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秦家老太太是礼佛,喜欢檀木檀香一类的物什,想来用这裱画祖母应当喜欢。
正要伸手去拿却先被一人拿了起来。
她抬眼看过去,是一位公子。
那公子大约也是留意秦书宜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向她,“这位姑娘是也想买这裱背?”
秦书宜看着眼前之人,有一瞬的恍神,这不是京城四公子之首的东里台吗?
上一世,她就听说过他的名字,这位东里家的嫡长子,不仅博古通今,而且俊美无涛,一手草书更是出神入化。
他这个年纪,能将草书写出神韵,实属难得。
秦书宜那时就很想亲自看看,只不过并没有机会。
后来她嫁入东宫后,倒是有幸见过一次他的字,确实是难得的好字,还私下描摹过。
她点点头,“嗯,想给家里长辈作幅裱画,这檀木为挂轴的倒是少见,想着正适合。”
东里台看着手里的裱背,“看来姑娘和我乃是同道之人,我也是瞧着这挂轴少见。”
这时,一旁的伙计凑过身来看着两人到道,“两位真是好眼光,这檀木挂轴是用特殊工艺制作而成,不仅质地更坚硬了,而且还保有了檀木的香气,实属难得。”
秦书宜点点头,“那铺子里还有吗?”
那伙计将手一摊,“就这一副,还是前两天刚到的。”
秦书宜不免有些惋惜,她朝东里台福了福身,“既然是公子先拿到,那我便不夺人所好了。”
东里台看着手里的裱背,想了想道,“这位姑娘刚刚说是给长辈作裱画?”
秦书宜点点头。
东里台笑了笑,“我拿着也是做个收藏,既然姑娘是要拿去送人,倒是比我更需要,君子该成人之美才是。”
说着将那裱背递给她。
秦书宜看着他递过来的裱背,有些不好意思,“公子当真愿意让给我?”
“自然。”
说完,他将那裱背递塞进她手里,“不过,若是给长辈,这宣纸略显素了些,姑娘可以再这上面贴一层祥云纹路的衬纸,不仅更显厚重,也有祥瑞吉利之意。”
秦书宜低头去看那画心,确实如他所说,若是贴上这样一层衬纸和那檀木更配了。
她笑着向东里台道谢,“多谢公子指点。”
东里笑着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姑娘客气了。”
说完,他朝着秦书宜做了个告辞的手势,这才出门而去。
秦书宜看着手里的东西,轻轻一笑,让伙计将东西包起来。
秦书宜从店铺出来又四处逛了逛,虽然没遇到转让的铺子,但也了解了一下行情,哪些地段的铺子更贵,哪些地段的铺子人流更多。
反正这事儿急不得,慢慢留心就是了。
眼见着天色渐沉,这才和春雨春竹准备回府。
-
而就在刚刚,街头的对面,一辆气派的马车立于街角处,镶金嵌宝的窗牖内,一帘灰蓝色的绉纱被轻轻撩起一角,将刚刚铺子里的一幕正好尽收眼底。
马车里的人眼眸沉了沉,“刚刚那人是东里家的?”
冯全赶紧点头,“回殿下,是东里家长公子,东里台。”
李沐言眉毛微挑,“东里台,我记得他是去年榜上一甲?”
“正是,如今为国子司业。”
李沐言顿了顿,看向冯全,“你让人去京城各个铺子看看,把檀木挂轴的裱背都买回来。”
第7章
自那一日,李沐言让冯全去买所有的檀木挂轴裱背后,冯全便立即让人去搜罗了京城中的各个铺子,都给买了回来。
只不过,许是这檀木挂轴的确实稀少,总共也就买到了七八副。
他将这些东西都放进箱子里抬到门廊处里,然后才进去同李沐言禀告。
“殿下,檀木裱背都买回来了,我替殿下都拿进来?”
李沐言这时正在看折子。
说起来,他这太子也是不易。
当今圣上近两年来身子不大好,从去年开始,皇上便让太子试着替自己处理政务。一来是看看他的能力,二来也确实是精力有些不济。
因此,几乎大部分的折子都会送到李沐言这里来。
今日,刚收到良州横城快马传回来的秘报,便立即送了东宫来,那秘报上说,平王似有异动。
上一世,平王集结了十万兵马从良州企图逼入京城,虽然那会儿京中也早早地收到了一些风声,不过朝中对此事还是有些斟酌。
一来,平王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兄弟,贸然出兵,可能会背个残杀手足只为肃清异己的骂名,因此对于平王是否叛乱还需确认查证。
二来,调集军队也需时日,军器、粮草、辎重等等也都需时间整备,因此耽误了派兵增援的时间。
这也就导致援军到时,横城几乎被屠戮殆尽,良州经略车运一家也因拼死护城,满门无一活口。
那一仗,李沐言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触目惊心,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再没有比这更真实的了。
他看着那封折子,心沉了沉,这一世,他定然不会再让那样的惨烈情形出现了。
冯全见他没说话,又问了一次。
李沐言抬起头来,“你刚刚说什么?”
冯全立刻重复道,“奴才说檀木裱背都买回来了,需不需要都拿进来?”
“檀木裱背?”
冯全看了看自家殿下,怎么自己说的事儿也不记得了?
“上次,在中庭街,殿下不是看那秦家大姑娘喜欢檀木挂轴,让奴才去寻的吗?”
李沐言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事儿。
他当时看着秦书宜和那东里台眉来眼去的,心里忽然就火大,自己的妻子怎么能和别人一起有说有笑的?
虽然这一世还没嫁给他,但迟早的事情。
十来年的夫妻,乍然间见到秦书宜那样,还是不舒服。
他往外看了看,“不用抬进来了,你看着收起来吧。”
到时嫁进来,再都送给她,留着慢慢用。
冯全不明白为何辛苦找来又要收起来,不是应该拿去送人吗?
可也不敢多问,只得让人收进库房里。
李沐言看着那折子,眉头皱笼在一起,心中又开始计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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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秦书宜上回因为得了东里台的指点,将八仙图送出去时虽然很得秦老太太的心,但也就不偏不倚地夸了她句蕙质兰心。
秦书宜也不介意,反正就是个流程,礼物送出去了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也还是如往常那般过着。
秦书宜也乐得自在,干脆又出去看了两回铺子,终于找到一家原本是做胭脂生意的铺子要转出来。
地段虽然不似中庭街那般繁华,但也是相邻的街巷,铺子也宽敞。
她想着,到时口脂、粉黛、铅粉、额黄这些也都一起卖,若是生意好,还可以卖些珠钗翠环什么的。
卖的东西齐全些,客源也更好些。
之前她买东西经常是跑两三条街,着实累人,若是能一家铺子买齐全,便也不用那般折腾人了。
铺子盘下来后,因为不想麻烦便还用原来的伙计掌柜,反正之前是卖胭脂,如今卖的也都差不多,上手也快。
不过倒是辛苦她画了改造的图样需要让人重新装修。
因为这事儿是瞒着府上人的,秦书宜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的园子闷头涂涂画画。
不知不觉竟又过了好几天。
这日她又埋头倒腾那些图样,春雨端了一碗银耳进来,“姑娘,尝尝这银耳羹?甜得很呢。”
她接了过来,慢慢吃起来,银耳软糯香甜,很是不错。
人呢,总是要对自己好一些,上一世,她死得早,这一世,得对自己好些。
刚吃完,春竹就一脸高兴进来,未等秦书宜开口问呢,便先开口道,“姑娘,老夫人让你过去呢。”
秦书宜见她高兴,不觉也笑起来,“看你这么高兴,怎么了?”
早上她才去请过祖母的安,没见说什么别的事情呀。
春竹笑着道,“姑娘,汴家回京了。”
秦书宜微微一顿,高兴大过了惊讶,“汴家?你是说姨母回来了?”
怎么这么突然,之前竟都没得到任何音信。
说起这位姨母,那也是位奇女子,虽然和秦书宜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都姓梁,可两人性格却完全不同。
当初,她这位姨母不顾家里反对毅然下嫁给了一清二白的汴阳州,宁愿在京城挤租来的小院子也不愿意接受父母为她挑的婚事。
后来汴阳州高中,在京城没待两年,便被外放为官,竟凭自己的能力做到了一州副使。
小时候秦书宜常由姨母带着,十分亲近,如今听见说回了京,心中着实惊喜,略作梳洗就直奔奉安园去。
一进门就见着梁婉意正和秦家老太太聊着话。
许久未见,姨母还是那般风华正茂,竟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看来姨父应该对她很好。
她一下想到自己母亲,鼻子一酸,眼睛也微微泛红。
梁婉意一转头见着立在门口的秦书宜,“音音?”
她几步走过去,拉起秦书宜的手,上下打量起来,“这些年不见,音音竟也出落得如此漂亮了,不过,和小时候比,瘦了。”
秦书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得淡定一些,“姨母,你怎么回京了?也不提前给我捎个信儿,我好去接你啊。”
梁婉意摸着她的脸儿,“也是事出突然,我想着回来直接来看你也是一样,就没提前写信回来。”
两人这般寒暄着,秦老太太听着梁婉意的话就有些不悦,什么叫瘦了?这是怪她这个老太太没照顾好她吗?
她轻咳了两声,秦书宜这才想起刚刚因为自己太高兴,忘记请安了,于是朝着秦老太太福了福身,“孙女给祖母请安。”
秦老太太正了正脸色,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示意秦书宜坐下。
“对了,姨母是一个人回来的吗?”秦书宜一坐下来就问道。
梁婉意摇了摇头,“不是,小晴,策儿、寻儿还有你姨父都回来了。”
“都回京了?”秦书宜更诧异了。
她记得上一世,姨母还是在她做了皇后才回京定居的,那会儿李沐言执掌朝廷,正为税负的问题头疼,正好看到贺州呈上来的年表,忽然觉得耳目一新,对于贺州在税负、钱银支出的账表很是赞赏。
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些章法条陈是出自汴阳州,这才破格调回京城任了户部侍郎。
怎么这一次这么早就回京了?
梁婉意看着秦书宜道,“这次朝廷察举选拔地方官员入京为官,你姨父在被推荐之列,若是你姨父能被留用,以后,咱们娘俩就可以经常见到了。”
秦书宜听到这个消息喜不自禁。
秦书宜小时候那会儿,秦老太太因为心里一心盼着孙子,就一直不太喜欢她。
可梁婉月自生下她之后便迟迟没再有动静,她向来恭顺,便将心思都花在了调理身子上,没什么时间照顾到秦书宜,便时常将她送去姨母家玩。
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第二胎,却比想象中辛苦,刚开始胎像不稳,几乎日日卧床,后来好不容易过了头三个月,又吃不下睡不着,孕吐十分厉害,到了后面几个月身体又乏陈得厉害。
因此,更没时间照顾秦书宜,很多时候都是将她放在梁婉意家。
只可惜,后来,临产那天,因为难产,一尸两命。
她垂了垂眸,轻轻拉住梁婉意的手,“姨母若是能长居京中那便是太好了。”
秦老太太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仿佛她像个外人,说到底,她才是秦家的老夫人。
“好了,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她有些不耐烦地道。
对于梁婉意,秦老太太本来就谈不上喜欢。
当初,替秦舟议亲的时候,虽然她是长女,可性格乖张,实在不入她眼,这才相中了恭顺温婉的梁婉月。
如今见两人如此,秦书宜若是和她来往过密,怕是也会被教得不像样子。
秦老太太脸沉了沉,若不是想着汴阳州如果能谋个好差事,于秦家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估计这会儿就该下逐客令了。
这时,刘妈妈适时地走进来道,“老夫人,汤药熬好了。”
梁婉意站起身来,“老夫人要吃药,我也就不叨扰了,对了,明日我想带着秦书宜去寺庙给她母亲点个长明灯。”
秦老太太眉眼一沉,想起当初梁婉月难产而死,还是点点头。
“嗯,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第8章
翌日。
秦书宜早早地就起了身,吩咐着春雨春竹将小厨房新做的几样时新糕点都带上。
然后又特地穿了一件水绿色花锦衣衫,搭配一件玫红色纱绣裙,绾了高高的发髻,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少。
因为之前就说好了,梁婉意来接她,因此并没让王管家套车,和春雨春竹提着东西刚出了门来,就见着一辆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外了。
还没等她往前,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宜姐姐”,然后就见着一个着湖蓝色衣裳的小丫头从马车上跳下来。
“小晴。”秦书宜欣喜地叫道。
汴南晴只比秦书宜小一岁多,小时候两人常在一起玩,关系不错,只是后来她随父母离京,也就只凭书信来往了。
“宜姐姐,想死我了。”汴南晴一把将秦书宜紧紧搂住,险些没勒断她的腰。
梁婉意打起帘子来,“小晴,快让音音到马车上来,外面凉。”
初春的天儿,早晚还是有些寒凉的。
汴南晴笑呵呵地拉着秦书宜上马车,“宜姐姐,上车再说。”
汴南晴和秦书宜不同,自小活得自在,只要不伤及大雅,梁婉意大多都由着她的性子,这也使得她喜欢热闹也爱说话。
一上马车就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秦书宜听她说着京城之外的趣事儿,心情不知不觉也跟着爽朗起来。
秦书宜静静听着,等她说得累了,便将自己备好的点心拿出来,又倒了茶水,“我让准备了些糕点,姨母和小晴尝尝。”
一听到吃的,汴南晴立刻就凑过来,“哎呀,正好饿了呢,还是宜姐姐对我好,好久没吃到过京城的点心了,我要那个,那个四方糕,还有那个樱桃毕罗。”
然后一手拿着一个便吃起来,“母亲,这个毕罗好吃,你也吃吃看。”
梁婉意看着汴南晴不禁笑起来,“你看看你宜姐姐,再看看你,哪有个姑娘样子。”
汴南晴不恼反笑,“我和宜姐姐怎么能一样,宜姐姐自小养在国公府,要我说就是做皇后也是当得的,自然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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