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着看了一眼她面前的桌子,“你这是已经画好了?”
秦书宜点点头,“嗯。”
皇后示意白熹将画拿上来。
白熹将画拿到皇后面前,她看了看,是一幅春花图。真倒是真,可颜色用得太过艳丽反而失了神韵,而且握笔的力道也不均匀,这花显得呆板了些。
其实,刚刚一入席皇后就发现她了,虽然衣裳黯淡了些,但即便如此她这好容貌这宾席之上,实在是出类拔萃太多了些,很难不注意到。而且秦家也算是她心中排在前面的选择。
选太子妃嘛,家境需正,人品需端,但还有一个重要的点便是,最好家里不要有太多实权。
而秦家这样的门第算是比较符合的了。
出自国公府,家族人丁不算多兴盛,而且早就听说秦家的大姑娘端庄持重,知书达理。其父秦舟虽也官居从四品,但并无实权。
实在是良配。
一切都很符合她的心思,可这画,实在有些差强人意。
其实,原本是没有画画这出的,也不知怎的,前两日太子提了此意,想来是钟意画儿画得好的闺秀。
她笑着看向秦书宜,“嗯,倒是真切。”
然后便也就没了下文。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的样子,大家陆陆续续都将画画好了,白熹带着人一一收上来。
皇后一幅幅看着,刚选了两幅出来时,就听见外面高声道,“太子到。”
秦书宜心里一咯噔,太子今日也来了?
她记得,上一世,太子并未出现。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刚刚那幅远山图,难怪那么熟悉,那幅画,好像是太子的手笔。
第5章
前一世,秦书宜其实没太怎么看到过太子的画作。
只一次,便是庄贵妃生辰时,太子替她作过一幅秋景图,当时便觉得那画不错,线条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山色朦胧令人遐想,是难得的好画。
不过也就只是看一看罢了。
后来,她生辰时,想着李沐言会不会也会画个什么冬景图、冬雪图的,但可惜,李沐言只让内务府送了些首饰、布料、珠宝来。
那会儿,秦书宜想着,他前朝那么忙,还能想着让内务府送东西来也算是不错了。
如今再看,只觉得自己太过天真。
“儿臣给母后请安。”
声音传入耳旁,还是那般干净澄澈,不过秦书宜并未抬头,只看着眼前的盘碟出神。
皇后慈爱地笑笑,指了一旁的席位,“坐吧,今日天气热,先喝些莲子百合羹。”
那些世家闺秀哪里会想到太子会来?一个个都有些害羞起来,却又忍不住偷偷拿眼打望。
世人都道,太子容貌端正,气质不俗,不让徐公,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暗金黄色冰蚕锦织锦袍,藏蓝祥云纹腰带,凸显了皇家的贵气,偏偏还生了双摄人夺魂的桃花眼,让人只一眼便很难移开眼。
李沐言端起面前的汤羹,眼神扫过下面的席位,目光在秦书宜这边停了一眼,然后轻轻略过,低头喝银莲子百合羹。
今日的秦书宜,和他印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他记得,秦书宜从来对自己要求严格,衣着打扮一向精致,但凡是这样的宴会场合一定是华冠丽服。但今日她打扮素净,脸上也没怎么施粉。
和其他人一比,反而有种恬淡雅静的气质。
别家闺秀都是偷偷打量他时,她却始终低着头。
莫不是太过紧张了?
汤羹喝了一半便放下碗来。
这时,皇后看着眼前的画,对李沐言道,“太子也过来看看?”
说到此处,各位世家闺秀们又都害羞地低下头去。
太子站起身来,往皇后那边走过去,将眼前的画一一看过,当翻到秦书宜的画时,他停了下来。
这画——
上一世,他看过秦书宜的画,若不是皇后的身份碍着,估计随便拿几张都是可以去市集存卖的,不比那些大家鸿儒的差。
也正是如此,他才向皇后提了画画之事,让她在这花宴大放异彩,这太子妃的位置就更稳了。
而且,还放了一副自己的画作,想着投其所好。
可今日这水准——
他皱了皱眉头。
果然是太过紧张,失了水准。
他将那幅画抽出来,一本正经道,“儿臣觉得这幅画就不错,母后看这衬景还有这花,看着漫不经心实则意境颇深,还有这颜色,大起大落,颇有章法。”
皇后脸上现出一丝疑云,这意境当真颇深?大起大落?难道是自己真的造诣不够,竟没看出来?
不过太子既然都这般说,甭管那画到底好不好,她都不能说不好。
于是也跟着道,“嗯,这么一看,确实是颇有意境,颜色也不错。”
太子在心里暗暗缓了口气。
听见皇后和太子这般赞赏,众人都纷纷抬眼望过去,都想看看是哪家闺秀的画得他们如此青眼。
秦书宜毕竟爱画,也抬头过去看看是如何的一幅好画。
刚抬起头来,眼神就定住了,那画,不就是自己的吗?
看着漫不经心实则意境颇深?
颜色大起大落,颇有章法?
想起太子刚说的话,她简直怀疑李沐言究竟懂不懂画。
要说漫不经心,那确实有,而且是非常的漫不经心。
但要说意境,她刚刚满脑子都是想的把这画画得尽量不好些,哪里看出意境的?颜色也故意涂得浓重了些,怎么又有章法了?
皇后命白熹将那三幅画展示出来,“看来今日,这彩头就是秦家姑娘,苏家姑娘和张家姑娘了。”
在座的其他人虽然都有些遗憾不是自己,但面子功夫还是得做足的,都笑着说着恭喜的话。
秦老太太得了脸,自然高兴,忙让秦书宜谢恩。
秦书宜一脸懵地跟着苏张两家姑娘叩头谢恩,忐忑地接过了那只金簪。
事情怎么就这个样子了呢?
见目的已达,李沐言也不再停留,借口有事便向皇后告辞。
众人纷纷起身,“恭送太子殿下。”
李沐言点点头,拔步往外而去。
走到秦书宜的坐席时,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正好撞上秦书宜的眸子。
秦书宜一惊,慌忙低下头去。
李沐言顿了顿,缓缓道,“秦姑娘的画不错。”
-
花宴是进行到午时后才散的场。
因为得了皇后的赏赐,一路上秦老太太难得对秦书宜多了几分体贴,还让刘妈妈回府后让厨房多加几个菜,晚膳大家一起吃。
秦书宜没空想这些,满脑子都是后面该怎么办。
前一世,没有赏赐金簪之事,她也没法预料后面会如何。
不过就算得了簪子,也不一定就会选中自己,按着可能发展的态势来看,皇后应该还会从今日看中的世家女中筛选一些人,那会儿可能才会最终定下太子妃的人选。
只是今日得簪子的人机会更大些,估计到时皇后再找由头召见她们时,就算天上下刀子祖母也会逼着自己去的。
整个下午秦书宜都是忧心忡忡的。
到了晚膳的时候,下人来请她去用膳,她这才慢吞吞地往奉安园去。
到门口时,除了父亲秦舟有应酬未到,其他人都到了。
秦老太太招呼她靠近自己坐下,秦浮和秦书亭淡淡地道了声,“大姐姐——”
秦元鸿倒是热络,笑眯眯地向她问好,“大姐姐,今日看的花好看吗?”
秦书宜笑了笑,“嗯,好看。”
秦老太太见人都齐了,然后笑着道,“今日,大姑娘得了皇后的赏赐,是我们秦家的福气,庄氏——”
庄姨娘忙颔首,“老夫人。”
“你要仔细着大姑娘的饮食,另外,你再带着去京城那几个好的绣庄,再做几身新衣裳。”
这话说到这里,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秦书宜饮食除了问题,那就是她庄氏的锅。
“是。”庄氏恭敬地回答道。
这时,一直坐在最边上的秦书亭冷笑一声,小声嘀咕道,“还没飞上金枝呢,就要当凤凰了?”
秦老太太看过去,沉声道,“你嘀咕什么呢?”
秦书亭撅了撅嘴,“我说大姐姐这是得要按凤凰养着呢。”
秦老太太本来心情不错的,这么一说将筷子“啪”地放下,立刻呵斥道,“胡说什么呢?当今凤凰指的是谁?这也是能随便说的?没事多读读书,少研究些别的。她是你大姐姐,她得了脸不就是你得脸?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们兄弟姐妹要和睦。”
凤凰自然是指当今皇后,她秦书宜还没进东宫呢,敢如此自比,那将皇后放在何处,将这伦理纲常又放在何处?
传出去别说太子妃了,整个秦家怕都吃不了兜着走。
秦书亭不敢再作声,虽然不服气但还是点头道,“孙女知道了。”
秦书宜没什么心思吃饭,只吃了几口青菜喝了半碗汤便起身推说身子乏陈,先回房歇息了。
秦老太太见她脸色确实不好,也没留她,只嘱咐春竹道,“明儿个给大姑娘请个大夫来看看。”
秦书亭见秦书宜这一走,也没心思继续吃下去,起身道,“我也吃饱了,我送大姐姐回园子吧。”
秦老太太以为自己刚刚说的话起了效果,点头同意道,“去吧。回去之后自己将《女诫》抄写十遍。”
“是。”秦书亭讪讪道。
等出了奉安园,秦书亭脸上的郁闷立显,对着秦书宜道,“大姐姐,我忽然想起今日还有事情要做。”
秦书宜笑了笑,“没事,我自己能回,不过我觉得祖母今日有句话说得极好,没事多读读书。”
说完就自己朝着园子走去。
秦书亭看着秦书宜的背影,气得牙痒痒,“我倒要看看,这凤凰你是能当上不能。”
第6章
从奉安园回来后,秦书宜早早就歇下了。
等再醒来时便已经是第二日辰时过了,怎么睡了这么久春雨也不叫醒她?平日里这个时辰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她起身下床,对着外面道,“春竹,把我衣裳拿进来。”
很快,春竹就进到屋子里来,手里端着衣服,“姑娘不再睡会儿了?今天一早刘妈妈就传了话来,说姑娘今日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让你多休息休息。”
“啊?不用去了?”
“嗯。老夫人说姑娘你昨日累着了,今天好生休息。”
秦书宜一听,往床上倒去,真是一朝得脸,鸡犬升天。
“那我再睡会儿。”
昨日她睡得并不好,做了好几回梦。
她梦见她回到了东宫,她努力想和李沐言说话,可李沐言好像根本看不见自己,没有任何回应。
还梦见那些堆积案头的宫务,她一直忙一直忙,可那些宫务好像越来越多。
一场梦,却感觉像忙了一辈子一样。
她翻了个身,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快晌午了,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去。
“春竹姐姐,账房明显就是故意的,这个月的月银又少了。”
远远地就听见了春雨的抱怨声。
秦书宜倒是早有预料,当日她没替秦书亭说上话,自己还躲了那参汤的算计,依着庄氏那小肚鸡肠的性格定然会在这些事情难为她。再加上,祖母昨日拿她和秦书亭作比较,庄氏的心里自然不悦。
她从内室出来,“少就少吧。”
“姑娘醒了?”春竹道。
春雨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将手里的钱袋一摊,“姑娘——”
秦书宜看了一眼春雨手里的钱袋,“总归靠着别人是仰人鼻息的,几两银子而已。”
春雨有些不甘心地道,“可这都好几回了,再说,这几两银子都能买好几只香酥鸭了。”
“所以,你是馋孙记铺子的香酥鸭了?”秦书宜笑她。
春雨跺了跺脚,“姑娘,都这会儿了,你还取笑我。”
秦书宜见她是真急了,这才又笑着道,“说到底,庄氏如今也主持着秦家的事宜,她要在这些地方拿捏我们,我们确实也无计可施,既然没有办法,又何必计较。”
她早就知道庄氏心眼小,还喜欢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虽说在祖母面前不讨好,但是在父亲那里却很受用。她今天如果因为这几两银子闹起来,到时她若随便找个什么下人不经心的理由就能推脱干净。
落不好的还是她。
而且她如今也看透了,终究还是要自己有个营生才好。
这些年,她多少还是有些存银,虽然不多,但加上母亲留给自己的那一小份嫁妆,应该是够买个体面的铺面的。
到时有自己的营生自然也就不会再受这银钱的气了。
“说起香酥鸭,我也有些想了,一会儿咱们就去孙记铺子吃饭吧。”秦书宜道。
春雨无可奈何地将那月银收起来,“那我去给庄姨娘说一下,让王管家套车。”
毕竟是小姑娘,一说到喜欢吃的东西就把刚刚的事放一边了。
“嗯。不过别说是去吃鸭子,就说,出去给祖母选寿辰礼物。”
秦书宜想着,再过几日就是秦老太太寿辰了,上一世,她存了好几个月的钱买了一串檀木佛珠,只是得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夸奖。
这一世,她想着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记得箱子里有幅八仙图,是她之前闲暇时描摹的,出去买个裱背裱起来作寿礼正好,也不用她再多花心思了,还省钱。
因为有了正当的理由,庄氏也没故意拦着不让去。等主仆三人收拾好后,王管家的马车也套好了。
三人上了马车便直接去了孙记铺子。
这孙记铺子是家老字号,开在中庭街,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周围还有许多其他铺子,秦书宜她们吃完饭,正好可以在那边逛逛。
一来是买个裱背,二来也是看看有没有好的铺子转出来的。
等三人吃过饭,又另打包了两只香酥鸭,留作晚上吃。
将东西放入马车后,秦书宜才又在春雨春竹的陪同下在中庭街随意逛着。
走了一段就见着一家装饰典雅的书画铺子,秦书宜想着裱背的事儿便打算进去看看。
铺子伙计很热情,忙地招呼道,“几位随意看。”
秦书宜随处看着,忽然留意到有一副画心为宣纸,周边用蜀锦为装饰,挂轴为檀木的裱背。
普通裱背大多是用一些榆木、榉木一类为挂轴,这副裱背用檀木为轴实属难得。而且其样式古朴典雅,配那八仙图应该正合适。
4/78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