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郭开就上了。
先是鬼哭狼嚎地拜见赵王,开口就是赵国危矣,让他说,他就一个劲地唉声叹气,把赵王弄烦了,又找几个美人过来陪着,这才举着酒杯,哀叹道:“秦王政虎视眈眈,和李牧里应外合,在做戏骗你呢。”
赵王迁性子狡猾,根本不信,闻言冷声道:“此话不必再提。”
然而他虽然嘴里说不信,转头却派人去调查,于是那人又被丞相郭开给贿赂一通,叫他如实说出在邯郸的那些流言。
看着那文章,赵王迁沉默了。
属于君王的视角,和文风,让他再想怀疑郭开也没用了。
再说,郭开是他当太子时的伴读,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很少骗他。
“你说李牧……”赵王迁试探着问。
郭开主打一个趁热打铁,连忙说李牧的家人都在秦国,早已经心生反意,只是为了骗赵王的粮草,好去投诚秦国。
赵王迁气坏了,当即就传令让李牧回邯郸。
苏檀听着前方汇报回来的消息,不由得摇头,天命在秦国这边,赵国已无力回天了。
果然——
在棉花都收完,玉米也收完贮藏起来,大家开始准备煤炭猫冬的时候,就传来了李牧身死的消息。
苏檀很是遗憾,这么个名将,战国四大名将啊。
他舍不得。
毕竟刘恒也曾经曰过:“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
他挨着嬴政坐下,蔫哒哒的不说话,要是能到他碗里来多好,有这俩人去打匈奴,他就不用去修长城了。
啧,时也命也。
他是真馋李牧和廉颇。
嬴政看着他那长吁短叹的样子,皱着眉头道:“你做什么不高兴?”
苏檀就认真跟他说了,反正李牧的大父做过秦国的御史大夫,为什么李牧不可以做秦将。
这么好的将领,弄死了多可惜。
嬴政轻笑:“他长着一颗邯郸心,是非常忠诚的将领。”
他眸中闪过若有所思,片刻后就消失了。
苏檀鼓着脸颊,没说话了,确实是这样,这时候的忠君爱国思想很重,士为知己者死,大家都有一腔热血。
他啃着玉米,心想人不能什么都要。
“阿父要尝尝吗?用糖煮的,很甜。”他现在吃玉米也升级了。
嬴政看着他连皮都啃掉的玉米,还未摇头,就见扶苏已经将玉米往回伸,显然就没想着他会吃。
“好啊。”他随口道。
于是苏檀一脸震惊地发现,他政爹倾身过来,啊呜一口,啃掉了他许多玉米。
他留的中间,玉米颗粒饱满,看着就很好吃,他把最好的留着没舍得吃。
现在没有了。
苏檀想想就觉得悲从中来,玉米没有了,廉颇、李牧也没有了。
在某个平常的早晨,他一进章台宫,就瞧见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男人,和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
二人神色不虞,正冷冷地看着嬴政。
甚至双臂还被绳索捆绑。
苏檀看了一眼,心想,他懂,人均胸肌,就他这个小屁孩子啥也没有,只有软溜溜的白肚子。
“政,尔狡猾也。”
头发花白的男人冷声道。
苏檀:!
敢直呼他政爹的名字,面前这人来头不小啊。
他上前,不高兴道:“好好说话,你欺负我父王我就揍你。”
反正他是老,他是幼,他俩打架还是他这个幼吃亏。
那中年男子闭目不言,那老年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公子好大的威风。”
第76章
看着男人那满脸愤恨的样子, 他突然福至心灵。
敢在秦国这么视死如归,这身份就很值得商榷了。
看着面前二人的年岁和块头,他试探着猜测:“廉颇和李牧?”
嬴政漫不经心地点头, 确实是二人。
苏檀哇哦一声,搓着小手手, 看着两人望着他的那喷火的眼神, 不由得若有所思, 压低声音道:“掳来的?”
这还怪刺激的嘞。
廉颇:“哼!”
苏檀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样子, 心里高兴, 廉颇、李牧果然到他碗里来了, 多好的事情呀。
这样一想,他眉眼都柔和几分。
“饿了吧?快给二位将军上饭菜!”苏檀笑眯眯道。
廉颇满脸睥睨:“不吃, 秦国能有什么好吃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就是饿死, 也不吃你秦国的饭菜。”
苏檀不搭理他, 叫人上好吃的来。
希望在美食面前,他们的嘴巴还能这么硬。
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这时候人的脊梁比命重要,都不肯弯一下,要真的不吃,饿到他的两位名将,他会心疼的。
这样想着,他面上却笑吟吟的,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嬴政也跟着收回视线, 只是叫人给二人松绑。
廉颇、李牧对视一眼, 二人有些纳闷,现在殿中只有秦王政和公子扶苏, 放开他们两个名将,不怕他们下毒手不成。
廉颇确实有些累了,他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冷冷地看着嬴政,低声道:“颇在魏国,牧在赵国,不知秦王所图为何?”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一二,但是有些不敢置信。
谁在打仗的时候,将地方将领给掳了,简直闻所未闻。
一般都是当场给杀了。
苏檀笑眯眯道:“救你们一命,救赵国黔首一命,没旁的意思。”
看二人不信,苏檀并不多言,只恭谨地侍立在一侧,给嬴政磨墨。
而此时,李牧看见了嬴政处理政务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愣怔:“这是何物?”
像是帛书,却又有点不像,帛书比较软绵,没什么筋骨,不能立起来。
苏檀看他好奇,直接将一个请安折子摆在他面前,笑着道:“这是纸,代替竹简,又轻便又好保存。”
就连廉颇也跟着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
他们这才发现,章台宫中所用器具,青铜器特别少,有名贵的瓷器和金。
廉颇伸手摸了摸,光滑柔软的纸张在手中轻飘飘的,并没有什么重量。
“小孩,你不害怕吗?”他伸出大掌。
作为武将,他的手很有力,看着就很吓人。
然而苏檀笑眯眯道:“那我们二人打个赌,我们掰手腕,若是你赢了,那我就放你走,若是我赢了,那你们就安心留下来,好生呆在秦国。”
现在肯定还不敢用,等时日久了,考察好了,再做打算。
廉颇看着他细瘦的手腕,没什么力量的样子,毕竟才五岁不到的崽,他一只手都能给他拎起来。
看着小孩那一脸笃定的样子,他似笑非笑:“你天生神力?”
要不然哪来的胆子跟他比。
苏檀笑吟吟道:“也有可能单纯想放你们走?”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叫人信服。
廉颇根本不信。
苏檀看着他老迈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来,你饿着,我饱着,也算是平了岁数上的瓜葛了。”
“秦王怎么说?”李牧道。
这里能做决定的人,归根究底是秦王政,而不是公子扶苏。
“听他的。”嬴政低沉的声音响起。
两人顿时觉得奇怪,要是想将他们给放走,自然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拘咸阳来。
但是跟个小孩掰手腕,除非他们不想走,要不然根本输不了。
苏檀和廉颇相对而坐。
廉颇的大巴掌比苏檀的脑袋都大,苏檀小小的手掌,在那大巴掌面前,像是个小玩具。
“来吧。”他说。
嬴政放下手中的奏折,饶有兴趣地走过来看。
李牧眸色深了深,他有些看不懂了。
然而——
两人之间真的在掰手腕。
和他想象中,廉颇不费吹灰之力将公子扶苏这个小儿压倒不同,竟然呈势均力敌的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禀大王,可要摆膳?”
随着寺人提着食盒到来,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传来。
嬴政皱眉:“别玩了。”
在廉颇努力抵挡美食的香味,并且不敢掉以轻心的时候,苏檀笑眯眯道:“你该吃饭了。”
于是小手用力,看似轻松,瞬间把那大掌压倒了。
廉颇:?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苏檀,愣了。
李牧也愣了。
在看到两人势均力敌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但是没想太多,总不至于赢不了,谁知道竟然真的输了。
“李牧,你要试试吗?”苏檀歪头。
他摇了摇自己的小手。
李牧看着,不由自主地坐下,摆出掰手腕的姿势,看着面前的小孩。
难不成是廉颇放水了。
总觉得不至于。
这样想着,他就感受到了那小手,跟铁蛋一样。
很轻松就将他掰输了。
“好了好了,吃饭吧。”苏檀笑眯眯地叫寺人摆食盒。
“说了我不……”廉颇话音未落,就看见桌上摆着的餐食,登时有些愣怔。
这都是什么。
时下的烹饪方式,无非的蒸、煮、烤等,但这桌子上摆着的吃饭,他没有见过。
“这是什么?”李牧问。
苏檀先拿公筷,挨个尝了,这才笑着道:“好了尝尝就知道是什么了,这就是秦国寻常的饭菜,这是玉米炖排骨,这是红烧肉,这是麻婆菽乳,这是萝卜炖羊肉,这是桂花糕……”
他挨个解释。
虽然是败将,但二人一生出名,苏檀并没有怠慢。
廉颇冷笑:“看着就没什么食欲,菜肉切的这般细小……”
但是闻着香味,还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李牧是真饿了,他坐下就吃,一口下去,眼睛就亮了。
真香。
廉颇:?
苏檀看着二人之间的官司,轻笑了笑,管你拒绝的多利索,只要吃上两口,肯定都忘不掉。
没看吕公住在咸阳城,嘴里说着要走要走,却一直没走成吗?
这里住久了,牵绊就多了。
果然,在廉颇又要叭叭的时候,李牧不想听了,直接将一勺子麻婆菽乳塞他嘴里。
又麻又辣,那菽乳却嫩的抿一下就顺着喉咙下去了。
要不是李牧喂他的,他甚至想问,什么毒/药,还挺香。
说是不吃不吃,他连连吃了三大碗米饭,那排骨汤,他一个人都能喝一小盆。
李牧啃着玉米,抬头问:“这是何物?”
这短短一会儿功夫,两人不知道问了多少个这是何物了。
苏檀笑了,昂着头道:“这是玉米,亩产五百斤,是小麦的十倍。”
他没说实话,却惊得廉颇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这种子,你们有多少?”他压低声音问。
苏檀笑了笑,轻声道:“秦国境内,应有尽有,当然,若是赵国的土地划入秦国境内,那这玉米,也将覆盖到此地。”
李牧:?
廉颇:?
亩产五百斤!
这是什么概念,简直叫人不敢想的好收成。
而且还这么好吃,炖排骨真的香死了。
苏檀笑眯眯道:“天命玄女,降而助秦,特赐下神种。”
廉颇抬眸看向一旁的嬴政,对方瞥了一眼,毫不在意的样子。
将震碎三观的二人送回咸阳狱,嬴政这才随口问:“你觉得二人如何处置?”
这是个烫手山芋。
廉颇倒还好些,他原本就被逼往魏国,什么忠心不二都没有了。
但是李牧……
尚且没有私心呐。
苏檀闻言,抬起小脑袋,软乎乎道:“先关着呗,看会不会寻死觅活,等他们家人到了,再做打算。”
他搓着小手手,满脸激动。
廉颇和李牧还是到碗里来了,真香。
嬴政瞥见他的小眼神,不由得笑了,温柔道:“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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