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琉璃」展开的瞬间她就看到了炼狱杏寿郎的伤势,已经是站不起来的程度了。
“怎么,杏寿郎,要躲在女人身后吗?”
炼狱杏寿郎没说话,他从刚刚开始就在低着头小幅度地调整呼吸,固定伤口,然后用刀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还记得朝日的规则,只站在原地压低身体摆出了准备的姿势。少年本能地感觉到女孩今晚的不对劲,但情况却不允许他追问。
“像练习的时候一样发挥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他用没有血的那一只手摸了摸朝日的头。
明明刚才还是存着一腔死意的人,连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都没过去,就看起来重新找回了求生欲。猗窝座啧啧称奇:“她是你喜欢的人?”
橙发少年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日轮一般炽热透亮。
“是我最重要的人。”
“啧,”上弦之三恍若被刺痛了一般的低声还停留在他站立的地方,后半句话就顺着暴烈的风势瞬息之间来到了炎柱面前:“那就像个男人一样挥起你的刀保护她啊!”
“不许、欺负、炼狱前辈!”
太刀长而窄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个新月般的半圆,齐着手肘切掉了猗窝座击出的右拳,鬼瞪大了眼睛看着断臂鲜血飞溅,没有想到就连炼狱杏寿郎都要用型才能斩断的肢体就这么轻易地断了。
“这是什么呼吸法!”
原本打向炼狱杏寿郎的拳头在眨眼间完成了再生,在半空拐过一个凌厉的急转弯直冲朝日露出的右侧肋骨——这一击应当杀不死她——
“虚刃。”
本来握在右手的太刀以一个人类基本不可能完成的速度换到了左手上,在他重心偏向右边的同时一刀横斩而来,逼得猗窝座猛一个侧身。
鬼千锤百炼的肉体稳定重心只用了一瞬,猗窝座动作都没有变,右脚紧扎在地上,顺着她斩来的方向陀螺一样矮身急转,出拳的劲风并着旋起的左腿划出一个飓风般的半弧——
……不对,她的刀是绑在手上的,她怎么换的手——?!
在鬼意识到左侧而来的那一刀是佯攻的瞬间他已经打空了,身形娇小的女孩压低身体的同时左手的髭切还刀入鞘,那把死死绑在右手上的膝丸在薄雾中凝出身形,贴着地面阴险地一闪,猗窝座用来稳定身体的那只脚就和脚踝完全分开了。
由于惯性他甚至来不及重新找回平衡,重心紊乱滚落在地上的瞬间太刀
已经自上而下对准了他的脖子。
银白而薄的刀刃在放大的瞳孔中迅疾无比地刺下来,在到达之前骤然从半空中消失,少女猎鬼人从猗窝座身后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猗窝座长好的右脚踢了个空。
足够快,足够灵巧,足够诡谲多变,临场的判断能力也是他遇到过的一流水准。鬼站起身来,觉得今晚真的非常精彩。
“我为我的轻视道歉,”他正视着朝日的眼睛:“你也是个难得的对手。”
而朝日却没有看着他,她摸了摸刚刚被拳风扫到的腰侧——那里细小的血流正逐渐染湿布料——感觉到曾经烙印在人格上的什么东西正在渐渐地苏醒。
我以前,保不齐是个很能忍的孩子哎。
理论上来说,她是没有那么厉害的,五分钟前遭到重创的内脏不足以支撑她频繁地快速移动,痛苦和闪避的本能会干扰她的思考,而几乎骨头都碎干净了的右手也不能在这种程度的疼痛中用力。
但有另一种剧烈的,模糊的,自己都不太能意识到的情绪盘踞在心脏的位置,让害怕和疼,还有呼吸法使用过度的窒息感都被挤占到了次要的地方。
“鳞泷先生说得对,紧张果然是胜利的敌人。”
白发金眼的少女茫然地看着滴落在手上的眼泪,她看起来像个身体和灵魂没有完全同步的机器人:“我觉得这个状态很好。”
六角雪花在猗窝座脚下绽开,血鬼术的绚丽光彩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来吧。”
第124章 一百二十二[我不愿放开的后篇]
在离灶门炭治郎很近的战场上,已经有大概一刻钟没有声音了。
作为下弦之一的魇梦比他在那田蜘蛛山遭遇过的下弦之五更强,即使是被上司硬生生从火车上剥离下来,失去了车厢里的二百个人质,炭治郎这一边也丝毫没有占到任何实质性的上风。
与火车合为一体意味着鬼的要害被固定在了一个不可移动的位置,而失去了这层联系之后,情况就由攻坚战转变成了游击战,两边一时半会都互相奈何不了对方。
容貌秀美的少年已经完全摒弃了他人类的外貌,名叫魇梦的鬼现在只是一团混合着血浆和眼球的丑陋肉块,那些密密麻麻地刻着“一”字样的青色眼球里,伴随着他飘忽狂热的笑声,细长尖锐的瞳孔像唇瓣一般开合。他非常高兴。
魇梦是一个看到别人倒霉就会高兴起来的鬼,他丝毫没有想掩饰过这一点,如果说他在精神上是个以他人的绝望和痛苦为食的饿鬼,那现在这一刻就是他最饱的时候。
“怎么会有人能这么美味啊……”被猎鬼人双刀斩来的触须上眼睛层层闭合,跌落在地洒出淋漓的恶臭黏液,崭新的肢体从断口处破开皮肤伸展出来:“你叫朝日对吧,为什么不开心呢?是因为要死了吗?”
回答他的是猗窝座隔着老远踹过来的一脚,和金发猎鬼人少年的霹雳一闪三连,鬼话当场给打回了肚子。
少年下弦用他低柔婉转的嗓子发出一声似痛似愉悦的低吟。在见过猗窝座后,他彻底搁置了自己要申请和上弦换位血战的想法,上弦之三的安排他不敢违背,本以为轻而易举可以杀死的三个低级猎鬼人也出乎意料地难缠,但在如此艰难的境地之下,他的目光仍然却不自觉地向着战场中心那个白发的少女而去。
想靠近她,想和她说话,想亲眼看看她脸上的表情,想杀死她。
那是他自从作为人类死去之后就再难尝到的,混杂着甜美,毒|瘾一般无法遏制的绝望。
猗窝座的气息实在是太烈了,伊之助的空间感知没办法在他的压力下把魇梦的要害位置分离出来,善逸闭着眼睛,把自己维持在一个刚好不会完全坠入梦境,又能自如行动的状态,却也没有余力再确定那一团扭曲虬结的暗红色中到底哪一处是脖子。
这导致在这一边“低阶”的战斗中,魇梦像个在妻子眼皮下偷腥的丈夫,频频地向白发少女的方向伸出触须。不是被我妻善逸或者清醒的灶门炭治郎砍断,就是被烦不胜烦的猗窝座锤成碎片。
而他想要到达的那一边刀光和拳影交织,在空气中凶狠无声地碰撞。
猗窝座的血鬼术名叫「破坏杀」,核心的一式叫做破坏杀·罗针,效果和生天目天星的「蒙混过关」异曲同工,都是通过能力赋予自身非凡的战斗状态,只不过生天目天星用来使自己偷懒的动作更精准,而猗窝座用来感知敌人的斗气来进行预判,从而被动地纠正自己的动作,将躲避和回击的精度和速度提高。
罗针之于斗气的感知力类似于磁铁和铁屑,抬手的气息,肌肉用力时空气细微的流动,催动呼吸时风一瞬间的逆向,越是千锤百炼的斗气就越是细微而精妙,越能够让感知的磁针兴奋战栗,让规避的斥力天衣无缝,几乎完全无解,但——
「破坏杀·脚式·飞游星千轮」
仅凭人类的动态视力几乎跟不上的连续踢击以对手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炸开,鬼的身形几乎变成模糊的残影,乱流一般的爆音从四面八方炸响。
看似狂风骤雨杂乱无章,实则精密地计算到了所有朝日可能的躲避方向和肢体位置,每当漏洞出现就立刻补上一脚。只要有一击到达了预定的位置,那少女就必然从空中坠落。
而阵眼中心的白发少女却完全是另一个风格,她被游走
的流星像赶羊一般赶得四处逃窜,腿和手都协调不到一起,头发也被尖锐的腿风削得乱七八糟,宛如风暴中将将翻倒的船,明明是在半空却被迫作出了连滚带爬的姿态。
毫发无损地砸落在地上,吐了一口扬起的沙子。
“我竟然感知不到你的斗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破坏杀·碎式·万叶闪柳」
自上而下的拳风落地将地面砸出一片广阔的叶片裂纹。
朝日拒绝交流,大口喘着气缓解眼前因为高速移动造成的眩晕,在死之界限驱使下的「净琉璃」疯狂运转,将注意力集中时才能看到的东西变成常态刻进她的眼睛里。
猗窝座不死的躯体化成透明的“真实”映照在女孩不熄的金瞳中。
大脑似乎进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眼前的鬼已经完全失去了普世意义上的形态,他的刺青,他桃红色的小马甲都全然地消失不见,在朝日眼睛里,面前的东西只是单纯由肌肉,血流和骨骼组成的人形,每一次舒展和收缩就像翻开的乐谱一般一目了然。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身体。
痛苦浮于表层,疲劳却已经深入骨髓,人类的身躯确实是有极限的,断裂的骨头不能像完好的那样支撑身体,在净琉璃一视同仁的映照下她的心脏已经开始支撑不了氧气的输送。
「无之呼吸·八之型·双响」
源氏双刀更短的那一把在视野中心拉出一道模糊的银光,快如流矢一般向着猗窝座飞驰而去,毫不逊色于乱式的速度刷新了她在猗窝座心目中的评价:“来得好!别再躲——”
鬼的话音犹在胸口,瞳孔骤然一缩!
那飞驰而来的破空一斩在贴近他的瞬间持刀人不见踪影,髭切的刃光在无主的状态下依旧锋利无匹,而它失去踪迹的主人在无间的闪现中握着膝丸,从猗窝座背后横刀杀来!
一前一后的两道银线在空中交错出令人心惊的冷光直指猗窝座脖颈,削断了他用来格挡的胳膊而不停,斜切过鬼的半侧脖子在他的身体中撞出了清脆的尖声,扇叶一般磨开血肉转过了半圈重新回到朝日的手中,她得手后退的瞬间辉红的火光从地面倏然升起——「炎天升腾」!
「破坏杀·灭式」!
猗窝座在炎刀暴起的瞬间硬生生地扭转身体强行出了一拳,巨大的爆炸推动他身体后撤,罗针的斥力精微地调整了他的动作,差之毫厘地避过了这几乎必中的一击。
“好!以如此重伤之躯还能做出这样的攻击,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鬼在爆炸的气浪中再一次摆出素流的起手:“再来!”
他被切开的一半的脖颈和断手在大笑声中开始愈合。
朝日叹了口气。
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这是极其,极其不公平的战斗,敌人可以承受千百次伤害,而他们只要再被击中一下就立刻会死。
只是引颈就戮和血战到死的区别。
人类和鬼的身形在无月的旷野中化为迅疾的模糊,刀光织成的银网与血鬼术夺目的幻象咆哮着碰撞又分离,拳,肘,膝,腿,掌,暴烈的冲击分割空气炸开虚无,鬼的断肢和血花在那些美丽的光弧中把视线染成一片黑与红,没有一个时刻可以停留,来不及躲避的地方在下一秒伴随着剧痛被粉碎——
「呼吸法」-「血鬼术」
「海上生明月」
「青银乱残光」
鬼的大笑声在耳膜中无比遥远。朝日近乎茫然而机械地驱动着身体,眉心烫得似乎要燃烧起来,血液在全身的血管中尖叫着沸腾,头脑和心脏整齐地分成两个完全割裂的部分。
“变成鬼吧————!!”
「今天天气真好,适合逃学。」
旋身下压,
手臂上抬,拔刀,斩。
“变成鬼吧————!!”
「这么大的小女孩到底喜欢什么啊——」
左手腕骨似乎也裂开了,要避开受伤的位置,虚刃还能再用一次吗?踢他的话腿会断吗?
“变成鬼吧————!!”
向左侧移,借助刀尖砍到骨头的力道从他肩头翻过去,再用一次无间——
「你怎么不会笑呢?不会笑不可爱啊,快,笑一个,笑得好看鹤丸哥哥就带你回家。」
“变成鬼吧————!!”
无孔不入的错杂回声震耳欲聋地回荡在身体里,心脏就像是要跳出胸口一般疯狂跳动着,无数斑驳的碎片伴随着窒息般的痛苦涌入脑海,少女因为怒意而扭曲的金瞳恍若燃烧,仿佛给她高举的刀刃也镀上了太阳的热度——“我说你,鬼。”
“不要打断他说话啊!!”
很久之后,灶门炭治郎都还记得这一刻。
天地崩碎前的静默,狂风掀起巨浪那一瞬的无声,音乐在最高潮的地方戛然而止,上弦之三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齐腰断成两半。
而透过血色的幕帘,魇梦青蓝的魔眼兴奋地张开瞳孔,对上少女猝不及防的眼睛,发出得偿所愿的叹息。
“睡吧。”
那少女握着刀轰然倒下。
——昏暗天幕中,她看到最开始只有四岁流落街头的自己。太刀化成的青年蹲在她身边,白衣纤尘不染金瞳闪闪发光,笑一笑就好像能从睫毛里眨出星星。
那时候的鹤丸国永怀着无限的耐心和温柔,提起小女孩脏兮兮的嘴角。
「骗你的,笑得不好看也会带你回家的。」
第125章 一百二十三[我无可奈何的]
朝日以为自己会非常难过,她大错特错。
大意了,没有闪,她一对上那双眼睛就心想完蛋了,练了好长时间的四之型富冈义勇也没来得及使出来,直接眼前一黑就入了梦。
这个鬼的血鬼术非常离谱,居然会让做梦的人知道自己在做梦,不过这也可能是梦中梦,类似这个知道自己在做梦的自己其实也是在梦中的套娃设定,朝日弄不太清楚。
但她现在感觉,真的非常好。
就像是头上罩着的纱帘一下子被揭开,重度缺水的人跌进了河里,眼睛在看到那个一身白的人形的瞬间,脑子就清醒了。
白衣服染成红色,全身上下几乎不剩一块好骨头的,十六岁的朝日心满意足地站在一边,看着四岁的朝日满脸茫然地抓住了鹤丸国永的衣角,在他雪白的衣服上留下一个五彩斑斓的脏手印。
雪一样干净的太刀完全没发现这件事,高高兴兴把她抱起来,他那个时候从时之政府出来,兜里穷得叮当响,用的是最简单的柠檬味道洗衣皂,混合着阳光的气息,便宜但是非常好闻。
她有一点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
“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家?”那小女孩问道,她不爱开口,但话却说得很利索。
“因为哥哥喜欢朝阳呀。”穿着白T恤白裤子,看起来只是一个异常帅气的邻居家哥哥的鹤丸国永贴着她的额头,笑眯眯地说。
十六岁的朝日看了想报警。
四岁的她也完全不相信这鬼话,但那个时候她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没装,根本无所谓自己会被怎样对待,挣扎都懒得挣扎,乖得像个木头娃娃。
只是因为这个人太好看了,笑起来,说起话来的样子太符合心意了,所以没有忍住,很恍惚地又问了一句:“我需要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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