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嘴角微微翘起,眼里却毫无笑意:“既然我这边死了一个,那同样弱小的猎鬼人也没什么资格存在了吧?”
极其强烈的压力从还未到达的攻击中传递过来。快动起来,快动起来快动起来,绝对不要这样毫无用场地死去,只要能帮上一点忙——
“那不行。”
太刀从斜刺里伸出来,在炭治郎瞪大的眼睛前面轻巧地架住了猗窝座的拳头。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少女近乎叹息着呢喃出声。
就像摘掉了感官上蒙住的纱帘,随着重新被唤起的疼痛一起,声音,味道,感觉畅通无阻地涌入脑海,她终于从之前无血无泪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回到了自己正常的样子,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弱。
一股无比温柔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出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热度,细致地包裹住了她,这力量熟悉得让人掉下泪来,
不能治愈她的伤势,也没有平息她的疼痛,但耐心地从发丝一直流动到刀尖,指引着她动起来。
在屋稚的幻境里,朝日曾经使用过鹤丸国永。
在握住那美丽的白金刀柄的一瞬间,她才终于知道“朝日的刀”该是什么样子。
温暖,默契,轻盈,美丽,如臂指使,所有她能想到的美好的形容词。
而现在明明手中握着的是源氏的髭切,她却阔别已久地再一次,真真正正地感觉到,那是她的刀,正和她站在一起。
只是单单握在手里,安心和幸福的情绪就持续不断地从四肢百骸涌起,每一处都合着她的心意,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剑光轻而易举地成形,呼吸自然而然地顺着血液流动,仿佛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东西,她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她有无限力量。
少女的刀尖顺着鬼的胳膊一路划出血痕却又不切开,四两拨千斤一般压着鬼的肉|体跳起身来,衣角灵巧而诡谲地拂过猗窝座的面容,像是白鸟振动翅膀。
短短的一刻钟时间,她的刀路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所有会弄伤她自己的动作都被巧妙地规避了,原本需要用十分力才能达到的效果现在三分力就足矣,她甚至都不碰到他,游刃有余地就达到了先前她遍体凌伤才勉强形成的局面,猗窝座简直觉得自己在和她身体里另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战斗。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强手打起来才有意义啊!”鬼眼睛里的战意前所未有地燃烧了起来:“早这样不好吗?!”
朝日没有回答他,她感受着自己此刻抬手的动作,发力的方式,面对攻击的选择,像是脱离了战场一般,虽然听不到也看不到,但就像是那个人站在她身边,无奈地一边笑一边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该怎么做一样。
怎么就这么实诚地冲上去了呢傻姑娘,这里提一下手腕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恨不能把所有自己来不及教给朝日的东西一次性刻进她骨子里。
午夜深沉而浓稠的黑暗已经开始渐渐变得稀薄透亮,天快要亮了。打在兴头上的猗窝座没有发现,而朝日却已经察觉到了,她不再和鬼对招,只是来回游走着躲闪,在拳风要扫到重伤的同伴们时为他们挡一下。
“你也是,杏寿郎也是,为什么你们就非要去保护那些弱小的废物呢?”猗窝座发狠地向地面轰出一拳。
朝日的身影在冲击到来之前消失,重新出现在鬼的上面。她仔仔细细地看过了鬼全身的罪人刺青,贴着头皮的短发,碎瓷器一样的眼睛和与之完全不搭的美丽脆弱的十二角雪花术式展开,问出了她今晚第一句认真的话。
“那你又是为什么想要变强呢?”
“我——”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弱小的人?”
“因为他们——”
“你到底是在生谁的气?”十六岁的年轻猎鬼人不讲武德,根本连话都不让年迈的上弦说完,濯清涟划过危险的弧度,猗窝座身上有她非常熟悉的东西,原本她没有想到,但现在她明白了。
“闭嘴!!!!”鬼芯八重芯暴怒着把土地震成更碎的样子。
他身上也有“失去”的气息。
猗窝座轰出那八段攻击之后茫然地停下来,在那种直冲脑门的暴怒在脑海中炸开之后短暂的空白里,似乎有一个女孩的脸一闪而过。
朝日停下来,微微抬头看着太阳。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天亮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轻柔地落在猎鬼人们的脸上时,这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黑夜终于结束了。
三个孩子半身染血,精疲力尽,茫然地靠在一起抱着祢豆子的箱子,看着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女前辈走向炼狱杏寿郎。
橙
发少年已经半昏迷了,他的伤比起朝日只重不轻,却还执着地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朝日。
这让他看起来真的像只猫头鹰了。
“对不起啊前辈,我打不过他,就让他走了。”
“抱歉朝日,没有保护好你。”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听到对方的话都是一愣:“不。”
“前辈已经做得很好了。”
“朝日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个时候炼狱杏寿郎的鎹鸦才从远处的天际落下来,在猗窝座逃走避光之后它就去联系了最近的隐,这个在鎹鸦里也是大哥的鎹鸦轻柔地落下来,蹭了蹭昏过去的主人,然后落在朝日肩头,用翅膀拍了拍她的头。
朝日把炼狱杏寿郎稳稳地在地上放好,对上了炭治郎躲闪的目光。
后辈们死里逃生,但都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想去确认一下炎柱的伤势却又不敢面对朝日,垂头丧气地站成一排。
朝日突然有点想笑。
乌鸦松开朝日,飞过去挨个又大力拍了拍后辈们的脑袋,金发少年小声抗议好痛。
“你们也做得很好,辛苦了。”
三个少年安静地看着她,明明前辈在笑,他们却觉得她现在非常难过。
“对不起前辈,如果我能再强一点——”
“来约定吧。”白发金眼的前辈向他们伸出没碎的左手:“要记住现在这一份被人保护的不甘心,也记住这一份被珍惜着的幸福,挺起胸膛加倍地努力,之后就轮到你们站在同伴前面。”
似乎一直以来套在她身上的枷锁,在这一刻随着什么东西一起碎掉了,少女满身狼狈,站得笔直,身后是湛蓝如洗的天空。
“好!”三道不同的声音一并响起。
“约好了!!”
“…………”
只有炭治郎始终无法放心。
“前辈不和我们一起回蝶屋吗?”
“嗯,我想自己待一会,炼狱前辈就拜托了。”
第127章 一百二十五[干物妹!朝日!(前篇)]
想开是没有办法想开的,真正麻烦的事从现在才刚要开始。
膝丸重重地叹了口气。
鹤丸国永留在朝日身上的印记逐渐变淡,相对应地,他和髭切就更自由了一些,可以短暂地屏蔽朝日单独对话了。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根本什么都懒得管的因素。
「兄长,她现在这样真的好吗?最起码得先确认身体没有问题吧?」
开解完了自闭的后辈,那孩子就根本连隐都没有等,把炼狱杏寿郎交给了炭治郎他们,顶着红发少年充满担忧的视线带上刀独自走了。
经过了这么多次召唤,朝日现在点满了认路技能,居然真的像装了地图似的,摇摇晃晃从火车道走回了有人的地方。
她走得很稳,脸上没有一丝痛色,除了身上的血几乎看不出来是个重伤的人,到镇上第一件事就是换掉了血迹斑斑的衣服,然后去医馆找了个医生。
她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一言不发,却认真细致地照顾了自己的伤势,只有髭切和膝丸大致能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不想让身体里的神眷再因为修补身体而消耗灵力了。
那一把刀遗留下来的东西就像一捧珍贵的沙子,再怎么小心也会从指缝无可奈何地流走,但即使这样,还是被他爱的孩子宝贝一样地收进怀里,想让它陪伴自己再久一些。
年迈的老医生乍一看朝日以为她被虐待了,给她做处理的时候手都在抖,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净琉璃用来内视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哪块骨头断了,除了没药之外朝日自己也算半个医生,她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说自己摸黑赶路翻进沟里去了,对方还把诊费给她打了半折。
当然直接去蝶屋是免费的,但朝日这个状态一旦被抓进蝶屋,不等身体全好了是不会被放出来的,而她现在哪也不想去,只想回家。
家里空无一人。
其实朝日也不懂这里到底算不算是她的家,毕竟她刚刚痛失家人,但除了回到这里之外她也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再去哪里了。
山姥切国广似乎出门了,不死川实弥和生天目天星都不在,朝日提着刀踉跄地推开院门,沉默地走过她栽的万叶樱,去厨房煮了点面条,收拾了碗筷,浇了花。
把这一切都做完了之后,她躺下来拉上窗帘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做最后一件事。
“谢谢你,髭切。”她说。
虽然少女并没有解释她到底是为什么道谢的,但付丧神依旧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源氏的重宝这一次被她放在枕边,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在睡梦中仍然握在手上,太刀的声音就像带着温度和触感一样轻轻地扫过她的耳朵。
「要听摇篮曲吗?」
这段对话和很多天前他们刚从花街回来关于摇篮曲的对话重合了起来,那天晚上朝日忘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听到髭切主动问她要不要听。
隔了好久,从被子里传出轻轻的一声嗯。
于是歌声若有若无地在朝日耳边响起来。
没有歌词,像是即兴哼出的调子,怀着十二万分的耐心,平静与理解,温柔地环抱过孤伶伶的朝日,说没关系,睡吧。
她就这样沉入黑暗。
意识彻底消失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非常遥远的某个过去的时候,她也听过这样的声音,在唱这首歌。
山姥切国广在附近赚外快赚到一半,简直是飞回来的。
他的搭档鎹鸦还是第一次接到除了工作信息以外的信,是从蝶屋的蝴蝶忍小姐发出的,从遣词造句中就能看出她的气急败坏来。
“如果山姥切先生不忙的话请务必回家去看看朝日还活没活着。
”
“…………”付丧神皱眉看着手里的那只鬼,都没等到日出,一路提着给了交接的隐,抽了把练习用的不记名日轮刀把它杀了,把隐吓了一跳。
蝴蝶忍其实是想亲自去抓朝日的,炼狱杏寿郎和炭治郎他们遇到了上弦之三,还都活着回来了这件事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不光是主公和隐,蝶屋都因为伤员而骤然忙碌了起来,然后在这个忙碌的当口,主治医生蝴蝶忍发现其中伤得第二重的那个居然一声不吭地跑了。
如果不是炭治郎阻止她说前辈可能想自己待几天,她可能真的会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踢开朝日家大门。
生天目和不死川都不在附近联系不到,山姥切国广风尘仆仆地赶回去,看到了蜷缩在被子的小女孩。
她的两把刀端端正正地放在枕头旁边,付丧神无声地交流。
「她睡几天了?」
「两天半了,人事不省。」膝丸叹气,他觉得这应该叫昏迷了:「把她摇起来吃点东西吧。」
显然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尝试过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兄长的摇篮曲效果太好还是怎么的,孩子就像死过去了一样,他从来没这么想要一个人类身体过。
金发碧眼的付丧神看着女孩沉静的睡颜:「发生什么了?」
前段时间还在暗流涌动的两把刀仿佛一瞬间冰释前嫌,膝丸简单地讲了一下这次在无限列车上发生了什么事。
山姥切国广沉默了好一会。
她太累了,多睡一睡可能也是件好事。
他料到了对于一直执念一般不择手段都想要“好好活着”,找到那个人的孩子来说,那一晚过去无异于世界重组,绝不会轻易过去,但万万没想到她醒过来会变成这样。
“啊……是山姥切先生——”整个身体埋在被子里的少女眼睫毛颤了颤,迷茫地睁开眼睛:“又该吃饭了吗——”
金发的打刀端着碗,似乎叹了口气:“嗯,你脾胃还很虚弱,这次还喝粥吧。”
“不能不吃吗?嚼饭好累。”
“…………”
“……不能。”
付丧神态度强硬地把碗递到朝日手边,严厉地看着她,一定要亲眼见到她把饭吞下去才行。
不是他不喂她,而是如果这样做了,这孩子一天中唯一的运动也没了。
白发少女满脸写着不情愿,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挪出来,开始玩勺子。
“好好吃饭。”山姥切谴责的目光立刻落在她身上。
“唉,山姥切先生真严格啊……”朝日叹气:“我还是个伤员呢。”
任性和懒惰程度超级加倍。
这已经是她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第四天了,雪片一样的信件落进她的房间,她全都扔给了山姥切看,谁的也没管。
不想交流,不想动弹。
“劳动就是狗屎!”白发金眼的少女大声说出漫画里的名言警句:“什么任务报告,什么杀鬼,什么蝶屋,躺着就是最舒服的!”
……没错,名叫朝日的少女,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进入了迟来的叛逆期。
已经不需要再想尽办法非要活着了,朝日的本性就是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想干有什么错,人类进化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不能再冬眠了。
她理直气壮地这么说着,把膝丸气笑了。
「那要是在这时候召唤怎么办?」
他以为他会听到一句类似“召唤就召唤呗,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之类令人血压升高的话。
“不会再有召唤了。”她平静地说道。
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不会再有了?」
“嗯,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
我觉得不会再有了。”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六[干物妹!朝日!(后篇)]
关于召唤的事情就如此不可思议地,平淡地落下了帷幕。
没有什么仪式,也没有惊心动魄的过程,只是在没什么特殊的一天,朝日被山姥切国广叫起来,发现自己不需要再为召唤发愁了。
她好像一下子,什么都不需要做了。
孩子迟来的叛逆期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毫无预兆地重新长大了,甚至终于答应去蝶屋做身体检查。山姥切国广心惊胆战地观察了她一天,发现病人病情确实稳定了,才放下心来让她自己活动。
朝日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到她之前去过的三日月宗近的住处,找他把上一次没来得及带回去的刀拿回去。
85/109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