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秧一愣,陈千户继续问了下去:“当年事情仔细说清楚。”
他们知道晋王可能存着报复梅林的意思,把当年的事情给抖落了个完全,乐秧猜测到,恐怕那个时候梅林跟太后比他们就已经开始准备造反了。
眼见晋王要造反,晋王虽然胆小,但也比那老皇帝聪慧许多,怕晋王造反成功后在一众忠臣的辅佐下海晏河清,固若金汤,梅林身为晋王信任的老师,以那对骑兵为借口让生性多疑胆小的晋王产生了怀疑,最后歇了造反的心思。
“对了,当时梅林的人还坚持让我们派人去杀了那骑郎将昔日的恋人,也就是前朝的淑妃娘娘,他们执意要去的,我拦不住。”晋王又想起一件事。
乐秧身体一颤,指尖控制不住的发抖,呼吸声逐渐粗重,还是阿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颤栗感如潮水退去。
“真的不是我杀的那对骑兵,求娶薛指挥放过我,去找那梅林。”
“当年杀害淑妃娘娘动手的人在哪儿?”
“动手的人?”晋王抱着脑袋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什么,“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只记得他叫李明武,是个武将。”
当年造反失败后,晋王怕若干年后被查出来,在当年就一切证据都给销毁了,一些知情人也都散的散死的死,没死的对跟着梅林。
陈千户又问了很多其他事情,晋王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老老实实交代他把自己的妻妾孩子都给杀了,还把子孙根给切了,只求保住一条命。
尽管在来时就知道晋王的所有事情,但在亲耳听到晋王承认时,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拧着眉。
这晋王天生怕死就算了,毕竟人之常情,可居然为了自己保命,把自己的妻妾子嗣全给杀了,蛇蝎心肠也不过如此了。
乐秧听完后,抬脚出了房间,身后的陈千户又点了晋王的穴,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刀刃一寸一寸地破开他脖颈处的皮肤。
她在院中站着,阿福陪在她身边,竟然因为如此荒谬的理由,她的母亲死了。
既然是因为梅林他们要辅助启元帝造反,那启元帝为何在跟她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闭口不提梅林的存在呢?
“小主子……”赵福轻声唤了下。
乐秧长舒出一口气:“我没事儿,早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赵福沉默了,两人都不再说话。
片刻后,身后的门被关上,陈千户走了出来,身上有一丝血腥味儿。
“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陈千户道。
乐秧抬脚就往外间走:“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走吧。”
回去的路途也是日夜加成,等到了城门外,几让妇幼换了装束才进去。
日夜兼程加上方才完成心里想着许久的事情,让乐秧回到客栈就一觉睡了下去,迷迷糊糊间,耳边有人在走来走去很是吵闹,乐秧想睁开眼看看,眼皮却始终挣扎不开,她觉得很难受,直到有苦涩的药灌进了她嘴里,她才又沉沉的睡起。
次日一早醒来,乐秧先是觉得浑身酸痛,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
“小姐,你醒过来了?”
趴在她床榻前一夜未睡的云起惊喜地看着她,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放下心来:“不发热了,小姐你等着,我再去拿一副药来。”
乐秧也不拦,云起就直接出门拿药去了。
她等了会儿,都没有等到赵福进来,她觉得有些奇怪,刚好云起端了药进来,等到她喝完,云起又拿了一边的蜜饯给她,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冲淡了口里涩苦的药味儿。
咽下去后她才问道:“阿福呢?”
云起道:“赵公公去拿早膳了。”
知道赵福的行踪后,乐秧点点头准备穿好衣服去外间走走,云起面有为难:“小姐,您还没好完全,就别去外间吹风了。”
乐秧想想也是,便又躺了下去。
等到赵福推门进来,乐秧就发现孟云起的不对劲了,赵福一进来,云起的眼神就黏在了他身后,每一次赵福开口跟她说话时,都显得特别紧张,而阿福一次都没有回应他。
“云起啊,你先把东西拿出去,我跟阿福说点事儿。”
用过早膳后,乐秧指着托盘碗筷跟云起说道,云起虽然有些犹豫,但看着她正色的脸,也不敢耽搁他们谈事儿,只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云起这样不藏事儿的样子,逗笑了乐秧,乐秧笑够后才问:“阿福,云起是怎么了?”
赵福回道:“昨日我们出去后,云起公子遇见了一地痞恶霸欺压一卖身葬父的女子,那女子不卖给那恶霸,那恶霸想要强买,于是云起公子出钱给买下,那女子收了钱埋葬好父亲后,就找到了云起公子,说要来伺候他,赶也赶不走,一直坐在客栈外面不离开。”
“对了,云起公子怕她一女子深夜在外面不安全,又被那恶霸找上,就把她安置在了客栈里。”
第58章
乐秧沉默了,赵福也不再多话。
云起是好心的,遇见这种事情他一定会管,这个乐秧倒是不意外,她意外的是她就离开一天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阿福看见那女子了吗?”乐秧问。
赵福道:“看见了,昨夜硬是要过来伺候云起公子,奴才担心吵到小主子休息,就让陈千户把人给弄走了。至于长相,夜色太黑,奴才也没有注意。”
乐秧表示知道了,但也没有什么探究之心,她窝在房间里慢慢地清理着这些事情。
所以便宜舅舅为什么不告诉她关于梅林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彧都,她想,便宜舅舅是不是又恶趣味地等着她去问,先是逗弄一番,再抛出另外一件事。
至于晋王所说的,陈千户已经动用了禁军的人脉去调查这个叫李明武的人,凭借禁军能力,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知道。
这一天她没有再发热,云起很是忐忑地进来看过她的病,乐秧没有直接拆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望着他,云起也不敢看她,每次都是匆匆而逃。
等到她的病好的完全,安县的县令好像接到了江州上面的消息,在次日清晨就已经站在了客栈的小院儿里了。
客栈人多眼杂,小小一个安县,这里的人大部分都认识他,所以面上带了一个的斗笠遮盖住面容,所幸安县也经常下雨,这身装扮到不奇怪。
只是斗笠下的人看上去很老,这种老不是满头白发,面上褶皱丛生的老,而是来自精神上的,像是把灵魂都被耗干净了,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支撑着一身的皮肉,给人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卑职安县县令韩昌见过郡主。”
乐秧摆摆手让他进了屋子:“出门在外,叫我小姐就成。”
“是,小姐。”韩昌又是一躬身。
乐秧道:“你不用紧张,我就是来随便看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在说完这句话后,韩昌的背一瞬间又佝偻了许多。
“既然我是来体恤民情的,那择日不如撞日,韩县令带我是看看你们安县的堤坝工程吧,这段时间是这里的雨季,大家应该多多关心才是。”
韩昌自然不能拒绝她的提议,乐秧收拾收拾就跟着韩昌去往堤坝,这一次还带上了云起与孟云程。
去观看堤坝也不是什么机要,多个人也许还能多多发现些问题。
乐秧注意到两日不见的孟云程有些沉默,不自说自话了,也不活蹦乱跳,以往恨不得走在她跟云起中间,如今却是落后他们一步,一个人走着。
她也没那个闲心去关注孟云程了,到了堤坝,乐秧才发现安县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江州的堤坝都是用的上好的花岗石,看上去牢固又安全,安县的堤坝却用的都是碎石黏土树枝,在这些看着就不牢固的堤坝后就是水位不断上涨奔腾的河水。
悬口河是整个区域最大最凶水量最多的河,江州那边平坦开阔,给悬口河提供了足够的河床,安县周围都是山脉,因为地理原因,这里的河水更加的湍急,怎么用的材料却次之又次。
而且,乐秧望向乌黑的山体,在那上方有个悬口河水库,她记得是江州在管。
“小姐,你看那边。”云起拉了拉她。
乐秧顺着云起的手指看过去,稀稀拉拉的老年人正在填补被洪水冲走的空缺,跟江州堤坝那里都是穿着制服的府衙人对比明显。
“韩大人,据我所知,江州每年都向朝廷要修缮堤坝费用,怎么这里的堤坝看上去像是年老失修。”
说话间,空中又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赵福拿了伞给她撑上,韩昌想了会儿才回答:“拨到县里的银钱,我们都用在堤坝上了,有郡主想看可以查看账房。”
乐秧点点头,又指着那些老人:“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都是县里自愿来修建堤坝的农户。”韩昌道。
又在堤坝上看了看,在雨势渐大后,他们才准备回到客栈,韩昌则是直接回到县衙,说是要给她取账本。
他们回到客栈,乐秧走在前面,就看到他们小院儿不远处的屋檐下站着位女子,双手环抱住自己的瘦弱的身体,一双杏目盈盈望过来,看着着实楚楚可怜了些。
她转身看向身后有些慌乱的云起,叹了口气。
还不待她说什么,那女子就向他们扑了过来,被护卫被拦在几米之外。
“少爷,少爷你买了白芷,白芷就是您的人了,您就让白芷跟了您吧!”
乐秧眼瞅着这位白芷姑娘哭诉的情真意切,她没打伞,护卫更不会好心肠地给她撑伞,于是她浑身很快就湿透了。
云起撑着伞站出来,有些恼怒:“白姑娘,我都说了,我只是出钱帮你,你不用来伺候我!”
白芷瞪圆了双眼:“可是白芷是卖身葬父,而公子买下了我。”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乐秧看着云起有些被气到了,便好整以暇地问:“白姑娘,这位公子是买了你,但他也说了放你自由,你怎么就上赶着来伺候人呢?”
白芷看见跟前容貌气度都顶好的女子有一瞬间的愣怔,但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低眉顺眼道:“公子对我有恩,我肯定是要报答的。”
“那他现在明显就是因为有你的出现产生了困扰,既然你要报答他,怎么不解决他的困扰,也就是听他的话离开他呢?”
乐秧好笑地看着白芷哑口无言,随即施施然走向了小院儿,云起本来准备立马跟上的,但看到跪坐在雨里的白芷,又想到她才失去了唯一的家人,心下不忍,又掏了些银钱给她。
“白姑娘,我真的不需要人伺候,你寻个时间去离开这里,就不用担心那恶霸了。”
说完,云起就抬脚跟上了她的步伐,乐秧自然是把云起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没计较,回了屋子。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一进门,云起急急地跟在她身后解释,乐于转身接过阿福递过来的热帕子擦拭脸,又擦了手,又顺着阿福换了沾染了雨气的外衫里衣。
阿福抱着换下来的衣衫出去了,乐秧饮了口热茶,这才缓缓道:“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云起善良。”
云起坐到她身边,待人和善的他说道:“我一直不让她跟来,但她都不听,直接跟我回到了客栈,小姐又发热,我就没有告诉小姐。”
乐秧摇摇头:“这件事最关键不是在于你有没有告诉我。”
看着云起不解的眼神,乐秧问:“那重来一次,你还会从恶霸手里救下她,给她葬父钱吗?”
没想到她的提问,云起呆愣在原地,随即愣愣地解释:“周围的人都说那恶霸打死过自家妾,白姑娘过去定然活不了,情况太危急了……”
“所以你还是打算救。”乐秧叹口气。
“云起虽没有官职在身,但也不能忍受百姓被欺压。”云起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
乐秧表示理解:“所以在你出手后,就应该想到带来相应的麻烦,云起,在很多时候呢,能解决掉带来的麻烦,再帮助,也是保护自己的方式。”
云起皱着眉思考片刻,又舒展开来,害羞地握住她的手:“还好有小姐愿意相信云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乐秧看着云起这般天真烂漫的样子,也是一阵恍惚,但也没有多想。
次日没有下雨,乐秧便想出去逛逛,云起出门时,左顾右盼,果真没有再见到白芷姑娘。
路面上被雨水冲刷干净,也显得没有那般破败,加上过两日便是中秋佳节,或许想到即将家人相聚,路人面上也少了几分死气沉沉,街边偶尔有开始卖花灯月饼的小贩。
与之对应的,几人不同于周围人的精神面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没什么好逛的,”走在一边的孟云起忽然停住脚步,“小姐,哥,我就先回客栈了。”
她与云起同时转头看向孟云程,云起劝道:“云程,你回客栈也无事可做,何不在外间逛逛,消磨些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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