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全欣然听从,赶紧应声跟了上去,“诶。”
等走了几步,周遭的饭菜香从空中袭来,席卷了李沐言整个鼻子。
他不觉饥肠辘辘,抬头去看,忽然意识到此处离秦府不远,又想起来有些朝堂的事情需和秦舟商议。于是招来冯全道,“去秦府,本宫正好有些事情要说与秦舟。”
都说君王心,深不可测,看来果然如此。
这怎么又突然想起要去秦府了?不是说要回去了吗?难不成是想见秦大姑娘了?
不过秦府也好,总归是官家府宅,可比外面安全多了。
他忙不跌地应下,留着朝阳随同,自己先一步去了秦府打招呼。
此时,秦舟正在书房欣赏不日前刚得的一只金麟,听见门守说东宫的冯公公来了,急忙出来相迎。
“不知冯公公今日驾到,有失远迎。”
冯全哪敢耽误,立刻道,“秦大人,快些准备着,太子一会儿就到了。”
秦舟一顿,反应过来后,立刻让人去准备。
冯全点点头,临出门前又低声道,“太子殿下还未用午膳。”
秦舟一听,立刻道,“明白明白,这就去准备。”
太子可不是随便就能去哪个大臣家吃饭的,想来也是因着秦书宜即将嫁入东宫,这才肯来自己府上,这是秦家得脸啊。
秦舟这么一想,不觉脚下又加快了步子,吩咐了人即可去准备吃食。
而另一边,秦书宜一早出门和车凝去城郊看学堂地址,这会儿也正好刚进府门。
因为下午还有铺子的事情,她也没顾上吃饭,想着反正也要回来取东西,正好可以在家中吃了再出门。
早上了喝了一碗红豆粥,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回园子就让春雨去厨房那边看看有什么吃食拿些过来。
哪知因为李沐言的即将到来,厨房的人哪里顾得上她,对着春雨道,“大姑娘也别难为我们这些做粗活的了,太子就要来了,我们这得了家主吩咐,还得赶紧赶制一桌宴席出来呢。若是大姑娘等不及,不如就先去拿点馒头?”
春雨虽然无奈,可也反驳不得。
最后只得拿了一些馒头和酱菜稀粥过来。
秦书宜见着春雨拿来的东西,不觉奇怪,“怎么,今日厨房如此素淡?是没开火?”
春雨撅着嘴道,“火是大着呢,整个厨房都热火朝天的,不过可不是因为姑娘你,听说太子殿下要来,整个厨房都在忙活呢。”
李沐言要来?秦书宜不觉有些稀奇。
不过想起来,李沐言上一世做太子时也不是没去过大臣家中,多是因为朝堂上的事务。李沐言来了就直接去寻父亲,估计也是有事才来的。
可一转头,看着那一盘子大馒头又不觉有些生气,来就来吧还害得自己连口肉都吃不上。
本来就饿,又想起来上一次李沐言让自己整理那些菜单方子,她足足花了小半天,这气性又大了几分。
都说女子与小人来养也,秦书宜想了想,拿起半个馒头垫了垫肚子,然后站起身来拍拍手,往厨房去了。
厨房这会儿正忙得不可开交,见着秦书宜来都有些顾不上。
浅浅地打了招呼便又忙去了。
秦书宜在厨房转了一圈,终于看着一旁的灶台上有不少辣椒,于是对着厨房的人道,“这天气热,容易败胃口,刚好辣椒能激人食欲,而且太子殿下最爱吃辣,你们做饭时尽量多放些。”
大家伙儿都知道大姑娘不日将会嫁去东宫,想着自然对太子是有过了解的。
于是,那切菜的师傅连忙抓起一盆子辣椒就切起来,炒菜的师傅也放得随意,几乎每个菜都撒了一把辣椒段子。
等李沐言到了秦府后,往桌前一坐,傻眼了,怎么几乎全是有辣椒的?
秦舟倒了一杯酒递过来,“殿下难得来微臣府上,实在是荣幸之至,也没别的招待,听闻说,您爱吃辣,这不,特意让厨房多放了些辣椒,殿下您尝尝,看可还符合味口不?”
合不合胃口秦舟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那一桌菜,李沐言吃得不少。
—
第二日,东宫。
李沐言半卧在软榻上,用手摸了摸嘴角的几个新冒出来的痘子,觉得张嘴都有些疼。
冯全见了,忙将一只装着药膏的瓶子递过来,“殿下,要不奴才再给您涂点药?”
昨日在秦府吃了那顿饭回来之后,李沐言便上了火,不仅脸上长了东西,连着肚子也不舒服,只得卧榻休息,连处理宫务都觉得不得劲。
本来他平日里是不爱这些的,可自从有了那次酸辣牛肉的开头,也不知怎的,忽然像开了窍似的,竟对辣椒有了一种特殊的念想。
可万万没想到,吃完之后这反应如此之大。
太医过来开了两帖药后又开了这抹在外处的,这才觉好些。
李沐言吃了这记教训,心里想着,看来这辣椒也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住的,日后还是要少碰。
可等过了中元节,李沐言身子爽利了,又巴巴地往秦府去了一次。
来的这天,秦书宜正好在园子里算账,见着秦舟身边的阿四来寻自己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结果阿四见着秦书宜便道,“大姑娘,家主让你赶紧去厨房一趟,说是太子殿下又要来府上了,您上回张罗的那几味菜色,说是太子殿下很受用。”
秦书宜一愣,很受用?
这李沐言没毛病吧?难不成重来一世,口味都变了?
她心里计较起来,于是让春桃去买了最辣的辣椒回来。
春桃不解,“姑娘,买这作甚?”
秦书宜道,“做麻辣鱼,特辣,超辣,变态辣,我辣死他。”
就算重活一世,这人的性格口味也是不易改变的。
上一次定然是辣椒不够辣,这一次,多放一些,放最辣的!
果然,这一次没让秦书宜失望,李沐言自这次之后,直到婚期前都没再来过。
就说嘛,不是人会变,是量不够。
而随着婚期的临近,秦府上下也都张罗起来,挂红绸的挂红绸,挂灯笼的挂灯笼,总之,红通通的一片,很是喜庆。
婚期的前两天,皇后让白熹差了宫里的教习嬷嬷到秦府,亲自指点秦书宜规矩。
又去喜服试过了尺寸,虽然微微大,但秦书宜也觉得没必要再改,这成婚的礼俗太多,上一世她为着修身好看就选件刚刚好的,结果一路上都喘着大气,十分束缚,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这一次还是选个宽松点好。
一切落定,便等着太子来迎娶了。
—
成婚的前一天,秦老太太特意将秦书宜又叫去了奉安园。
因着上回的事情,秦老太太也不想多说话。
指着一旁的秋菊直接道,“秋菊打小便在奉安园伺候,如今你要嫁入东宫,就让她当个陪嫁丫鬟跟着一起过去吧。春雨春竹两人到底年轻不知事情,且又没经历过什么,怕是跟去东宫也帮不上什么。”
秋菊是刘妈妈的亲生闺女,打小是从奉安园长起来的,行事做派都有着秦老太太的教导。
上一世秦老太太大概是觉得秦书宜乖巧,因此没有此安排。
而自上次秦书宜顶撞她之后,她便知晓若是不留个人在身边,日后怕是更难掌控秦书宜,因此才想着安排个人过去。
而且这秋菊长得也有几分姿色。
庄氏因在秦书宜那里吃了瘪,前个天,特地来她面前说了许多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是希望老太太可以多青眼秦书亭,看能不能从她这里找个门路,以后将秦书送去东宫做个侧妃什么的。
不过秦书亭是性子她也明白,乖巧如斯的秦书宜都能如此,何况是她?而且上一次还受了太子的责罚,不是良选。
但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她心思一转,便就落在了秋菊身上。
秦书宜看了一眼秋菊,立即明白自己祖母的意思,自然不愿意。
倒不是因为怕秋菊真能上位,只是觉得不想。
于是道,“如今祖母年纪大了,刘妈妈也老了,身边更需要个体己的人,秋菊是打小就在奉安长大的,该在祖母身边孝敬才是。而且春雨春竹自小伺候我习惯了,多个人反而不惯。祖母的好意孙女知道,不过当真不用。”
秦老太太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道,“你的孝心我明白,不过你年纪小,怎么懂得这人心复杂,多个人多只眼睛总是好的。”
秦书宜脸色沉下来,“祖母,秋菊并没在我身边待过,自然不知我的习性,过去了反而麻烦。而且,祖母,我一早就说过我并不想嫁去东宫,只是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只能如此。我知祖母肩负秦家复兴,一心希望秦家能青云直上。如今父亲在官场上不如意,两位叔伯也并非仕途的料,不然也不会一个去了外地做生意,一个被放到地方为官。”
秦书宜话未说完,秦老太太就拍着桌子道,“你大胆,怎敢私下编排你的长辈们?简直无礼!”
“是不是编排,祖母其实心里有数吧。”
自从秦书宜的祖父过世之后,秦家其实就不复当年的荣耀了。
秦舟身为长子,若不是顶着永国公府这个名头,连个从四品的闲职都捞不着。
二房、三房就更不用说了。
二房秦铄,根本无意官场,几次科举都名落孙山,他虽然也可因出身世家得个末阶的闲职,可他意不在此。
于是,拿了家里的银钱干脆去彬州做生意去了。
三房虽有意仕途,可奈何也不是那块料,最后还是秦老太太卖了个人情,才去了地方为官。
就是希望能多些磨炼,将来能回京得到晋升重用。可如今看来,也是白费心思。
就因为几房都不如人意,秦老太太便将希望放在了孙儿辈上。
可统共就两个孙儿,秦浮不成器她不是不知道,但总想着能收收心,进了朝堂后总有发挥的余地。
秦元鸿又太小,但好在天资聪颖,算是秦家可能最有出息的。
而秦书宜若是能嫁入东宫,那便是最好的跳板。
太子那是将来的天子,自然会帮衬这两个孙子的。
但秦老太太却忘了一点,若想光耀门楣,成为朝廷栋梁,需要的其实还是自己有担当,有能力,有才学,怀为民之心,能践民之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秦书宜继续道,“祖母,你想的我也明白,孙女上次就说过了,我不会帮着徇私的,太子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若是咱们秦家真有那出色之人,他自然会重用,若是只是拿着朝廷俸禄走马观花,应付差事,他也不会听之任之。”
李沐言这人虽然在感情上不如人意,但有一说一,他这个人在朝堂之事上还是非常清明的。
秦老太太被她这话说得有些发蒙,她这是被说教了?
见秦老太太不说话,秦书宜起身福礼,“祖母,孙女园中事情还多,就先告辞了。”
最后一次真心实意地忠劝,算是对得起秦老太太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了。
秦书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荒凉。
这秦府放眼看去,竟没一个人是真心在意她嫁得开不开心,都是希望借着她得到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慢慢往园里回去。
快到门口时,居然见着秦元鸿等在园子前头,烈日当头,他头上只撑着一把纸伞。
见着她回来,忙地高兴地奔过来,“大姐姐,鸿儿正等你呢。”
秦书宜摸了摸他有些晒红的小脸儿,“怎么不去园子里等,你看看脸都晒红了。”
秦元鸿递过来一卷画,“也不知为何,母亲说让我少来大姐姐这边,便就在这边等着了。可我知道大姐姐你就要成婚了,鸿儿就画了幅画想送给你。”
秦书宜展开来,是一对鸳鸯戏水。
“是你自己画的?”
“嗯,不是都说别人成婚要送礼吗?鸿儿没有别的可送,就画了这画,希望大姐姐你永远都高高兴兴的。”
她笑起来,“鸿儿的画很好,姐姐很喜欢。不过,庄姨娘让你少来我这里,大概是觉得我因为成婚事情太多,你不用多想。”
秦元洪点点头,“那鸿儿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大姐姐了。”
秦书宜拿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处的汗,“回去的时候记得走荫凉的地方,小心中了暑气。”
“嗯。”
看着秦元鸿小小的身影,她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荒凉了。
只是,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她心中不免担忧起来,若是他一直跟在庄氏身边,以后会如何?也不知上一次的话祖母是否有听进去。
傍晚时分,车凝和汴南晴怕她紧张,便约着一起来陪她。
这让秦书宜心情好了几分。
总归是有人真心待她的。
三人说了许久的话,说着说着汴南晴不知怎的,竟哭起来。
“往后,宜姐姐嫁入东宫,怕是不能像如此想见便能见着了,母亲说了,姐姐自己一人,若是受了委屈可别瞒着我们。”
秦书宜拿出手帕替汴南晴擦干泪,“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你们若是想见我了,也可来东宫的,而且我不是还要打理铺子上的事情吗?何况,还有学堂里肯定也会经常去的。即便我做了太子妃,也还是有自己的生活,咱们还会时时见着的。”
她早就想过了,即便当了这太子妃,自己的事情得放在首位,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她可不会如上一世一般费力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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