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片刻,便点头了。
“成,咱俩一起去捡。”苏檀道。
两人提着小篮子,去城郊找野生的无患子树,去捡果实了。
苏檀骑着马,抱着怀里的小崽,感觉到他温软一团,不由得笑了:“你突然回秦朝来,可还习惯?”
“习惯?不可能。”他光是旱厕都接受不了。“我需要抽水马桶。”他幽幽道。
苏檀闻言轻笑:“已经在安排了,还想要什么?”
听见他问,苏璨眼睛立马就亮了:“想要手机,有吗?”
他想摸一把竞技游戏。
苏檀:……
“那得你来奋斗努力了。”他笑着道。
谁知——
苏璨一点都不慌,乐呵呵道:“我最喜欢理科,参加了很多青少年机器人设计大赛,你等我琢磨琢磨,我给你弄出电来。”
听他这么说,苏檀勒马:“什么?”
“电?”苏璨满脸无辜。
苏檀表示极为震惊并大为震撼。
“好好好,这一块就交给你了,我也期待能够躺着刷小视频的那一天。”他虽然有小视频,但是对方只给他一些科普视频,根本没有娱乐功能。
他在古代,都快憋坏了。
两人到了城郊,在路边溜溜达达,找到一颗无患子树,都能高兴半天。
苏檀抱着树,一通摇晃。
那无患子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
“这里好多!”一道清朗的女声响起,苏檀一抬眸,就见一个神情温婉的女子走上前来,手里提着小篮子,温和道:“可以给我捡一些吗?”
苏璨:“可以可以,你请。”
几人一起捡着无患子,苏檀又看一眼女子,总觉得她有些面熟,却不大记得了。
苏璨压低声音问:“你喜欢?我给你做僚机。”
苏檀压低声音回:“别胡闹,我就是觉得眼熟。”
谁知,两人正在小声嘀咕,就见一旁的女子施施然走上前来,脆生生地唤:“殿下!”
苏檀起身抬眸,客气道:“幸会幸会……”
“我是荷华。”女子笑得眉眼盈盈。
苏檀记起来了,他温声道:“你也来捡无患子?”
荷华也跟着点头,便往后退了一步,并不打扰。
*
苏檀一见是熟人,但是他没有什么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历,便老老实实道:“那此处给你了,我们再去寻。”
说着他还又抱着树晃了晃,摇下更多的果实来。
这才走了。
一旁的苏璨看的叹为观止。
“你就这么走了?”他问。
苏檀点头。
苏璨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那你穿越过来的时候,年岁几何?”
“十三。”苏檀回,他那时候才读初一,幼稚的一塌糊涂。
苏璨懂了,他在现代的时候,这情窦还没长出来,到秦朝后,又是尊贵的太子,整日里克己复礼,忙于政务,这女子一眼都不带多看的。
导致他现在和女子之间也极为守礼。
“走吧,那边好像也有一棵无患子树。”苏檀温声道。
他牵着苏璨的小手,便一道走了。
冷风铺面而来,他裹紧身上的披风,又给苏璨紧了紧衣裳,低声问:“冷不冷?要不先回家?”
“不冷,走吧。”
两人絮絮地说着话,便走远了。
*
苏檀捡了一小筐,吹了半晌的风,心里的一口郁气便消散了。
“你能来陪我,我很开心。”他看着远方连绵的白云,笑着道。
“你开心就好了。”苏璨冲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苏檀没忍住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轻笑着道:“真是个小暖男。”
*
两人回咸阳宫后就一道去寻楚姬了。
“阿母~”
“皇后~”
两人齐声唤,殿中的楚姬听见声音,连忙出来,笑着道:“你们两个出去捡这劳什子作甚,别累着了。”
她打量着扶苏的神色,见他眉眼间郁气尽消,才松了口气,温声道:“快进来,吃盏茶。”
一旁的苏璨恭身行礼,便默默退下了。
楚姬满心满眼都在扶苏身上,便没有关注到。
等坐下来后,苏檀笑着道:“还是璨璨说,要带我去城郊给你捡无患子,你摆着用,这没有澡豆好用,但是用着玩也好。”
楚姬连忙应下,拿出锦帕给他擦拭着额角,也跟着笑。
“你打算让苏璨……”
“玄女送来的,好生养着便是。”
两人随意说着话,楚姬心里就有数了,她也挺喜欢这小孩,觉得他挺乖巧懂事。
“中午在这吃饭吧。”楚姬道。
苏檀点头:“那让父皇也来,我给你们下厨!”
他侍疾那几日,也学了不少做饭的法子,就为了荀子能多吃两口。
“让厨人做便是,你歇着,不必忙累。”
楚姬才不肯。
苏檀笑着摇头,先是叫人去准备食材,又叫寺人去跟嬴政说一声,便去小厨房忙活了。
他不会很复杂的饭菜,就会做一些简单的,但是自家人吃,简单的吃着也香。
楚姬想着,不能叫他一个人忙,便挽着袖子上前来,帮着他整理菜品。
但是没有进过厨房的她,实在无从下手。
“需要做什么?”她问。
苏檀笑眯眯道:“坐在那看着你儿子的英姿。”
楚姬顿时被他逗笑了,坐在一旁厨人搬来的太师椅上,认真地看着。
她神色有些恍惚。
一转眼,当年那个在怀里小小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她还记得,当初他要拜王翦为老师,她路上忐忑的要命,想着怎么跟对方说才好。
谁知扶苏胆大,直接叫大王带她们一起去。
只是那时的大王,从不肯等她,带着扶苏就走了,她在后面揣着束脩,慌得跟什么一样。
哪有人拜师不拿束脩了,那也太怠慢了。
可马车哪里赶得上马。
好在是把束脩都送上了,有大王准备的,也有她准备的,看着也不薄了。
按着周礼里面的君子六艺走的,如今看来,倒是养出一个极其优秀的储君。
她很喜欢自己的儿子,越看越满意,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儿子。
就是对成婚有些不大上心。
“刺啦……”
凉菜被投入滚油中,顿时有声音溢出,唤回了楚姬的神智。
苏檀认真地翻炒着,见证了师父的死亡,他觉得自己要更加珍惜眼前人。
不管是父皇、母后,还是他的小伙伴王贲、蒙恬、李信等,再就是他当弟弟的苏璨,他都希望彼此能好好的。
如果不能阻止大家的死亡,在最起码,在活着的时候,不要留下遗憾。
苏檀连炒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又去看寺人炖的汤,见都好了,才叫人去请嬴政。
他一请,对方立马就来了。
毕竟寺人说了,今日有太子殿下亲手做的饭,意义非凡。
嬴政过来时,苏檀刚把围裙摘下,他笑着道:“父皇,快来尝尝。”
三人落座,他坐在中间,左边是楚姬,右边是嬴政,面前都摆着自己的瓷盘。
“快尝尝。”他一脸期待。
楚姬连忙夹了一块,她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毕竟自家孩子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长大,若是做的不好吃也正常,不管味道如何,她总要多鼓励的。
然而,真好吃。
说起来,也算是色香味俱全。
再加上是自家儿子孝顺的,那简直连精神都很好的抚慰满足了。
“真香!”她双眸亮晶晶的,忍不住夸赞。
苏檀骄矜一笑,侧眸看向一旁的嬴政,眼巴巴地望着他:“如何?”
嬴政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连声道:“朕很喜欢。”
他总觉得,自己若是迟疑一二,他都敢掉眼泪给他看。
前几日荀子去世,他那掉眼泪的样子,实在吓到他了。
他心疼。
苏檀顿时心花怒放,也跟着尝了一下,确实好吃的厉害。
“真香。”他乐呵呵道。
可惜师父以后吃不到了。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总想着把黑旗插遍全世界,在有理想抱负的同时,也要照顾身边人的。”
苏檀笑眯眯道:“怜取眼前人,总没有错。”
嬴政神情温和,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你如今越发懂事了,朕倒希望你能叛逆些。”
苏檀:?
“你要是想要逆子,不如试探一下?”他眼睛凉了。
他还真没作过。
嬴政一脸肯定的点头:“你放心,不管你如何叛逆,朕都容得下。”
苏檀压低声音,露出恶魔笑容:“真的?”
“真的。”
“给我自己巡游全国试试?给我上匈奴战场试试,让我去百越看看?”
苏檀发出恶魔低语。
嬴政收回笑容,吃了一口菜,笑眯眯道:“吃菜吃菜。”
这些地方都太危险了,他有些舍不得。
反而是楚姬一脸鼓励道:“战场上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你就算不用亲自上战场,去看看也是好的。”
能够多一份经历,心性也能坚毅一二。
她一个女人都能坚持下来,她相信扶苏也能。
嬴政看着他,有些迟疑,若他换个性子,他会毫不犹豫地让他上战场。
但扶苏的性子,谈不上软弱,但他对杀人这件事,接受度特别低。
这么些年,也就对赵高和阎乐下了杀令。
至于其他,都是能赦就赦,能去挖煤坚决不会要对方的命。
这样的性格,在战场上,会疯。
“朕从不怀疑你的英勇,也不怀疑你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但战场瞬息万变,若此时有一个草原上的幼儿立在你面前,你是杀,还是带着。”嬴政眉眼沉静。
听他这么问,苏檀明白了。
若是不能砍下对方的头颅,那必然会引起草原的警觉,他一个人不管是战是退,都能如意。
但战场从不是一个人的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容不得丝毫错处。
第101章
早上起来推开窗, 就见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青石板上尽是流淌的水意,苏檀穿着木屐往正殿去,两侧的花木被秋风这么一摧残, 显得愈发凋零起来。落叶便添上几分腐朽的味道。
苏檀索性大踏步往前走,迎面吹来的风, 都带着濛濛细雨。
等到了正殿, 就见嬴政正立在廊下, 望着细雨出神。
“父皇。”他轻声唤。
像是唤醒一旁沉思的雕像一样, 嬴政这才转过身来, 看向他。
“扶苏。”他低声道。
说着两人便一道往内室去, 就见嬴政将战报递给他,说是百越地区, 打的一拳开了。
“这不是挺好的,为何父皇愁眉不展。”苏檀好奇地看着他。
嬴政缓缓地吐了口气, 低声道:“没有愁眉不展, 就是在思索,百越地区要如何管理。”
“跟六国一样的管理, 最重要的是文化覆盖。”苏檀漫不经心道。
他知道这些对嬴政来说都不是难题,他完成的很好,而如今有这么好的基础,更是一切不在话下。
“你总是觉得,这些在朕眼里,都是举重若轻。”嬴政心里定了定,有人支持, 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因为在我心中, 父皇是人皇,是祖龙, 是要做千古一帝的男人。”苏檀昂着下巴,满脸骄矜。
他不喜欢看政爹不高兴的样子,就喜欢他拿着胜利的战报,笑得满脸意气风发。
“都赢了,便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人吧,自身优秀不说,还有老天爷追着喂饭吃。”苏檀骄矜地抬起下颌:“比如你儿子。”
嬴政瞥了他一眼,抿着唇笑了。
“胡闹。”
两人说笑着,便各自坐下,一起批阅折子。
一个批政务折子,一个批请安折子,分工非常明确。
苏檀昂着头,看着一旁的嬴政,他就在琢磨,中午吃点啥,他现在的追求特别伟大,吃啥喝啥睡觉吧。
“看朕作甚?”嬴政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问。
苏檀:!
他怎么知道他在看他。
“看我阿父。”苏檀叉腰。
他一点都不虚。
翻开手中的请安折子,他神情微怔,是从频阳东乡发来的,是王翦。
折子上说,他有些想念王贲了。
苏檀心里一软,王翦这个年岁,怕是病得重了,才发这么个折子回来。
也有可能是怀念朝堂了。
“父皇,看看。”他说。
嬴政便凑过来看,一看便怔住,摩挲着纸上的落款,垂眸半晌,这才认真道:“你想不想来一段佳话?”
苏檀:?
“替父请贤。”男人声音低沉。
苏檀心中一动,这是想请王翦回来了,说来也是,王翦作为秦国的战神,就算在战争结束的时候,激流勇退,也没人能真的说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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