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后,他们这一群人,就都是“袭警”的人了。虽然这些人只是献王雇佣的私兵,但名义上依然是正儿八经王爷的手下,打他们,就是在打献王,罪名约等于谋反。
这么一来,她与献王,就真的是水火不容,必须你死我活了。
但是,连释圆大师和仪风师太都没有意见,那显然这一步棋,有走的必要。
徐心烈回头看了看十三,他朝她沉着的点了点头。
徐心烈咬牙,张弓,搭箭,朝着人群中间的一人,一箭射了过去。
噗的一声,一片苍白的树下陡然炸开一片血色的花,下面顿时一片骚乱,这就仿佛一个信号,就在追兵往那个脑袋开花的人看去时,周围忽然蹿出一片黑影!
树上的,树后的,雪里的,乍一看真是漫天都是人影,追兵们反应也极为迅速,立刻抽出武器向四周戒备,就在双方要短兵交接之时,却忽然听旁边传来“叮零”一声铃响,刚出现的人仿佛被石化了似的,突然一起定住,双手下伸,气沉丹田。
“上!”追兵不明所以,还当自己得到了空隙,立刻挥舞刀剑冲上去,却见一个方向的几个和尚突然往两边一让,露出一段窄小的通道,通道尽头,雪花呼啸中,一个老和尚手持禅杖,单手立掌,微阖的双眼猛地睁开,冲他们张嘴怒吼了一声!
“吼!!”不大的声音却仿佛自带气波,一圈圈过去,震起漫天飞雪,裹挟着风浪直扑追兵,猝不及防之下,追兵几乎同时往后踉跄了几步,几个勉强立住的都小脸煞白,最前面几个甚至耳朵嘴角都流出了鲜血,瞳孔都是被震散了的感觉!
狮吼功!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狮吼功!
即使在己方有准备的情况下,徐心烈一众也被震得心慌气短,感觉胃都在颤抖,那感觉和在迪厅站在音响边一样,她之前想让释圆大师先演示一下大家好有个心理准备,谁料他直接拒绝,直道到时候心下有准备就行,可她现在人还没打,已经有点想呕吐了!
还是科学理论不够!这不是有没有准备的问题!是大小脑功能强不强的问题啊!
狮吼功这一波虽然没将对面震得人仰马翻,但还是给己方争取了一次绝佳的抢攻机会,一时间武当峨眉的长剑峨眉刺,少林的拳脚棍棒,一起劈头盖脸的向他们砸了过去!
追兵有四五十人,数倍于己方,虽然本身也是个中好手,但是扛不住袭击他们的更是江湖顶尖门派中的顶尖高手,三大门派一起出手,第一轮就杀得对方人仰马翻,徐心烈在树上看得目眩神迷,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任务。
“看到没有?”她目光四面逡巡着,着急的问。
十三摇摇头,把她按在树杈上,自己猛地一蹬,跳到了更高一点的地方,往四面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那边!”
徐心烈应了一声,立刻张弓,拿出一支临时制作的响箭,往十三指的方向射了过去。
咻的一声,树下激战正酣的人们几乎无暇顾及,但也有几个人看到了,有人大叫:“撤!他们有后招!”随后手一抬,一串烟花直冲云霄!
这是很明智的决定,即使不知道是什么后招,只要撤总没错,可是对方怎么会轻易放他们走,只听人群中乘云子一声嘹亮的“摆阵!”,七个道士忽然从各自的战团中跳出来,在乱战之中游走起来,旁边几个大师和师太见状立刻上前护卫,很快就见七个人分点站在乱战中,每个人的站点都能与另一外遥相呼应,拦截住所有想撤退的人,七个人居然就这么“包围”了四十多人!
然而佛道三派有一个致命问题,他们并不喜欢杀生。这也导致即便被他们打倒或刺伤的人,咬咬牙还是能恢复战斗力,并不能彻底打垮。
这个问题他们早就与徐心烈探讨过,所以最终他们讨论出的方案就是,他们拖住对方主力,徐心烈几个伺机偷他们的马,最后一段路,就由他们几个骑马冲过去。
响箭声起,就是她们找到马的信号。
看到下方阵型一变,徐心烈便知道他们做好了准备,心下感叹这还真是只有这几个武林巨擘才能揽的活儿,这是她不管从武林盟带多少人过来都做不了的,就算带一堆大侠来,没有配合和足够的实力,最终也只能成为一场血肉横飞的群架。
十三手一动,甩出一根飞梭扎在了旁边的树上,紧紧抱住她的腰低声道:“走了。”说罢脚一蹬,带着她腾空而起!徐心烈肋骨被他勒得生疼,人却还止不住往下看,刚飞到半空,陡然听到一声尖叫,一个尼姑被一人从背后偷袭,一把弯刀扎在她的肩胛骨,将她倒钩着扯了出去!
“师妹!”她不远处的人惊叫一声,飞剑来援,可这一下立刻空了两个身位,追兵立刻冲了过去,旁边的武僧急忙赶来补上,这一乱,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手猛攻,连地上的伤员也不要了,追过去就是一阵砍杀,顿时有几个武僧和尼姑挂了彩!
“当心!”徐心烈此时已经被十三拉到了旁边的树上,见他看也不看下面紧接着要往下一棵树飞去,忍不住挣脱他的钳制,掏出弓箭一箭射向一个追杀最凶狠的追兵,那些人此时却早有防备,只听风势不对,顺势一躲,就躲过了徐心烈的箭,还顺便抬头,一眼就锁定了徐心烈的位置!
“那儿!”其中一人直接朝徐心烈的位置指过来,“树上!杀……啊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光闪过,竟然直接切断了他的手臂,那白光居然还带返回,直接被收进了旁边树上佟六的手里,他手里拿着一柄短刀,刀柄上竟然还系着一根细绳,他抓着绳刀,朝徐心烈这儿一摆头:“走!”
“等等!”眼见着不断有人冲破包围圈朝着她这儿冲来,一直在旁边树下跟随的米锻舟和肖敏竟然也冲出来拦截了,佟六却没有匆忙下树,他是暗器世家的人,正面拼杀还不如早早的去打前哨:“我先过去!”
他不方便说出他们抢马的目的,干脆跳下树,直奔林间空隙那块停了几匹马的地方奔去!
但是依然有人看出了他的目的,只听有人大喊:“他们要抢马!”顿时所有追兵都明白过来,冲着他们的来路开始冲杀。
“变阵!游龙!”乘云子丝毫不慌,见状立刻下令,“我站乾!理山师叔站艮!”
令毕, 原来的七星阵法陡然变向,从上往下看果然如游龙一般,七个人再次开始在战团中游走,配合着往一个徐心烈这儿冲来的追兵,就像是一条在乌云里搅动的龙,搅得“云层”支离破碎,不得不再次与“龙”纠缠起来。
阵刚成型,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一个道长被一刀砍中腰侧,虽然他转身用剑逼开了对方,但显然已经无力继续维持阵法。乘云子见状大叫:“变……”
“不变!”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不响,却极有穿透力,只见奚泽突然自树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那受伤道长的位置上,两把铁鞭一转,刚要冲上去的两个献王府追兵就捂着眼睛惨叫着倒在地上。
他握着双鞭左右一望,极为自信的随着阵法的变动游走起来。
他也会游龙阵!不愧是小周天的人!
“走!”乘云子在最中间稳稳站着阵眼位置,一面挥舞长剑抵挡着周围的攻击,一面高喝了一声。
徐心烈知道他是对自己说,但是当战团开始移动,她越发能看清下方的情况,除了一堆失去行动能力被抛下的追兵在那儿翻滚或者昏迷,还有两个一动不动的自己人,甚至其他人还在带伤追击!
她如果这就走了……好吧她确实该走,这就是原计划,可是他们……
“走!”十三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弓扯了回来,甚至还捂住她的眼,将她的头也掰了回来,“接下来的路也不轻松!”
徐心烈一愣,发现十三果真把她的心态拿捏得死死的。她不忍抛下下面的人,但理智又知道此时该走,天人交战之下,如果此时告诉她再不走会走不掉,她说不定会豁出去干脆下去一起打,可如果告诉她走了以后自己可能要吃比留下的人更多的苦……那她就完全不需要因为负罪感而犹豫了。
“走!”她揽住十三的脖子,十三再次用钩锁将她带飞出去一段,随后两人一起跳下去,往马匹那儿狂奔。
那儿佟六已经解决了两个看管马匹的人,马匹并不多,只有六匹。佟六一边解绳子一边往他们身后望:“其他人呢?!”
“来不及了!”徐心烈一跃跨上一匹大黑马,大马认主,原地嘶鸣旋转了起来,她双腿夹紧马腹,拼命拍打马屁股。十三见状,干脆放开自己手头的缰绳,直接跳上她的马,用鞭子狠狠的抽打了一下马尾,顺势一扯缰绳,他下手可比徐心烈狠得多,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箭一样的飞奔了出去!
徐心烈被惯性扯得一个倒仰。刚想叫,又被灌了一口风雪,只能闭紧嘴转过脸,等把围巾罩在了脸上,才闷声闷气道:“佟六呢!”
“在后面,有人追来了。”十三的声音闷闷的。
徐心烈只能歇了,耳边听十三的心跳,没一会儿就感到屁股生疼,她缩了缩,被十三双臂一夹:“别动!”
“喔。”徐心烈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可一直断断续续跑到天黑,都没见佟六或者其他谁追上来。
徐心烈实在撑不住了,下了马慢慢的走,还不断回头看,心里不安:“他不会被截住了吧?”
十三一手牵马一手扶着她,平静道:“难保不是他截住别人。”
“……对面那么多人,他们能跑掉吗?”
“先考虑自己吧。”十三往前望去,“还有两天,就到京城了。”
第117章 绝色大冤种徐绍均
“还有两天,就那雅尔了。”
大漠中,墨錾也如是说。
虽然风雪连天,但是草原各部的精英还是陆陆续续赶到了王庭,以准备他们最为看重的冬季那雅尔大会。
这几日眼看着王庭周边毡包越来越多,壮汉也越来越多,其中还有不少在大雪中打着赤膊,满身肌肉的,徐绍均就觉得压力越来越大。
他不仅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带着姬俊君几个从这群壮汉的包围圈中逃出去,还在担心那些在周边潜伏着的姬家军兄弟会不会被发现。
没错,姬俊君和墨錾离开北关后,很快就与之后逃出来的十六个姬家军的亲兵汇合了,他们是一起到的这儿。之后亲兵们散落周边躲了起来,墨錾和姬俊君则深入王庭寻找机会。
对于救姬远患一事,当然没有人有异议,甚至愿意舍命相搏。可若是情形到了舍命都不一定有用的地步,那就显得越发艰难了。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一致同意在那雅尔大会期间动手。
那雅尔不仅是勇士展现自己的平台,还是王庭展现威望的平台,若是这一天察托尔亲王被几个汉人挟持,定会打损王庭威严,所以王庭反而可能会采取影响最小的方法,不是妥协,就是任他们带走察托尔。
有个察托尔亲王,即便回到北关,也算有个交代……不亏!
压力到了马莹这边。
万事俱备,就差她说通粱寒了。
深夜,徐绍均与马莹等了许久,才等到粱寒的帐中最后一个侍女端着水盆离开,待巡逻兵走远,徐绍均看向马莹。
今夜星光高远但璀璨,马莹的脸上一片霜白。
“去吧,”他道,“尽力便是。”
马莹深呼吸了一下,轻声道:“若他叫了卫兵,你尽管走,不用管我。”
“……”徐绍均答应不下来,他又想起了徐心烈,若此时她肯定一口答应——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
“不可能不管你的,”他还是道,“放心,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带回去。”
马莹冷笑一声:“我认人不清,爹是他害死的,现在我儿子还认贼作父,我这辈子就像个笑话,这般苟活,不如与他一道下去,也省的一起在这世间做个笑话。”
徐绍均没想到她这一趟还做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有些急了:“粱寒还小,你与他好好说,不至于如此!”
“小?呵,徐公子,你比他又大了多少,你在他那个年纪,可会如此混账?”马莹咬牙,“这几日你又不是没看见,那些贵女侍女,进了他的帐子,他可有拒绝的?方才那个,一个伺候人的,怎的理着自己的衣领子出来?徐公子,你是干净人儿,但也不会不懂这些个事,我这个当娘的,都嫌他脏!”
徐绍均脸红:“我,我也不是没有年少慕艾的,的时候。”可他没法否认自己至今还是个雏儿,他心里都奇怪起来,怎的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不是成家就是红尘纵横,到了他这,有钱有才有貌,却一点子暧昧事儿都没有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太忙了?名声太差了?嗯,肯定是徐心烈害的!
“无须多说了,我进去了,”马莹朝四周看看,再不进去,巡逻队又要来了,她按住徐绍均的肩膀,沉声道,“公子,我不怨你带我过来,我也不怨徐小姐找到我,我们家这事,早晚都要有个了结的,能碰上这个时候,也算我们母子的造化,是大义还是丑事,全看公子决断了。”说罢,张嘴发出了一声鸟鸣。
“诶……”徐绍均不知该说什么,但马莹信号都出来了,旁边立刻出现了“卡啦啦啦”的声音,一座小毡帐轰然倒塌,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突兀,那是不远处的墨錾得了信,推倒了事先偷摸锯断了一部分的毡粱。
倒塌的毡帐就离粱寒的帐子不远,果然毡帐里的灯亮了起来,里头传来问话声,给粱寒守门的只有一个卫兵,他和里面的人对话了两句,掏出弯刀往毡帐那儿去了,一开始还时不时回回头,警惕的看着四周,但等到走远,马莹趁着他的视线被其他杂物挡住的那一瞬,一个飞奔冲入了粱寒的毡帐中。
毡帐的倒塌引发了一阵骚动,但很快因为不要影响王族和贵宾的休息,被压制了下去,那个卫兵自然立刻就回来了,只是神色越发严肃,他站在门口,低头小声的向里面报告了一句。
徐绍均心都提起来了,唯恐此时里面马莹与粱寒已经剑拔弩张。幸好那卫兵得到了回答,面色如常的回过了头,继续两眼麻木的守着,而毡帐里也很快便熄了灯。
大冷天的,不过几瞬的功夫,却让徐绍均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偶尔躲避一下巡逻兵和来往的仆人,凝神等待着马莹的信号。
可是,等到天都快亮了,里面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徐绍均已经困极,但精神却极为亢奋,他死死的盯着帐篷,心里如火在烧,焦心无比。可以想见更远处等待接应的墨錾和姬俊君肯定愈发迷茫和焦虑,可他此时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毡帐中传来“哐”的一声闷响,随后就听到粱寒颤抖的喊了一声“娘!”
徐绍均整个人瞬间绷紧,他紧盯着卫兵冲进去,又很快冲出来,直接打了个唿哨,巡逻队很快闻讯而来,两边用百泉语对话了几句,巡逻兵也神色大变,留下几个围住了帐篷,剩下的赶去报讯。
无法得知毡帐中发生了什么,徐绍均心急如焚,他看了看四周,他躲在不远处毡帐边上一个马槽后面,那儿堆着一摞摞干草,看似稳当,实则四面透风,若是来的人多了,可能一眼就看得到他,可他不想离开,他至少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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