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顺势看向了翁玉宸垂在身侧的手,纵然对方下意识地遮挡,他看清后还是忍不住惊呼出了声:“公子早上未曾换药么?”
白灼灼这才看到少年手心里的一点殷红,内心有些自责,翁玉宸是习惯将自己看的不那么重要,可是她怎么也忘了提醒呢……
而翁玉宸在听到小童子的话后才将手拿在了胸前,看了眼才道:“无碍,不日……”
话还未曾说完就被打断了,十一径直上了台阶,竟伸出手捧住了少年受伤的右手仔细去瞧。
一旁的白灼灼吓得将眼睛挤了起来,有些不忍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一该是被狠狠甩开。
她记得翁玉宸不喜人触碰。
然而她等了许久都未能听到那声脆响,等到的却是十一的轻声细语:“若是不耽误公子的话,十一可为公子上药。”
沉默过后,是翁玉宸的一句“劳驾。”
白灼灼睁大了眼,眼下青砖石一晃,竟又回到了住处。
回到住处后,十一净过手后就开始为翁玉宸处理起了伤口,他动作轻柔地将绷带揭开。
那暗红色的翻卷的血肉暴露在眼前时,让在场诸人都是一阵强烈的吸气声。
要不是少年表现的太过平静,他们都还以为这伤不严重呢,于是就都噤了声,十一尤其,抿紧了唇线,开始仔细地上药包扎。
将白布缠绕好后,十一郑重地抬起眼,表情也很是严肃:“若是一般的伤口倒还罢了,可自行愈合,但段姑娘的鞭子可不是一般的武器,其上倒刺相传是魔龙的牙齿所制,碰上若是不好好医治可是会……”
他原本想说死掉,可是在碰到少年冷寂的目光后,就默默将其吞下,而后将药粉留在了一旁。
十一不由得暗自庆幸此次来拿的药很多种类很齐全。
而另一边,原先提着心的白灼灼有些七上八下。
接下来会怎么样你倒是说啊,要是有实体,白灼灼肯定会不住摇晃着那小童子,直到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可惜没实体,一切都白搭。。
她正要开口去问翁玉宸,却看到少年的目光朝向的竟是十一的手腕,白灼灼也跟着看去,就见十一原本光洁的腕间却有着层层叠叠的红色血痕,像蜈蚣一般盘横在腕间,在看另一只手也是如此。
联系到先前所见种种,白灼灼第一反应是觉得十一是在灵药谷收到了欺压,但随即她便看出些不对劲,那伤口层层叠叠且隐隐发黑,估计年代已经很是久远了。
白灼灼还要在看时,十一好似有所察觉,他将衣袖放下,顺势坐到了凳上,坐姿乖巧两只脚也才堪堪到底地面。
白灼灼便有些心疼。
眼见沉默继续蔓延,对面小童子的脸上也起了不自在,正当他挠了十次头,最后一次深呼吸后,白灼灼觉得他是要辞行了。
翁玉宸却开口说话了:“你与十二现在不在一处了?”
白灼灼一愣。
但十一脸上无所适从的尴尬缓缓褪去,他张了张嘴,便说道:“是的,他……”
“他有志气,不像我。”
语气却满是骄傲:“所以才会被调到成碧峰啊,虽然要照顾那……但可比灵药谷又前途多了,所以我为他开心!”
“我于十二虽不是亲生兄弟,但我比他大,就要照顾他,不过现在,嘿嘿……”
他又挠了挠头,白灼灼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十一比十二大,为何看起来倒是十二大很多呢?
想是十一把好吃的留给十二了,那也不至于吧?
白灼灼陷入了沉思,直到十一要走,这一次翁玉宸没有出口挽留,而是将人送出门外。
十一正准备告别,没想到那如嫡仙一般的公子,却径直说了道口诀,随后竟越过他走下了台阶,朝旁去了。
于是他便在原地费力思考着,回忆着那好看唇形吐露出的口诀,也跟着念了一变后,就发现原本湿淋淋的衣摆霎时间就干了。
“是干衣术啊。”
十一一楞,抬头望向翁玉宸离开的方向,原本干爽的眼底却渐渐湿了。
这一次他又念了口诀,但眼里的泪却止不住,还是湿漉漉的,但十一的心却暖洋洋的。
……
白灼灼回首望着站在原地的小童子,直到对方的身影变得如同小米粒一般大小,她才回过了头,然而心中却满是郁结。
不自觉地脱口道:“你说十一手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望着少年在薄雾中被浸湿,显得更加浓重的眉眼,白灼灼便放弃了追问。
他又怎么能知道呢,还不如问十一来的实在,正沮丧之际,就听到少年的声音,语气轻飘飘仿佛打着卷,但里面的内容却很是沉重。
“人间有术士为了制作小儿傀儡,将七八岁的小童放在瓮里七七十九日让其停止生长,等成形后便掏空内里,供其驱使,那伤痕就是由此而来……”
明明是她能懂的字词,但组合在一起怎么就难以读懂呢,白灼灼呼吸变得很重很重,安然躺在剑鞘里的剑身也躁动了起来。
恍惚中,十一的笑脸在眼前晃,还有那要很努力才够得着地面的脚掌,想必那脚腕也是一圈圈的勒痕吧。
恍惚间白灼灼好像听到了少年的一声轻叹,在那声叹息里,她想:真该死啊。
接下来的路程谁都未曾说话,直到光芒劈开了层层雾障,将温暖度送了过来,等到身体那阵阴冷彻底消失,身上被晒的暖融融时,白灼灼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忽然开口,声音艰涩不已:“总有一天,我会杀净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害人的恶徒……”
“还有你,我们一起!”
“好。”
少年轻轻地应了一声,而后轻轻地默念了一句:我们,随后心满意足地低下了头,默默地行着脚下的路。
山虽在在晋元宗山脉附近,但在最南边,等一路行过去后也挺费时间,眼看着即将抵达。
白灼灼看向少年,却发现对方双目幽深,直直地向着那洞府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在犹豫。
她正要出声提醒,却看到少年径直抬了步,矮身进了洞府,这一次目标明显多了,径直地朝向了那头顶的暗室,将多宝阁拉开后,便矮身钻了进去。
等站上去时,出乎意料地却没有想象中的那道人影,面前的石室空荡荡的,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声,白灼灼瞪大了眼,不禁怀疑先前听到的那阵人声只不过是……
她小心翼翼地朝翁玉宸递去一眼,却看对方眸光微垂,表情看不出是遗憾还是庆幸。
白灼灼有些不懂,少年却转身就要离开,她有些不甘心地在室内寻索了一圈,眼见却无功而返,正要转身随少年离开时,余光却瞥到玉床上似乎有道起伏的人影。
腰间的长剑嗡嗡地响,翁玉宸便停住了步子,一步步跟着那剑尖指引的方向前进。
等到了那道玉床前,少年的喉头滑动了一瞬,表面看起并无异常,但只有白灼灼知道在安静的室内,属于少年几乎的心跳声。
她也有些害怕接下来看到的景象,来不及去想道君的洞府里怎么会有个人,那人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被囚禁在此?
随着少年一步步的接近,手指也攥上了玉床上垂下的纱帐,白灼灼随着少年的目光一步步接近,这才看清楚那人的面容。
那人平躺在玉床上不知是死是活,穿着一件被污的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袍子,脸上被长发覆盖,隐约能窥见面容,胡子也一路垂到了腰间。
白灼灼沉浸在震惊里,没有留意到少年原本紧攥着纱帐的手松开了,纱帐自然垂下遮挡了一部分视线。
白灼灼便从剑身里出来,恢复了灵体,抬头与翁玉宸对视了一眼,却见少年也是一脸的茫然。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于是双双调转了视线看向了那玉床上的老叟。
要是个美人倒也罢了,竟是个老头子,恒绰道君到底有什么怪癖,还是这人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白灼灼紧锁双眉问道:“这人……还活着没?”
翁玉宸视线落在了那人微微起伏的胸口,片刻后下了结论:“还活着。”
白灼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围着玉床转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将人唤醒,一时反应就是戳,可这人身上实在是……
离得远了还有股难闻的气味。
她有些犯难,求助似的望向了翁玉宸,翁玉宸收到信号后,径直将腰间长剑卸下,就要朝那老叟的身上捅去。
一声不字卡在喉咙眼里,白灼灼就看那剑身径直转了个弯,敲在了玉床上。
白灼灼便生生止住了飞扑上来的身子,迎着少年疑惑的目光,扯出了个笑:“嘿嘿……真聪明。”
随即就盯住了玉床上那人紧闭的眼睑,只见眼皮似乎滚了滚,白灼灼悄悄提起了气,而那眼皮却依然没有睁开的迹象。
而那人的眉毛却皱了起来,嘴里不知咕哝了句什么,竟转了个身继续……睡了??!!
白灼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趴在玉床边缘,求助性的望向了翁玉宸。
翁玉宸便再一次敲了敲玉床,只是这次持续的时间就更长了,而且敲得手法也及其特殊,连白灼灼都有些吃不消了,她再一次看向了玉床上侧躺着的身影。
这一次他没有辜负白灼灼,霍得一下坐起了身,声音也是艰涩不已,好像几百年都未曾说过话一样:“哪里来的女娃娃?”
白灼灼逐渐退后的身形一窒,对方也能看到她?
怪事年年有,怎么今年这么多?
她惊恐地望向了翁玉宸,就见少年也没了先前的云淡风轻,此刻眉头紧锁直直地盯着那玉床上的人影。
等在翁玉宸身后藏好后,白灼灼悄悄探出了一边脑袋,就看到那玉床上的人,将双腿垂到了地面,在抬头看向翁玉宸的瞬间,身形就是一颤,枯瘦面颊上闪过了一丝诧异。
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他起身落在了地面,动作牵动着身后的锁链一阵阵响,那锁链牢牢地缚住了他的四肢。
白灼灼这才发现这人身形很是高大,但她也由于方才的种种十分震惊,决定抓紧问话,于是瞪着那人影:“你能看到我?”
“不能。”
那人没好气的答道,又坐回了玉床上。
白灼灼瞪大了眼睛,立刻回道:“你不但能看到你还能听到呢?”
闫雪飞将眼睛一瞪,不由得奇道:“你为何觉得我看不到你呢?”
“因为我是剑灵啊,剑灵一般只有剑主才能看到啊……”
语气越来越小,只因白灼灼自己也弄不懂为何了,若真的只有剑主能看到,那翁玉宸又是怎么看到她的呢。
怎么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白灼灼陷入了空前的怀疑中,聋拉着脑袋又挨回里翁玉宸的身侧。
于是她自然就没有发现,玉床上坐着的闫雪飞在听到她说自己是剑灵,脸上一瞬间的惊讶。
翁玉宸的眼神略过那人手上的锁链,再到玉床上不甚明显的刻痕,最后落到了那人身上,垂到地面上的黑白夹杂的长发,以及那弯曲老长里面暗藏污垢的手指甲。
翁玉宸别开眼神,皱眉问道:“你是谁?”
那老叟却不答,抬头望天像是在仔细思考,半晌后他回道:“不记得了。”
随后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道:“但我记得,我姓闫。”
“姓闫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哪知道你是哪个闫?”白灼灼叉着腰看着眼前的老叟。
老叟竟委屈地扁了扁嘴,看的白灼灼一身恶寒,她不着痕迹地避开,看向了翁玉宸,翁玉宸却径直低头,半晌后他抬起眼,幽幽地说道:“我记得玄清门的开山掌门就姓闫,叫闫雪飞。”
那老叟眼神闪了闪,却摇头否认:“那是谁,不认识。”
一副你能奈我何地模样。
谁知翁玉宸却没有丝毫反应,而是径直上前一步逼问道“你与厉恒是什么关系?”
厉恒是恒绰道君的俗名,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而那老叟却放开了神色,双手撑住膝盖长叹一声:“做了不少功课嘛。”
正当白灼灼以为对方终于愿意好好谈谈时,他却笑得一脸讨好,献宝似的朝面色不虞的少年伸出了那双深山老妖般的手。
“你帮我将身上弄干净,我就告诉你如何?”
言罢,他看向了翁玉宸腰间的长剑,也就是白灼灼的本体剑。
“老夫看你腰间的长剑却是不错,正好为老夫我修剪修剪指甲。”
说着他朝翁玉宸呲了呲牙,里面焦黄乌黑隐隐一闪。
眼见那光晕下的少年眉目越发冷寂,他便呵笑地收回手,向着白灼灼嘟囔了一句:“倒是挺宝贝自己的剑的。”
白灼灼一愣,嘴角微微翘起来了:“那可不。”
言罢,她看向了翁玉宸,就见少年的指尖凝结起一团光晕,那光晕朝着那老叟而去,顺着他那身躯盘旋而上,很快那拖地的长发和弯曲的指甲也都脱落在地。
良久后,原先那个叫花子不见了。
男人原本儒雅温和的面孔就显露了出来,脑袋上顶着发髻,很有几分话本子上得道仙人的感觉,不过嘛真实年龄却是看不出来,大约在得有五十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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