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刘保宁呐呐道。
乐秧道:“我去吧。”
说完她就跟上了启元帝的步伐。
再度进入甘露殿的内殿,乐秧在经过那熟悉的屏风跟前时,脚步还是顿了顿,最终,她垂眸进了里面。
内殿里灯火通明,启元帝正在榻上抱着那白狐逗弄着,乐秧驻足在他跟前,还不待她询问,启元帝就先一步问道:“很希望朕去吗?”
“宸妃娘娘怀有身孕,陛下应当多多关怀。”乐秧回答的中规中矩。
启元帝低低地嗤笑了声:“还是秧秧识大体。”
“都是应该的。”乐秧说道。
“那秧秧也会劝孟云起跟荣安县主多多关怀吗?”启元帝狭长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她,“荣安县主可是对孟云起有救命之恩,关怀是也应当的。”
乐秧终于知道启元帝在恼些什么,她光明正大道:“不会。”
见启元帝骤然捏紧了白狐,促使那白狐发出小声的叫声,她继续补充道:“荣安县主对云起居心不良,所以乐秧不会劝云起关怀荣安县主,而宸妃娘娘不一样,宸妃娘娘怀有身孕自然是渴望得到陛下的关怀。”
她说的大义凛然,启元帝面色却是愈发的冷峻,待到她说完,他也是一言不发。
乐秧就站在甘露殿里,眼瞅着外间天色黑尽,就道:“陛下,今夜乐秧是回府还是……”
选秀已经结束,按理说她也不应该继续待在宫里,所以今夜她的去向要由启元帝决定。
既然在凉亭里做出了选择,那她就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留下。”
乐秧最终还是留在了甘露殿,她之前留在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地,就连之前酷暑时她经常沐浴的用具都在。
她在宫人们的伺候洗浴完穿好衣衫出去,就见启元帝已经洗浴完正坐在床榻上翻看着手里的书,衣襟敞开露出腹部那几乎横贯肚皮的刀疤。
启元帝除了容颜是好的,身体其他地方很少有块好肉。
见她出来,启元帝招手让她过去,等她过去后,启元帝将手里的书扔给她,就给她熟练地擦拭着头发。
乐秧翻看那书,发现是之前她没看完的那话本子,想到启元帝顶着那张厌世到让人退避三舍的脸看这话本子,乐秧就觉得格外割裂。
割裂不仅是看话本子的行为,割裂的是启元帝这个人,乐秧本觉得自己多少了解点启元帝,但启元帝每次疯狂的行为,又会扩宽她对他的见识。
她总觉得,之前以舅甥相处时,她在启元帝装乖卖傻,启元帝又何尝不是在伪装呢,他那些恶劣的、疯狂的性子仅仅只露出了冰山一角,与她面上装的是舅甥情深。
乐秧又想到之前与启元帝的相处,咬咬牙,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全部驱逐于脑后。
到了歇息时,启元帝让乐秧睡在了里面。
嫔妃一般会睡在外侧,以便晚上皇帝有各种需求方便照顾,但居然启元帝让她睡里面,她也就顺势睡在了里面。
内殿的灯熄灭,帷幔放下的那刻,启元帝就在被子下牵住了她的手,乐秧会意地往启元帝身旁挪了挪,做出依偎状,她却敏锐地察觉到启元帝身体微微僵硬。
还不等她细想,启元帝就已经顺势揽过了她,她的额头紧挨着启元帝的胸膛,能感受到启元帝胸腔的振动,他们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挨得近。
启元帝揽住她后,就时不时勾勾她的手指,又撩撩她的发丝,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的玩物。
乐秧睁着眼,又感受到启元帝抱着她的力度加深,她刚以为启元帝有想法时,启元帝埋首于她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浅浅的凉风激得她粟栗冒出。
“好香。”
黑夜里,启元帝心满意足的感叹道。
乐秧没有搭话,始终在等着启元帝的下一步动作,但启元帝却像是积瘾成疾的患者,不住地在她身上嗅着意图缓解症状。
她已经沐浴过,身上的脂膏早就清洗干净,乐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何味道让启元帝如此痴迷。
乐秧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由着启元帝如同大型动物的举动,困意渐渐找上了她,在意识模糊之际,她听见启元帝幽幽道:“真好,是我一个人的了。”
“终于能睡个好觉。”
第98章
次日,乐秧是觉得呼吸不畅才清醒过来的,她睁眼一瞧,启元帝以牢牢的姿势环抱着她,即使是在睡觉时,也非常用力,难怪她呼吸不畅。
她动了动,试图把启元帝的手臂从她胸膛上拿下去,只是她一动,启元帝潋滟的眸子就睁开,一错不错地看着她,随后露出了森白的牙:“怎么,不想让朕挨着你?”
乐秧平静道:“陛下,我喘不上气了。”说完,她还戳了戳启元帝的小手臂。
小手臂一缩,启元帝垂眸看看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刘保宁在外间低声问说到了上朝的时辰,启元帝应了声,刘保宁就亲自端热水进来,启元帝就掀开被子起身。
乐秧躺在床上,见只有刘保宁一人侍候,想到宫里的妃嫔是怎样伺候皇帝的,她就要掀开被子起来,却被启元帝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你不必如此。”启元帝说话的同时还自己穿戴着腰封。
“哦。”不用伺候人,乐秧也乐得自在。
见她乖乖躺了回去,启元帝眉眼间都肉眼可见的舒展开。等到启元帝下朝后与她用了早膳,乐秧才提出她要回郡主府。
“也该回去看看。”启元帝很爽快地答应过了,乐秧内心着实是错愕。
她正要走,启元帝又突兀地拉住了她的手,乐秧以为他反悔了,但启元帝转瞬又放开了她的手,沉声道;“记得回来。”
乐秧笑着道:“好的。”
她一出殿门,赵福就应了上来,他眼神复杂,却也只敢在他们上了马车后,才问她:“小主子?”
她一颔首,赵福的眼眶就红了,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失态还转过了头。
“这世道怎么偏偏对小主子这般苛刻,”赵福颤着声音,“怎么偏偏是小主子。”
乐秧轻轻地抚上赵福清秀的面庞,轻叹一声:“是我自愿的。”
在回郡主府的马车上,乐秧仔仔细细地给赵福说明了梅月窈对启元帝的情意,赵福对梅月窈的恨不比她的少,但他依旧反对:“小主子,给启元帝做外甥,与跟妃子,这其中天差万别,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那可就回不到从前。”
捏了块桂花酥吃着,乐秧浑不在意:“只要梅月窈不痛快,那我就痛快,梅家倒台那日,万劫不复早就不重要了。”
她擦了擦嘴角的渣滓:“戚容与是个隐忍强硬的人,如今我主动如他的愿,也不用弄成那话本子里那样纠缠不休的丢人模样。”
赵福看着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说什么,他只是喃喃着她受苦了,乐秧笑笑也没再说话。
回到郡主府后,乐秧就给薛放写了信。
关于的她的背信弃义,乐秧还是有些心虚,总归是她背信弃义,就在信封的最后又给薛放多添了些补偿,这些东西拿出去,只怕郡主府都要空一大半。
做完这些,乐秧就又回到了禁宫,过了几日,孟云程与荣安县主的婚事又出现了变故。
在某日的朝堂上,有朝臣旧事重提,提起与犬氏联姻的事情,这一次的启元帝没有多加阻拦,大手一挥,就将荣安县主送到犬氏和亲。
“荣安县主虽然与御史家的小子被朕赐婚,但以国事为先,想必孟御史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生怕启元帝反悔,孟御史忙不迭地就出列应道:“能够为陛下分忧是小儿的荣幸,臣遵旨。”
启元帝既以定了人选,那其他人自然是无话可说,毕竟上次谁站出来反对,启元帝就让谁家女儿嫁去那蛮荒之地的壮举,他们都还历历在目。
下了朝后不久,乐秧就在甘露殿里看到了白芷,她刚刚得知被定了去犬氏联姻,按规矩得过来谢恩。
如果没有启元帝今日的一出,白芷应当是在府里准备嫁进御史府,现在飞来横祸,乐秧企图在白芷身上找到怨怼的痕迹,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看出来分毫。
她本以为是白芷更会隐藏自己,但在看到她双眸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想差了。
“荣安多谢陛下。”白芷扣头扣的实心实意。
启元帝只是与她简单说了两句,就先一步出了甘露殿,方才延福宫的宫人在外间侯着,说是宸妃娘娘想要请他过去一趟。
甘露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乐秧将白芷看了又看,白芷却是先一步开口了。
“郡主可是在疑惑,这彧都贵女纷纷避之不及的婚事,我却接的高兴?”
乐秧说道:“我以为你心悦云起。”
谁知白芷在听得这番话后,却嗤笑出声:“云起公子是个好人,但对我来说却并非良人,他虽家世优渥却又优柔寡断,如果我还是之前的孤女,那云起公子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但可惜现在不是。”
“所以你替云起挨刀,不是因为心悦他,而是想要凭借这刀拿捏住他?”乐秧问道。
白芷轻抚着头上的珠翠,笑得淡然:“值得。”
她的父亲身为一个郎中有着医者天性,悲天悯人,却导致家里入不敷出,死了都没钱收尸,她看不起父亲,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过得这么难。
好在她凭借云起公子到了寸土寸金的彧都,现在还能到犬氏当一国王后,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这一回答,白寨在她心中的形象直接改观,她之前只知道白芷懂得抓住机会不松手,却也没有想到这般用命博富贵的事情她都能在那危机时刻做出抉择。
“你很有勇气,也很胆大。”乐秧不吝啬地夸赞她。
白芷接受了她的夸赞,她还是道:“其实我也要感谢郡主,要不是因为郡主跟陛下求情,不想让孟云程娶我,这等好事儿也落不到我的身上。”
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孟云起她都不喜欢,孟云程虽然没有孟云起的优柔寡断,可要是嫁给了孟云程,她一辈子都得活在宝珠郡主脚下,甚至连冯芝兰都可以随意对她发脾气,只因她没有根基可以倚靠,这样的生活她不愿意。
白芷昂着头说:“陛下方才说了,会封我为公主嫁到犬氏当王后,大雍国力强盛,我是下嫁,我嫁到那边,整个大雍就是我的根基,犬氏没有人能越过我,这可比在彧都当个贵夫人好的多。”
在听得白芷的想法后,乐秧也道:“既然如此,那就祝荣安县主一切顺利了。”
在得到她的祝福后,白芷反倒莫名地看着她,自那日被启元帝吓破了胆子后,她歇了对启元帝不该有的心思,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一届女子混迹在江州那鱼龙混杂的地方,看得说听得多,对男女那档子事儿,她比同龄人懂得早,等到启元帝做出那一系列针对云起公子的行为,又当众不让郡主称呼他为舅舅时,她就咂摸出点不对劲。
她的猜测过于惊世骇俗,却因为对启元帝的忌惮,让她生生地埋在心底,白芷相信,只要她敢多说一句,启元帝一定会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世上变化最快的就是男子的心,一但失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白芷说道。
若是宝珠郡主继续跟启元帝舅甥相处,那就可以继续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要是真被启元帝如了愿,两人在日日磋磨下,那情谊再深厚都得变薄。
到时候两人相看两生厌,也不知道这宝珠郡主还能不能继续往日荣光。
只不过那不是她该关心的事,那时她只会是犬氏的王后。
“什么意思?”乐秧问。
白芷却是不肯再说转身离开。
难道是在暗示她云起变心?可是乐秧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乐于也没有继续想下去,转头做着启元帝给她安排的任务,直到她独自一人用过了午膳,启元帝这才回来。
“用午膳了吗?”启元帝问她。
乐秧老老实实回答:“用了。”
启元帝轻微颔首,状似无意道:“荣安县主已经回去了?”
这禁宫里发生了何事,启元帝事最清楚的,乐秧瞥了眼明知故问的启元帝说:“跟乐秧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
宝珠郡主经常宿在禁宫,就连郡主府都很少回的变化自然是让其他人察觉到,有人拍着胸脯说,当初他就猜到了两人一定会重归于好,现在果然没错。
乐秧跟启元帝在外人跟前除了没有叫舅舅,就跟以前一样,当然他们也不知道两人会在夜晚睡在一张床上,次日又会一同用早膳。
除了晚上抱着她睡觉,启元帝也没有做出其他亲密的举动,乐秧猜测对了,启元帝果然是不喜那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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