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澍关上卫生间门,又拿过她行李箱,“正是新年,宿管阿姨只会烦死你。开学前,你就先住在我万襄的四合院里吧。”
林逾静立刻就想到从前别人一提起他的四合院,都是用“金贵到不许任何人造访”来形容。
她第一次去,就被传扬的满壹京都是。
现下又是年里,再加上陈、姜两家婚约变动,她只怕再引起哗然。
“还是不了吧...”她低声说道。
陈京澍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只说:“我最近肯定要被家里的事,烦得焦头烂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每天跑去北四环顾你。”
“...”
“静静,你住我那,我这颗心才能安定点。”
林逾静思忖片刻,回了句,“你那四合院平时就没人,年关里...只怕真的就只剩你我了...传出去,影响肯定不好...”
闻言,陈京澍突然笑出声来,边抬臂揽住她肩往外走,边逗趣一句,“你服软搬过来,就不是无人之境了。要论影响,也是日日勾着我的心...不安...骚动...”
“再说了,你我早八百年,就是睡一张床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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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诚园
◎“不对我负责,我也认了。”◎
林逾静就没打算从他嘴里听到多正经的话, 特别今天又坐了一下午的车,更是连和他斗嘴的力气都没了。
不过考虑到正是年里,宿管家万一不在壹京, 那就没人回来给她推电闸。
壹京的冬天湿冷,她天天在画室打地铺的话,只怕自己的身体先垮掉。
心想至此, 于是又跟着陈京澍返回到车边。
褚言正撑在车窗框上吹风,见两人一起回来,一脸不解, “怎么又带回来了?”
林逾静不知该如何解释, 才能显得不那么奇怪, 拧巴半天,实话实说, “我忘了申请假期留校, 宿舍没留水电。”
“新年, 申请留校才显得奇怪。”陈京澍帮着腔, 拉着她行李就往后备厢里放。
褚言升上车窗,回了句,“那送她住哪里?”
陈京澍笑得春风得意, 推着林逾静后腰上车, “当然住我那里。”
“哦...”褚言揶揄一句,“你的万襄, 可不会缺水缺电。”
陈京澍拉上车门,十分自然地展开手臂,揽在林逾静身后的倚靠上, “是呀~我的万襄只缺个女主人。”
这话自然是说给林逾静听的, 但她也只能嗔怪瞪他一眼, 嘀咕一句,“正经点吧。”
陈京澍笑,还拿手指去勾她发丝缠绕,“静静,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可从不搞假正经那套。”
真论起来,也不是没对着她搞过假正经。
就刚刚重逢那会儿,他装了不到三个月,便再也装不下去。
褚言启动车子,接腔道:“是。我们京哥连骚,都明着骚。”
林逾静抿嘴笑了下,又在心里酝酿半天,问了句,“那过年期间,你那里不会再去别人吧?”
她怕陈家人突然造访,也怕彼时陈京澍正处于婚变阶段,给他造成其他影响。
陈京澍似是不过脑,直接回了句,“你把我家想成什么了,留守少女收容所?”
林逾静“啧”了一声,几分佯怒的恼意,“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毕竟楼下就是万襄酒店,新年期间人来人往。
她又不是被藏在阁楼的长发公主,不可能今晚上去后,寸步不下楼。
“放心吧!”陈京澍知道她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就是瞧她佯装恼怒的样子十分可爱,故意逗她和自己拌嘴,“那栋房子没我的允许,就是连一只蚊子,都不会有。”
褚言酸溜溜道:“全天下,拥有踏进那扇门资格的人不多。但住进去的特权,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林逾静一人。”
她现在的身份尴尬,像这类揶揄调侃,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得好。
于是只低下头,捏着手指玩。
见她沉默,陈京澍也不再继续逗她。
直接将自己的手放到她手心,“给我暖暖。”
陈京澍的心脏刚做完手术,林逾静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羸弱反应,特别刚刚下车折腾了会儿,现下说话都透着虚气。
林逾静不是不懂心疼他,但无形中总有根绳子牵制着她的心。
也做不到像陈京澍那样,敢无时无刻不遮掩内心地,将爱意挂在嘴边。
她只敢拿过两个抱枕,把心藏在团团的棉花里,再借物去给他暖手。
“静静,你这就矫情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这样别扭又拧巴的人。”
陈京澍瞧着她,多时长叹了口气,“行,还能坐我身边拧巴,已经很有长进了。”
...
林逾静转过头,只瞧着车窗外的新年景象。
心想:今年终于过了个热闹年。
褚言直等后车厢安静了,才问:“先送静静去万襄,我们再去老宅吗?”
“不然呢?”
“京哥,你看看几点了。从北四环到长安街,再去诚园,老爷子早睡着了。”
闻言,林逾静道:“不方便带我的话,可以把我丢在附近的咖啡馆。”
褚言笑了声,“静静,你没去过他家老宅不知道,方圆百里空空荡荡。我都不敢想,京哥要是从小生活在那里,得被压抑成什么样。”
他们滨海小镇少年的童年,是踏浪,赶潮,和盛夏大海比喧嚣。
刻在骨子里的恣意洒脱,绝非这古板的朱门大院,可以轻易改变的。
“一会儿车子停远点,你陪她在车上等我。”陈京澍说道,然后又连忙给她解释,“不是怕你见陈家人。主要大房比较复杂,我不想你被她注意到。她...太危险...”
不用他过多解释,林逾静也能猜出世家豪门,关系往往都是错综复杂的。
一个华仁集团,旗下子公司尚且各式繁多。
偌大的陈家,还只论各房关系亲近的叔伯。
子女们的岳家,婆家,弯弯绕绕间整个壹京有点脸面的,估计都多少沾些关系。
思忖至此,林逾静转头看向窗外,嘴角的笑意都泛出苦涩。
千言万语,一并融进这无边夜色里。
她就看着车子穿过繁华都市,一路驶进幽静山林。
临近山的闸口,居然还有门岗护卫。
褚言亮了通行证,那人才拿对讲机,“是京澍少爷,放行。”
林逾静颇为好奇,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陈京澍。
只动唇,不发音,“京澍少爷?”
“真该拿面镜子给你看看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可没有,少爷又不是贬义词。”
这是林逾静又一次被陈家的势力给震惊到,这一座山似乎都姓陈。
夜里的山路,路灯亮如白昼。
昏白的天际线,可见山涧水雾晕染,道路两旁植满了常青。
映着车灯,浮影稀疏掠进车厢,再快速飘远。
林逾静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感叹,车子很快便停靠在依山而建的古朴老宅前。
陈京澍像是也在默默提一口气,下车前先看向她,“你和褚言就在这四周逛逛,我约莫一个多小时就能出来。”
林逾静点头,下一刻感觉到眉心落下一个吻。
“我进去了。”像是生离死别前一秒,他眼眶内尽是缱绻流淌的爱意。
车门再度被关上,林逾静就瞧着陈京澍快步走进迈进院门。
直挺的背脊,消失在考究的游廊内。
“要下车逛逛吗?”褚言问道。
林逾静望出车窗,“晚上的山里,不会很冷吗?”
“不冷,陈家的地界,光脚都是热的。”这话是反讽,但也是真的。
陈家老宅选址时,一要风水好,旺子孙;二要地界佳,宜休养;三便是要与其他宅子有区分。
诚园依山,看似孤寒,但实际冬暖夏凉。
林逾静推门下车,周身如温水淌过,“真是,有钱人的世界,想都想象不到。”
“林才女,你现在应该也不差。”她心态向来平淡,年前那一周,国内媒体都快把她这位治愈系画家吹上天了。偏她还能闷进画室,两耳不闻窗外事,“听说,光是壹京的各大美术馆,就不知道给你发了多少邀请函,希望你的作品入展。”
林逾静抿出一个浅笑,“我从前的画都是出售商品。练手画只会自砸招牌,入展也要半年后了。”
“好事多磨,才能让人倍感珍惜。”褚言倚着车前盖,“美术馆同理。”
林逾静望天,颤了颤肩。
她那为人感叹的气运,其实都是磨出来的。
这时,两人身前一亮。
一辆黑色公务用车停到他们身边。
后座车窗落下,林逾静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多年前的老雇主。
陈嵘清五官样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富有亲和力,别人是不怒自威,他是不笑自与人亲近。
“陈副局。”褚言上前一步,略显紧张地挡住林逾静。
陈嵘清只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连眼底的微表情都没泛起任何变化,“嗯。天这么冷,怎么不进家里坐。”
与陈嵘清的松弛有度不同,褚言完全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不了。等陈总出来,我们就回。”
陈嵘清点了下头,公式的道了句,“辛苦。”
然后升上车窗,车子快速驶离,再停靠于正门口下车。
“刚那个就是京哥他爸。”褚言以为她不认识,低声给她解释。
林逾静抿了下唇角。
回忆刚刚陈嵘清虽没理会自己,但视线明显是停留在她脸上的。
绝非鄙夷,或者好奇,当然也没有多么友好。
而是像看路边的小猫小狗,是充满玩味的眼神。
“嗯,他爸长得挺年轻。”林逾静敷衍一句。
-
彼时,“方圆天地”小禅房内。
陈京澍端坐次位。
温杯,洗茶,沏茶,平时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也有静心凝神泡茶的涵与雅。
澄黄如金地茶汤,满室茶香。
陈镇风捏着茶盏,却有些提不精神。看得出来这次姜家的事,给老爷子不小的打击。
年轻时也是跺跺脚,壹京为之震三震的人,不住叹气,“原本想着用这门亲,给你增加一些立足的筹码。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爷爷,我还是觉得,这世上永远只有利益才能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为牢靠。像这样面和心不和的姻亲,总是容易有裂痕。”
陈镇风又摇了摇头,“你还年轻,总觉得有时间靠自己。但姻亲却是能快速拉动两家齐心的法子。特别一有孩子,利益也没血缘牢靠。”
“爷爷,我...”
“这次是爷爷没给你选对妻子,你放心,再选的姑娘,一定不会像姜家那丫头。”
“你爷爷最疼你,京澍你该快点说谢谢。”陈京澍正想如何推脱时,陈嵘清推门进来,笑呵呵说道。
陈京澍皱了下眉,直言,“爷爷,不用再为我费心联姻,我不会...”
“京澍呀!”陈嵘清再次打断他的话,“还用爸爸再提醒你,继承华仁的首要条件就是,服从家中一切安排。”
“是吗?”陈京澍放下手中茶盏,“那我觉得,我姐最合适。”
亲儿子总能一句话点燃亲爹的火气,但隔辈亲的爷爷坐在那里,陈镇风立刻制止陈嵘清的动作,“好了。他现在不愿意,是因为姜家那丫头的事让他丢了面子。你做爹的,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儿子。”
“您心疼他,那个臭小子可半点不心疼您。”陈嵘清在外无比斯文一个人,面对陈京澍都忍不住原形毕露。
“联姻的事,往后再说。姜家那边有没有通知发丧事宜?”陈镇风有心维护他们父子间感情,直接岔开话题道。
陈京澍:“姜家本家不发丧。老姜的意思是,等他回国了,只宴请我们这群年轻小辈。”
“行,不落人口舌最重要。”陈镇风说着,缓缓起身,“老头子老喽,先回去睡了,你们父子俩聊吧。”
调和剂一走,陈京澍也不想继续坐在那里和陈嵘清虚以为蛇,“爸,那我也回了。”
“这么晚了,不住下吗?”
“褚言在外面等我。”
“咱们家,还不差一间客房。”
“我还是更住得惯万襄。”陈京澍直接去拿衣架上的外套,“您早点休息。”
“你是记挂门外的姑娘吧。”陈嵘清端着茶盏,神情是不变的恣意悠慢。
“您什么意思?”陈京澍立刻警惕地看向他。
“我刚回来的时候,见到的。”
“你最好离她远点...”
“急什么。”久居高位的政界人士,连面对儿子都笑得虚情假意,声音低沉且慢,就像最平常不过的父子聊天,“养个女人而已,你随意玩。让她住在你哪栋房子里都无所谓。”
“但你要明白,就像今天,就像此时此刻,她永远不会以女主人的身份,进到我诚园。”
“爸,我和很多人玩。玩股票,玩投资,玩车玩表,就是不玩女人和感情。”陈京澍几分恼道。
“那你也要想想,是谁给你的资本,让你玩这些。”陈嵘清依旧不急不缓,警告威胁一番后,还不忘再给颗甜枣,“好了。别为了一个外人,伤到我们一家人的和气。”
陈京澍理了下衣摆,声音淡漠,“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您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出了“方圆天地”。
陈嵘清冷哼,手里的茶盏被捏得粉碎,“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
林逾静见陈京澍走出诚园大门,隔着老远便盯着他脸看。
像是,想从他的反应里,探寻一点陈嵘清进门后的细枝末节。
只是陈京澍表现得格外正常,一上车就贱兮兮倒进她怀里,抓着她手就往心口揣,“别动,刚喝茶喝得难受。”
“给我揉揉。”
林逾静轻轻推搡他一下,又怕使得力气大了,真伤到他,“褚言还在呢。”
果然,陈京澍先是顿了下,看着她问,“褚言不在,就可以?”
“滚!”
两个人似乎都舒坦了。
就这样,之后的路,车厢默契地陷入沉默。
当车子终于到了万襄酒店楼下,褚言摆摆手,“我就不上了,太累了,先回家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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