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殿下这般恼羞成怒,是因为妾说对了,是么?倘若殿下不曾做过那些事,又怎么会害怕。”
“郑清棠,”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赵怀英心头怒气终于挨不住了,提剑指向对方的喉咙,“你想揣度本王的心意?”
郑氏不怕死,他之前对眼前人彻底绝望。明面上是夫妻,可他从未碰过自己,桩桩件件积累下来的委屈,她早就垮了。
郑氏庆幸的是,和自己一样,同是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赵怀英……”不知她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看着眼神一幕,她眼泪满是悲戚和怨愤。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忏悔,只因为是郑氏带自己去的端王府,所以他就迁怒郑氏。他恨郑氏,无意中揭穿了自己的阴谋,让他无法再把场骗局进行下去。
郑氏成了阻碍他成大事的罪魁祸首。
他手中的长剑,终究还是有一日,对准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衡阳……”赵怀英丢下剑,追出门去。追到听雪院的时,他听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他被冰冷地隔在门外头。屋子燃着灯,任由他多次拍门,里头的人仍旧不为所动。
到最后,他心也烦了。他不想再这么无休止地哄着她,不想再去理会她的蛮不讲理,和不懂事。
他一点也不想再包容。
“没有我,皇上一样不会放过陆家,”他透过罗窗,看到那个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我希望你天亮之前,可以想通这一切,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性。”
他说罢也不等对方回什么,气呼呼地耍袖子大步离去。他很累,每日要上早朝,下朝以后还有许许多多处理不完的公事。
他要对付的人和事,很多也很杂,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处理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愿意给自己解释的机会,说什么都不听。
裴影在后头追得紧,他担心衡阳出事,可见赵怀英被她气成这个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不能再惯着她了,简直无法无天……”他一脚将整个案牍踹翻,坐在窗前,兀自生闷气。
衡阳听到脚步声走远,这才扑到被褥中,伤心地号啕大哭。纵然有一肚子的委屈,也不知道该同谁讲起。
她单纯地以为,赵怀英记恨陆照枝,是因为他横刀夺爱,现在才恍然大悟,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即便她没有嫁给陆照枝,赵怀英也不会放过他。
当年陆家在朝堂上声势是浩大了些,这怎么就成了皇帝除掉陆家的借口?
衡阳躺在榻上,望着屋脊,就这样待待望了一整夜。她心里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像被困在藤蔓中,越绕越紧。
她有些难以呼吸,在临近天亮的时候,突然从榻上起身。找出箱柜中的绸缎,稳稳地系在了梁上。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一辈子都会为赵怀英所掌控,成为她的傀儡。她没有自由,终身都会被禁锢在这庭院之中,更不知道以赵怀英的失心疯,他会做出多少让自己难以接受的事。
倒不如就这样去了。
她脱了鞋子,踩在镂空雕花圆凳上,把一巴伸进了绸缎中。一股窒息的拉力,从脖子间传来,她很快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睁开看到的,便是床榻边安安静静坐着的赵怀英。
她分不清是梦,还是在阎罗殿,看到他的第一眼,只想逃,远远地躲开。
她抹了抹自己的脖子,剧烈的疼痛让她大喊出声,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
她没死,被救了过来。
赵怀英手中捧着药碗,轻轻呼气,不紧不慢地舀起,又落下。
“醒了?”他轻轻咬字,衡阳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可她眼底除了心悸,再无其他。被发现一次,就绝无可能再有下次。
她没说话,想再往床榻里头躲,这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被牢牢捆在了床柱上,动弹不得。
“以防你再做傻事,我就想了这个办法。”他轻笑着,刀刻般的五官在晨光中更显绝美,也更无情。
“放开我。”因为脖子受了伤,连声音也沙哑了,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
“邹衡阳,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你最好识趣一些,”他轻抬眸,眼里似有化不来的霜雪,“不要总无理取闹,惹我不高兴。”
现在的他,已经懒得装了。衡阳扭过头去,避开他送到嘴边的汤药。
如若可能的话,她真想亲手了结了他,同归于尽也是好的。
“喝药。”他面上带着愠怒,嗓音低沉。
她仍旧不为所动,甚至尽力地把脑袋蒙到了一旁的被褥中。
叮当一声,勺子被丢进碗里。他停顿片刻,微微侧过身子,抬手用力地捏过她下巴,另一只手拿过药碗,往她嘴里猛灌。
汤药没喝进去多少,通通洒在了身上,她神情痛苦地挣扎着,猛呛几口,方才松口,才碗丢到一旁。
他讨厌,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
衡阳呛着嗓子,惊恐地看着她。苦涩的药汁流淌进胃里,有些翻涌。
赵怀英合掌拍了拍,从外头走进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以后就由你们照顾夫人的饮食起居,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衡阳这才反应过来,原先本该守在自己身旁的萤灯,不知去向。
她有些知错,更多的人害怕,她拉住赵怀英的胳膊,“萤灯去哪里了?”
“萤灯看护不周,我已经打发她去后院烧柴火了。”赵怀英轻描淡写,看着她住自己的胳膊的手,脸上泛起一阵阴冷的笑意,“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她。”
“赵怀英,你还是人吗?”她脸色苍白,迷茫失神的双眼中露出内心极度的哀痛。
“对付你,我想不到别的法子,”他赞美道,“虽然看起来很拙劣,但确实很有成效。”
“我还要上早朝,你乖乖那些药喝了,一点都不能剩。”他转头看向她,嘴角干涸,眼眶微红,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一张美人脸支离破碎。
他吻上她的唇,用牙齿狠狠咬了咬。猩红的血珠子,啪嗒一声落在月色中衣上,他方才收手。
“邹衡阳,你总是不记得我的好。”
疼,她应该会记得很清楚吧……
赵怀英走了,两个丫鬟是个机灵人,见此情形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蹲下身,去收拾一地的残局。
“你们叫什么名字?”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这两个人的脚步声,和勤快的身影。
两个丫鬟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头,马上停下手中的活回话,“回夫人,奴婢名唤天长。”
“奴婢叫地久。”
天长地久?还真是有趣。谁想和一个什么都做得出的疯子天长地久?
【📢作者有话说】
抱歉,因为连夜排队看升旗,身体有些跨,更新会晚点~谢谢宝们喜欢
第32章 第 32 章
◎你不是心疼他吗◎
她想逃, 可眼下看来,无论什么法子,都恐怕无济于事。
天长地久两个丫鬟谨记主子的命令, 半点也不敢松懈, 尽管没有紧盯着,但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一把无形的枷锁,把她锁得死死的。
有些透不过气。
天色渐晚, 邹衡阳没有等来那个熟悉的脚步声,两个丫鬟劝她用膳多次, 仍旧滴水不进。她唇角干涸, 抬着厚重的眼皮子, 看着窗外的余晖一点点散去,最后被浓浓的黑夜侵占。
倘若,赵怀英一直用这样的方式困束自己,那她也可以选择以绝食的方式了却残生。唯一不能够舍弃的,就是念归。
她曾想过, 倘若赵怀英知道孩子的身世, 会怎么样?他那样无情的人,一定不会觉得痛苦,只会恨她入骨吧……
能让他心里添堵也是好的。不过,她还没有残忍地走到这一步。
一轮弯月挂于天际,朔风阵阵, 寒鸦在枝头嘹唳,凄冷岑寂。
果然,他还是来了。在她半梦半醒间, 有股炙热摸过额头, 她从睡梦中惊醒, 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目色稍稍有些迟疑,最后收回手。
“我听说,你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他语气凉薄,可好像又从未变过。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
她没回话,倔强地把脑袋扭向别处,不去看他。
他似乎并不在乎,她与自己的态度,哪怕眼前是木偶,但只要是那副皮囊,亦会欣然接受。
有时候,会开口的,只会叫人扫兴。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他伸手捻过她粉尖的下巴,目光在上头转了转,略加思索,“既然这样的话,我恐怕要早些送念归下去等你了。”
他总是能很准确地捏住她的软肋,用尖刀一寸寸地削,笑着问她,疼不疼。
“赵怀英,念归是你的孩子……”她两眼趟泪,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真的下得去手么?”
“我的孩子?”他冷笑道,眼底露出一丝杀气。
邹衡阳心头一紧,直冒冷汗。
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会说出先前这番话。她心里没底,不敢轻举妄动。
“不能为我所用,怎配做我赵怀英的儿子?”他慢慢攥紧拳头,骨骼轻轻作响,眸色在月夜更显冰冷。
即便是血肉至亲,在他眼里,不过和鸡鸭没什么分别。他的真面目,在此刻尽显。
她眼里惊恐倍生,扭头看向别处。
从前,他纵容她,不过是因为真相未显,还需要遮掩。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自然也不会容忍她那些觅死寻活的小把戏,甚至可以说是厌倦的很。
他很忙,棋局已经走到最关键的一步,所有阻碍他的,都不会被容忍。
她平日里看似娇惯的小脾气,在他此刻看来,不过是无理取闹。他压根没有耐心去哄她,只会觉得烦躁生厌。
所以,她绝食,于他而言,不痛不痒,更提不上半点心疼。
她这样做,只会让他觉得碍事,能过来说上一两句,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不关心她为什么吃不下饭,为什么不开心,他对她很是厌烦,他懒得解释,更懒得去问。他只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她乖乖服软。
他很清楚地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在生自己的气。
她好像已经爱上自己了。
这就好办多了。
可真正的失去兴趣也是从此刻开始。当猎物真正到手的时候,征服感也就没有了。
他顿感心中的雀跃已经消失殆尽。他喜欢的,还是那个从来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的她。
他甚至开始有些烦她。
他讨厌这样的顺从,好生寡淡无趣。
她开始和其他的事物,毫无分别。
“张嘴。”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些,俯首吻去她眼角的泪水,随即用勺子舀起碗里的糖水,喂到她嘴边。
她紧闭嘴巴,挪移着脑袋,拼命避开,一丁点的汁水都渗不进去。
赵怀英本就没什么耐心,又见她这般,登时脾气上来,把手中碗勺摔得粉碎,“邹衡阳,你我多年前就认得,这样的我,让你很难接受么?”
她浑身发颤,被吓得不轻。他一直都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变过。
她喉咙里发出恐惧的悲鸣,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赵怀英的心似乎柔软了不少,目色渐渐温和,“衡阳,我也不是有意要吓你,我政务繁忙,成日里焦头烂额,你又总是这么不听话,我真的很不高兴。”
“我不想每日回府以后,看到你臭着一张脸,就不能像寻常夫妻那样,说上几句贴心的话,关切一下?”
他心里是有渴望的,就好像多年前,罢学后,母亲总会备好暖茶,等他回来。
可这个人,一脸笑脸都没有,看着实在晦气。
“你害我夫君险些死于关外,你让邹陆两家一辈子摆脱不了叛敌的罪名,你所做的一切,即便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恨,”她道,“对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我怎么能笑出声来?”
“自古成王败寇,怪就怪他陆照枝命数不好,”他得意道,“这不过是个开始,你就已经受不了了……”
“可是好戏,还在后头。”
“赵怀英,你别高兴太早,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她倾尽最后一点气力,挣扎道,“陆照枝已经呈上当年的所有罪证,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照你这么说,我命不久矣,”他倒是看得很开,有种视死如归的豁达和不屑,“不过,有你陪着,做鬼我也是愿意的。”
衡阳心一沉,这样的话,对于从小就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他来说,似乎并不管用。
相反,还有些兴奋。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输?”他上下打量她,仿佛一只囚困在空中的金丝雀,以为自己飞出去了,不曾想仍飞不出掌心。
“天道有轮回,善恶终有报,”她道,“赵怀英你种下的那些恶果,必然要自己承受。”
“我认识你多年,怎么也没发现,你是如此天真可爱?”赵怀英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可她仍旧蠢笨到以为这一切,都是赵怀英的阴谋。从未想过,真正的支配这一切的到底是何人?
她避开他的手,眉头皱得很深,她厌恶这样的接触,如若可以的话,她想剁下这只手,扔出去喂狗。
可惜,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冷着面孔,月色薄薄一层笼罩在身上,轻如细纱。这般千里冰封的模样,再一次搅动了赵怀英停歇已久的□□。
他也憎恨这样的自己,每一次都无法自拔。
他心里有宏大的理想,却总觉得,死在石榴裙下也不枉此生。
他对她,总是欲罢不能。
他喜欢看着她,被自己一点点征服,最后骨酥如水。
直至天空露出鱼肚白,他才缓缓收整好衣裳,头也不回地离去。
连续几日,亦是如此。
只是她好像变乖了许多,也会按时服药,按时用膳。她心中坚定一个信念,再忍忍,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以至于,让赵怀英渐渐放下了防备,终于不再用绳子捆住她,也愿意让她出屋子透透气,只是仍旧不能出听雪院,更不许任何人见她。
她也见过几回念归的,天长地久告诉他,娘亲要安静养病,故而见得上面的次数并不多。
她知道,这是赵怀英的手段,她即便再难受,也不敢明面上和他硬着来,对方言出必行,她不敢轻易尝试。
赵怀英仍旧很忙,偶尔深夜能见到他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屋,在看到一尊死美人以后,最后败兴而归。
她很安静,很少说话,表情几乎没有。她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赵怀英偶尔也会在她面前说起陆照枝,或者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可她没有半点的动容,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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