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按照规定,我这种女子理当休弃的,你现在还不厌弃我,又是为何?”
江春月盯着他,仔细的观察他细微的表情。
程玉璋想过既然她无情,自己何必纠缠,放手就是,可又觉怎么能这样放过她,她是假的,可他是真的,那种不对等的心态让他发疯发狂,恨不得将她关起来,锁在身边,予取予求。
但他哪样都无法做到极致,之前的梦境还在萦绕他,若他此次未曾做预知梦,未曾得程砚书相助,岂非就如同她说的那般,违背两人约定,无法回来。
程玉璋从未这般吞吞吐吐过,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我以为,娘子其实心里有我……”
江春月震惊,看着他有些羞涩的模样,她很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这么聪明奸猾的人,是怎么想到这个结论的。
程玉璋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双眸晶亮望着她,“娘子,倘若这次我因为一些原因在京城暂且回不来了,你可愿意去主动寻我?”
江春月内心再次一震,她有些狐疑的看着他的脸,这话让她甚至以为,程玉璋是不是也重生了。
她似漫不经心问:“为何这样问,发生什么了吗?”
程玉璋轻轻摇了摇头,见她不回答自己,有些失落的垂眸,睫毛投下一小片暗影:“没有,我就是设想。”
江春月没答,她内心冰凉一片,她怎么可能再喜欢他呢,又怎么可能会再去京城追他,那样的勇气,她不会再有第二次。
恰巧琪清慌张进来,也不用江春月再寻找理由推拒。
“小姐,不好了,江……郡主带人要去拆了先夫人的祠堂!”
江春月猛地站了起来,脚下已经自动往外走,边走边问:“父亲呢?他知道吗?他人在哪?”
“老爷被王爷叫去问话。”
江春月脑袋一片眩晕,她咳嗽两声,仿佛能咳出血来,程玉璋跟在她身后,见她如此,赶忙扶住她的腰,帮他拍背。
江春月推开他的手,脸仍苍白,对程玉璋道:“夫君,我有一事求你。”
“何必说求。”程玉璋皱眉。
“你去淙哥儿那里,务必不能让他出来。”
程玉璋有些犹豫,江春月突然攥住他的手,只说了两个字:“求你。”
她目光祈求的看他一会,松手继续往前走去。
程玉璋站在原地,转身向江听淙那里去。
江春月到的时候,江听澜的人已经在拆了。
看到一群人进出祠堂,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扔在地上,她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的牌位,她冲过去,将那牌位捡起来,抱在怀里,怒视江听澜。
她被人簇拥着,坐在一把椅子上,还有丫鬟给她递水,目光轻蔑,见江春月看自己,高高的扬起下巴:“江春月,你终于来了。”
“江听澜,你为何拆我母亲祠堂,父亲同意吗,你有什么权力!”江春月怒吼,气的她浑身颤抖。
琪清跟在她旁边,同样怒视着江听澜。
江听澜眼中闪过诧异:“江听澜?你这贱妇叫的谁,这里只有本郡主,本郡主想拆,就拆了,你能怎样我。”
江春月冷眼看她,“你假冒郡主的事,就不怕被发现吗!”
江听澜大笑几声,“你如今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敢问本郡主的事,本郡主对你的折磨,这才刚刚开始。来人,将她手里的牌位夺过来。”
她一声命令,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过来,将江春月围住。
琪清老鹰护小鸡一般的护在江春月前面,怒吼:“谁敢对我家小姐不敬!”
江春月死死抱住母亲的牌位,一脸视死如归的看着他们。
这些婆子力大无穷,各个膀大腰圆,领头的一使眼色,几个人立马扑了上来,两个人扭住了琪清,使劲掐打,另外两人,向江春月走去。
江春月看着这两人,又担心琪清,她自知以她的身量无法跟这两个婆子抗衡,转身就逃,可哪里跑得过这些身强力壮的婆子,眼看着就要被捉住,江春月泪眼朦胧,又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在地,这一瞬间,她恨死了王氏母女,也恨自己无能。
她被婆子轻易按住,身上被她们狠掐了好几处,江春月拼命挣扎,也没能保住母亲的牌位,她们抢走牌位,婆子将她带回到江听澜面前。
江听澜看到下人呈上来的牌位,冷笑一声,十分满意的看到江春月这副惨样,“江春月,你看着。”
江听澜伸手拿过那牌位,往地上一扔,江春月眼睁睁看到母亲的牌位断成两半,她嘶吼出声:“不——”
可根本阻挡不了什么。
仇恨在她心里生了芽,江春月头一回这样恨一个人,她目光淬毒,恨恨看着江听澜。
“这就恼了么,来人,江春月出言不逊,给本郡主掌嘴。”
被按住的琪清拼命挣扎大喊,立马被婆子堵住了嘴,脸上还挨了两巴掌。
江春月闭了闭眼睛,眼看那婆子对自己高高扬起的手掌就要落在自己脸上。
“住手!”
意想中的巴掌没落下,江春月睁眼,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程玉璋。
他微微喘息,似乎刚剧烈跑过。
江听澜见到程玉璋,脸上现出一抹笑来,声音也变得柔和:“是你,程玉璋,你果真厉害,中了榜眼。”
“放开我娘子。”
程玉璋厉声道。
江听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敢命令本郡主?也行,程玉璋,你若答应往后跟本郡主,本郡主倒是可以考虑放了她。”
“你做梦。”
程玉璋也不打算跟她讲道理,他直接对两个婆子下手,他是有点基本功在身的,几下便让那两个婆子倒地不起,哀嚎不停。
江春月一获得自由,立马去捡地上断掉的牌位,江听澜见程玉璋如此护她,内心愤恨,指着地上的牌位命令:“不许让她抢到。”
这回来的不是婆子也不是丫鬟,而是她随行的侍卫。
程玉璋见状,将江春月一把拉回,甩到后面,快速说了声“我去拿”。
侍卫已经过来,他们都是王府特意训练过的,武艺高强,非程玉璋能比,立马将程玉璋围的密不透风。
江春月大喊一声程玉璋的名字,再次被婆子按住,不能上前。
侍卫已经对程玉璋拳脚相向,她只隐约看到程玉璋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江春月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哭的不能自已:“程玉璋,你松开啊,你傻不傻……”
这可是侍卫,又不是女人……
江听澜见他们如此,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既然你这么爱她,那就替那个贱人受着,你记住,你挨打,都是因为江春月!”
江春月无助的看着这一切,她好恨,她头一回觉得自己错了。
她想这一次选择安逸普通的生活,可也要看清楚形势。
她在知道江听澜是重生的时候就该引起警惕的,她怎么能自断手脚,成了可以任凭她宰割的鱼肉。
她深刻清醒到自己如今只有往上爬,往上走,让自己处在高位,才能保护家人,保护自己。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权力和地位高的人,才能俯瞰一切。
江春月头一次理解了程玉璋为什么那么爱权力,权力确实是个好东西。
一个种子在她心里发芽,江春月在这一刻起,下定了一个决心。
她改变主意了。
她要让王氏母女死。
必须死!
而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根本做不到的,如今的江听澜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她必须要比她更为尊贵,才能扳倒她。
她如今唯有依附程玉璋,放弃那些儿女情长,爱与不爱。什么奸臣不奸臣的,反正程玉璋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以他的身份地位,她可以是诰命夫人,可以说一不二,这也是她应得的,凭什么要去便宜了什么阁老的嫡次女。
如今程玉璋还对自己存有心思,也未曾像前世那般无情,她逃避什么,又会不再爱,只要不爱,就不会被伤害,她要的只是荣华富贵与地位。
想法落定的瞬间,趁婆子一时放松,她突然用力一挣,挣脱了身后人的控制,向程玉璋那边扑了过去。
她要牢牢把控住他,占据他心头的位置,这次竹溪之行,他多少心存芥蒂,她必须拿出态度来。
她只一过去,程玉璋就察觉,他脸上青紫一片,见江春月过来,顾不得背上的乱拳,一把将她捞入怀里,包覆在身下,怒吼:“你过来干什么!”
江春月紧紧回抱住他,哭道:“你这个傻子,要死一起死!”
程玉璋怎么会死呢。
他可是载入史书的人物,自带历史光环,得上天庇佑的,江春月相信,他不会有事。
而在她这么做了之后,她看到程玉璋眼角红了,眼中泛起薄薄的泪光,她知道自己做对了。
竹溪的事情,可以在程玉璋心里一笔勾销,甚至他会更爱她。
江春月竟无比冷静的分析着这一切。
而此刻的程玉璋,心里仿佛被濡湿了,他坚持了这么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是否能等到她回心转意,如今见到她奋不顾身的奔过来,与自己同患难,程玉璋就知道自己等到了。
她是爱我的,心里有我。程玉璋想。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仿若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与皎皎,甚至他觉得连身上落下的拳头都不疼了,这一切值得。
程玉璋即便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抱住江春月的手也丝毫没有放松,直到身上的拳头停止。
程砚书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他一来,手下的人就将江府的情况汇报给他,得知程玉璋正挨打,他立即带人过来,见到他与知知的儿子被这么多人围着打,他目光聚起幽深,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这手势王继跟林州熟悉,打死都行。
两人即刻与其余侍卫上前,展开手脚,丝毫不留情。
江听澜正看的高兴,忽然来了一群人,身形如鬼魅一般,几下就将她那些侍卫打趴下,四处喷涌出血来,她吓的赶紧起来,腿又一软,重新坐倒在椅子上,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程砚书走上前,路过江听澜,江听澜条件反射又想站起来,忽的脖子上一凉,就见到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瞪着她,声音嘶哑难听:“别动。”
江听澜果真一动不敢动。
程砚书仿佛没看到江听澜,直接走到程玉璋那边,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程阁老,面露悲悯,俯下身子,伸出手掌轻轻按上程玉璋头部没有受伤的位置,温声唤道:“玉璋。”
【📢作者有话说】
啊,这几天写的很艰难啊,可是过渡又不能不写,春月只是个普通的女流,不经历这一番,是无法意识到本章这些的,从今往后,春月眼里只有一个目标——当上诰命夫人,拥有荣华富贵,搬倒王氏母女!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
小剧场:
江春月勾住程玉璋的下巴(坏笑):让我再骗一次,这回骗到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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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谢谢叔叔◎
江春月也发现人都没了, 她睁眼,从程玉璋身子底下努力往上钻,却发现他紧闭眼睛, 手上仍用力抱着她。
她同时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刚看到的第一眼,江春月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长大后的程玉璋, 她连忙再看看伏在自己身上的, 对比了一下。
这是谁,是他救了他们。
程砚书也注意到他身底下的姑娘, 不难猜到,这就是那个令自己儿子鬼迷心窍的女人, 江春月。
他对她抿唇一笑, 声音温和,“帮我喊喊他, 看他怎么样。”
江春月鬼使神差的按照他说的做了, 她伸手捧着程玉璋的脸, 轻轻拍了拍, 柔声唤道:“夫君?”
程玉璋眉心丝毫未动, 仿若未闻。
江春月吓了一跳, 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 却还是有的。
她着急道:“他好像快不行了!”
程砚书面上一凛, 立即起身命人抬起程玉璋。
有人拿来放了棉被的担架, 几个人小心的将程玉璋抬起,他即便是被抬起来, 手仍然抓着江春月的腰, 这样动时, 他皱着眉, 用微弱的声音道:“别动我娘子……”
江春月怔了怔,拍了拍他的手,十分温柔的在他耳边道:“夫君,放开我,已经无事了。”
她说完,程玉璋的手真的松动了,她用手轻轻拿下他的,放在担架上,还不忘从他另外一只手里拿过母亲的牌位。
上面染着的血让她一愣。
旁边的林州看着这一切,冷哼一声。
江春月听到,抬头看他一眼,林州赶紧偏开脸。
江春月正疑惑,坎到刚才那个很像程玉璋的人走到担架旁,拿起程玉璋的一只手腕闭眼号脉一会,才道:“将他带到房间去,找人请附近最好的大夫来。”
林州领抬程玉璋的人准备走,谁知还没开动,程玉璋忽的睁开眼睛,不知哪来的力气,起身回头就去抓江春月,眼神涣散,似乎根本看不到人。
“皎皎,皎皎……”
他急切呼唤。
江春月赶紧过去,将手塞入他手心里,程玉璋才逐渐安静下来,再次倒在担架上。
林州看着这一切,内心又惊又气,江春月这等女子,伤少爷至此,少爷怎还这样护她,这女人到底给少爷下了什么迷魂药。
程砚书自然也看到了这些,程玉璋对这个女人已经看的比命还重要。
江春月目光四处找了找,看到琪清,期待的望向程砚书:“叔叔,能不能将我那侍女也救一下,她伤的很重。”
程砚书哭笑不得,叔叔?
他也不说破,只吩咐人去将她说的人一起抬走。
江春月看他们也不知道去哪,向程砚书提议:“叔叔,去我院里吧,我那里没人。”
程砚书多看了她两眼,这个“叔叔”二字,他听的有些刺耳。
他同意。
将程玉璋安顿在自己床上,程砚书留在外室,大夫很快来了,给程玉璋看过后涂药包扎,江春月在一旁看着,见他满身是伤,几乎没有哪块是好的。
江春月蹙眉,不停叮嘱大夫轻点。
她脑中却在想这个叔叔是谁?
她为什么救程玉璋,而且好像跟他认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容貌乍一看就像是同一个人,但细看又不太相同。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中生成:莫非是程玉璋的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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