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委屈的大哭,扯着他的衣角请求他留下来,可他扒开九月的手指,连伞都没有拿便一头扎进风雨之中。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他没有回来。
在那天接近零点的时候,孟夏发了一条动态。
照片上她头戴生日帽,双手合十,高高翘起的唇角彰显着她的快乐,照片角落的蛋糕面上隐约可见“宝贝,生日快乐!”的字样。
她配了条很短的文案:最爱我的人陪他最爱的人迎接生日。
周时予离开以后,九月一直不开心,生日宴也草草落幕。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因为担心周时予会淋雨,我没有睡在等他。
看到孟夏的动态,我只觉那句话说的拗口,却并没有深想。
如今再回想那张照片,分明是她在得意的向我炫耀她的胜利,同时也是在取笑我的无能。
同样是生日,她可以得到爱她的人的陪伴,我的小九月却只能哭着入睡。
可惜当时的我像是被下了绛头一样,相信了周时予公司有事的谎言,一边等他至天亮,一边心疼他雨夜还要去奔波。
从那天起,小九月再没过过一次有父亲参加的生日,她再也没有在生日那天快乐过。
这就是我重生回来之后,最为痛恨周时予的一个点。
我好想九月,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那个世界里好不好。
前生我欠九月的太多,这辈子我一定会保护好她、补偿她。
我摸着小腹,心思逐渐安定下来。
婚是一定要离的!
这辈子,我会自己带着女儿,过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叶总,你很难过吗?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总觉得你特别忧伤。”南风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很细心。
“没有,我只是太累了。”
“周总过来找你了,叶总,你说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周总他的心里也是......”
“南风,回去帮我联系律师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什么?”南风瞪大眼睛,“您是真的想要离婚?大上周你和周总吵架时不是还说这辈子死都不会离婚,让周总死了那条心的吗?怎么突然想要离婚了?我不太敢相信呢。”
我自嘲的笑笑。
之前的我该是有多么没有自我,才会连提离婚都如此的被人质疑。
“想开了而已,南风,你去我房间收拾行李,再给我开个房间。离婚之前,我不想和周时予共住。”
南风没再说什么,接过房卡离开。
我微阖着眼睛,把这两天的事情理了一遍,调研基本完事,我也该回去了。
很快就是爸的生日,我要回去亲自为他老人家操办。
离婚不是小事,我也需要先和爸妈打好前站。以防事出突然,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掏出手机给南风发消息,让她定机票,明天返回锦城。
有个人远远的走过来,安静的坐在我身边。
我侧脸看了看,不出所料,正是周时予。
他的脸被透过枝叶的月光分割成不同的形状,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在他惯有的清冷目光之中,似乎含着我所不能理解的痛苦。
“孟夏那边又出事了吗?”
他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起来有点难过。”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的难过只和夏夏有关?”
我想了想,“是你的惯有表现。”
周时予沉默了。
我坐得有点久,身上发凉,腰也不舒服,起身便想要离开。
他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朦胧的光线中,有点不真实。
第18章 火气和晦气
“苏苏,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吗?”
“因为--我不爱你了。”我坦然的回答他。
周时予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给他这样的答案,稍愣过后,情绪变得特别激动,他半转过身握住我的肩膀,眼是不可思议和受伤,“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你不是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不喜欢周时予的吗?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说不爱?”
他的话让我想起十八岁的自己。
在那个晚霞灿烂的傍晚,我奉老妈的命去周家给叔叔阿姨送刚烤出来的面包。
许久不见的周时予坐在他家的院子里,正在画板上专注的画一幅素描。
他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很多,头发也剪成桀骜的板寸,好看的手指捏着铅笔快速移动,那张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脸上布满隐痛。
那时的他坐在夕阳下,我从他的背影上读出浓浓的哀伤和旷世的孤独。
我的心被扯得生疼,就因为这一眼,我被他俘获了。
那天起,我开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做所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让他开心。
这一跟,就是四整年。
也许是我的真诚感动了他,后来,他和我求婚了。
重生后我才明白,感动他的不是我的真诚,而是我的姓氏和家世。
天知道被求婚那天我有多么开心,怎么也压不下翘起的唇角,我又蹦又跳的大声喊叫,想要向全世界宣告我的幸福。
“周时予,我叶扶苏在此对着天空、对着夕阳、对着风发誓,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弃喜欢周时予。”
他安静的站在夕阳下,安静的看着我疯,安静的看着我笑,然后说,“要说话算数。”
可是,不过十年而已,我爱不动了,因为伤太多、太疼,只能率先放弃誓言。
幸好这辈子才只过了三年,不至于让我太过内卷。
“抱歉,我变卦了。是我高估了自己,也错估了你。如果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个人,绝不会让自己喜欢上你,更不会嫁给你。因为,我叶扶苏值得一个忠于婚姻和爱情的人。这段婚姻困住了你,也淹没了我。我不想错误继续下去,所以,我放你走。以后,我们各自安好。”
“什么我心里有个人?你在说什么?哦,你是说夏夏?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周时予努力的和我解释,情绪有些激动,还有不被我理解的恼怒。
我仰起头望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淡淡的笑着,“你说你和她什么都没有,却会在所有有关她的选项中选择她放弃我。这世上除了爱情,不会有任何一种感情会让人做出这种选择。”
周时予有些急了,他扳正我的身体,强迫我和他对视,“是,你说的我都认。可那只不过都是小事,也值得你念念不忘?哪一次过后我没有补偿你,你不是收下我的那些礼物了吗?收下就是原谅,为什么还要提离婚?”
我确定我不爱他了,可他说的这些话,还是让我很痛很痛。
“时予,对于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来说,她最想要的,就是坚定不移的选择,而不是被抛弃后的补偿。哪怕补偿的礼物有多么昂贵!因为在她的心里,丈夫给她的唯一的爱,才是无价之宝。”
前生夫妻十年,他不懂我。
今生夫妻三年,他亦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想再谈了。
我站起身,拂去肩头的一片花瓣,抬步离开,“时予,回到锦城后,约个时间去民政局吧。财产我只要我应得的,绝不多要你一分钱,但也不能少给我一分钱。”
回到酒店,南风正在前台和服务小姐交涉。
“行李收拾完了?”我问南风。
她收回差点就要探进柜台的上半身,有些气急,“叶总,前台说没有房间了。不如,咱们换一家酒店吧。”
我看了看腕表,已经是夜里九点一刻,这个时间再联系新的酒店,太麻烦了。
一夜而已,能将就。
“算了,左右明天就回去了,我还住1918。”
“好吧,我送您回去。什么破酒店啊,连备用房间都没有,下次我们不来这家了。”南风一边嘟囔,一边扶着我进入电梯。
回到房间,洗过澡,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手提电脑整理资料。
周时予回来了,他的情绪收敛了,恢复成人前那副温润的模样。
他换好鞋进来,站在我所坐的沙发背后看了一会儿,说道,“苏苏,你的设计总是别出心裁,让我惊讶。”
我挑挑眉没有说话,切换下一个页面。
“你的这份设计会让周氏此次的投标如虎添翼,苏苏,我让助理定了后天的机票,明天我会去见见星南这次招标的项目负责人。准备了点礼物,当面送给他。明天让南风带你四处转转,后天我们一起回去。爸妈打电话过来,要我们周末回去吃饭。”
我捏捏隐隐作痛的眉心,烦躁到不行。
饭不能好好吃、觉不能好好睡,连整理资料也不得安宁。
如今又抬出周家父母,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关了电脑,准备回房间睡觉,冷不妨有人敲门。
周时予去开的门,我以为是小南风去而复返,却不料站在门口的人是暮江寒。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发梢还在滴水。深杏色的真丝睡衣,最上边的扣子没有系,锁骨的线条若隐若现。
一滴水落在胸口附近的睡衣上,那里的面料出现水滴状深色印迹,有点不动声色的欲。
他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一颗颗红得像顶级的玛瑙,挂着清澈的水珠,鲜艳欲滴。
我的舌底反射性的开始冒口水,竟然馋得很。
“你来干什么?”周时予好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再次变黑,没好气的发问。
暮江寒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越过他的头顶直接望向我,笑得很贱,“苏苏,这是我刚才去超市特地选给你的水果,都洗过了,你吃一点。我看你今天一天都不太开心,多吃点新鲜水果去去火气和晦气。”
第19章 出口恶气
看到周时予那张黑到没法看的脸,还有暮江寒贱兮兮明显没事找事的德性,不免想笑。
暮江寒这家伙总有让我破功的本事。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不用,我老婆想吃什么我自己会弄,用不着你献殷勤。”周时予黑着脸伸手去推暮江寒,另一只手想要把门关上。
暮江寒是什么人啊,能让他得手?
大长腿一伸,直接别住房间的门,大手格开周时予,直接走了进来。
他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拿起最上边那颗最红的递给我,“苏苏你尝尝甜不甜,这是哥哥亲手为你摘的,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我接过草莓咬了一口,果肉丰厚,汁水丰沛,果香浓郁,“嗯,好吃。”
是真好吃,酸度稍大于甜,特别适合孕妇的胃口。
“你出去,这是我们的房间,你没有权力进来。”周时予努力压抑着已在崩溃边缘的情绪。
“苏苏你看他啊,我就是单纯的给你送草莓,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居然开口赶人,这可让我情何以堪呀。”
说完,这货还特别羞恼的唰的把头转向窗子那边,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真是把好茶,比孟夏是绿多了。
就是吧,你茶归茶,就是能不能别这么搞笑,我真的会破功。
戏,该演还得演。
我咽下嘴里的草莓,啪的拍了一下茶几,用力过猛,手心有点发麻,疼得我卷起五指。
“周时予你在说什么,这就是你周家人的修养和待客之道吗?我说过多少遍了,这是我哥哥,我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老是想要为难他?你就不能宽容一点吗?你不管我,也不允许我哥哥管我,你是想要怎么着?”
“老婆我不是不......:”周时予见我生气,试图解释。
可暮江寒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为难的站了下来,委屈而无措的看看我又看看周时予,步步后退,“对不起周总,我就是担心苏苏营养不够影响身体,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苏苏,别因为哥哥和周总吵。今天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再做让你为难的事。我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说到最后,我竟从他那明显是兴灾乐祸的语气之中听出丝哽咽。
扮猪吃老虎,演得不错!
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儿。
周时予冷冷的目送暮江寒退出房间,然后在他的注视之下,暮江寒用房卡刷开对面的房间,周时予勃然大怒。
他太阳穴上突突的跳,脸涨得通红,像被当众戴了绿帽子一样的屈辱和愤怒,再也维持不住他的温润和有礼。
他抬起手指向我,“叶扶苏,你,你居然和他住对面!谁给你的胆子,谁允许你这样做?你怎么敢?”
周时予疯了一样大喊,完全忘了这里是酒店,房间的门也没有关,他说的每个字都有可能被别人听到,然后变成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反咬一口?
我震怒的站起来,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又甩了他一个耳光,“周时予,闭嘴。你和孟夏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我都没说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和我哥住对面?我们这是酒店的安排,纯属巧合,酒店的工作人员和完善的安保系统均可作证。
孟夏却是你亲自接到家里去的,不仅同住一个屋檐还要日夜陪伴。甚至于我为了公司在外出差,你却打着孟夏害怕下雨的旗号和她同床而眠,又是谁允许你那样做、谁给你的胆子,真的以为我好欺负?
我警告你周时予,你可以不要脸,但不要以为别人都和你一个德性。这个巴掌,是对你的一点点惩罚。再敢随便诬蔑我和我哥,我就把你那乌七八糟的事诉诸于众,让你身败名裂,再难翻身。”
重生之后,我第一次真正的出口恶气。
周时予捂着挨了两巴掌的半边脸,狼狈、难堪、愤怒、屈辱和不敢置信。
对啊,他不相信,多年以来一直对他唯命是从的傻女人,居然会毫不客气的在同一天扇了他两次耳光,还会用那样犀利的话语,怼得他无言以对。
他也不相信,那些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世上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会被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了解的一清二楚。
“叶扶苏,你居然第二次对我动手,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非你不可,不敢把你怎么样?”他放下手,用舌尖舔了舔挨打的那边唇角,眼底是遮不住的阴翳。
这一刻,周时予脱去温润的外衣,如同刚刚出世的地狱恶鬼。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见到了上辈子逼我让位的周时予,冷酷无情。
“有种你就签字,没种就不要叫嚣,只会让我看不起你。”我轻蔑的笑睨他,等待他的反抗或屈从。
周时予的拳头渐渐捏紧,眼睛里的阴冷让人害怕。
我无畏的和他对抗,绝不退缩半步。
小腹开始阵阵的抽搐。
我不由心中发痛。
是小九月吧,她一定是不想她的妈妈和爸爸成为彼此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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