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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会，眼前沉郁的浓雾彻底散去。
四周古木参天，盘曲的老树虬枝遮天蔽日，不见一点阳光。
远处依旧是一片迷蒙，影影绰绰，难辨其形。
她和谢明夜站在一条小道上，脚踩着斑驳的地衣和苔藓。
姜绵绵仔细看了片刻，舒出一口气，“这是困阵叠加迷阵？”
少年眉峰高扬，他稍偏过头，“想学破阵之法？”
姜绵绵曾经尝试过学习阵法，买了一本‘阵法入门’，里面开篇就是一堆令人头疼的理论。她赶紧摇了摇脑袋，“不想学阵法，不过……”
她望向雪戮剑，抬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你如果想教我什么，不如教我剑法。”
谢明夜的视线扫过她的眉眼，视线微凝。
不知为何，他一想到她会使用他惯用的剑法，他心里的什么便会翻腾起来。
想要让她沾染更多与他相关的东西，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他的……他的猫？
少年捏着雪戮剑的手稍稍用力几分，他压抑着内心的渴望，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姜绵绵脸上讨好的笑收敛起来，没来由的，她有点心慌意乱。她脚尖碾了碾地上的青苔，低声嘟囔道：“不教就不教，你吓我做什么？”
她把谢明夜的神色当成了不高兴。
谢明夜眼里病态的痴狂迅速隐了下去，他道：“人形状态的你缺了合适的攻击方式，用剑极好。”
姜绵绵碾青苔的脚尖一顿，她抬起淡蓝色的眼眸，不敢置信道：“你答应教我习剑了？”
谢明夜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姜绵绵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想象了一番自己手握长剑，剑劈山河的模样。她眉飞色舞道：“你什么时候教我习剑？”
谢明夜嘴角牵起了抹笑，“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先破阵。”
姜绵绵抬手拍了拍额头，“我把破阵的事情给忘了。”她散出神识，感受到不远处有一股力量，她指向右边的小道，“阵眼就在那边。”
她扯住谢明夜的衣袖，拉着他朝阵眼方向跑去。她忍不住又提起了学剑的事情：“学剑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先找一柄厉害的剑，就像雪戮剑这样的。”
雪戮剑发出一声清鸣，似乎很高兴。
谢明夜道：“初学剑，木剑即可。”
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什么剑适合姜绵绵。
一座高台出现在两人眼前，周围绿意青葱，高台附近却是一片荒芜，土地一寸寸地裂开，仿佛生命力都被高台给吸走了。
高台的中心，浮着一只眼睛。不是真的眼睛，是雾气形成的眼睛。
仔细看可以看到，组成眼睛的浓雾在不断的飘动。
看久了心里会生出一种诡异感，仿佛这只眼睛是活的，里面是无尽的阴沉，无尽的死寂，宛如深渊一般。
姜绵绵深吸口气，这个眼睛给她一种沉重的不祥感。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眼睛，眼睛是由雾气组成的，却抵住了她的手指。
谢明夜抬手抓住了她的手指，他淡白的唇角死死地抿成一线，嗓音微冷道：“不要什么都直接上手戳。”
少年的眼神透着对她举动的不赞同，姜绵绵小心翼翼道：“这个眼睛碰了对身体有害？”
“没有。”
姜绵绵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谢明夜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冷声道：“这次没有危险，不代表每次都没有危险。”
少年面容严肃，姜绵绵一怔。
她每次看了奇怪的东西，就想伸爪/手戳一戳，看看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谢明夜说的对，这样很容易遇到危险，这确实是个不好的习惯。
姜绵绵目光坚定下来，她一定要改掉这个不良习惯！
良久没有听到姜绵绵的回应，谢明夜抓着她手指的手紧了紧。
少年掌心冰凉的温度顺着她的指尖渗入皮肉之中，姜绵绵抬眼望去，他微垂着眼，双瞳漆黑如夜。
姜绵绵缩了缩手指，低下头一副乖巧的模样：“你说的对，对于自身安全我们要慎重一点。”
她刚说完这句话，却见少年抬起了葱白般的指尖，在雾气组成的眼睛上一点。
姜绵绵猛地抬头，满眼是抓住他错处的犀利，“你不是说不要直接上手戳吗？”
谢明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确定了它没有危险性。”
姜绵绵脸上的气势汹汹收敛下去，她道：“这样啊，你说的对。”
雾气翻腾地更快了，似乎是在气恼谢明夜和姜绵绵不把它放在眼里。
姜绵绵看了一会眼睛，觉得有些脊背发凉，她问：“我们要怎么破阵？直接攻击它？”
谢明夜摇了摇头，他始终保持着平静，可姜绵绵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气。他的嗓音凉薄如碎冰，“这个困阵不能强力破开。”
姜绵绵知道谢明夜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有原因，她疑惑地睁大眼。
“这个困阵是以村民的生命力为燃料的，运转了这么多年，困阵与村民早已联系在了一起。”谢明夜乌黑的眼眸透露着深寒，他缓缓道，“若是强力破除阵法，青山村的村民都会死。”
姜绵绵指尖一蜷，她气愤地磨了磨虎牙，“那十二个妖族真是恶毒。”
姜绵绵和谢明夜原本打算先破了阵法，将村民们全部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再处理那十二个为非作歹的妖族。
老妇人说青山村有那些妖族的奸细，他们不知道除了老妇人之外，村子里还有没有其他奸细。但他们破除了阵法，老妇人定会通知妖族。
妖族得知青山村阵法破除的消息，或许会提前回到青山村，他们在青山村守株待兔即可。
可这些都是在困阵破除的前提下，才能完成的，困阵没有破除，他们只能在青山村被动地等待。
姜绵绵思量了一会，叹了口气道：“我们要想个办法把村民们藏起来，避免打斗时误伤，也避免坏蛋拿村民威胁我们。”
谢明夜眉目清冷仿佛一幅冰画，他淡声道，“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我们先去村民那里打听妖族的事情，”姜绵绵的声音提高几分，抬起右手握成拳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谢明夜想到了姜绵绵的技能‘巫山不是云’，他黑沉沉的眼睛突然就亮起了一道光，唇角勾起了一抹诡秘的笑，“我们要去威胁村民，让他们交出心爱的物品？”
树荫在少年的下半张脸打上了一层阴影，他的目光泛着森冷寒意，亮着猩红的光。
姜绵绵一愣，她扯了扯嘴角，想把‘祸害天下’四个字从谢明夜的脑袋里剔除掉。过了片刻，她放弃了。魇的气息几乎让整个天剑宗都疯狂起来，谢明夜能忍这么久，什么都没做，应该忍得很辛苦。
姜绵绵点了点头，“村子里曾经来过修真者，修真者应该带村民们反抗过，但都没有成功。我们告诉村民，我们是来救他们的，他们估计也不会相信我们能成功，不会跟我们说妖族的事情。但若是他们眼里的‘家人’询问……”
少年唇角扯出抹淡淡的笑，眼里是跃跃欲试的幽暗。
姜绵绵磨了磨虎牙，她把脸凑到他眼前，瞪着眼睛警告道，“你不能乱来，你要听我的。”
谢明夜掀了掀眼皮，他抬手扯住了她的脸颊，嗓音清冷道：“你最近可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姜绵绵道：“那你愿不愿意听我……”
她的话说到一半，少年的两掌往里一合，她的嘴就嘟了起来。
谢明夜扬起淡白的唇角，他嗤笑一声，“念在你的脸很好玩的份上，听你的。”
姜绵绵气恼地瞪着他，扯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少年神色淡淡，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很有趣。
姜绵绵眼底滑过一丝恶劣，两手学着谢明夜的动作贴住他的脸颊往里一合，他淡白色的唇也嘟了起来。
谢明夜神色一怔，脸上的清冷霎时间就没了一大半。他垂下眼，乌黑的眼眸冷如冰霜。
少年冷着脸的时候格外吓人，周围的气温似乎都能因为他低上几分。
姜绵绵心头一跳，她梗着脖子强撑着不放手，虚张声势地瞪眼看他。
两人持续了一盏茶时间，谁也没有放手。
姜绵绵觉得手有点酸了，她压着少年脸颊的手悄悄动了动。
谢明夜斜睨了她一眼，先收回了手，姜绵绵跟着收回了手，抬着下巴做出一副胜利者的姿势。
少年抬手在她额上一敲，这回用了点力，姜绵绵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眸光扫了一眼谢明夜的额头。
谢明夜冷冷嗤笑一声，“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姜绵绵抬头望去，太阳已没入树林之后，在树梢上染了一层浅红，天确实就要黑了。
姜绵绵神色一凌，拉着谢明夜赶紧离开了阵眼，回到了浓雾笼罩的树林之中。
少年跟在她的身后，唇角勾起一点浅淡的弧度。
姜绵绵想起了老妇人，他们要藏住村民，老妇人会是他们的障碍，在妖族到来之前，他们要处理好老妇人。
她一边走一边道：“老妇人是鸩蛩，为什么它身体里一点灵力也没有？”
谢明夜的声音不急不缓解释道，“鸩蛩本身极其脆弱，没有一点灵力，但若是你对它发起攻击，它就会变成另一个‘你’，一个知晓你全部弱点的‘你’”
姜绵绵回头看向谢明夜，浓雾遮住了少年的面容，她什么也看不到。她问：“若是很多人一起攻击鸩蛩呢？”
谢明夜淡淡看了一眼姜绵绵的方向，冷声吐出两个字：“叠加。”
姜绵绵：……这个什么鸩蛩的技能太过分了吧。
在迈过边缘处的那一刹那，眼前划过一道璀璨的亮光。只见周围空间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浓雾隐去，一条大道出现在眼前。
大道上矗立着一个牌匾，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青山村。
他们终于回到了青山村村口，姜绵绵抬眼望去，太阳已经快要消失，灰色的弯月挂在了天边。
他们要抓紧时间祸害村民了。
路上的村民着挑着箩筐，在暮色中拖着沉重的脚步。他们要上交供奉给大人们，必须努力劳作。劳作了一天，暮色降临，他们终于可以歇息了。
姜绵绵带着谢明夜，眉眼弯弯地堵住了一个村民。
村民瞥了一眼满身阴翳杀气的谢明夜，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肩上的扁担，“你们要干什么？”
姜绵绵露出微笑，伸出白皙的小手，“交出你最喜欢的东西。”
村民瞅了一眼谢明夜，哆哆嗦嗦交出了心爱的锄头。姜绵绵看着村民的神色，于心不忍道：“我们以后会把锄头还给你的。”
村民双脚一前一后随时准备逃离，闻言扯出一个苦涩的笑，“锄头给你们，你们别再来找我就行。”
为了不让老妇人因他们的举动而盯上村民，姜绵绵和谢明夜在小道上无差别地堵了十几个村民，让他们交出心爱的东西。
姜绵绵收获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锄头、发簪是最正常的，其他的有‘带着汗臭味的鞋子’，‘分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袜子’，‘咬了几口的饼’，‘肚兜’，‘假牙’等等。
姜绵绵不想把它们丢进储物戒指里，储物戒指里有吃的。她努力在储物戒指里翻找，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一个大布袋。
姜绵绵将零碎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防止它们互相窜味。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但它们是村民们身上最喜欢的东西。
姜绵绵收拾好它们后，将它们全部收进了大布袋里。
村民们不敢出现在姜绵绵和谢明夜面前，他们选择了绕路走，远远瞧见姜绵绵捂住鼻子收东西的模样，他们呸了一声，“真是两个强盗。”
姜绵绵知道她的名声，过了今天就要不保了，她受孩童喜爱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
姜绵绵叹了口气，望向一旁站着的谢明夜，少年的眼眸里，没有一点‘祸害天下’的兴奋。在村民们拿出一件件东西后，他微亮的眸光逐渐死气沉沉。
姜绵绵有点想逗逗他，她拎起布袋，神色无辜地抬眼望着谢明夜，少年冰冷的眸光一颤。她吸了吸鼻子，“东西好重。”
谢明夜冷冷看她一眼，少女装得太明显。想起大布袋里装着的东西，他唇角死死地抿成一线，拒绝之意很明显。
姜绵绵可怜兮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今天走了好久，太累了，提不起它了。”
谢明夜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大布袋，他嗓音微冷，“下不为例。”
姜绵绵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忽然想起什么，她歪了歪脑袋，“我们还要祸害几个人。”
谢明夜动作一顿，他对上她的视线，半天没有回应，只是眸光愈加的冷沉。
姜绵绵缩了缩脖子，忽然想到少年‘祸害天下’前后的差别，她噗嗤笑出声，“你不是想要祸害天下吗？”
谢明夜垂眸看了一眼大布袋，他静静注视她，好似没有半点情绪。半响，他抬起手在她脸颊边一掐。
姜绵绵预判到了他的反应，但她没有躲。她凑到他耳边，笑道：“别怕，我们回去祸害老妇人一家，祸害完就可以休息了。”
姜绵绵和谢明夜满载而归，留下村民们咬牙切齿望着他们的背影。
他们成了村民口中的青山村二霸，一个笑面虎，一个修罗刹。
第45章
姜绵绵站在院门前， 听到院子里隐约传出小姑娘和小胖墩的玩闹声，她想起老妇人套着一个大黑布袋，跑雾气里面吓唬她的场景。
她那时吓得脊背发凉， 还以为遇到鬼了。
姜绵绵磨了磨虎牙，她偏头望向身旁的谢明夜， 少年察觉了她的目光， 抬起了淡漠的眼。
姜绵绵把手里的锄头敲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她肃着一张小脸道：“老妇人这样吓我们， 我们要吓回去， 等会你要凶一点。”
谢明夜淡淡看了她一眼，姜绵绵把头伸过去，“奖励你可以捏我的脸。”
少年嗤笑一声， “你的脸我不是一直都能捏么？”
姜绵绵眯着眼睛瞅着他，谢明夜扬起淡色的唇。过了片刻，他捏了捏她的脸， 冷声道：“我答应这场交易了。”
他乌色眼眸望向院门， 不再压抑心里的欲望。
‘祸害天下’的念头重振擂鼓，在他的脑中不断翻腾。
姜绵绵看清了他眼底逐渐升起的疯狂，她缩了缩脖子，在微凉的夜风中，觉得有几分刺骨的冷。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竖起一个大拇指，“就这样， 保持住。”
谢明夜这个模样她都有点害怕， 他往老妇人面前一站，相信老妇人也会吓一跳。
当然， 能吓到它是最好的。
姜绵绵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推开了门，她绷紧小脸，满脸严肃。
院子里一片祥和，小姑娘和小胖墩站在榆树下面，小姑娘手里拿了一条鞭子，眼眸专注地在抽陀螺。小胖墩站在一旁紧紧盯着快速旋转的陀螺，嘴里小声念叨着“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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