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灼逐渐感到齿冷,她与翁玉宸对视了一眼,非常确定少年也与她有着一样的感受。
但他却为何不戳破,反而要跟着闫雪飞走呢,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是在搞些什么名堂吧。
回转过来的白灼灼,也心知此次是个绝佳的时机,之后也未曾流露出惊讶,十分平静地跟着翁玉宸便上了他的飞行法器。
一行三人便上路了,白灼灼端坐在扇面的最前端,怀抱着双肩,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荒谬之感,心中天人交战。一会觉得闫雪飞身上有鬼,可他被关了这些年,脑回路异于常人也是正常的,但另一边,她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不安感席卷了她的心脏,于是小心的祭出一抹神识,留意着身后相对站着的“师徒”二人。
闫雪飞望着低下飞速略过的密林,神情晦暗不明,飞行法器不论是速度还是飞行的高度都很精妙,足以感受着主人灵力的深厚,以及精准的运用能力。
面前这人似乎已经不在是,当年翁家那个绝望的少年了。
他立在扇面中间,此刻正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衣摆被雾气沾湿,神色氤氲着,看不太真切,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那半边侧脸精致的如同,却不显得阴柔,反而是恰到好处的意味。
不仅让他感慨起来造物主对其的偏爱。
真的,已经不一样了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闫雪飞控制不住地感慨着,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他曾经爱过,用性命守护的女人。
可她却到底让他失望了。
那他也会么?
闫雪飞的眼中阴翳渐渐弥漫,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扇面中间,方才还低着头的少年像是已经观察他很久了,此刻见他抬眼,竟上前一步。
是看出了什么么,闫雪飞还来不及怀疑,风便将少年的话吹了过来。
“此去路途遥远,你可以休息一会。”
闫雪飞心底徒然一松,他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时,少年却径直转过了身,向着扇面另一边而去了。
白灼灼能感受到身后种种,察觉到翁玉宸在她身后站定,她便回过头,就望见少年脚踏山河,身后是墨蓝的苍穹,他立于寰宇之间,墨发随风飘散,眼中分外清明。
惊艳过后,心中却是一叹,白灼灼转过头,将脑袋搭在了支起来的双膝上,神色满是忧愁。
白灼灼心中还堵着气,不明白翁玉宸到底有何谋划,她不是怕危险,只是嫌他有一次地瞒着她。
来不及理清心中的烦忧,脑袋顶却是一重,白灼灼瞪大眼,呼吸也变得几不可闻,而脑袋顶的触感便清晰了起来,少年的手落下后,揉了揉她的前额,动作很是温柔。
白灼灼便抬头,便正好扑捉到了翁玉宸落下的眸光,他的眼底竟泛着淡淡的疲倦,却依旧温和地望着她。
“此去路途遥远,睡会罢。”
你方才摸了我的头哎,这样下去怎么睡得着?
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但因为翁玉宸方才的动作,竟令白灼灼很大限度地放松了起来,她仰面躺倒在扇面上,真的听话地闭起眼,嘴角还轻轻地翘着。
翁玉宸见状后,竟折下身子,目光便放在了白灼灼的脸上,等到看到少女眼皮子不在转动后,他才有了动作,抬手便将外衫解下,叠成一团后,轻轻地便塞入了白灼灼的脑袋低下。
动作慢条斯理,好像十分享受,等到做完后,翁玉宸眼底的疲惫竟也消失了,他定定地望着白灼灼,神色有着超乎寻常的专注。
良久后,他才移开了视线,与此同时,身后那道若有似无地眸光也消失了,等他转身之际,便看到那背对着他躺倒的闫雪飞。
嘲讽的笑自唇边阔大,翁玉宸未曾戳破,折身便来到了另一边,望了那扇面另一边白灼灼飘飞的衣角后,便将扇面往下降了降,眼见衣衫不在飘飞后,翁玉宸这才放了心。
望着低下飞速翻阅的景色,久久地站着。
等到太阳刺破云层洒下热烈的光辉,柔风刮过耳畔后,白灼灼才悠悠地睁开了眼,可仰面躺着的她,眼前却并不是炽烈的太阳,也不是青白的天,更不是厚重的云层。
而是——白布?
白灼灼揉了揉眼睛,可在睁眼时,白布还是白布。
她迷蒙地半坐起来,而头顶的那道白布竟也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着,正正好地替她遮盖住了那道毒辣的光。
白灼灼有些意动,将脸凑上前去,却发现那白布有一点点熟悉,似乎是在谁的身上看到过。
于是她便转过头,忽然就见扇面中央,立着一道人影,那人影的衣摆下却不知怎地却缺了一截,如此这般却分外没有损失他的气度,反而多了几分独到。
白灼灼的视线一点点上移,便略过了少年修长的双腿和窄瘦的腰身,只是倒上半身时,那衣料却折射出了一道亮丽的光,她瞬间便反应过来。
这是她替他缝制的天蚕甲。
没想到他却一直穿着。
白灼灼带着感动的不知如何之际,却突然道他的外衣呢,却手却不小心触碰到了一片硬物。
神情立刻变作了然,哦,原来的外衣变作了她的枕头。
白灼灼赶忙将那枕头外衣抱起来,小心地将其上的发丝黏去,之后便将衣物抖开,想要看看其上有没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对着光照了半天,见一切完好,就是有些皱巴巴。
于是就将展开的衣物收回来,于是藏在衣衫后面的人便露了出来,翁玉宸覆下身子,正好与坐在地面上的白灼灼齐平,两厢对视下,白灼灼心底却越来越慌。
期望脸上是干干净净,没什么分泌物之类的吧。
好在少年并没有看太久,便直起了身子,白灼灼便松了一口气,轻拍着胸口缓解之时。
翁玉宸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她回看过来的时候,突然道:“……很好看。”
白灼灼一时没反应来,谁好看?
翁玉宸只得重复了一句,神色却无半分不耐,反而十分专注地道:“你啊。”
怎么这么冷清的外表,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地让人脸红呢?!
白灼灼反手按了按脸颊,如今已经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为了掩饰尴尬,便将手上的衣物递了上去。
“穿上吧,小心着凉。”
……白灼灼想打死自己,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晚,翁玉宸明显已经吹了一夜的冷风。
可出人意料的是,少年却未曾开口反驳,而是伸出接过,便穿在了身上。
趁着翁玉宸穿衣的功夫,白灼灼也平复了过来,她从扇面上站起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到哪了?”
“在过半个时辰便可到底芦峡了。”
闫雪飞的声音从一边传来,带着一丝久晒的奄奄。
“这么快?”
白灼灼惊叫道。
闫雪飞神色也有几分复杂,这么快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主人的灵力足够深厚喽。
在解答完白灼灼的疑惑后,闫雪飞他却没了说话的心思,望着越来越接近的故土,他心中复杂一片,情不自禁地便走到了扇面的边缘。
甚至只要用不了半个时辰,竟已经到达了。
这个地方却没了往日的喧嚣,还是记忆里那般美,只是却很是寂寥。
如果要在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结束掉这一切也不错。
可是他还是未曾得到自己想要的。
于是定了定身后,他便回身望向了翁玉宸,语气漫不经心地道:“可曾见到九黎了?”
“嗯。”
闫雪飞的心头登时猛跳,但为何见到了却是这么个结果,他当年费劲心思研究出来的地势,就是为了将其复生,但结果竟是……
里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顾不得隐藏还要再问时,扇对面的少年却轻描淡写地道:“九黎已被重新封印,今后也不会在出来作乱了。”
什……什么?
闫雪飞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望着少年的眉目,他便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他竟再一次破坏了他的计划么?
顾不得会不会落下破绽,闫雪飞的神色一瞬间便落了下来,但紧接着,便成为了不在乎。
如此这般,也好,反正他已随他来到了这,接下来,该是他的主场了。
哪里,有他半生的谋划,总不至于这次还被他破坏了吧?
闫雪飞转过身子,面向了芦峡的方向,似乎能感到那湛蓝,与天际连成一片的湛蓝。
只不过那往日清澈的海水,此刻却显得有几分污浊,而远处的天际,乌云却在那小小的渔村上方开始聚拢。
白灼灼望着闫雪飞的背影,竟觉陌生的很,想起方才他旁敲侧击的问询,便已得知了他的目的,原来闫雪飞想知道的是竟与九黎有关。
而且在得知九黎被重新封印后,脸上的表情竟是那般的失落,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难道他就是当年那个破坏地势,造成局面的人?
仔细一算,时间也大致对得上,他应当便是上一拨进入那洞天福地的人。
可是闫雪飞会是那一心想要灭世的人吗?
白灼灼觉得不是……
但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人真的是闫雪飞么?
第66章 第六十六把剑
不等她再有过多的怀疑, 芦峡已经到了。
而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竟灰拜了下来,将这个略显破旧的小渔村显得更加破败, 到处都是破旧的茅草屋, 与岸边遗留下的破船。
但闫雪飞竟流露出了极复杂的神情, 轻车熟路地便从村口的岸边登顶, 朝内走去。
翁玉宸一直紧盯住闫雪飞的动作,见状却只是跟上, 不一会便跟着闫雪飞转完了整个小渔村。
最后他停在了一处院前,而小院上方, 竟是风暴最为凝聚的地方, 无数风浪在此处卷起。
闫雪飞越径直无视,好像收到召唤一般,正要伸手推开篱笆墙时, 却听到身后,来自少年淡淡的诘问声。
“你为何会对厉恒的住处如此熟悉?”
闫雪飞身形一顿,他转过身望着翁玉宸,眼中竟有淡淡的埋怨:“我向你说过的啊,我当时被厉恒的父母所救,曾在此处住过……”
话还未曾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撒谎。”
翁玉宸厉声道, 他雪白的面孔隐隐泛着青,额角上缓缓暴起青筋。
白灼灼未曾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翁玉宸,他总是那般温文, 宛如润物无声的雨, 连生气起来也更像是自苦,如今却流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翁玉宸……”
白灼灼的声音很快便被狂风吹散, 身子却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偏离,只因头顶那道炸开的漩涡,里面似乎酝酿着云雷,其中一道便狠狠地砸下来,竟掉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而那地面顷刻间便变得乌黑不已,原先生机迅速被抛离,那些土里的生机,那些嫩芽与钻出地面的蚯蚓,甚至地表深处的根叶与经脉,仿佛被看不见的巨手扼断了生机。
那片世界徒然变得乌黑不已,了无生机,死气沉沉,而那黑还有蔓延的架势。
她不敢想象若是人到达了那个灰色的世界会怎样,会死吧,还是比死更加恐怖百倍。
她心下震颤,要后退之际,那道黑便即刻停止了蔓延,她还来不及高兴,耳边又炸起一道闷雷,但声音却远远的。
白灼灼似有所感,她抬起头,便将原本的天幕上,竟炸开了好几个光洞,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似乎已经将整个天幕覆盖了,那些光洞里翻腾着的云雷,竟不约而同地纷纷激射在了地面上。
不管随即击中什么,那东西便会“死”掉,那地方也会便变灰,成为死域。
死域里寸草不生,仿佛神弃之地。
而更为恐怖的是,那雷降落在地上形成的焦黑还会蔓延,谁也不知道会延伸出多远。
只知道若是在降落下一道云雷,那么这小小汉州大地,便很有可能不复存在。
闫雪飞到底干了些什么?!
“还是该叫你厉恒呢?”
翁玉宸的声音透着几分疲倦,却令白灼灼僵直地抬起了头,望向了篱笆墙外的“闫雪飞。”
他低着头,神情开不真切,发髻早已被风吹开,墨发在空中狂舞着,状似银蛇。
身体中间却射入了一道道白光,随后面皮一点点脱落。厉恒的面容一点点露了出来。
化神期修士强大的灵力波荡开来,风力更加狂放,将身后的茅草屋卷的飘零了出去。
白灼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但是怎么会?
所示闫雪飞是假扮的,但任何幻化之术都会留下痕迹,可偏偏翁玉宸也始终无法发现。
于是目光一点点下移,便接触到了厉恒脚下堆成一团的东西,看着看着,却几欲作呕,白灼灼的眼底早已血红一片,她双膝一软,竟跪倒在了地上。
此刻,她方知为何那般天衣无缝,是因为那本来就是闫雪飞的皮囊啊。
白灼灼的心脏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抓了一把,看向厉恒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就如身前的翁玉宸一般模样,少年的眼底一片血红,墨发被狂风摧折着,眉宇间满是痛楚。
“你是何时……”
不等他说完,那篱笆院墙外的厉恒负着手,一派雍容,迎着翁玉宸狂躁的视线,却分毫未曾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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