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流了好多的眼泪,抓住我的脚踝看着我:“姑娘,那就算是少爷抛弃了您,那么您就看在我服侍了您这么久的份上,您再留一留好不好?我弄丢过您一次,不能弄丢您第二次了。”
我可以带上这个小丫鬟,但是我去祝家,不是去过日子的,这个小丫鬟跟了我过去,祝祷安未必相信我是真的放弃了陈熹年。我看着小丫鬟的伤心模样,忽然觉得我在这天地之间,在陈家,也不是孤身一人,原来也有人会舍不得我,会陪伴着我。
我蹲下来,抓住小丫鬟的手摇了摇头:“你去了哪里都会吃苦的,你不能跟着我。陈家是你最好的归宿,来日等到你再长大些,遇到了你心中喜欢的人,你告诉陈熹年,让他为你许配个婚事。”
“我是不能带着你的,你跟着我,就只是死路一条。”
我是要去赴死的,不能拉着人一起。不出意外,这是我和小丫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她,给陈家的那些下人们。
我将小丫鬟扶起来,向后退了退,对着聚众在一起的下人们说道:“此行我去后,你们在陈家,要听着老管家的话。不需要为了陈熹年前后奔波,他会回来的,你们只需要将陈家打理好,有谁来打探陈家的近况,都不要告诉他们真实。若是他们说陈熹年死了,不回来了,你们也要见到尸骨才能相信,除却这些,你们只需要等待陈熹年的回来。”
“若是陈熹年回来,问我去了哪里,你们不必隐瞒。你们只需要说,这一回是我放弃了他的,让他也不必寻找我,让他放心。”
“姑娘要让少爷放心什么?”老管家眼眶也湿润了,但是他没有小丫鬟那样声嘶力竭的伤心,上了年纪的人知道这是必有的分离,因此根本不强求。
“他自己会知道的,不用同他细讲。”
我交代完这些,忽然身子都轻松了起来。从前我是害怕分离的,我不敢去看分离的那些眼泪,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子的话语去安慰和道别。但是人生必经的道路如此,我逃脱不得,从前我没有和春枝好好地道别,不知道我见到她就是最后一面,可如今我却能够好好地道别了,我不能流泪的。
悄悄转身,我听着陈家的大门在我的身后关上的声音,彻底关上的那一声闷响,也彻底让我的心安定了下来。我是在夜色中离开的,那道门关上的,是我和陈熹年这么些日子以来彻底纠缠的放手,是我自己孤身一人,去面对我自己该握住的宿命。
我从前被陈熹年保护得太好了,他将我的仇恨放在了与他一起,而我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不是他的。他能对祝祷安报复,而我也能够对祝祷安复仇。我的仇恨不比陈熹年的少,我也可以如陈熹年一般,付出我的性命。
也顺便能够,救陈熹年一命。
等到陈熹年出来,他会发觉他的仇人,已经命丧黄泉,他会有他自己想要过上的人生,金榜题名,最后再找一位如花美眷,从此余生。他会有他爹娘和他自己想要的人生,到时候他会在爹娘的牌位面前问心无愧,他可以告诉他的爹娘,害死他们的人也得到了报应,可以安息。
世间不必有我,我在此刻真的有些相信了宿命,我的爹娘或许早就知晓我的命运,又或许是一切的巧合,命中注定,我的墓碑早早就有人为我立好了,不至于让我惨死之后,在这个世间留不下我的名姓。我为我的爹娘复了仇,也会为我自己复仇。
这一切都会回归到正轨上去,只是世间不会有了我,而我对陈熹年也能够问心无愧。就用我的命,还给陈熹年一命,放置下我的情感。
翌日清晨,我站在祝家的门口,没有拜门帖,对着门口的小厮说我想要去见祝祷安。门口的小厮根本不认识我,看着我这样的无礼,皱了皱眉,大概是又看到我是女子,模样有些好看的,所以才没有拿着扫帚追着打我。
他说:“什么人,竟然也想要看看我们祝公子?我们府上,不缺容貌好看的女子,姑娘您请回吧,我们祝公子挑剔得很。”
“我与你们祝公子,是故人,想要一见。你们让他知晓,他会见到我的。”我耐住性子,对着他们好言相劝道。
“故人,那我们祝公子的故人可是太多了,谁上来都说是故人。姑娘,这可不是什么新鲜的招数了。”
我料想如此,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我在陈熹年的书房中拿出来的。上次它出现的时候,陈熹年怕我伤心,因此收了起来束之高阁。我临走之前,想到会有此番境遇,因此留了个心思拿了过来。我从前并不觉得这块玉佩能够跟随我至此,对我有这样重要的意义,我随手将它抛却,可是它兜兜转转,却又回到我的身边,此刻甚至要用它来证明我自己的身份。
“把这个交给祝公子,他会知道的。”我刚奉上玉佩,那小厮就抢夺了过去。我看着那小厮的目光中闪现出些光芒出来,我就懂得了,这块玉佩不一定能够到达祝祷安的手中了。我叹了口气,仍然对着他们笑。
“这玉佩看起来很是值钱啊,原来姑娘是有身份之人,只是这块玉佩瞧着很久了,上头还有仙乐居的字样,难道姑娘以前在那里住过?”
我皱眉,抬手要去拿那块玉佩。小厮无礼,这点倒是和祝祷安很像。可是小厮却不给我,只是露出不一般的笑来。
“姑娘不是要去见见我们公子吗,这时候怎么又不想见了?”
我按住我要翻白眼的心思,对着小厮道:“休要无礼,你们败坏的可是祝家的脸面。”
小厮本来听闻了这样的话脸色大怒,刚要抬起手来动手打人,我仰着头没有退缩,可是那小厮却在手要落下来的时候,立刻转手收了回去。连忙跪在地上,对着我身后的人颤巍巍喊了一声:“祝公子。”
还没来得及转身,我就听到祝祷安的声音在后头响起来:“败坏祝家的脸面,我看谁敢?”
“饶命啊,祝公子,是这位姑娘说的。她抹黑了祝家的脸面,还将这罪名担在我们头上。祝公子,您一定要息怒明察啊。”
我嘴角抽搐,这小厮空口白牙污蔑人至此,果真物以类聚。我没有辩驳,也没有看向祝祷安,我低着头,就不吭声站着。
祝祷安经过我的身边,对着小厮伸出了手。
小厮不解:“什么,少爷?”
“玉佩,”祝祷安很是不悦,他抬起脚直接踹了过去,眉眼冷漠地看着小厮,“打量我是刚来,不知道你们之前说了什么话是吗?”
“公子息怒啊,我也只是想要先核查一下。这姑娘给的玉佩上,是仙乐居的牌子。可是仙乐居的牌子早就不是这样了,我担心是这姑娘伪造,才要先收起来去辩证真伪,再给公子的。”
祝祷安却不听的,他招了招手,旋即就有人冲上前来,将那小厮拿住了。祝祷安转过身,手中拿着玉佩,转过身来看着我。
他对着我笑了笑,将玉佩交还给我:“这不是时缘姑娘吗,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祝祷安,我找你有事。”我还以为,我见不到祝祷安了,但现在看来,祝祷安方才应该是都听到了我和小厮的对话,他或许是早就料到了我会来找他,所以就等在暗处,等我来。
“有什么事情,时缘姑娘要来找我?我记得,姑娘所有的事情,不是都要找陈熹年的吗,怎么这回竟然不找他了?”祝祷安顿了顿,“哦,想起来了,陈熹年在牢狱之中呢,时缘姑娘依靠不到他了,所以就来找我吗?”
我咬了咬牙,祝祷安实在聪明,但是这种聪明我并不喜欢。他定然会对我阴阳怪气,我却不能因为生气而反驳他。此刻祝祷安可以□□我,可以尽情地笑话我,而我只能对他低眉顺眼。
“祝祷安,既然如此,你我也都心知肚明,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与你成婚。”
我说得如此直白,祝祷安轻蔑地笑了笑,他走到我的面前来,低垂着头看着我:“什么,姑娘不会要说,对我一见钟情,所以专程登门来求见我,是想要与我成婚吧。姑娘可知道,这都城里,对我祝祷安一见倾心的人,有多少?”
“但是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看向祝祷安,“我想祝公子最后是会选择我的。”
“我为什么?”祝祷安反问我。
“因为我曾在仙乐居,公子捧了我,让我名动都城。祝公子对我一见倾心,所以定然是会对旁人有所不同的。”
祝祷安没有否认,他扬起嘴角,抬起手来挑着我的下巴看过来:“颜时缘,我以为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呢,我以为你这辈子都求不到我呢。你那样决绝地选择陈熹年的时候,想过会有今日吗?”
“那时候,我分明劝过你的。”
“所以你也说过的,你未必会输。”我心中厌恶祝祷安对我的这样轻佻的举动,但是我的目光却不能够躲避祝祷安。到头来,我还是要用我这张脸,在祝祷安的面前委曲求全。
“说吧,颜时缘,我给你个机会。你这样前来,是不是为了陈熹年?”
“祝公子若是想知道我的真心话,最好还是别在这里。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旁人都有许多双眼睛看着的,我们最好在一个安静的地方,那时候我会告诉祝公子,我为何想要与你成婚。”
这里的确不是谈天的地方,已经有人看过来了。祝祷安松开了我,他向后一站,随意吐露出了一个名字来。那是祝祷安常去的酒楼。
第54章 释放
54.释放
我应约而来,祝祷安却早早就等在里头,还坐在琴边抚琴。我看着他,轻轻唤了他一声,祝祷安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来了。”
“祝公子的琴技不错,当初怎么就隐藏了自己的实力,非要来听我抚琴呢?”我恭维他,笑着去为他倒酒。
“你如今的手腕,还能够抚琴吗?”他问我。
不能够了,我看着拿起酒壶都颤颤巍巍的我的手,摇了摇头:“我已经很久没有抚琴了,早就忘记了。”明知故问,我这双手为什么不能抚琴,不还是祝祷安的缘由吗。但我不能直接说,我还要赔着笑脸。
“啊,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我的缘由,才让时缘姑娘不能够为我抚琴的。但没关系,时缘姑娘不能抚琴还能有我为姑娘抚琴。”祝祷安站起身来,走过来接过我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如今良辰美景,有酒相伴,时缘姑娘可以与我说清楚坦白了吧,为何要与我成婚,想要住进祝家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祝祷安:“因为我和陈熹年两人决裂了,他被抓的那日,与我大吵了一架。此时,我与陈家分崩离析,我回不去陈家了。”
回不去了,所以只能来找更大的靠山,我的意味很明显,希望祝祷安能够明白。很显然,祝祷安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歪着头看我:“啊,分崩离析了?”
他似乎是不太相信:“你不是还说过我祝家的下人比不过陈家的吗,如今却又和陈家决裂,难道不是真的摆出一副样子来,装给我看的?”
“不是的,祝公子如果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查一查的。陈熹年不能够成为我的依靠,祝公子才是我的依靠,如今我明白了这个事实,自然是要找到祝公子的。如今我无家可归,若是祝公子不能收留我,那么想来我是要露宿街头的,可能还要沦落到仙乐居去。”
“那时候如果祝公子想要见到我,或许还要一掷千金的。”
祝祷安因为我这句话笑了出来,他摩挲着酒杯,也没有说话的,直到身边的小厮凑近身前来,不知道对祝祷安说了什么,祝祷安的神情才舒展开来。我想,小厮应该说的是这几日我并没有回到陈家去,而是住在客栈,看起来真的与陈家闹掰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听时缘姑娘的话才对,”祝祷安炸了眨眼睛,他让小厮退了出去,抬头看我,“那么除却这些,时缘姑娘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我记得姑娘是个倔强的性子的,不可能这样轻易与我成婚的,若是你松口,定然是要我帮你什么吧。”
有戏了,我看向祝祷安,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对他有些残忍,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要保住陈熹年的性命,用祝祷安的手:“祝祷安,我想要你放了陈熹年。”
“他没有杀人,不过是想要谋取个官职。你放了他出来,他也不能做什么的,而他也的确没有杀人。”我说道。
祝祷安似乎已经料到我要说这个事情,他轻声笑了,低头去拿着酒壶为自己倒酒。酒倒满了,还有些溢出来,可是祝祷安没有停下来,还是我看到了,上前去拿走了酒杯,祝祷安才停下来。
我猜不透祝祷安的心思是什么,我只能静静地看向他,等他回答。
“颜时缘,你还真的是痴心一片啊。”他声音带着些嘲弄,沾了酒的手甩了甩,“我以为,你是真的对陈熹年绝望了,明白了他对你不好,并非真心,才投靠我。可是到头来,你还只是担心他的性命,要我放了他。”
“祝公子现在在都城中掌握重权,你说一句话就能够让陈熹年生也能让他死,我已经对他不抱有期待了。我知道他并不是我的良人,但是我觉得也不能让他蒙受冤屈,平白无故在牢狱中了结他的人生。”
“我来求祝公子,就当做是我还给陈熹年这么多年的恩情,从此后我和陈熹年就不相干,两不相欠了。”我对祝祷安道。
“话既然如此说,我好像不得不放陈熹年出来了。”祝祷安示意着我手中的酒,要我一饮而尽。
我酒量还不错的,在仙乐居的时候练出来的水准,不能够随意醉倒的,这一杯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仰头,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我将酒杯倒置,看着祝祷安,这是在讨好祝祷安,是在让祝祷安看着我的诚意。
祝祷安果然很是满意,他将酒杯拿过来,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时缘姑娘如此豪爽,好像是我有些忸捏了。”
“所以,你会放了陈熹年吗?”
“当然,时缘姑娘开一次口,我必然是要应允的,不然也太不是人了些。”祝祷安嘴角都是笑意,但是他手上却是规矩许多,没有乱动的。但是他也没有放开我,也没有说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当然要让那个陈熹年放出来,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与时缘姑娘成婚。不介意的吧,时缘姑娘,等到时候我会传遍都城上下,有一位绝色女子要与我祝祷安成婚,这女子和仙乐居先前的头牌模样相近,只是可惜了,我现在顶着祝安的名字,却不能够与你共续良缘佳话。你说,要不要我告诉天下人,我就是当初的祝祷安,当初我一掷千金想要得到的女子,终究还是让我得到了。”
“这对祝公子是否有利?”我问祝祷安。
“当然是不太有利的,但是若是时缘姑娘喜欢,我都可以为时缘姑娘付出一切。”祝祷安故意这样说给我听,我思忖了许久,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是祝祷安在试探我。他不过是想要看看我是不是真心为他,他可以为我付出一切,但是我还没有得到祝祷安的信任,若这时候祝祷安将自己放在不利的位置上,我以后如何依靠?
“我更想要让祝公子,不受人评判。”我对祝祷安笑了笑。
“时缘姑娘果真愿意与我成婚?”祝祷安又问了我一遍,他似乎有些醉了,眼角里带了些暖意,“时缘姑娘,当真喜欢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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