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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凯文遇上杰西——乙夜/枼青衫【完结】

时间:2023-10-24 13:35:34  作者:乙夜/枼青衫【完结】
  “It’s not a race.”
  “我退出,是因为我不想让她难堪。”
  “我不会用拳头说话,因为她不喜欢那样。但如果你做出任何让她不舒服的事情,我会换一种方式来和你见面,粗鲁的方式。不瞒你说,我受够了生活在文明社会。”
  “To be a man is a choice.(男人是一种选择)”
  这才是乔瓦娜口中,女人们会属意的男人。必须是一个品德高尚的绅士,不能有一点儿坏心眼,也不会耍任何小聪明,只会直往直行,像个耿直忠诚的骑士。
  或许在他们的故事中,他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国王,身边总会跟着一个黑袍巫师,在他耳边低念咒语。
  《新生》中写道:另一个女郎仅是一个计策,我深心之象是她的形影,从未擦除。
  如此真实。但丁因为害怕人们看出他对贝雅特里齐的爱慕,于是假装爱上了别的女郎,并写诗表达对她们的爱情,以此来欲盖弥彰。
  就像儿时,当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一个弱智时,他开始刻意做出些惹人厌的举动。比如在餐桌上发出尖叫声,把家里的窗帘剪烂,不停地摆弄金属餐具,在盘子上弄出刺耳的摩擦声,激起人们的关注和反感。
  他曾是个可恶的小孩,只有母亲能破解他的讯息,了解到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缺乏爱与关心。他想以此来引起大人们的注意,让人们觉得他很特别,哪怕以这种反叛的方式。
  他一直在找一个能够破解他的心的人。但显然,她已经彻底不再在乎他了,否则又怎么会看不懂这一切?
  夜晚的别墅静悄悄。
  乔予洁在浴缸里泡澡,地上点着香薰蜡烛,手机里放着Black Blue音乐。
  她是因为许楷文才开始听Black Blue的。他喜欢爵士,三环上北京最高楼的那间云顶bar,会邀请很棒的爵士乐队,他不介意花上十倍的价格在那里点一杯饮品,带她享受整晚的音乐。
  他们的回忆总是美好的,甚至连难堪的部分,也让人怦然心动。
  女佣玛雷拉敲门进来,给她送来新鲜出炉的烤糖甜饼和柠檬水,用的是院子里的柠檬树结的柠檬。
  这个夜晚,原本很平静惬意,直到楼下响起了电子音乐声。
  玛雷拉告诉她:“道尔顿先生又带了新的女孩回家,浓妆艳抹,看起来很低俗。”
  乔予洁躺在浴缸里看书,“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些女人都是为了钱。”
  “我也是。”
  玛雷拉往水疗机里加香氛剂,然后说:“你应该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去和她们争宠。”
  乔予洁笑着说:“我们不是活在中世纪。”
  她被要求住在这座别墅里,但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必睡在主人房里。在这里的生活很空白,如同那个虚度的夏天,睡个懒觉,去湖边转转,一天就过去了。唯一能聊天的人只有玛雷拉。
  白天的时候,玛雷拉也会和她抱怨一些这里的琐事。比如Alex总是对他的衣服要求很严苛,如果发现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上有一处折痕,就会大发雷霆。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可以不做饭不打扫屋子,但不能不准备好我的衣服。如果你再搞砸,我就会和移民局写信,让他们将你赶回摩尔多瓦的乡下。”
  乔予洁听着玛雷拉模仿Alex气急败坏的语气,觉得分外有趣。玛雷拉嘟囔着,“Madonna!他有什么权利给移民局写信?”
  虽然玛雷拉的英文表述很生硬,词汇也不那么恰当,带着浓厚的东欧口音,但乔予洁基本能明白她的意思。
  原本应有的蝉鸣被电子音乐声取代,乔予洁有些心烦,于是关掉音乐,把书放在一旁,和玛雷拉闲聊。
  “你为什么移民过来?”
  “为了给我妈妈治病。这里的医疗福利很好,如果你得了重病,不需要花钱就能得到救治。”
  玛雷拉毫不介意道:“我的国家给欧洲输出了很多毒贩和妓女。女人们疯狂涌入西欧,年老色衰的做女佣,年轻漂亮的做妓女,喏,比如楼下那些。命好的或许能傍上个有钱的老男人,从此不必再回去。”
  “他支付你多少钱?”
  “一个月一千五百欧。其实报酬还算不错,如果我去做小时工,给人打扫屋子,一个月只能挣一千欧。”
  玛雷拉如实说:“在金钱上,道尔顿先生是个慷慨的人。但是他的性格实在太古怪了,他未来的妻子大约需要很强的忍受力……”这是避免不了的吐槽。
  洗完澡,乔予洁回到卧室,锁上门,戴上耳塞,打算好好睡一觉。
  禁令并没有限期,她能做的,只是不听不闻不问,也不去激怒他。
  夜深,急促的敲门声将她唤醒。乔予洁从睡梦中睁开眼,外头的天还是黑的,门外是玛雷拉焦急呼喊的声音。她穿上拖鞋去开门,玛雷拉用断续的英文说:“您快去看看,先生休克了。”
  乔予洁来不及穿外套,去到只相隔一个走廊的主人房。东欧女郎手里拿着电话,正慌乱地坐在床尾。床上的人衣衫完好,但整个人意识全无,只有手指在轻微的抽搐。
  乔予洁看见床头的盐酸纳洛酮注射针剂,她不确定他注射的是纳洛酮还是其他的合成药物,但以他现在的状况来看,很像是戒断反应。
  女郎将手机放在耳边,紧张地在咬手指,乔予洁看见了,问:“你在做什么?”
  “叫……救护车。”
  乔予洁走过去把她手中的电话夺下来挂断,然后拿起房间的座机,快捷拨号给了专职司机。
  女郎在她身后质问:“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想让他死在这里吗?”
  交代完司机备车后,乔予洁警告她,“你知道他在吃什么药。如果被曝光,这个代价你付不起。”
  女郎突然不语,她很清楚这个警告的真实性。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那些药物是他自己的,最终也会被定论成是她带来的。等待她的将是牢狱之灾。
  在LA的时候,乔予洁曾目睹过他因为戒断而癫痫发作,两种场景十分相似。当时她无疑被吓到了,第一反应也是叫救护车,差点酿成大祸。
  司机正在赶来的路上,回房换衣服前,乔予洁对着那位穿着红色情趣内衣的女郎说:“穿好衣服,离开这里。不要告诉任何人发生了什么。”
第65章
  圣安娜医院的特殊加护病房窗帘四闭, 只留有一盏暗灯, 百米外的高墙外,闻风而来的媒体在这个连烟草店都没有的郊区蹲守了两个晚上, 试图从出入人员身上探得蛛丝马迹。
  药效过劲, 他会在三到四个小时内苏醒,乔予洁在幽暗的病房里耐心等待着。
  窗外突然下起了暴雨,闷雷透过紧闭的门窗传来。
  她听着雨声, 望着病床上的人,心中在感慨细诉。那么大的雨,那么多泻之不尽的水,地球上有70%的都是水,似乎永远也不会干涸。而她只是那个寄居在船上的人, 漂着, 荡着,没有目的地。
  有时候她甚至想翻个身, 把自己彻底沉下去, 然后永远不再浮起来,不必感受这些起起落落,不再和命运抗争什么。当然在梦里, 她还想把他也拖下水,拉个人陪她一起沉入海底。
  一个人总是太孤独,活着也好,死去也好。
  病床上的人听不到她的心声,也没有转醒的迹象。乔予洁去到走廊外, 向外头的保镖借了一根烟。
  这些年,支持她抵抗这种抑郁情绪的,好像只有少得可怜的回忆。
  烟雾会散,心事会停,该结束的总要结束。
  人最重要的,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再回到病房,乔予洁的发梢湿漉,羊绒大衣上的雨渍深浅不一。
  仅仅吸一根烟,远不会搞得这样狼狈,除非她借机出去招呼了一下两天来不辞辛劳的记者们。
  床上的人醒了,看见她时,嘶哑的声音说:“在你眼里,我一定是个变态。”
  乔予洁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上,“你不是。其实……你更像我的雇主。”
  没有人生来就要做佣人,玛雷拉是为了生存必须做这份工作。但也许从他的眼中看,她其实和玛雷拉也没有分别,都是卑贱谋生的人。
  “你让我穿上昂贵的衣服,并不是因为你觉得我真的配得上它。而是你觉得我只有穿上它才能配得上你。”
  没什么自艾自怜,她只是在表达自己真实的感受。
  美人鱼有了双脚,也走的很痛苦,因为大海才是她的归宿。
  Alex倚坐起来,熟练地扯掉心率仪的管子,“无所谓了,你要回去找你的初恋了。他能给你什么,工作还是名气?是什么我给不了你的?”
  乔予洁在床边坐下,拢着头发,也不掩饰什么,“他能给我爱情。”
  她解释不了爱情是什么。用电影里的话来说——Sometimes you love a person because of all the reasons they’re not like you. And sometimes you love a person just because they feel like home.
  爱情并不是活在诗歌里的东西,它在生活中真实存在着,不必被歌颂,也无需赋予神性。
  她想要的是那种互相吸引,同时也能平等交往的爱情。她希望这个男人能尊重她,爱护她,永远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就这么简单。
  Alex兀自点头,“嗯。是我给不了你的。”
  “我能感化你吗?”
  “你不能。”他回答的很果决。
  片刻的感动或许有过,但感化并不存在。
  乔予洁点了点头。这样更好,不带感情,更方便谈判。
  “我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Alex拿起杯子,面无表情地吞咽着药片,“所以呢?”
  “你的病例,家族病史,包括注射针管还有那个与你春宵一度的乌克兰应召女,随便一样都能让你名声扫地。只要走出医院大门,这个消息价值百万美金。”乔予洁自嘲地说着,“比我一年辛苦工作挣得多。”
  年少成名的歌手演员,探求刺激的年轻富豪……上流社会像他这样的瘾君子数不胜数。合成药物与合成毒品只有一个词之分,意义却千差万别。黑暗一直都存在,只是没有人揭露黑暗。
  Alex终于正经凝视她,“我教会你太多东西了。”
  包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Sofia的问题,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就像一条在即将干涸的湖中垂死挣扎的鱼,已错过了最佳汛期。
  他不敢看圣母的眼睛,因为信仰是他最后的良知。它让他畏让他惧,让他自省。
  “你是一个病人。你需要看医生,而不是继续在女人身上寻求帮助,那根本无济于事。”
  乔予洁站起来,言尽于此。
  离开医院,Simon的轿车就停在正门外,早先还围堵在门口的媒体踪影全无。乔予洁料想,自己的小动作应都被Simon看在了眼中。
  这位生于肯尼迪遇刺同年的老绅士,一直尽心尽职扮演着清道夫的角色。Alex负责制造麻烦,他负责收拾麻烦。
  这个约她不得不赴。
  车窗露半,乔予洁冒雨坐进车里
  她直截了当道:“我不会改变主意。”
  “我欣赏你的坚定。”
  Simon含蓄道:“事实上你继续留在他身边,对我而言是一种威胁。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影响他。”
  乔予洁花了几秒钟弄清他的真实来意。
  “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功不可没。”
  他们是国王和巫师的搭配。到底是巫师蛊惑了国王,还是国王本就心存恶念,永远没有人知道。
  Simon一笑了之,从西装内兜里拿出一张支票,“做一个保密者,你将得到你应有的报酬。”
  “包括自由?”
  Simon为她拉开车门,“从来都没有什么照片。他比你想象中要善良那么一点。”
  ** **
  三个月后。
  即将订婚的Chris在“百忙之中”抽空和乔予洁见了一面。
  走进咖啡厅时,Chris扯着粘在发胶上的柳絮说:“我最不喜欢北京的地方就是这些白毛毛,我有鼻敏感,好在我终于要走了。”
  “你要去哪?”
  “南京。”
  辞职后,通过朋友的引荐帮助,Chris很快找到了下家。工作地点在南京,一家外资公司,薪资不比在投行,但胜在工作轻松且时间富裕。Sarah的家也在南京,于是Chris想也没想就接受了这份工作。
  乔予洁抿了口咖啡,淡淡道:“南京也有柳絮。”
  “不是吧……”一通牢骚。
  Chris挠了挠脖子,总觉得身上有什么地方隐隐作痒,毫无形象地问:“诶,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和那位内衣小开订婚?”
  乔予洁垂首,“我们早就分开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最合适对外公布的时机。”
  她离开的这三个月,Chris、余珊、吴祎,或许包括许楷文,都认为她回到了Alex身边。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想彻底处理好自己的问题,给生活一个崭新的开始。
  离开圣安娜医院后,她和Alex在律师的见证下签了一份保密协议,宣告这段关系的终止。
  没有Simon暗中的帮助,事情不会进展的这样顺利。
  乔予洁清楚Simon居心为何,他想要操控他,毁掉他,然后窃取这个家族可观的财富。
  海中有利维坦,陆地上有贝希摩斯。但最大的恶魔,永远是人的贪念。
  她没有圣母心作祟到去让Alex警醒,或许他根本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他生在一个错综复杂的家族,前半生所享受的一切,都要靠后半生来偿还。
  这是他背负的十字架。
  谈判那天,Alex一如既往有墨镜和西装油头相佐,唯独不搭调的,是那粒黑色的袖扣。
  即使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相见,他也没有给她任何温情之词,只是摸着下巴上齐短的胡须,时不时用那种烦躁的语气打断律师说话。所有人低他一等的人,都是不起眼的存在。
  乔予洁终于明白,人们不会变,这个世界也不会改变。有时候,我们只是自以为自己能够改变点什么。最难的事情,不是和这个世界妥协,而是和自己妥协,接受自己仅仅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改变事情的能力。
  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人和改变一个不适合自己的人,如果对两者等额投资,毫无疑问,后者的回报率会远远低于前者。
  落笔签字时,Alex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什么留下你吗?”
  乔予洁潇洒挥笔,没有迟疑,然后合上文件说:“不重要了。”
  他们之间不止是隔着一张谈判桌,或是一层黑茶色的镜片。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片洋,而他的心是一座孤岛。在一百亿公顷的海上找一座孤岛,就是最擅远徙海鸟都做不到。
  她不过是比他更早认清现实而已。
  乔予洁不知道此刻对桌的男人在想什么,但结果是,他最终接受了这个决定,无论以何种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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