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留在学宫的弟子原本还庆幸自己不用在外奔波劳累,也没有对上妖魔邪祟的危险。可听了祖晔道君的话后,他们不免心生别意。
就这样按部就班地修炼的确舒服,但总像是落人一步似的。
祖晔道君又道:“这次共有二十人外出寻宝,三日后,我会从中再挑选九人,继续进行下一轮试炼。”
再挑选九人?
众人皆变了脸色——尤其是那些没参加寻宝的弟子。
也就是说,从上回的历练开始,他就在进行层层筛人。
而他们竟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这叫人如何甘心?!
“道君!”坐在闻守庭旁边的秦东苓高声道,“为何要这样筛人?上次木塔试炼时,您似乎没有说过。”
祖晔道君笑得慈和:“你们来学宫不是为了踏青休假,从进来的那刻起,就处处是试炼。哪怕平常小试,也当尽力而为。”
他这话说得重,却有道理。
可是……
“弟子不服输!”秦东苓皱眉道,“那降妖除魔的苦头我也吃得!若再来一次,我也能行!”
祖晔道君放声大笑。
“好,好!”他捋了把白须,“既然有这份劲头,不妨用来潜心苦修。此回虽要从这二十人中拔选出九人,可往后也说不准会有何种变动。”
这话起效颇大,那些弟子还愤慨不平,眼下怒火顿消,个个憋着鼓劲儿,暗自攥拳。
唯有晏和立起书遮住视线,眼底有几分反感。
“老狐狸。”他低声自语。
-
三天后,天录斋。
赵师姐神情严肃道:“依道君所说,明日起你们几个就要前往黄粱城,完成下一项试炼。”
坐在最前头的是闻守庭,他左右两瞥,目露不快。
去蛟背山的五个人都被挑中了,这倒不稀奇。他们回来得最快,也几乎没受什么伤,听说同行的尺殊师兄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不过……
“赵师姐!”他剜了眼侧后方傻笑的闻云鹤,眉头紧蹙,“道君挑人的标准是什么?他为什么也在这儿?”
他记得闻云鹤找的是能种出灵兽的种子。他们那组回来得最慢,还有两个被妖怪追杀受了重伤。要不是带队的师姐出手相助,早就送了命。
赵师姐:“道君自有他的道理。”
“师姐这解释未免太糊弄人。”闻守庭双臂环胸,“如果挑了去找童子像的那几个,我还能理解,毕竟他们只慢我们一步。”
“道君从你们组里挑了三人,是因其他两人受了重伤,不便出行。至于那童子像……”赵师姐叹气,“虽然任务做得不慢,但他们找到的童子像是赝品。道君说了,不能算他们完成历练。”
“赝品?”闻守庭愣住。
“是,赝品。”赵师姐说,“就此打住,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此次试炼,你们需要护送一些人去往黄粱城。”
听到“黄粱城”三字,陆照礼神情陡变。
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师姐,您所说的黄粱城,难不成是那传闻中的半妖城?”
半妖城?
虞沛偏头看他:“什么半妖城?”
她在妖族待了多年,还没听说过这地方。不光如此,她也从没见到过半妖。
陆照礼说:“就是半妖居地。半妖向来为人族与妖族所不容,几百年前有十好几半妖犯了重罪,本该押去千妖门问罪,但中途逃跑了,此后就失去踪影。听说他们在靠近魔域界门的苦寒之地修建了城池,便是黄粱城——不过这都是没什么根据的传闻罢了。”
虞沛下意识看向烛玉。
后者摇了摇头。
她心生错愕。
他竟然也不知晓?
赵师姐接过话茬:“陆师弟说得不错,你们这次要去的黄粱城,正是半妖居地。”
虞沛问她:“赵师姐,天底下所有的半妖都住在黄粱城里吗?”
“并非。”赵师姐说,“天下半妖颇多,黄粱城里也不过两三成。”
那就好。
虞沛勉强松了口气。
原文里提到的半妖很少,按理说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但着墨较多的那半妖,却是杀死女二的最大嫌疑人,也是她最为提防的存在。
等会儿。
按原著的时间线,那半妖要在宗门大比后才会出场。
那他出场之前,是住哪儿来着?
她拧眉细思起来。
原书里好像没写,但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正想着,她听见陆照礼问:“赵师姐,我们要护送谁去黄粱城?”
“给——”赵师姐拿起桌上的三页纸,递给最前面的闻守庭,“这上面是那三人的信息,你们传递着看。”
趁他们翻看的空当,她道:“这三人去黄粱城,是为了祈愿。”
姜鸢:“祈愿?”
“是。”赵师姐说,“传闻那半妖城里有一位黄粱神,无论向他许下任何心愿都会实现。但对寻常凡人而言,黄粱城太过凶险,所以多半会雇些修士同行。”
闻云鹤乐呵呵笑道:“要是求神拜佛就能事事如意,那我们也不用坐在这儿了,只要每天许个愿望就成。”
赵师姐颔首:“所以才会让你们走这一趟。”
虞沛顿住,倏地抬眸:“黄粱城里出了什么事吗?”
“上月有四人去了黄粱城,随行的还有十好几散修。”赵师姐停了半晌才道,“近二十人,至今无一人回来。”
闻守庭头皮炸麻,把手中的纸往桌上一摔。
“那还去个屁!摆明了送命的事,不能让什么长老道君去吗?”
虽说学宫要锻炼他们,可这也太夸张了些吧,竟要他们去送死?!
赵师姐:“……你以为试炼就是送你去石头墩子上蹦两下吗?”
“可——”
“你若不想去,我会转告道君。”赵师姐道,“既然走了灵修的路,往后只会一日比一日凶险。”
闻守庭咬牙,最后“嘁”了声。
“那我要护送这人!”他高举起手里的草纸,甩了甩。
虞沛倾过身,仔细盯着那张草纸。
上面画了小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旁边还简单罗列了他的信息——
钟福易,商贾,常年四海为家。
她下意识问道:“为什么选他?其他人你还没看呢。”
“不用看了!我家大业大,他瞧着也有些钱,比较有共同点。”闻守庭煞有介事道,“而且这人面相不错,天庭饱满、耳垂厚大,应该是个命大的,用不着我操心。”
虞沛:“……”
考虑得真周到啊。
“虞师妹,还是少与他搭话为好。”沈仲屿笑眯眯道,“恐染上痴傻之症。”
闻守庭:“你!”
“哈哈哈哈!”闻云鹤突然大笑出声,摸着后脑勺道,“沈师兄好厉害,你是如何诊断出此类病症的?”
虞沛:“……”
沈仲屿:“……也离他远些。”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泡似 73瓶;祯宝 40瓶;玛丽苏梦幻紫琉璃 5瓶;骑鸭子、刺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50%◎
见闻守庭抓着那富商的纸不放, 赵师姐提醒:“还是要考虑到同组和其他人的想法,再作挑选。”
闻守庭反问:“我跟谁一组?”
赵师姐翻开一个蓝皮簿子,手指在上游移:“闻守庭……闻守——找到了, 你、云鹤师弟,还有照礼师弟同组。”
闻守庭登时皱起眉, 面部肌肉都似在抽搐。
“有陆照礼就行了, 要闻云鹤来凑什么热闹?”
陆照礼先是看了眼闻云鹤,确定他神情如常才开口:“既然同在一组, 又何须起些不必要的争执?况且云鹤道友也很好。”
“好?你是金灵息吧?”闻守庭眼尾朝旁一挑,“他是木灵息,修的医者道,打不能打,防不能防, 能帮上什么忙,又有何处好?”
陆照礼那古板神情里渐有怒意:“你实在太过无礼。”
“我无礼?”闻守庭神情大变, “实话实话也叫无礼?”
陆照礼坦然道:“不合时宜的话可以不说,这是最为基本的礼节。”
闻守庭自小被养坏了脾气,在家中根本就没人敢驳斥他。一时之间,他气得脸上涨红,却无从开口。
偏偏陆照礼又跟了句:“不过你年纪尚小, 从头开始学也无妨。”
!
这不就是在说他又幼稚又不懂礼貌吗?
闻守庭咬得牙关直响, 狠瞪着他。
虞沛默默移开视线。
果然。
像闻守庭这种的,还得直性子来治。
“好了, 有什么事私下去讲。”赵师姐及时打断他俩, “虞师妹, 烛师弟还有小承师弟, 你们一组。姜师妹, 沈师弟和曲师妹三人一起——你们可以先换下位置,就按组别来坐。”
几人照做。
换好位置后,赵师姐口中的“小承师弟”坐在了虞沛左边。
是个圆头圆脑的少年,脸上的稚气还未甩净。
“我叫霍小承。”他声音发紧,“我们见过的。”
虞沛点头:“我知道啊。”
他们不是每天都见吗?
霍小承看出她所想:“是入学宫以前就见过,我是风律岛弟子,那会儿跟着薛从煦师兄一起住在池隐城的客栈里。”
哦!
虞沛想起来了。
刚到池隐城时,与他们同住一家客栈的大半都是风律岛弟子。对付沈仲屿的哥哥沈伯屹时,他们还帮了不少忙。
“原来是你。”她说,“那会儿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多言谢。”
霍小承慌忙摆手:“不不不,当是我们言谢才对!我薛师兄是个爱较真儿的,当时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没事。”过往的事她早忘了。
话落,那几页纸恰好传到虞沛手上。
她接过一看,除了那富商,另外还有两人,都没贴小像。
卞映禾。
刚满十五,是某县令独女。
后面还特意注明了,这人身子骨弱,患有腿疾,需时刻照料。
另一人的信息十分简单,只写了名姓和年纪——
虎子,十二岁。
闻守庭哼了声:“一个病秧子,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所幸我抢得快,不然还得担上大麻烦。”
他咬死了那富商不放,剩下两组倒都不在乎护送谁,索性抓阄。
最后虞沛他们抓着了“虎子”,沈仲屿三人则负责护送卞映禾。
-
翌日一大早,赵师姐就领着一行九人乘飞槎离开了学宫。
行了约莫三个时辰,坐得他们腿脚都麻了,飞槎终于有了落地之势。
虞沛隔着云雾朝下望去,远瞧见好些豆丁似的人影——不出意外就是钟福易他们了。
她坐得头晕,却也发现底下的人有些对不上数。
一、二、三、四、五……
怎么不止三个人?
从哪儿多冒出来的?
随着飞槎离近地面,她竟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阿——银仙师怎么也在?”虞沛捏紧了储物囊的袋口。
她还没找着机会把毛团儿送回去,只能带在身边,希望不要叫他发现。
“银仙师?”原本愁眉苦脸的闻守庭听见,登时跳起,语气兴奋,“在哪儿?他是不是也和我们一起去?太好了!我可听说他是鲛人一族,有他在,还有什么妖敢近我们的身?!”
虞沛睨他一眼。
敢近你身的妖可多了去了,你后面就站着一个。
赵师姐说:“银仙师的确会带着你们去黄粱城,但他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
不会干涉?那能起什么用!
闻守庭瞬间苦下脸,恼捶了下船沿。
待飞槎落地,他最先跳下船,生怕被人抢了似的,拔开嗓子就喊:“钟福易在哪儿?”
“诶!在这儿!”一个抱着小孩儿的男人站出来了。
“你是钟福易?”闻守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瘦长男人,面露狐疑。
穿得倒富贵,但面黄,双颊往下陷得厉害,耷拉的眼尾将无神的眼遮去大半。
跟那小像上的富贵相沾不上半点干系。
“是嘞,正是!仙家有啥子事?”
他口音杂,乱七八糟地搅在一块儿,让闻守庭愣了一愣。
他不快皱眉:“怎么回事?你与这画像上天差地别!”
钟福易干笑两声:“仙家莫怪,这不走南闯北,画得俊些更招人信嘞。”
闻守庭暗啐一口奸商,又看了眼他怀里的娃娃。
估摸着四五岁,胖乎乎的。周围这么多些人,他也不怯,低着脑袋玩颈子上挂着的财神爷金坠。
他道:“倒稀奇,头回见不挂平安锁,挂财神爷的。这么个小娃娃,你要他发什么财?”
钟福易又好脾气笑道:“仙家莫怪哩,打小这样养着,长大才坐着趁钱嗦——小秤儿,快叫速速!”
闻守庭听得头都大了。
小孩儿抬起脑袋,糯糯唤了声:“速速好。”
闻守庭:“……”
原来是叔叔。
“你!”
算了算了。
想着面前两人皆是寻常百姓,他硬生生压下怒火。
“这小孩儿你也要带去?”他问。
“对嘞。”钟福易客客气气的,“屋里头没人看着娃娃,不放心。”
闻守庭欲言又止,心底不断默念着“算了算了”。
至少比那两组省心。
他斜过视线,落在另两人上。
那叫卞映禾的小姑娘窝在轮椅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搭在扶手上的胳膊活像截削了皮的竹枝子,又白又细,看得人心惊。
许是出行不便,她还带了个丫鬟和侍卫。
另一个叫虎子的男孩就更不用说了,那草纸上写着他十二岁,可眼下一看,跟七八岁的小孩儿差不多。
瘦、黑、矮,浑身的肉估摸着还没小秤儿多。
闻守庭心觉奇怪。
之前听赵师姐说过,去黄粱城许愿得先寄钱,至少也得十两白银。
这么个衣服都要打补丁的小孩儿,哪儿来的钱?
没作多想,他便抛之脑后,心底生出几分快慰。
还好选了那商贾,相比起来还是最轻松的了。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闻守庭忽觉神清气爽,“早些到了也好先歇息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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