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宁只看了一眼,便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姜宝鸾浑身都在抖,她想起了梦里的自己,被烧死的自己,死得时候比这个人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她很害怕,可是没有人来救她。
突然,她空洞的双眼被一只大手挡住,江扶元揽住她的肩把人带着往外,叫了声没魂的阿巧,步履飞快。
姜宝鸾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李府门口的。
眼睛被遮住,可是耳朵鼻子还能用,血腥味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如影随形,整个李府从外面看来无事发生,但是里面血雨腥风。
被塞进马车后,姜宝鸾还浑浑噩噩的,她听见离去的脚步声,猛然想起什么,掀开车帘唤道:“小叔。”
江扶元甚至没意识到那一声“小叔”是在叫他,只是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
姜宝鸾说:“我有个朋友还在里面,能不能麻烦你。”
江扶元看着明明怕得发抖,却还强撑起一抹笑的姜宝鸾,丢下两个字:“等着。”
马车悠悠起步,陶宁在回府路上醒了,她一看见姜宝鸾便不由大哭,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二人互相安慰,说了许久的话才分开。
回到府内。
姜宝鸾泡在浴桶里,眼前总会闪过那具死在她面前的尸体,还有带她走出李府的江扶元。
她又洗了把脸,穿上衣衫走出浴房时,一个念头大胆又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形成。
她想拿住程庚的把柄,她想退婚,放眼整个姜府,在皇城司任职的江扶元是帮她的绝佳人选。
所以,为了达成目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她都要说动江扶元。
姜宝鸾等了两天,都没等到江扶元。
江扶元两日未回府,府中无人多问。
大家向来不关心这位二爷的去向。
但这一次,姜宝鸾却只觉得煎熬。
她命阿巧在门房打探消息,一直到第三日酉时过半,才有消息传来。
江扶元终于回了。
姜宝鸾略微思忖,换了身得体的衣裳,两手空空地穿过雕花小门,朝江扶元的院子走去。
他们二人住的地界属于姜府比较边缘的一块,姜宝鸾住在此处是姜甫堂的安排,而江扶元则完全是因为喜静,才选了这儿。
夜未深,姜宝鸾走到一半,听见一墙之隔的院外传来马蹄之声。
江扶元的院子旁边有个小门,他平日里都从此处进出。
姜宝鸾不远不近地看着,小门外,江扶元打马归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在同身后的人说着什么。
“主子。”钟北脚步顿了顿,朝姜宝鸾的方向看去。
江扶元注意到廊下之人,亦是停了片刻才继续往前,仿若没看到她。
第4章 第 4 章
◎想好拿什么来报答我了吗?◎
姜宝鸾咬咬牙,迎了上去,叫一声:“小叔。”
江扶元拐进院落,步子迈得很大,问:“何事?”
姜宝鸾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去,她在门槛处犹豫了会,让阿巧在外候着,自己一人入内。
不大的会客厅内,只有江扶元与她。
江扶元坐在上首,喝着凉茶解暑,她站在那,寻着机会开口。
“小叔用过晚膳了吗?可要用些冰凉解暑的汤水,我让人去端些来可好?”
江扶元两日未合眼,在诏狱用刑,耐心本就被磨耗了个干净,哪有时间听姜宝鸾在这里拐弯抹角。
“不忙,有事直说,我没那工夫与你闲聊。”
他戾气未消,说出来的话也是硬邦邦的,有些吓人。
姜宝鸾脸色略有些发白,却还是强扯出一抹笑容,慢慢地跪了下来:“小叔,我想求您帮个忙。”
江扶元扫她一眼,岿然不动:“说。”
姜宝鸾抬眸与他对视,眼中细碎的烛光在跳动:“我想请您帮我查一个人,您任职皇城司,手眼通天,小侄实在走投无路才斗胆来劳烦您。”
江扶元嘲讽一笑。
好一个手眼通天,好一个走投无路。
这便宜侄女,话说得真真是漂亮。
“让我来猜猜,你想查的这个人,是不是程庚?”
姜宝鸾一惊,肩膀跟着一抖,半张着唇,显然是被猜中的样子。
与这便宜侄女近来见面的次数不多,第一次在姜甫堂书房,听她说要退婚,被骂了回去,第二次在姜广那,又听她说要退婚,第三次,竟说到了他跟前。
江扶元走到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继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肆无忌惮的目光就这样直接落在她姣好的面庞上。
他注视着她颤颤巍巍的睫毛,拒绝的话已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
“行啊,想好拿什么来报答我了吗?”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姜宝鸾原先打好的腹稿通通没用上,且打起了退堂鼓。
但他竟意料之外地答应了,这点让姜宝鸾着实意外。
“小叔想要什么?”
姜宝鸾在来之前,已经将身边所有的首饰金银都盘点了一番,数量不多,也知道江扶元肯定看不上。
可是她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些了。
江扶元很认真地思考着,片刻后发出一声轻笑,手指将她下巴抬得愈高,然后慢慢松开。
“无甚想要,身边只缺一伺候的人罢了,你也知道,上回那小厮心术不正,被我送了回去,现在院里晚间缺个值守之人。”
姜宝鸾瞠大双眼,听江扶元的意思,竟是要她每晚过来,当他的值夜丫鬟吗?
江扶元看出她那张脸上写的抗拒之意,也不勉强:“小侄女若是觉得不妥,那便回吧。当朝太傅之子,谁敢随便去查?若是一不小心惹来杀身之祸,岂不悲哉。”
姜宝鸾定定地看着他,面露挣扎。
诚然,江扶元所言不假。
程庚之事,若要查起来,定然不易,放眼整个京城,除了他,还能求谁?
她没有别的门路可走。
“我答应。”
江扶元回到上首坐下,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以为姜宝鸾这种连跪都跪得端端正正的世家女,会觉得他提的要求是一种羞辱,即刻离去才对。
没想到竟答应得这么快。
“你可想好了?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从这儿离开,我就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过,当真应下,日后可容不得你反悔。”
姜宝鸾点头:“下月生辰前,只要小叔能帮我退了婚事,我便答应,只是这夜间值守之事,烦请小叔给个期限。”
江扶元欣赏她说话做事不拖泥带水的劲,便道:“一个月。”
成与不成,这一个月内她总归嫁不了。
时间比姜宝鸾预期的要长,但她还是应了下来。
江扶元让跪在地上的人起来,二人击掌为誓。
姜宝鸾神情松怔,也不知这一步走得到底是对是错,难免在心中叹息。
而江扶元摸着下巴道:“你伺候我一个月,我去帮你查程庚,啧,这么想想,我怎么还亏了。”
伺候人没甚风险,但是去查太傅之子,一不小心可会掉脑袋的。
姜宝鸾没出声,眼看着他站起身朝内室走,以为今日便到此结束了,谁想他走到一半扭头,对她道:“跟上,从今儿个起就开始伺候爷。”
姜宝鸾硬着头皮走过去,心中忐忑,走进江扶元的卧房后,也不敢乱看,站着一动不动。
江扶元解衣带的动作做到一半,停住,叫她:“伺候更衣。”
姜宝鸾愣愣地看过去,见他伸长了手在等,这才不得不上前。
屋内烛火跳跃,姜宝鸾走到他身边,靠的近了,才发现他身量这么高,快要比她高出一个头,肩膀又宽,系在腰间的束腰带解下后,宽松的外袍开了一道口,胸口的肌肉若隐若现。
姜宝鸾脸噌的一下红了,眼睛规矩地挪开,手上捧着束腰带不知该放哪儿去。
江扶元指了指屏风,她这才送过去搭好,接着帮脱外袍,一番忙活下来,她出了汗。
“备水。”
门外钟北的声音传进来:“主子,水已备好了。”
江扶元进了浴房,留下姜宝鸾一人在屋内,屋里放了冰块,没有江扶元在身边,她脸上的温度很快降下来,在这陌生的房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捧着江扶元脱下来的外袍,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联想到外界对皇城司的评价,悠然长叹一口气。
李良泽下诏狱,她隐约记得梦中发生过,只是梦中没有具体时辰,她记得便没那般深刻。
除了那场大火之外,其余的梦境都很零散,京中风言风语愈多,说的都是李家贪污豢养私兵之事,也和梦中对上了。
梦中之事一一应验,也算是对她的另一种提醒。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得退婚。
如今只盼着江扶元有那本事,拿到程庚的把柄。
江扶元良久方从浴房出来,带着一身水气和未干的头发,他坐在圈椅上,随手拿了本书,唤道:“过来帮擦头发。若是都像你这般木讷,我早都赶出去了。”
姜宝鸾不吱声,乖顺地拿了棉帕。
伺候人的事情她之前从未做过,难免有些笨手笨脚,手上的力道掌控不好,扯得江扶元头皮生疼。
“轻些!我若掉了一根头发,你便拿十根来赔。”
好凶的人。
姜宝鸾手上放轻了力道,学着之前阿巧给她擦头发的样子,从发根一点一点儿往下。
江扶元这人脾气这么差,头发倒是挺软的,又黑又软,截然相反。
不多时,等姜宝鸾两手发酸,他才觉得满意,让把帕子放起来,又把书扔到她手里,要她读书给他听。
姜宝鸾偷偷叹了口气,被江扶元听在耳中,他没忍住轻笑了声,手搭在扶手上盯着读书的小女子。
不得不说,这张脸看来真是赏心悦目,就连现在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样子,叫他看了心情都十分愉悦。
他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女人在身边伺候的,磨磨唧唧,烦人得紧,但姜宝鸾的脸,不管换了什么角度看,他都中意。
心情好了,便也不觉得烦了。
“阿鸾说说,程庚他哪儿得罪你了?就这么不想嫁他?连伺候我这事儿都能同意,他惹得你不轻啊。”
江扶元打断正在读书的宝鸾,见她抿抿唇又摇摇头,无从说起,“直觉告诉我,他不是良人。”
程庚哪里不好?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说话也仅有这么几句,好不好她是真不知道。
如果能知道,梦里也不会傻乎乎地坐上花轿,嫁过去送死了。
江扶元所有所思地点点头,没什么坐相地靠在圈椅上,颔首道:“你的直觉挺准。”
他换了个姿势,看向姜宝鸾:“来,用你的直觉感受一下,我这个人,怎么样?”
姜宝鸾哑然,他用不着调的样子问出了不着调的话,这让她怎么回?
梦中的江扶元?
她细细想了想,她与江扶元交集不多,只记得,梦中的他在自己成亲前几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她出嫁都没回来。
“说呀。”江扶元催促。
姜宝鸾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容:“小叔是好人。”
不过简单的几个字,竟惹得江扶元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很大声,胸膛不断起伏,好一会儿缓过劲来,道:“阿鸾甚得我心,今日你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做完就能回去了。”
他在姜宝鸾期待的眼神中,指了指不远处的床榻,说了两个字:“暖床。”
【📢作者有话说】
江扶元:我若掉了一根头发,你便拿十根来赔
宝鸾手滑,薅下来一把
江扶元:你想你未来夫君便秃子是不是!是不是!(走来走去)(心碎咬牙)(算了算了)(自己夫人)
第5章 第 5 章
◎擦手◎
暖床?
姜宝鸾彻底傻眼了,忍不住道:“现在是仲夏……”
暖床是冬日该做的事啊!
江扶元敛住笑:“夏天便用扇子扇,将床榻扇凉快了,我入睡后你再走,懂了?”
江扶元说着,下巴略抬,示意她用放在小几上的扇子将榻上的热气扇走。
而他自己,则走到放置了冰块的位子旁,继续看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宝鸾忍了。
她对着床榻扇风,扇了许久也不见江扶元过来,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小了下去,偷懒的同时眼皮子也耷拉下去。
江扶元撑着下颚,翻书间隙朝她的方向看了眼,见她脑袋已经在左右摇摇晃晃,手上的扇子却还没丢,忽然有些想笑,“啪”的一声放下书。
姜宝鸾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恍惚间回到年幼去学堂上学打瞌睡被夫子发现的时候,顿时连坐姿都变得端正了。
江扶元毫不掩饰的笑声传了过来,他摆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明儿再来。”
姜宝鸾如蒙大赦,从江扶元院里出去的时候,步履飞快。
阿巧一直在等她,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后半夜。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借着手中灯笼发出的微光,悄然回到住所。
帮姜宝鸾拆头上的发髻时,阿巧听着她的抱怨,亦是十分诧异:“二爷他怎可提出这样的要求,小姐你竟还答应了?”
姜宝鸾摘着耳环,面露忧愁:“不答应能如何。”
阿巧真没想到就姜宝鸾退婚之心如此强烈,居然为了能退婚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一边帮姜宝鸾揉手一边叹气。
再劝的话已不好多说,只能先帮着瞒下这一个月,若是叫府里的碎嘴子们知晓了,又不知会如何搬弄是非。
阿巧服侍姜宝鸾脱去外衣,见她一身冰肌玉骨,生怕她遭人哄骗,忍了半晌,还是问道:“小姐今日在二爷那做什么了?”
提到这个姜宝鸾便来气,哼了声:“江扶元那厮好生过分,居然让我替他扇走榻上的热气,我现在手腕还酸着。”
阿巧悄悄松了口气。
她比姜宝鸾略大了两岁,顾虑自然也多。
姜宝鸾接触的人向来比较简单,又因母亲早逝,所以在男女之事上便知之甚少。
江扶元这提议一看便是存心捉弄,只要姜宝鸾自己注意着些,在姜府里他应是不敢乱来。
这般想着,阿巧放下床帘自去休息。
姜宝鸾的生活说是简单,实际用单调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她不爱出门,所以经常待在院中,白日里看书作画弹琴,晚上早早便睡了。
但自打答应了江扶元,直接乱了她的生活,以至于她白天一整日心不在焉,为入夜之后的上岗而感到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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