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夜道：“略懂一点。”
姜绵绵松了口气，谢明夜说略懂，那应该就是很懂了，她道：“那我们稍后就去那里看看。”
谢明夜颔首，他和姜绵绵该一起祸害天下了。
姜绵绵不知道谢明夜又想起了祸害天下，等药冷了之后，她将药碗端到了他眼前，笑眼弯弯道：“你该喝药了。”
谢明夜闭了闭眼，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席卷而上，他咳嗽了几声，眼里蒙了一层雾气。
对上少女揶揄的双眸，谢明夜掀了掀眼皮，“你也想喝？”
姜绵绵把椅子搬起往后挪退一步，摇了摇头道：“我没生病，不需要喝这玩意。”
第42章
谢明夜看向姜绵绵， 淡白的唇角微勾。
姜绵绵自信扬唇，“我是绝对不可能生病的。”
以她的体质，她怎么可能会生病。
她伸出四根手指， “你还有四包药，刚才那罐要还要煎两次， 一共……”她用手指比了比， “还剩十四碗中药。”
少年眼尾一挑，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姜绵绵霎时闭嘴， 不敢再说话。安静了一会， 姜绵绵想到了涂抹外伤的药。
“差点忘了， 还有涂抹的药。”姜绵绵从储物戒指里拿出药膏，放到桌子上，“大夫说这个一日涂抹一次， 可以祛除疤痕。”
谢明夜淡淡看了药膏一眼，他的身体能够自己修复疤痕，他道：“我不需要它。”
“买都买了， 不要浪费， ”姜绵绵将药膏推到他身前，“总会有点效果，擦擦。”
谢明夜的视线落在药膏上，过了片刻，到底拿过了药膏。
姜绵绵笑了两声，“这就对了。”她的视线在谢明夜身上一扫，他还穿着染血的衣裳。
他生病把她给急慌了， 她都忘记给他换衣服了。
姜绵绵在储物戒指里找了找， 拿出了一件黑白两色的衣裳，“涂完药膏， 把衣裳也换换，衣服都破了。”
谢明夜沉默地接过衣裳，他目光微顿。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和他之间，一直是她在付出，而他不仅贪恋她的付出，还想把她绑在身边。
他掀起眼皮，嘴角一抹讥讽的笑。
姜绵绵以为他是在笑她，眼眸微眯，正要发作，却听少年淡如水的声线缓缓道：“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会帮你先建好树屋。”
姜绵绵惊讶得微微张开嘴，当她想明白谢明夜说了什么，她欣喜地站了起来：“这是你的承诺吗？”
谢明夜抬眼，目光凝在她的脸上。
她淡蓝色的眼眸里，只有他的身影。
他盯了她许久，姜绵绵颇有点不自在地歪了歪脑袋，她问：“你怎么不说话？”
谢明夜闻言，似乎才缓过神。他艰难挪开目光，点了点头：“是我的承诺。”
姜绵绵心怦怦地跳，激动地眉飞色舞。如果是兽形的她，她或许已经跳进谢明夜的怀里打滚了。
少女欣喜的模样似乎感染了少年，他扬起唇角补充道：“免费给你建，不用灵石。”
姜绵绵微微睁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谢明夜。迟疑片刻，她弯腰过去，探手摸向他的额头，“你该不会又发热了吧？”
以前他一颗灵石都要跟她算清楚，他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谢明夜抬手抓住了姜绵绵的手，他眼皮轻轻一掀，冰凉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内，力道有些重，却很快克制地放松。
他的视线扫过她的眉眼，乌黑的眼眸里隐藏着浓厚的占有欲。
他知道他很卑劣，但他不想放手。
谢明夜心中艰难地补充了三个字：暂时的。
他凝视着她，神色平稳，“我帮你建树屋，在我活着的时候，你陪在我身边。”
少年用的是肯定句，姜绵绵却听出了恳求的意味。
“我答应你，不过……”
听到’不过‘二字，少年的面皮紧了紧，他目光沉沉。
姜绵绵垂下眼，温吞地回握住他的手，“不过，我不会让你死的。”
少年如冰的眼眸微微一动，半响他道：“若我不死，我不会放你。”
姜绵绵无所谓地挑眉，她和谢明夜，谁不放谁还说不定呢。
一个这么好的免费劳动力，他不放正好。他不放说明他还在她身边，等他给她做完树屋，她再让他搞其他的。
谢明夜视线在她眼上一掠，当即明白了少女在想什么，他唇角微僵，两种情绪在心中交换。
一种是欣喜，欣喜于她需要他；一种是酸涩，酸涩于她只看中了他的木工技能。
他抿了抿淡色的唇，冷声道：“你转过身去。”
姜绵绵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衣裳，了然地转过身。他答应免费帮他建造树屋，她的心情很好，完全不在乎他这点脾气。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解开衣裳的O@之声。
姜绵绵从储物戒指里掏出话本，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她完全沉浸入书中的时候，少年声音从身旁传来，有些凉。他问：“书很好看？”
姜绵绵吓了一跳，她抬眼看去。
谢明夜穿着一袭黑衣，白色内衬，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宽阔的白腰带勾勒出他的腰身。在原本的清冷中，添了几分贵气。
姜绵绵沉默了一会，谢明夜心里生出些紧张感，他眼睫轻轻一瞥，眉眼中浮现伪装的不耐。
姜绵绵回过神，用力鼓掌，“你穿这件衣裳特别好看。”她歪了歪头，“不过还缺了点什么。”
她在储物戒指里翻找了一会，找到了一条白色绸带。
“用这个把头发绑上，应该就完美了。”
她招了招手，示意少年低头。
谢明夜掀了掀眼皮，他弯下腰。
姜绵绵用手指勾起他乌黑的发丝，给他扎了个高马尾，少年侠气扑面而来。
姜绵绵上下打量一番谢明夜，忽然有一种养儿子，给儿子打扮的感觉。她扬起唇，打了个响指，“完美！”
下一刻，谢明夜捏住了她的脸颊，往两边扯了扯，他冷声道：“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姜绵绵有些心虚，脸颊上拉扯的手让她的心虚转为了气恼，她抬起眼睛瞪着谢明夜。
这时，门口传来了两声“咚咚”声响，是铁环敲在木门上的声音。
姜绵绵和谢明夜对视一眼，老妇人佝偻着的身影印在门上，清清淡淡的影子仿佛一种诡异的动物。
“姜姑娘，该用午膳了。”
她的嗓音粗糙如同枯树皮。
正午时分，阳光正烈，老妇人的声音却营造出了一种恐怖感。
姜绵绵瞥了一眼门口：“我们去会会他们。”
门从内打开，金色的阳光洒入室内。
老妇人的视线快速滑过谢明夜，不敢多看一眼，她看向姜绵绵，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为了欢迎两位仙长，老妇备了许多酒菜。”
中年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老妇人身后，她左手牵着小胖墩，右手牵着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谢明夜时，眼里滑过一丝惊艳。随后想起那把杀气重重的剑，她眸中滑过深深的恐惧，将不该有的情绪埋的严严实实。
他们怯怯地喊了姜绵绵一声“姜姑娘”“姜姐姐”，喊完后，他们犹豫地瞥了一眼谢明夜的方向，却不敢落于实处。
姜绵绵道：“他姓谢。”
众人齐齐唤了一声“谢仙长”。
谢明夜掀了掀眼皮，眉眼中显现些不耐。
姜绵绵拉着她的衣袖，跟上老妇人的脚步。
桌子摆在大树底下，上面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老妇人领着谢明夜和姜绵绵坐上主位，她则坐到了左侧位。两个小孩坐在下位，老妇人的孙媳坐在老妇对面。
姜绵绵扫了一眼，桌子上有四个肉菜，三个素菜，还有两碗汤。
没有人说话，他们抬着眼睛偷偷瞥着谢明夜。
姜绵绵拿起筷子，弯着眼睛道：“都吃饭呀。”
众人这才拿起筷子，只是他们的手都是僵硬的。
姜绵绵觉得这个场景还挺有趣的，他们这么害怕谢明夜，为什么要留她和谢明夜在这里？
老妇人知道她走不出去，这意味着她和谢明夜，一定会跟那些妖族对上。所以不存在老妇人讨好她，以让他们拯救青山村的说法。
姜绵绵夹起一块鸡肉，意味深长道：“伙食看起来还不错。”
谢明夜扫了老妇人一眼。
老妇人哆嗦着手，强装镇定夹了一块肉，“姜姑娘是觉得奇怪吧？”
姜绵绵将鸡肉放入碗中，她抬眼笑看着老妇人，“确实挺奇怪的。”
老妇人叹了口气，“很久以前村子里的人，只能挖野菜充饥，后来，”她顿了顿，“他们觉得村子里的人太瘦了，免了一半的供奉，换作了其他要求。”
老妇人夹起一块豆腐，珍惜地放入口中，“姜姑娘若想知道其他的，等用完膳，老妇再同您细细的说，以免影响姜姑娘的胃口。”
姜绵绵‘嗯’了一声，“那就先吃饭吧。”
谢明夜坐在旁边仿佛一尊木桩，姜绵绵夹了一块鸡肉放入谢明夜的碗中，“这个鸡肉还挺好吃的，尝尝。”
用完膳后，中年女子站起身，将碗筷收了起来。
姜绵绵瞥了一眼中年女子的背影，她问老妇人，“他们换作了什么要求？”
老妇人叹了口气，她用袖口抹了抹眼泪，“免一半供奉的要求是，除了一对夫妻，再加一个婴儿。”
姜绵绵抿了抿唇，轻声说了句“抱歉”。
老妇人摇了摇头，她抬起浑浊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姜绵绵，“幸好我们村子迎来了两位仙长，青山村就全靠两位仙长了。”
姜绵绵觉得老妇人给她一种很矛盾的感觉，老妇人似乎并没有为‘婴儿’悲伤，对她和谢明夜的到来确实是兴奋的，只是这种兴奋里面掺杂了什么。
她垂下眼眸轻声问道：“他们还有多久来村子？”
老妇人想了想道：“还有半个月左右，”她瞅了一眼跑远的小胖墩和小姑娘，“姜姑娘不如先教老妇的儿孙成为仙人？”
姜绵绵眉眼一跳，她用手指了指谢明夜，“我和他去阵法处看看，回来后再给他们测试。”
老妇人不敢看谢明夜，她勉强笑了笑，“时间还长，姜姑娘回来再慢慢教，不急。”
姜绵绵拉着谢明夜的衣袖，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微微侧身，看向老妇人，“您的丈夫呢？”
姜绵绵记得老妇人说过，她的丈夫是青山村的村长，她说她的儿子儿媳得病死了，却没说她的丈夫死了，那青山村的村长在哪里？
老妇人望向自己的屋子，眼眸里滑过一丝伤感，“他中风了，在床上躺着，吃喝都要人伺候。”
姜绵绵这次感受到了老妇人真切的情绪，她确实是在为她的丈夫悲伤。
第43章
老妇人眼珠子转了转， 慢腾腾往前走了几步：“仙人去看阵法，可要老妇在前引路？”
姜绵绵是带谢明夜去破阵的，若老妇人在， 很多事都不便。
她拉着谢明夜头也不回地道：“不用了，我认得路。”
走了好一会， 姜绵绵依旧能感受到老妇人的目光， 老妇人依着院门，远远地望着他们， 若隐若现的窥视感令人脊背发凉。
姜绵绵觉得老妇人的行为举止很矛盾。
初次见面的时候， 老妇人只说妖族剥削， 导致青山村没了粮食，而不说妖族用一半供奉换成了婴儿。
按道理来说，这种事情不该只说一半， 这里有故意让她产生怀疑的嫌疑。
而刚才用膳时说的婴儿，更像是在打补丁，却打得不是很上心。有种想要重新获得她的信任， 但不信任问题也不大。
姜绵绵想来想去， 感觉自己要头秃了。
谢明夜淡淡看了姜绵绵一眼，“头疼就别想了，她总会暴露她的真实目的。”
姜绵绵深吸了口气，小声道：“你说的对，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吸气的时候，吸入了一鼻子混杂着各种味道的菜香。
姜绵绵抬眼望去。
村里的小道上人流来来往往，有男人， 有女人， 也有小孩，他们手里提着竹篮。
姜绵绵猜测竹篮里面是饭菜， 他们应该是去给干活的家人送饭菜的。
他们经过她和谢明夜的时候，躲得远远的。
姜绵绵瞧见几个孩童，对他们招了招手。
孩童们见了姜绵绵，蠢蠢欲动地想要过来玩闹，瞥见谢明夜却都僵住了，只敢待在远处远远地看。
他们看了没一会，就被沉着脸的大人们提溜走了。
姜绵绵眼眸一眯，“村民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谢明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这不是很明白的事情么？”
姜绵绵气恼地抬起眼睛，“你这种时候应该夸我聪明。”
谢明夜低下眼，毫无波澜道：“你好聪明。”
姜绵绵：……有种被嘲讽的感觉。
她鼓了鼓脸颊，冷哼一声，“我现在要做正事，就放过你一次。”
少年的手把玩着剑穗上的毛球，眼中滑过浅淡的笑意。
“我们去堵几个村民，看他们嘴里的青山村，与老妇人嘴里的青山村有什么差别。”
谢明夜毫无波澜道：“你好聪明。”
姜绵绵皱了皱鼻子，忍住了想跟谢明夜打一架的欲望。
谢明夜没有灵力，她不能趁人之危。
谢明夜冰凉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走吧，去干正事。”
姜绵绵冷哼了一声，拉着谢明夜就近堵住了一个村民。
这是个长相敦厚老实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不像会撒谎的。
姜绵绵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挑着柴火僵立在原地，下意识回答道：“李大。”
李大说出自己名字，才反应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黑白衣裳的冷面少年，畏缩着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想做什么？”
路上其他的村民注意到了这一幕，有的走得更快了，有的停在了原地，目光不善。
谢明夜苍白的手捏紧了雪戮剑，扫了一眼目光不善的村民们。
少年站在姜绵绵的身旁，神色阴戾而戒备，竟比狼还要凶悍。
村民们面露惊惧之色，拖着发软的腿赶紧跑了。这是个煞神，他们可不敢招惹。
至于李大，就让他自求多福吧。
小道上的村民们几个呼吸间就全跑远了，只留下瘫软在地的李大。
姜绵绵偏头看了一眼谢明夜，谢明夜垂眸淡然道：“他们胆子太小。”
姜绵绵的嘴角轻轻蠕动，哪里是村民太胆小，明明就是他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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