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山姥切国广的打刀沉默了好一会。
“和你没有关系。”
“……”
这态度是真的很差,朝日深吸了口气,在她犹豫自己要不要拔刀的时候。对方低下头去把床单又往下拉了拉,语气犹豫地问了一句:“你想要我做什么吗?”
……怎么感觉像是又遇见了一个富冈义勇。
朝日意识到他没出口的歉意,也没有为难他:“你在这里见过一个叫雏鹤的人吗?”
金发的打刀回忆了一下,他自从来了这里就一直浑浑噩噩的,但似乎确实有听过这个名字。
他身上属于付丧神的血还没有干,被关在花街的惩罚室里,因为刚才那一番理智和本能的争斗伤口裂开了大半,嘴唇咬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就像是受了很多苦的样子,连身上披的床单都破烂的惊人,没有一处好地方,但歪着头努力思考的样子柔软又无害,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单纯真诚。
“我听过……那些人说她生了病,被送去了一个叫切见世的地方。”
第102章 一百[切见世和恶鬼粮仓]
切见世是个什么地方呢?
如果说花街里的店也有星级和三六九等之分的话,切见世就是下等中的下等,价钱只比免费好上那么一丁点。染了病的,年老色衰的,疯了的……总之无法接待客人的艺妓大部分会被送到那里去。
如果说雏鹤真的在那里的话,那无论从哪种猜测来说她这个时候的情况都不太妙。
按理来说,即使是在切见世这种地方,只要不是病得神智不清,都应当是不至于传不了信的,但朝日现在除了去看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根据膝丸的说法,这位山姥切国广身上的灵力波动强度不大,又一副傻呵呵她说什么信什么的样子,十有八九还是个宝宝,不太会撒谎的那种。
“我要出去了,你还要在这里继续待着吗?”
朝日再三确认那道小伤口已经完全止住血了,从怀里掏了点药粉把气味盖住,用纱布缠了缠。
在这期间叫做山姥切国广的青年就一直乖巧安静地坐着,歪头看她小题大做地包伤口,露出一些“啊人类真脆弱”这种微妙的神情来。
朝日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过来他大概是自己跑进这间屋子的,就是不想被人发现:“不管你是从哪个店跑过来的,还是赶紧走吧,这儿不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不说贞操问题,鉴于这地方可能有鬼,朝日也不懂鬼对付丧神会不会有兴趣,万一真的有。这地儿连光都透不进来,简直是压倒性的劣势。
山姥切点点头,灵力虽然稳定了不少,他看上去还是懵懵的,看上去随时会裹上被单再睡一觉的样子。
朝日看了他一会,把刚刚的伤药掏出来递给了他:“我也不知道这个对你们付丧神有没有用,但祝你好运。”
从暗室出去之后,膝丸才重新出声:「他的本体刀不在身边。这应该就是他来这边的原因,他把本体丢了。」
“哇,”朝日惊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不过你们离开本体不会当机吗?”
看守她的那个女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完全没有事业心,一点没有按照老板娘的说法看着她的意思,朝日悄无声息地从京极屋的二楼窗户翻到了房顶上。
膝丸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当然不会,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动画片里魔法少女和她们的宝石那种,人机分离几百米就连不上蓝牙了。”
这一串话膝丸只听懂了对不起,但他已经相当习惯了。
「不过离得太远确实不行,所以他应该就是来找他的本体刀的。」
……找到花街来也太惨了,朝日在心里祝他好运。
街上相当热闹,几乎是塞满了人,一直等长长的先头队伍过去了朝日才看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时任屋的花魁「鲤夏」游街。
这位花魁的长相是和朝日从前见过的蕨姬大不相同的另外一种美丽,蕨姬的美貌是一种摄人心魄的艳丽,而鲤夏更像是朝日心目中的“妻子”形象,温柔秀美,带着一种花街少有的端庄气质。
朝日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一眼看到了时透无一郎。
霞柱看起来总是在走神,办事能力却简直一流,这不一会的功夫已经混到了离游街花魁最近的侍奉位,朝日完全不能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
清秀纤弱的少女穿着比身形略宽大的衣服,看起来宛如花丛中的一根柔绿新柳,他微微抬起眼睛,目光精准地落在朝日蹲着的位置。
看起来像是一个询问的样子。
朝日比了一个切见世的方向,示意自己之后要去的地方,具体的情报会由宇髓天元养的忍鼠进一步传达。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错,一
瞬之后屋顶上的少女就失去了踪迹,伪装成女孩的少年收回目光,恢复成了之前大脑放空的样子,跟在花魁后面走过了这条街,任由两边小店的游女们投来妒恨交加的眼神。
鲤夏的余光落在他身上,扑哧一声笑出来:“小时子真的好冷淡啊。”
时透无一郎沉默地看着前方。
切见世里的房间甚至比京极屋还要更乱,因为建筑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整齐或者美观这一类需求,里面房间的排布简直就像小孩搭的积木。通铺和单间随便地混杂在一起,走廊上还堆着大堆大堆的不明物体,根本分不清那间是住人的哪间是放东西的。
根据宇髓天元临来之前对他老婆的外貌描述,雏鹤夫人这样的样貌,即使因为生病或者别的原因来了这里,应当也是里面待遇比较好的,朝日避开那些人影攒动的纸门一路向里,在走廊尽头找到了一排相对安静些的地方。
她只随手推开了一个就知道自己蒙对了。
这倒不是因为里面躺着一个脑门上写着雏鹤的美女,房子里确实有一个美女,虚弱地靠在房间的一角,看到朝日进来的一瞬间露出了非常惊慌的神色。
因为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尽,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不太好,她想找到人就赶紧离开,朝日的嘴只快了一瞬间。
“请问您是雏鹤夫人——”
她只来得及听到一声焦急的“不要!!”,然后视线就骤然黑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果然是中招了。
朝日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就在冷静下来之后看到了一个许久没见过的诡异场景。
虽然似乎像是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不太能动弹,但视力还是可以正常运作的,她的位置比较高,能相当轻松地把整间屋子的全貌看一个大半,是以,朝日瞬间就想起了从前刚被弄到千叶山看见山神那时候的感觉。
——这一整个房间,体积大概等于一个京极屋,密密麻麻,全都被纵横交错的,藤条一样的彩色绸缎挂满了。
装修风格类似于小学班级联欢会在天花板上挂彩条的挂法,只不过要更惊悚一些,每条彩带上,都画着一个表情各异,栩栩如生的人脸。
那么仔细一想,可以立刻就明白自己现在也是这些人脸中的一个。
朝日在这一刻的沉默连髭切都觉得不太妙。
在哆哆嗦嗦地逼着自己开动脑筋的时候,朝日就直觉得被绑住了仿佛也不错,要不然她现在八成整个人能抖出节奏感。
鬼,肯定是鬼。宇髓的三个老婆九成九是暴露了,鬼应该早就收到消息近期会有猎鬼人来探查,在雏鹤在的地方留下了这种具有束缚和储存能力的彩带,就等着来一招请君入瓮,朝日也不负众望,光速就进去了。
这里封着这么多人,可能就是鬼给自己设的粮仓或者监狱之类的地方,鬼本身不在这里,看这个彩绸的风格大概是个女鬼,从血鬼术的等级来看至少是下弦及以上的鬼,如果是能提前收到消息的程度,八成是上弦。
在田中之前说过的上弦里各项都对不上,排除鬼意外死亡换人的可能性,这个极大概率会是他说自己不知道的那个上弦之六。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这到底是鬼的仓库还是鬼的肠胃,这些绸缎到底是只能用来储存,还是可以像屋稚的墙壁一样,附带消化功能。
你可能有过这样一种感觉,等待发卷的时候比开始写考题的时候更容易紧张,朝日没踩进陷阱之前还在提心吊胆,但现在明摆着已经着道,说不定离死期不远了,她就开始逐渐镇定下来了。
槙于正在离她不太远的地方。
要说宇髓天元的三个老婆里谁最好认,
那就一定是这一位了,她有一半金色的头发,另一半是黑色的,额头上还有一道疤,表情看起来相当愤怒,像是在一直骂着什么。
这是朝日意料之内的,而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她在那一堆彩带里,看见了一个熟面孔。
——刚刚分离不久的山姥切国广。
鬼分不清付丧神和人类吗?
还是说鬼的这些陷阱绸缎其实并没有那么灵敏和智能,只是单纯像捕兽夹子一样把踩中的人都收进来?
在生死存亡的威胁下,朝日脑瓜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她的目光瞥向下面,这间“仓库”的地板,然后在髭切的提示下明白了付丧神为什么会在这儿。
并不是他倒霉,或者他尾随朝日。有关鬼的第二个猜测八成是真的。
那地板上正随便地扔着一把打刀。
山姥切国广的本体。
第103章 一百零一[这是在欺负女同学对吧]
山姥切国广虽然整个都被封进了鬼的绸缎里,但实际上他还保留着转头和做出面部表情的能力,比此刻保持着正在怒骂样子的槙于要强上一点,可能是由于灵力和付丧神构造的缘故。
打刀的目光并不直接对着他地上的本体,而是震惊又焦急地看向了朝日。
……是个货真价实的天使没错了。
他们两个被封入绸缎的角度很巧,正好在隔了一段距离脸对着脸的程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和状态。
这个绸缎就像是某种异次元口袋,人处在里面像是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中,能否保有理智和行动的能力纯看个人素质,但声音是一定穿不出来的。
朝日一边试图摸一下膝丸和髭切,一边盯住他开合的嘴唇。
你——没——事——吧——
和生天目天星一起执行了两次任务之后,朝日就被迫学会了读唇语。
尽管这句关心本质上来说,和她吊在悬崖上时灶门竹雄安慰她冷静差不多,放在平时她肯定不予理睬,但此刻朝日还是觉得受到了安慰。
她现在正处于类似被麻绳捆着双手双腿的状态,只要一随便乱动就会感觉到传递至全身的束缚感,她不确定自己的动作会不会惊动绸缎的主人,只能用一个相当别扭的方式,把自己抻长了一点一点地朝着周围伸展身体瞎摸索,一边对金发打刀比了个口型。
“暂时没事,你呢?”
山姥切认真地盯着看了一会,露出了非常迷茫的神情,并在朝日放慢速度重复了一遍之后,变得更加迷茫。
“…………”
……原来你不是想用唇语,而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自己现在发不出声音来啊!
朝日长叹一口气,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被封在绸缎里的感觉相当奇怪,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平面里,手脚的使用都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但朝日有一种感觉,自从武藤惠子的那一次事件之后,膝丸就似乎开始在她手上变得稍微强一点了,只要让她摸到刀,就应该可以先从这个绸缎的封印中出去。
然而事情如果都能按照好的那方面来的话,朝日现在可能早就已经完成夙愿,找个角落去咸着了,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摸着的时候,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和所有其他的彩绸带子一样软软地垂着的一根,毫无预兆地像一个大毛毛虫一样,在半空直了起来。
绸缎的表面波浪一般荡起一圈涟漪,以一个朝日很熟悉的方式——山神同款——浮出了一张脸,一个朝日更熟悉的声音从带子里响了起来。
……慵懒妩媚,尾调锋利地微微扬起来,能让一个好好的人酥掉半身骨头。
“…………”
我靠啊妈妈是蕨姬啊!!!!
这个声音作为朝日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给予她的最大的惊吓,直到现在偶尔做噩梦还会听到,和童磨的笑脸一样深深刻进了DNA,怎么样都能认出来。
而现在这声音的主人正在以一种小姑娘查阅她的玩偶房一般志得意满的餍足语调,高高兴兴地开口道:“让我看看,又是谁来了?”
绸缎凸起的刺绣彩纹微妙地形成了“眼睛”的部分,明明是相当诡异的场景,却奇怪地给人一种艳丽可爱的错觉,眼珠的部分在整间屋子里轻轻地转了一圈,定格在了朝日的脸上。
“这哪来的黑丫头?”她非常嫌弃地别开了目光。
“…………”谢谢你啊宇髓天元!!!
槙于似乎已经被抓进来挺久的了,并没有分到更多的关注,新抓进来的只有朝日,山姥切国广,和一个,呃,一个即使被封在了带子里都满脸笑容的西装外国人。
蕨姬对第一个
和最后一个都不太感兴趣,她一眼就看中了里面最好看的那个——山姥切国广。
位列上弦之六的堕姬在吃储备粮的时候有一个顺序,她喜欢把最好看的留到最后,但太丑她也不想吃,长相中等的最先遭殃,所以她这个时候并不太饿,只像玩娃娃一样,想把屋子里漂亮的那个先拿出来摆弄一二。
山姥切国广应声从带子里摔出来砸在地上。
付丧神本就因为灵力缺乏而相当衰弱,之前咬朝日的那一口也就是勉强维持了人形,青年被这一下摔得七荤八素,在找回了身体控制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地上窜起来直奔他本体刀的方向。
堕姬不是个很聪明的鬼,这一点是被她老板鬼舞辻无惨亲口盖章承认的,因此她也没有什么卓越的战术,遵循的宗旨非常简单——对方想干什么,我一定不让他得逞就好了。
这就像下五子棋一直追在对方屁股后面围追堵截一样,遇到厉害的对手多半是要输的,但凭借上弦的鬼与生俱来的身体素质和独特血鬼术,她这些年也鲜少有敌手。打刀直接被后面奔袭而来的绸带拴住了后脚腕,脸朝下砸了下去,绸带将他被缠住的部分重新封回了异空间中,像个脚镣一样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我要提前吃了你。”绸带上的脸气鼓鼓地说。
而山姥切已经连把他本体召回手上的灵力也没有了,他反身起来给了那绸带一拳,又被拴住了手腕,四肢大开地吊在半空。
冰凉光滑的彩绸蛇一般攀上他的脖颈,停留在被单和皮肤的交界,轻柔地摩挲了两下。
就在场面开始向着糟糕的方向加速飞奔的时候,一道雪亮的银光从高处毫无预兆地斜劈下来,四条绸带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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