水，再次回到那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愿意跟陈熹年再回到都城。我对陈熹年道：“活到今日，你能考中，想必也是你爹娘想要你过上的日子吧，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是兜兜转转，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你日后一定能够过上你想要的日子。”
“那日子里，有你的。”陈熹年听了我说的话，笑了笑，“颜时缘，你要记得你与我是不能够分开的。等到那日真的到来了，我愿意迎娶姑娘，成为我的夫人，你觉得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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