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
混合了紧张,害怕和激动,压力很大,既憔悴,又有点恍惚的样子。
还没等朝日仔细地看看她,不死川就回来了。
他和朝日招了招手,闪身进了一个视线死角,动作客气地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拎过来,然后浅绿色的漂亮刀刃就架在了那人脖子上。
朝日从屋檐上跳下来,把那年轻男孩子嘴里的抹布拿下来,给他松了绑,脸上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那男孩子:“…………”
“我就是个被雇来修院子打扫卫生的短工啊,什么秘密也不知道的,放过我吧!”
他看起来快要哭了,很显然不死川实弥吓到了他,少年掏钱的动作快得要命,但谁也不在乎他的钱。
……短工?
“你什么时候被雇来的?”不死川问。
少年赶紧回答:“两天前来的,这儿所有的仆人都是那会儿一起新来的。”
都是新来的???
“啊?原本的仆人们去哪儿了?”
少年拼命摇头,想离不死川的刀锋远一点:“不知道啊,我就是应了村子里招工的来干活……”
不死川把刀微微地放松了一点:“你们来的时候那院子就成这样了吗?”
刀架在脖子上的短工终于找到一句自己知道的,赶紧回答:“对,对,我们就是被雇来修院子的。”
可能是看到朝日实在没有什么攻击性,他小小地发了句牢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地就和被刨过了似的,到处糊得都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污渍,弄起来也太麻烦了。”
”……好,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在这家里,听过一个叫生天目天星的名字吗?“
少年茫然地摇了摇头。
“麻烦了。”朝日朝他安抚地一笑,一个手刀把他敲晕了过去。
找了个地方把这个人放好了之后,朝日和不死川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他们现在几乎是百分之二百可以肯定这家有点问题了,那个乱七八糟的前厅肯定不是正常损坏的,因此换了一批仆人听起来就更可疑了,因为搞不准是不是和鬼有关系,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再来。
“你们是在找天星哥哥吗?”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从树干后面响了起来。
刀拔|出一半的朝日愣住了。
从树后面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头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左右的样子,乌黑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漉漉地看了过来。
如果让朝日想象出一个生天目小时候的样子,那也就是这张脸了。
生天目天星在家谱上的小妹妹,生天目奈铃。
小女孩很明显目睹了朝日和不死川刚刚的问话,看起来有点害怕,但还是坚持地走出来,又问了一遍:“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在她完全从树后面走出来的瞬间,朝日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和不死川一直都没有发现她了。
那小姑娘腰间,正挂着一个小小的,非常熟悉的纸人。
不死川实弥自觉地后退一步,有着雪白长发,笑起来很好看的姐姐对她弯了弯眼睛:“嗯,你就是他说过的奈铃吗?我们是他的朋友。”
女孩几乎是瞬间就有一点高兴起来了:“哥哥提到过我?!”
……完全没有。
看这个年纪,生天目走丢的时候大概她才刚出生不久。
“是呀,他以前总炫耀自己有个很可爱的妹妹。”朝日昧着良心骗孩子道。
“可是他都不回家,我在外面遇上他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是我哥哥。”小女孩有点不高兴。
“嗯?你是在外面遇上他的?”
“嗯,我不想
学神乐,翻墙出去,结果卡在上面了,是哥哥把我抱下来的。”
和她一样黑发黑眼,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哥问过她的名字之后,笑眯眯地让她跳下去,说他会接住她,和她所有每天都很忙的严厉哥哥姐姐都不一样,比任何人都像他的亲哥哥。听说她是因为想偷懒才翻墙的,摸着她的头塞给了她一个纸人,说以后戴着它就可以从正门走,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了。
“他说我可以叫他天星哥哥。”
生天目奈铃在家谱上看到过“天星”这个名字,在问母亲的时候得到了轻描淡写的一句“在你小时候不见了”,于是她在听到生天目这句话的时候都惊呆了:“你回来啦?”
黑发少年猝不及防地怔在原地,露出了一个茫然又柔软的神情。
他愣住了好一会,给了小妹妹一个轻轻的拥抱:“嗯,我回来了。”
“……然后呢?他后来又走了吗?”朝日顺着她的话问道。
小姑娘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把他带回家之后就被母亲赶去姐姐那里了,”小孩子叹气:“明明再怎么努力练习也没办法让器物带上灵力,干嘛还要天天练呢。”
朝日可太着急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柔一点:“然后呢?在这之后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父亲说有一位贵客想要见他,让我和哥哥姐姐离远一点。”
“…………”
一种凶猛的不详预感从胸口猛地扑上来,伴随着女孩清脆的童音,朝日听到自己的声音,艰难地从唇齿间蹦出来。
“你认识那个客人吗?”
奈铃点头又摇头,她说的每一个字朝日都认识,但合起来就显得无比陌生,以至于她在脑海里茫然地重复了三遍,才终于明白了那孩子在说什么。
“我见过他一次,父亲叫他月彦先生。”
而黑发的小姑娘还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母亲说他又走了,姐姐是他的朋友,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还回来吗?”
第132章 一百三十[生天目仁幸]
当朝日一路上放倒了十几个家仆,劈开内院的大门,把刀架在生天目仁幸的脖子上时,那股翻滚的怒火仍然在燃烧着她的理智。
“他还会回来吗?”生天目奈铃问道,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眼倒映出两个猎鬼人青筋暴起的手。
朝日近乎愣愣地呆在原地,所有这个院子里奇怪的事情像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闪过去,时隔多年发给儿子的信,闭门不开的神社,骤然换新的仆人,内院里一片狼藉的地面和外墙,……
最后定格在她问生天目想不想回去的时候,少年轻轻的应答。
——“嗯。”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完全没有办法好好地思考这些事情,她看着眼前的红墙碧瓦,觉得它们非常陌生。
“你知道这位月彦先生是什么时候到你家的吗?”
不死川实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我……我不记得了哎,”黑发小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会:“母亲不让我们靠近月彦先生,天星哥哥来之前他就在了,好像以前还来过一次?上个月御发神社换新巫女的时候。”
“那那天晚上奈铃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她是个脾气很好的孩子,被骤然抓着问了许多问题也并没有不耐烦,问什么答什么,希望朝日和不死川能看在她比较乖的份上带她去找生天目:“晚上母亲让我去外院找玉子姐姐睡了,到现在都不准我进内院。”
“好,谢谢你。”朝日把礼盒里剩下的点心都放进她怀里:“去玩吧。”
接下来的半句话朝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等我们找到你哥哥,会告诉他你想他了的。”
这大概是很喜欢她的意思,奈铃有一点放下心来,严肃地对朝日眨了眨眼睛:“放心吧姐姐,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们偷跑进来了,趁着没到晚上大门还没锁死赶紧走吧。”
……她都看见了啊。朝日沉默着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嗯,谢谢你,”她轻声说,握紧了手上的刀:“但是不用啦。”
“别乱来朝日,现在还不清楚情况。”
不死川实弥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轮得上怒火中烧的自己拦着朝日,但现在她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我知道,前辈。”少女平静地看着前方,把不死川搭在她肩上的手轻柔地拂了下去。像是一直以来就被她压抑在身体深处的某种东西,终于在无意识中忍无可忍地崩断了弦。
然后她拎着刀直接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去,在短工们震惊的目光中一刀砍在内院的大门上。
“我有一个了解情况的好办法。”
接下来的事情像是在梦游一样,因为过大的动作幅度而重新断掉了几根的骨头,人群嘈杂的呼喊,不死川实弥从拽着她到走在她前面的转变……都像是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地过去了,直到女人鲜红的血珠顺着太刀银白刀锋落在地上时,朝日才短暂地从那种宛如溺水一般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害怕中喘过了一口气。
生天目仁幸是个很体面的女人。
这位上届的巫女身上还保留着神职人员的距离感,即使头发中已经夹杂着银丝,依旧一丝不苟地梳成了最端正的样子。生天目天星和她有五分像,只不过因为骨子里的气质而显得更柔和,当朝日见到了他母亲,才突然意识到生天目的长相可以给人多大压力。
浸血的刀尖抵着她的脖子,生天目现任家主抬起眼,平静地看向这个像一阵暴风一般卷进屋子的姑娘。
“你就是朝日,对吧?”
和朝日在生天目家见到的所有人一样,这位神官家族的家主自己,身上也没有一丝灵力。
“对,我是朝
日。您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他变成鬼了。”
膝丸从手中脱落的时候发出了极其清脆的一声响。
女孩强压着的冷静神色伴随着这一声响凝固在她脸上,四分五裂,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他怎么了?”
“他变成鬼了。”生天目仁幸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倦,她又回答了一遍:“我已经送信给你们鬼杀队的分部了,你们的主公现在应该刚接到消息。”
接下来她说的话朝日完全没有听懂:“看在他从前在鬼杀队工作过的份上,请你们在尽早杀死他之后,把他的遗物送回到生天目家。”
看在……工作……的份上?
尽快杀死他……?
她指的是生天目吗?她真的是生天目的母亲吗?怎么会有母亲,能用这种像谈论不想干的人一样的口吻提起自己的儿子呢?
另一只被不死川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感觉到他不受控制的用力,朝日听到他压在后槽牙里的敬语。
“请问他是怎么变成鬼的?从什么时候,谁把他变成鬼的?据我们所知他在接到生天目家的信回家之前都还是人类。”
“不用这样试探我,”生天目仁幸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背过了身去,仿佛不想让两个小孩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是我写信骗他回来,把他变成鬼的。”
“一个月前那一位鬼舞辻无惨找上了生天目家,一个照面就杀掉了当夜值晚班的所有家仆,生天目家以前只是对鬼隐有耳闻,从我上一代开始就一代比一代衰弱,甚至连有灵力的孩子都生不出来了,根本没有人能拦住他。”
穿着正装的女人声调很淡,她像是一个装在雕像里的人,即使是直面了鬼王也不能让她的声气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戴着西式礼帽的男人踏着悠闲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进来,无形的压力在他身边构筑了一个仿佛空气也会逃开的半圆,凡是被这个半圆笼罩的人都无声无息地爆成了一捧血花,她年纪幼小的女儿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站在外面问:“你是来做客的吗?”
那个男人在月光下耐心地隔着门和一无所知的奈铃说话,一边对着生天目仁幸无声地微笑。
“他告诉我生天目家很久以前丢失的儿子在正在鬼杀队做队员,他可以不对生天目家下手,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们叫天星回来,让他把他变成鬼。”
“所以你就照做了对吗?”
那叫朝日的女孩儿和天星的关系大概真的很好,在她开口的时候生天目仁幸甚至能感觉到她牙关不受控制的颤抖磕碰声。
“我是不怕死的,但我不能让生天目家就此截断。天星的事我早就知道,我早年觉得他本来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处,既然丢了这么些年都没有回来,那就依他的意思让他在外面生活吧。”她再次按住了眉心,低下头去:“我不怪他为家里惹来这样的鬼,但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的安危放在剩下所有成员之上。”
面目端正秀美的家主看向朝日的目光里,是一种冷酷而坦然的平静:“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朝日?”
朝日不知道。
她的一腔愤怒在这样的目光里甚至都没有办法发出来,女孩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是想问我隔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联系鬼杀队吗?”女人叹了口气:“鬼杀队真的打得过他吗?”
打不过,无论是朝日还是不死川实弥,在心里都深深地明白,从无限列车的惨烈现场就可以知道,光凭鬼杀队现在的能力,能不能消灭无惨完全是一个未知数,别说从无惨有目的的威胁中保护这些人。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朝日看
进生天目仁幸乌黑的眼睛里:“我想问的是,您有和生天目说实话吗?”
你有堂堂正正地告诉你的儿子,家人正在被威胁,可能需要他的生命吗?
你笃定他会拒绝吗?
你知道他有多么高兴又是多么纠结,半夜三更在屋顶坐着问我“他们是不是终于想起我了”吗?
在这句话音落下来的那一个瞬间,这个女人挺得笔直的脊背极细微地晃了晃。
“……对不起,”她闭了闭眼睛:“但我不能冒险。”
最后,朝日还是捡起了膝丸,把太刀送回了鞘里。生天目仁幸没有计较她和不死川毁掉的内院大门,她只是看着朝日犹豫了一会。
家仆和孩子都被遣散回了各自的房间,庭院里空无一人,在门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虽然不告诉你可能会更好,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小姑娘。”在女人疲惫得像是一潭死水的双眼中,终于波澜般出现了一丝类似于“恨”的情绪:“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清楚你叫朝日吗?天星没有来得及和我说这些。”
不死川实弥抬手捂住了朝日的耳朵,他阻止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但那句话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达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是那位鬼舞辻无惨亲口说出来的,他就是为了报复你。”
第133章 一百三十一[家]
不死川实弥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
不管是现在已经变成鬼不知所踪的生天目天星,还是现在和鬼也没什么两样的朝日。几乎是在那扇朱漆大门关上的瞬间,女孩就一言不发地捂着脸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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