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把抽出手来,道:“外祖母说笑了,玉儿母亲去得早,向来也没人带着出去走动。自己都是半瓶子水呢,又岂敢说提点探丫头,这礼我怕是受不起了。既以看过外祖母,玉儿这便回去了。”
说罢不顾贾母阻拦,径自抽身走了。
等晚间文湙回来,黛玉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直接将今日之事告与文湙。
文湙一脸莫名其妙:“谁说二舅舅没事了的,只不过事情没查完,不好量定罪过深浅罢了。”
又将春汛清淤的事情说与了黛玉,道:“你那礼没收是对的,这几日查了大概有十之一二,被篡改且於堵的地方便有四五处。届时大水一冲,一准儿能堵住主干,届时后果便不好预料了。接下来的查探,若是还有类似情况,二舅舅怕是一个玩忽职守跑不了的,我可再没本事替他说话。”
上次不过看他形容可怜,替他说句公道话,谁知他们倒还得寸进尺来了。既如此,叫他没工夫操心女儿婚事便是了。
黛玉虽是闺阁女子,却素来知道治水的重要性,况且这事关百姓收成,怎能有失。她本就为今日之事生气,此时更不会要哥哥为二舅舅的差错承担风险。
黛玉点点头道:“这些事儿哥哥心里自是有分数,皇恩浩荡,哥哥自然是先顾着朝廷与百姓才是。”
文湙听黛玉这话里有话,小丫头片子还学人玩儿这一套,心下好笑,却欣然应诺。!
第50章 要钱
黛玉从荣国府离开后,贾母便一直阴沉着脸,看得探春很是有些手足无措。
她试探着开口道:“祖母,那我们,后天还去万家吗?”
前些日子,宫里的娘娘突然托人带话回来说,王夫人年事渐高,却无亲女侍奉左右。虽有宝玉,到底不必女儿贴心知意,因此昼夜不得安寝。好在听说庶妹纯孝知礼,常伴母亲身侧。因此想着,不如将她记在母亲名下,权当做是亲女在母亲膝下尽孝。
探春今年也有十四了,到了该相看的年纪。此时将她记做嫡女,定是对她的亲事有了打算。并且以近日情形来看,娘娘定是想她配林家的表哥了。
想到这儿,探春心里自是羞涩难言。文湙她是见过的,不仅长得一表人才,前途也是一等一的好。虽说家里走这一步,不过是想拉近两家的距离,好让林表哥日后帮扶二哥哥些。可是这样一个英挺俊美又前途无量的男子,哪怕是利用,于她自然也是甘之如饴的。
是以探春也很是争气,贾母病时,她便勤于侍奉汤药,甚至连贾母最信重的鸳鸯也叫她比了下去。
谁知,贾母刚刚提起个话茬儿,就叫黛玉回绝了。
探春熟知黛玉脾性,她心下道:“以林姐姐的聪明,定是看出了祖母的深意,她此举无疑是不赞同此事。可她们到底是表姐妹,林表哥迟早要娶亲的,与其得个不知根底的嫂子,还不如叫她去,起码日后能够姑嫂想合。不然日后她自己出了门子,怕是连个可靠的娘家也没有了。林姐姐这个孤拐脾气,真真叫人气闷。”
想是这么想,只是到底是心下不安。
贾母沉声道:“去,怎么不去,都和你舅母说好了。届时你林姐姐到了你就去和她说话,她还能无缘无故当着外人的面给表妹没脸不成。”
那到时候无礼的就是她自己了,就算再不满意探丫头给她做嫂子,料她也不肯当众失礼于人。只要探丫头在她身边,想必就有一大批人家要打退堂鼓。
万家老夫人的寿辰是文湙陪着黛玉一道去的,毕竟万大人是官场前辈,文湙最近又有事求着他,他夫人寿辰那是一定得去的。
而且他家又没有待嫁的姑娘,不怕。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黛玉叫住了文湙,翻开他袖口看了眼,
皱眉道:“哥哥怎么穿的这件袍子,我不是记得前几天才做了件真紫色的直裰吗,怎么不换了那件来。”
文湙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这不和紫色差不多么,有什么好换的?”
黛玉二话不说,上手就扒下了他的外衣,吩咐雪雁道:“去把哥哥那件真紫色绣了水草纹的直裰取来,就是前几天新做的。还有,再取一副赤金冠子来,那个和紫色更为相宜。”
文湙抓了手上宝蓝色衣服翻看了半天:“玉儿啊,这件也差不多吧,而且也是水草纹啊。”
黛玉一把拽下来:“哪里差不多,紫色更显贵气。况且这是柳叶纹,不是水草,哥哥你里边儿这件袖口上镶着的才是水草呢。”
对比了半天,好容易发现一个叶子长一点,一个宽一点。
“可是玉儿,我为什么要打扮得这样仔细,又不是去选京城第一美男子。”
黛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哥哥你简直木头脑袋,你想啊,今天去贺寿,肯定有人顺带着相看你,打扮得好点儿,不更容易获得人家的好感么,届时咱们可选择的余地也多了啊。”
也好叫拿起子痴心妄想的人看看,自己是不是配的上。
黛玉一边想一边咬牙切齿,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麻花儿。看得文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看她这样子,倒不像是要自己去相看人家,倒是像想去宰人啊。”
户部尚书年高德勋,又门生众多,是以这日前来拜寿的不少,其中不少高官权贵。不过好在林家马车是跟着顾家进去的,倒也没费什么周折。
文湙和顾舒庭到底是成年男子,进去磕了个头就出来外院了。万家的爷们儿都忙着招呼客人,他二人仗着年轻腿快脸皮厚,跟在万大人身后,一会儿拍个马屁,一会儿递个茶。将人家女婿该干的活儿都抢了去,偏偏还赶不走。
万大人第一百零一次道:“子遥和舒庭都出去玩儿把,年纪轻轻地和我们几个老头子在一块儿有什么意思呢,外头年轻人多热闹。”
这要不是他家孙女儿才十岁,还以为文湙有结亲的意思呢。
“哎哟,这哪里有老头子,我怎么没见着呢。您就算自己要自谦,可也犯不着拉上其他几位大人吶。”
“就是,找遍这
满大厅,白头发都找不着一根儿,哪里就老了。”
各位老大人都叫他们逗得不行,曾尚书指着万尚书的头发问:“那他头上这白色的是何物。”
文湙脸不红心不跳:“是智慧。”
……
万尚书叫他们磨得没法儿,只好丢下一众好友,将人带到书房。叹了口气道:“别人贺寿是送礼来的,到你这儿却是来要钱的。”又叹了口气道“只是你这事儿我实在做不了主,这样大的一笔开销,你需得先征得陛下同意才是啊。”
文湙道:“陛下已经同意了,叫我来和您商量一下这笔银子何时能拨出来。”
万尚书一惊,这样一大笔经费陛下怎会说准就准了,他本还想借口将他们打发走,却没料到他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说服陛下。
“您不用惊讶,东南海军糜烂已久,陛下早便想整顿。只是往日时机不到,现下太上皇他老人家已经默许陛下下手整顿军务,自然再无顾忌了。”
东南水军一直便在南安王手里,近几年来茜香一直没有动作,水军便也疏于训练。若再叫他们上战场,恐怕比十几年前还有不如了。
显然万尚书也明白这一点,只是:“整顿是该整顿,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本官也懂,只是你要的数目太大了。国库去年才宽容些,你这一开口,直接要了国库半年的税收。若是鞑靼再有动作,你叫国库怎么支应得开啊。”
顾舒庭一听提到鞑靼,立刻一摆手道:“他们三王子在我们手里呢,哪里敢轻易开启战端。”
却冷不防叫万尚书瞪了一眼,瞪得他讪讪地。
文湙道:“军国大事,确实不能仅凭一个俘虏便能断定是否有战事。不过,大人可否觉着,现在更不安稳的是茜香呢?”
万尚书眉头一皱:“这是为何?”
文湙不问反答:“敢问大人,茜香去年所纳岁贡,比之前一年如何?”
万尚书心头一动:“少了近三成。”
“再比之前两年呢?”
“少了近一半。”
顾舒庭也明白了:“也就是说,茜香每年送来的东西都在减少,他们又要撕毁合约了吗?”
之所以说“又”,自然是因为这种事情常有发
生。这些周边小国,有事没事便试图撩拨永安。等朝廷烦了,折了他们的爪子,签了降约能安分几年。等差不多恢复元气了,什么狗屁条约都不做数了。
文湙拱手道:“大人想必也明白,连着去年的一起,西宁已是得了两万马匹,其实力已不是三年前了,光这便能节约一大笔军费。就算鞑靼不顾他们三王子安危,我们也有一战之力。而东南沿海,百姓已安居乐业十几年,早已丧失了对海冦的警惕。若是让茜香在此时动手,不说损失惨重,东南沿海的百姓恐怕伤得死伤无数。为今之计,莫过于重练水军,重造战船。”
没错,文湙要的就是造战船的费用,主战舰外加歼敌船,巡逻船不下八百艘,就算加上旧船改造,没有一千万两白银是拿不下来的。
也就是说,去年抄回来的,基本上要全部用在这上面。户部刚过了几天富足日子,马上便要他们重新勒紧裤腰带,难怪人家不肯干。
万尚书思虑半晌,还是摇头:“此事风险太大,不成。”
顾舒庭都急了:“这怎么还是不成呢?东南百姓的安慰难道比不上这些银子?况且若真的叫那些海冦袭击百姓,朝廷也是要损失不少啊。”
“放肆,本官是心疼银子,不顾百姓死活的人吗?”万大人怒斥了顾舒庭一句,又看向文湙:“本官不放心的是,林大人对此时似乎太过上心。当然,你是国家栋梁,关心百姓本无可厚非。但你是怎么知道茜香每年进贡来的东西有多少,户部从不会将这些东西往外说。哪怕再正义的事情,一旦采取了非法手段来达成目的,也是不可取的。”
又道:“哪怕茜香反叛在即,哪怕强大东南军迫在眉睫,朝廷也绝不能跟着你的思路来走。若是你自己都走在了悬崖边上,你叫老夫怎么信任你能带着东南百姓走上康庄大道。”!
第51章
这边都快漫起□□味儿了,内院气氛倒是正好。
万老夫人虽说是头一回见着黛玉,但黛玉是由顾夫人携着带到她跟前的。轻声慢语,又举止得体,是以心下便觉着这姑娘很是不错,给了她一串檀木香串儿做见面礼。
不过大人们叙话,姑娘们自是去别处玩了。万老夫人略赞赏了黛玉和顾舒嘉便跟着万大奶奶去了后面院子里找姑娘们玩儿。
正巧,方家三姑娘,方知蕴的妹妹方知薇早到了,正与其他几位姑娘一道喝茶。见着黛玉与顾舒嘉来了,忙起身拉着黛玉道:“这就是我方才与你们说的林姐姐了,那个苏绣的帕子就是她送我的,她还给我姐姐绣了一副挂屏,可好看了。”
方知蕴是个稳重性子,知薇小姑娘却是跳脱得很,招呼起客人来比人家万姑娘还自觉。说起黛玉的绣技,小脸都发着光,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顾舒嘉伸出食指点她的额头:“又不是你绣的,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黛玉拍拍方知薇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又与众姑娘见过礼后,笑道:“不过是些微末伎俩,薇妹妹定是夸大其词,叫姑娘们见笑了。”
其中一位蒋姑娘道:“我们虽说手艺不比林姑娘,到底眼色还有一点的。那帕子上的迎春花,就跟要长出来了似的,可见是好了。林姑娘可别光顾着谦虚,好歹教我们一教才是呢。”
纵使比起看书来,黛玉并不热衷于绣技,但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家,此时听到众姑娘的推崇,哪里有不得意的。只是笑道:“姑娘过奖了,不过我是从南边来的,那边的技法与京城确实有些不同。姑娘们见得少了,方觉新奇罢了。咱们坐一块儿互鉴倒还可,我可当不起一个教字儿呢。”
黛玉生得好看,却不见半点矜骄之气,反倒是落落大方,令人观之可亲。况且今日出门前,这些姑娘们的母亲都曾吩咐过她们,若见到安定侯府的大姑娘,定要客气些。纵使有那么一两个心里不怀好意的,看着顾家和方家的面上也不敢轻易为难。于是,不到半盏茶时间,黛玉便与姑娘们处得融洽了。
小姑娘聊起天来,叽叽喳喳的,且多没什么主旨,一会儿便从苏绣说到了今年京城里时兴的新鲜花样儿的簪子。有说珍巧阁的手艺精湛,也有喜欢萃玉楼的款式新颖,
正兴起呢,便又有丫鬟领着个姑娘进来了。
黛玉心下一沉,因为来得不是别个,正是探春。
看来外祖母并未将自己的拒绝放在心上啊。
只是探春却不比黛玉,她并无其他相熟的姑娘。众人听说她是荣国府的,便只客套笑了笑,并不大搭理她。
探春也不尴尬,与众人见过后,便乖巧地站到黛玉面前,嗔道:“林姐姐来得好早,也不等妹妹一等。”
她今日来的目的,不过是叫众人看看,她与林家的关系好罢了。
此时天气又不很冷,恰好又是晴天,众人便聚在亭子里说话。有围着石桌坐着的,也有姑娘坐在亭子四周的长凳上,好濒湖赏鱼。而黛玉正是坐了长凳,她左右坐的是顾舒嘉和方知薇。此时见探春来了,她二人也并没有起来让座的意思。
只是万家是主家,万姑娘虽说不见得有多欢迎她,也不能看着客人站着,便吩咐丫鬟搬了个凳子置于黛玉身侧。
这样的位置便显得有些突兀了,基本是位于所有人的视线中间,但探春此时也别无选择,只得坐下。
黛玉虽心下不喜,但人来都来了,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百无聊赖地道:“妹妹这话真是好笑,从我家到这儿并不经过你舅母家,这要如何等。况且我也是刚到,估计和你差不多时候出的门吧。”
贾母说得对,黛玉并不会当着众人面给黛玉难堪,但也不会多照顾她。
万家与荣国府并无来往,但凡宴客,也从未给他家下过帖子。这次荣国府得姑娘却来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这也是适才众姑娘不理睬她的缘由。
本以为是荣国府的哪位太太要来的,谁知确实这姑娘自个儿跟着舅母来的,更是叫人不屑了。
探春自诩不凡,虽是庶出,却也比二姐姐及四妹妹强些。往日即使叫黛玉几个亲戚家的姑娘压了一头,也从不曾受过这般冷遇。此时叫这样的眼光看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容易才强扯出笑脸道:“是母亲说我大了,不能光缩在府里,不然连天有多高都不知道了。恰好听说姐姐今日也过来,祖母便说让我一块儿过来,有姐姐看着总不至于失礼,便要舅母带了我过来了。”
又笑着对周围的姑娘们道:“还好听了母亲的话,不然
哪能有幸见着这么些钟灵毓秀的姑娘。往日我只知道自家姐妹们个个是好的,今日始知自己是井底之蛙。只是我到底是不怎么出门,若有见识浅薄之处,还请各位姐妹们多指点。”
话是说得好听,可总有不领情的人。
“那贾姑娘今日是觉得,你家里的姐妹们不好了?”
32/61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