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
“带你的前辈没有告诉过你不要瞎说话吗?”不死川实弥按着刀皱眉。
“非常抱歉风柱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另一个人连头都不敢抬,捞起地上的同伴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他们的视线。
不死川盯着那两个人的背影重重地吐出一口郁气,看向富冈义勇的眼神同样没有几分友善。
“我说你是哑巴了吗?就是因为你什么也不说事情才会传成这样的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黑发少年一言不发。
这样隐秘的流言在主公的明令禁止之下还是小范围地传开了,而最令人感到无奈的,是蝴蝶香奈惠现在的确找不出什么可以有力反驳它的证据。
……因为这可能是真的。
花柱刚刚送完隔壁病房的药回来,理论上来说自从升到柱之后,她就没什么时间做这些繁琐的小工作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推开门,果不其然看到黑发少年沉默地靠在墙角。
富冈义勇本来可以和锖兔一起升成水柱了,但因为突然发生的那件事,他推掉了所有的事,连任务都不再出了,天天在蝶屋自闭,他的同门锖兔接下了他的活儿,现在忙的脚不沾地。
“今天还是这样吗?”蝴蝶香奈惠问道。
黑发少年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病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小女孩。
“安静”其实不够概括她现在的状态,“死亡”可能更合适一点。呼吸,心跳,温度一并从她身上消失,白发女孩一动不动地躺着,所有机能都停止了,比起一个人来更像是东京商店橱窗里摆着的塑料假人,或者是西洋杂货铺里卖的那些惟妙惟肖的陶瓷娃娃。
当日被富冈一刀洞穿的手上,那个狰狞的血洞还残留着,不再流血,没有腐烂,也丝毫没有愈合。
……单单只是看着她,就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异人感从大脑蔓延到四肢百骸。蝴蝶香奈惠为了更好地给受伤的队员提供医疗服务,曾经专门学习过从西方世界引入的医术,她本人是不太相信有灵魂这种东西的。
但是现在,看着这个过去叫做朝日的人形,她打从心里无法将它看作是一个人,视线每每触及它的时候,蝴蝶香奈惠甚至觉得它和屋子里的桌子凳子没有任何分别,只是一件物品,或者更具体些——一具躯壳。
并且已经整整十四天过去了,它在外观上没有哪怕一点变化。
已经没有研究的必要了,无论是切开皮肤还是打开别的什么地方都宛如拆卸一件工艺品,她能做的仅仅只是阻止其他人把它装进棺材里下葬,并定时定点来检查情况而已。
蝴蝶香奈惠想起两年前这小姑娘第一次来蝶屋的时候,锲而不舍地想和香奈乎讲话,被拒绝了也不生气,眉飞色舞抱着一个大箱子请她抽奖的样子。
因为当事人现在的状态,即使主公有心想要查一查当时发生了什么也很难,富冈全程都蒙在鼓里,而从另一个队员狯岳的证词来看,所有情况都指向了对她不利的方面。
不管是血鬼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蝴蝶香奈惠都很难相信炼狱杏寿郎的继子会背叛鬼杀队。继子是经过柱级的队员慎重考虑并向主公递交申请而选□□的具有非凡素质的孩子,那鬼能被新队员杀死,不说下弦了,连厉害一些都算不上,就算要倒戈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但事实就是,她袒护了鬼,然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一切只能等她醒过来自己为自己辩护,即使背叛是事实,也要在犯人清醒的时候处刑,但就算是蝴蝶香奈惠,此刻也没有信心她能不能再醒过来。
“这里有我看着,你去休息一下吧。”黑发粉瞳的少女劝道。
富冈义勇摇了摇头,他对着沉睡中的小女孩伸出手,似乎想要碰一碰她的头发
,最终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蝴蝶香奈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和单纯看富冈不顺眼的忍不一样,她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富冈的事,继姐姐,同门师兄之后,他连师妹也没能保护好,这个少年现在很可能连刀都无法再次握起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
轻轻的一声响之后,门关上了。
那孩子雪白的发丝隐没在阴影里,似乎有惊慌失措的尖利哭求声穿透皮肤和骨骼传出来,又好像空无一物。
第二十一天的时候,新任的水柱实在无法放着自己快要猝死的挚友不管,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把他暴揍了一顿,将他从蝶屋赶走了。
只是一个队员遭遇了不测,即使她是很多人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仅仅是众多队员中的一个,恶鬼还有一日在人世间猖獗,鬼杀队就不能停下。
还有两天,这一年的柱合会议就要开启了。富冈义勇和他的同门锖兔一起升到了水柱,连同花柱蝴蝶香奈惠,炎柱炼狱杏寿郎,风柱不死川实弥,岩柱悲鸣屿行冥,音柱宇髓天元和新任的蛇柱伊黑小芭内一起,要对这一个队员的最终去向做出决定。
蝴蝶香奈惠不在,现在还有空看望那个孩子的人是生天目天星,他拿着一小束野花走进蝶屋的大门,然后停在了原地。
这是生天目天星一生之中最难忘的场景,哪怕在梦里再度想起的时候,心脏都会收紧到不能呼吸的程度。
白发金眼,眼下有红纹的少女跌倒在庭院中央,她像一个忘记怎么走路的小孩一样跌跌撞撞地从她的屋子里出来,血迹和拖痕长长地蜿蜒在身后,苍白的发丝在尘土中被染成灰黄的颜色,在主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动作中纠结成一团。
所有人停下来,警惕而恐惧地站成一个扇形,被注视着的孩子无动于衷,从凌乱的发丝间抬起眼睛。
额头上的血迹流进昔日眉飞色舞闪闪发亮的澄金眼瞳里,混合着生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从冻结的表面滑落下来。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第63章 六十二[惩罚其二]
“朝日!!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啊!!”
豆丁大的前田光从一群人里挤出来——“你们都让开!”——一跟头栽在朝日前面。
朝日没有搭理她,不如说她谁也不搭理,白发女孩漠然地睁着眼睛,任由生天目给她擦头上的血,手帕擦进眼里都不眨一眨。
前田光凭借她六岁的脑袋瓜,怎么也想不通她姐姐为什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变成这样了,声音里立马就带上了哭腔,抱住旁边生天目的裤腿:“怎么办啊生天目哥哥,是不是有人欺负朝日了?她生病了吗?蝴蝶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给朝日看脑袋?”
蝴蝶姐妹都不在蝶屋,不过看这架势绝对有人去送信了。生天目摸摸她脑袋:“是被人欺负了,但是和你没关系,你去给你姐姐倒点水。”
小孩立马起身去倒水了。生天目天星这个人别的优点很少,就是心理素质不错,在一众人的注视中把朝日抱起来,往她原先躺着的屋子走。蝶屋里胆子大一点的都不在,一群见习小姑娘也没什么人敢凑上来,生天目只能自力更生,找了纱布给她把从醒过来就重新开始流血了的手缠上。一肚子的问题,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最后他先问了这个。
那孩子毫无反应。
……好了,剩下的诸如我是谁之类的问题就不用问了。这个状态简直比她睡着还糟糕,因为一旦醒来就代表要去柱合会议了,但这个样子别说给自己辩护,生天目都拿不准她能不能听到声音。
黑发少年叹了口气。
蝴蝶香奈惠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生天目给朝日擦头发,这个平时能躺着都不愿意坐起来的后辈手势轻柔地把布巾罩在小姑娘头上,擦一下叹一口气:“有水的时候你倒是给我把眼睛闭上啊,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傻了呢?”
他给从前的好朋友擦干头发,把她端正地摆在凳子上,然后把一直放在床边的太刀拿起来塞进了她手里。
“记不得自己是谁没关系,哑巴了也不要紧,但只有这个你一定要拿好。”生天目握着朝日的手让她五指收拢抓住膝丸,然后学着她以前的样子把绑带一圈一圈缠紧。
……孩子连刀都不要了。
女孩的眼睛在刚刚他给合上的瞬间刷一下子固执地又睁开,简直像是害怕闭眼一样,因为阳光的强刺激眼泪哗哗直流,生天目没办法,找了块薄纱布给她蒙上。
蝴蝶香奈惠等到生天目把刀绑好之后才进门,给朝日做了一个基本的身体检查。
这具身体在主人醒过来的一瞬间被重新赋予了生命,一切又开始回到几年前香奈惠第一次给她体检时候的状态,伤口也开始该流血流血该愈合愈合。
除了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有时候会表现出像是第一次长出手脚或者头发等,对自己的身体器官都极不熟悉的样子之外,她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谁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了,蝴蝶香奈惠推测这可能是某种心理障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恢复,但目前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这件事已经被主公压下去了太久。
但这个状态下的朝日学东西很快。
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是会和自己的头发打起来的笨拙程度,她谁也不看,谁说话也不听,但那种本能的迫切还是像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一样逐渐从身体上复苏。
……就像她知道这个状态很危险一样。
第二天生天目带着她一起去主公宅邸的时候,朝日已经可以正常地走路而不把自己绊倒了。
本来柱合会议这样的场合以生天目天星的级别是不够资格参加的,他是主公邀请来的队员,并且对自己为什么被邀请毫无头绪。
“不过也好,”他拍拍朝日脑
袋:“要是他们实在要杀你,我就夹着你逃跑。”
“我还在这呢。”蝴蝶香奈惠叹气。
所有现役的柱都来了,鬼杀队这一届的最高战力齐齐地在屋檐下单膝跪成一排,主公还没有来,只有生天目天星一个不能打的人,领着一个木头人朝日,孤单且无助站在角落里,即使这样也没有缩小半分存在感,毕竟朝日是今天会议前半部分的主角。
八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宇髓天元还记得她上一次碰到这种场合时恨不能学会打洞当场遁走的样子,背着双刀的青年垂眼打量着朝日,然后在花柱的惊呼中暴起拔刀。
忍者出身的柱级队员的刀锋毫无预兆迅疾无比,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模糊的银色光芒,然后在猛地贴近朝日脑门的瞬间骤然停下来。
延展的剑气削掉了小女孩几根额发,她只是站在那里,眼睛甚至都没有落在那差点把她眼睛穿透的刀刃上。
“……”宇髓天元收刀回鞘,转身对着他其他的同僚表情复杂地承认:“真的傻了。”
伊黑小芭内大概是这里面最无所谓的人,他毫无温度的目光转过下意识摸到刀鞘又硬生生忍住了的锖兔和炼狱,看向前方。
——主公来了。
“诸位是我最信任的剑士,”年轻主公的身体比上一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更差了,他甚至需要扶着什么东西才能长时间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黑发少年藤紫色的眼睛温和,话语像微风拂过湖面,被他注视着的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
除了依旧笔直站着的白发女孩。
生天目一把把朝日按的弯下腰去,朝日也并不反抗,她乖的像个木头人。
产屋敷耀哉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才接上了后面的话:“但因为我身上承担着另一份珍贵的信任,以至于我犹豫到现在,才决定对诸位一直在关心的事作出一个解释。”
“关于甲级队员朝日的个人情况。”
生天目这才明白今天主公为什么要把他叫来。作为跟着朝日被传送走好几次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人比他更适合作证了。
最先提出疑问的是宇髓天元:“好家伙,我还以为之前她能从童磨手里跑掉是单纯跑得快呢,没想到是这样啊,这也太离谱了,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吧?”
“这个没有什么可怀疑的。除却主公大人,算上我,在座的九个人里,有五个人都经历过这码事吧?”不死川环视了一周。
这五个人是锖兔,富冈,炼狱,生天目,和不死川自己。
朝日在名义上还是炼狱杏寿郎的继子,他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丝毫发言的权力。
“所以她做出这样的行为并不是被血鬼术控制,而是出于本心袒护了鬼吗?”伊黑小芭内问道。
这样的话情节比血鬼术都更严重了啊。
岩柱也并不相信血鬼术这一说,毕竟就算是再厉害的鬼,死了以后血鬼术应当都无法再维持下去了,这个叫朝日的队员没有理由现在会是这样。
“她没有袒护鬼,”从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富冈义勇开口,这家伙闭了一个月的嘴,一开口就对着伊黑去了:“她只是要求推迟对鬼的处决。”
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完,但所有人看着白发女孩漠然地看着他们讨论的样子,都明白了后续。
她的请求没有实现,然后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要求推迟对恢复力极强还有着未知血鬼术的鬼来说难道不就是袒护吗?”
“我之后把鬼杀了就不是。”
“……你在找茬吗富冈?”
眼看着就要当堂吵起来,岩柱出声打断了伊黑和富冈,他说话极有分量,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只听信
一面之词不能得到真相,主公大人,能否也再听一听另一个涉事队员的证词?”
产屋敷耀哉点点头。
黑发青眼的鬼杀队员被隐牵引着从门外带了进来。“到了。”隐低声提醒他,名叫狯岳的少年解下了眼睛上的黑纱,一眼就看到了悲鸣屿行冥,心里一哆嗦。
过了这么久,这人又看不见,他应当认不出我了吧……?*
他忐忑地想着,发现自己估计错了麻烦来的方向。
就在他露出面孔的一瞬间,原本在生天目手边一动不动的白发女孩突然像头狼崽一样从地上窜起来,她刚刚把手脚用利索了,被与目前身体不匹配的高速爆发带得跌了个跟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着狯岳直射而去——
完全没有人能料到,生天目贴着都没抓住她,朝日在平静中突然发作,一动就快如雷电,被她袭击的证人扭头就跑,居然都跑不过她狼狈生疏的动作,一个眨眼的瞬间女孩的手就要摸到他的衣角。
铁链横空而来,流星锤在空中划出破风般的尖啸,沉重无比的链条就绕上了朝日的脚踝,把她从半空径直拉下来砸在地上,拖回了岩柱手里。
僧人经过千锤百炼的强劲肉|体沉得像铁块,山岳一般重重地压在女孩身上,她却一丝痛苦的表情也没有,执着地向着狯岳的方向挣扎,细弱的骨骼在重压之下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响声,痛苦造成的生理眼泪一颗接一颗从眼角滑落,那孩子连眼都不眨,撑着地把身体往起抬。
这沉默无声连表情都没有却激烈无比的反抗让岩柱本人都动容了。
……就连他杀过的鬼都少有这样硬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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