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很奇怪,若是亲爹,前世到她死也没听程玉璋说过,更没见他们相认。
那边程玉璋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林州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想为少爷盖好被子,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到不知想什么的女人,声音有些恶劣:“喂,过来照顾他。”
江春月抬头,就看到这个人。
“你凶什么,我当然会照顾好我夫君,这是我的闺房,请你出去。”
江春月走过来,为程玉璋盖被。
林州被堵的一噎,又不好发作,灰头土脸的出去。
程砚书见他表情不对,询问怎么了。
林州怒指里面:“二爷,这女子实在不像话!不好好照顾少爷,还让我出去。”
程砚书淡笑,却示意般的看了眼内室。
林州即刻顿声。
二爷这是不想让那女人知道少爷是二爷的儿子,也是,这种女子,根本进不了程家的大门。
江春月确实在林州一出去,就停留在门口偷听,可惜他们说话声音太小,她没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似乎还有意防备她。
她咬咬唇,回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程玉璋。
刚才那个侍卫对她敌意怎么这么大?
正想着,程玉璋像是做噩梦一般,眉眼皱成一团,额头尽是汗珠,头左右微晃,张嘴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
江春月将耳朵凑在他嘴边,才听清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拿起他没包扎的那只手,两只手捧住,低头在他耳边轻轻抚慰道:“我在呢,夫君,我在呢,别怕,好好休息。”
她说话很快奏效,程玉璋眉目舒展,江春月拿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他终于安稳的沉睡过去。
程玉璋前世也不是一蹴而就,起码她死的时候,他还只是刑部侍郎,虽然对于一个刚入政坛的年轻人来说,四年坐到侍郎的位置已经很好了。
可那样也不足以对付得了千金之躯的晋阳王,动不得江听澜,江听澜前世侯府为妾,见识到的可能比她还多。
而外面那个跟程玉璋模样很像的叔叔,能看得出来他气场很不一般,甚至可以直接让人拿刀子威胁江听澜,足以见得他至少不比那晋阳王的地位低。
若此人真与程玉璋有什么关系,那最好不过了。
看程玉璋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她先出去探探口风。
她一出来,果见那神仙似的叔叔还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手里捻珠,仿佛自带光环似的,整个人静静的流淌着一种光辉。
程砚书睁开了眼睛,见到她,目光带起一点笑意,“怎地出来了。”
他一停,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眼中似乎有些不满,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州:“怎么没让大夫给她看看?”
林州见江春月出来就抱着剑将头扭向外面,听二爷之言,就往外去:“属下去请大夫。”
“林州,回来。”程砚书声音微冷。
林州立马转身回来,这回面无表情,显得十分正经。
“将药拿来。”
此次程玉璋涂抹的是从京城带来的疗伤圣药。
林州即刻将一个青瓷瓶拿出来,本想放桌子上,又双手呈给了江春月。
“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你是女子,且就让你的丫鬟帮你涂吧。”程砚书介绍道。
江春月接过那瓷瓶,她身上的伤不重,经他这么一说,才隐约觉得自己身上好几处都疼,真是个细致入微的人,他的心思好生缜密。
“谢谢叔叔。”
程砚书微微颔首:“你照顾玉璋也累了,去休息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江春月没走,她向他行礼,“这次多亏叔叔救我与我夫君,我代夫君谢过叔叔。”
“不必客气。”
这人嘴巴密不透风,指望他主动透出什么消息是不可能的了,江春月主动询问:“我有些疑惑,叔叔是程玉璋什么人,为何会救他呢?”
程砚书但笑不语,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在努力套自己话,不过套的太过明目张胆了。
“你觉得我是他什么人?”程砚书不答反问。
江春月眨了眨水汪汪的杏眸,“我夫君是个孤儿,自小被道观收养,您不会是道观里的师父吧。”
林州怒而上前,直呼“大胆”,被程砚书看了一眼,立马退下。
江春月的大眼睛提溜圆,让程砚书想起自己女儿小时候的萌态,一时觉得心都化了,脸上也现出更浓的笑意:“想知道?”
江春月使劲点点头,感觉答案马上就被揭晓了。
程砚书却道:“等玉璋醒来,你去问他吧。”
江春月:“……”
江春月十分无语,这跟程玉璋那厮简直一个德行,阴险圆滑,肯定是一家人。
即便不是程玉璋的亲爹,也可能是他兄弟之类,小叔什么的也说不定。
所以这个人,是程玉璋去京城遇上的吗,在随州他可没什么亲戚,这个她十分清楚。
前世他没回来,与这个人有关吗?
前世的事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如何攀上这门亲戚。
江春月自己涂完药后,拿起母亲断成两半的牌位,擦拭干净之后,扯了布条,十字交叉,将牌位绑好,搂在怀里。
“母亲,你放心,女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她实在太不懂事,活了一回还只想着自己,从未想过母亲,想过弟弟。
什么忠奸善恶,反正她只要牢牢把握住程玉璋,管他是什么,只要能护她无忧,给她荣华富贵,给她至高无上的地位就足够了。
安顿好母亲的牌位,又亲自布置了供桌,她顺路去看了琪清,她伤的重,一个小丫鬟正照顾她,她将程砚书给的药膏都留给了她,才回到自己的卧房,发现那位叔叔已经离开了,但见院子里排列站开的两队侍卫,应该是暂时有事出去。
江春月来到内室,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丫鬟,这丫鬟她并不认识,装束也不像是江府的,莫非是那位叔叔带来的?
那丫鬟正坐在床边,探出手去,触碰程玉璋的脸。
“住手!”
江春月微眯眼睛,低声训斥。
那丫鬟一惊,抬头一看,立马站起来,低身行礼,慌乱之后,很快镇定:“是林侍卫命我照顾公子的。”
“林侍卫?”江春月不难猜到是刚才那位对她不满的侍卫。
她刚离开一会,他就派丫鬟贴身伺候程玉璋,安的什么心。
江春月也没让她起身,“既然只是侍卫,就没有权力让人随随便便进我的房间来,何况,你刚才在干什么,照顾是这样照顾的?照顾到上手了?”
这丫鬟是程府一等丫鬟,伺候程砚书茶水许多年,从不逾矩,只是她见程玉璋模样俊美,四下无人时,忍不住对他动手。
她恼羞成怒,又不将眼前这个女子看在眼里,自行起身,“林侍卫当然有权力命令我来照看公子,公子是程府未来的少爷,是二爷的嫡子,当然要由程府的侍女来伺候,何况我只是见少爷眉心皱着难受,才想帮他。”
江春月内心大惊,少爷,二爷的嫡子,这个信息太过重大,她一时惊讶的都忘记了自己的本意。
那丫鬟似乎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眼神慌张了一下,连忙改口:“是我家爷看中这位公子,我说的嫡子,并非指他……”
她越说越乱,江春月转头看向床上,程玉璋已经被影响到,眉心越发皱了。
“出去!”江春月命令。
那丫鬟面上有些过不去,又知自己说错了话,愤愤离开。
内室很快安静下来,江春月坐到床边,看着睡着并不安宁的程玉璋,露出一丝冷笑。
程府嫡子?
你小子可真是掩藏的够深的啊。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发现这件事。
江政禹府上来了个晋阳王就已经够震惊的了,没想到接着八府巡按井大人也到他府上,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当一个风姿绝绝的男子走进来时,八府巡按一声“程阁老”,吓得江政禹差点当场去世。
他这小小的江府,竟然集齐了皇亲国戚、朝廷重臣。
晋阳王也很意外:“什么风,还能将程大人吹过来,内阁解散了?”
程砚书上前,向晋阳王见礼,其余人均点头致意,江政禹被程砚书这头点的,人整个晕晕乎乎的,都忘了回礼。
程砚书并不在意,他笑对晋阳王:“内阁若解散了,我就不会来随州,而是回广平老家去。”
三人均笑,唯独江政禹两股战战,不知要如何圆刚才没向程阁老行礼的错。
程砚书入座,坐在晋阳王侧。
晋阳王奇怪:“刚才听井大人说他是与你一起来的,如何你才过来。”
程砚书云淡风轻的笑笑:“恰逢遇到郡主欺辱江大人的大女儿与女婿,随手解救就罢了。”
晋阳王顿时冷了脸,轻哼:“本王怎么不知程阁老还有助人为乐的习惯。”
晋阳王捏紧了拳头:“本王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儿在江府受了委屈,本王这次带她过来,就是为了给她出气的,你好大的胆!”
程砚书并未被吓到,“并非助人为乐,而是有人动不得。”
晋阳王压抑怒火:“谁动不得?”
井维元暗中捏了把汗,来之前的路上程阁老就交代过了,因他与晋阳王关系一般,所以想请他做和事佬。
他笑了两声,朝两人拱手:“晋阳王、程阁老,误会,都是误会,我已经听说过了,晋阳王寻回遗珠,程阁老最近好像亦寻回自己的嫡子,可是咱今年新科三甲的程玉璋?”
程砚书点头:“不才,正是犬子。”
井维元立马笑看晋阳王:“晋阳王,你们两家还真是有缘分的很,各自找回各家子女,还能碰巧在这随州江府相遇,哈哈哈,我们今晚,我们几人定要摆一桌的,喝个不醉不归。”
“晋阳王,如何?”
程砚书象征性的对他抱拳。
晋阳王这才想起离开京城前听到的小道消息。
他随即大笑两声:“竟这般巧。”
“确实,若犬子之前得罪过郡主,下官以茶代酒,代他向王爷赔不是。”
程砚书端起茶杯,伸手相邀。
晋阳王也端起茶杯:“程阁老是御前红人,可比本王重要多了,儿女之间小打小闹也很正常,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惭愧。”
江听澜一听说父王回来,立即哭唧唧的跑过去,将刚才发生的事向他诉苦,还不忘痛斥程砚书的人差点抹了她脖子。
晋阳王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模样,有些不耐烦,从一开始认亲到现在,江听澜的表现令他丢人,甚至因今日程玉璋那一句“有待验证”,他也生出疑虑。
“好了,毓儿莫闹,你这次回来不是主要为了感恩王氏。”他随即向旁人吩咐:“摆饭,郡主自小爱吃紫苏叶,每次都要抢着吃光的。”
江听澜脸上表情一凝,她不再说别的,只接道:“难为父王还记得女儿小时候的偏好,女儿爱吃。”
晋阳王笑笑,转过身去,脸上笑意顿消。
程砚书回到江春月的小院,林四就看到舒月表情不自然的往外走,他上前:“不是让你照顾着少爷点。”
舒月行礼,只道:“是江小姐不让舒月在房里。”
“什么!她自己不伺候着少爷,还不让你在里面,岂有此理。”
这些均落入程砚书的耳中,他先进了屋,林四只好跟上,对这个江春月更是厌恶至极,实在毒妇!
江春月正在给程玉璋换药,那药膏果然效果惊人,只半天时候,淤青就散了一半,她仔细给他擦拭一遍,才给他上药膏,指腹轻柔的打转,帮助药膏快些吸收。
涂到最后,她忽然觉得程玉璋呼吸变粗了许多,看看他微红的脸,又不自觉往下看看,自己脸上也热烫起来,只是涂个药……
可转念一想,这是随便哪个人给他涂,甚至刚才那个丫鬟帮他,他也会这样么。
怎么可以,这次,她可是要程玉璋身心完全被她掌控。
涂完,她到上边去,伸手扭住了他脸颊上没伤到的地方,小声斥道:“这种时候了还能这样,程狗你好下流!”
大概被她捏的痛了,程玉璋微微摇了摇头,皱眉想躲开,嘴里还突然喊了一句“皎皎”。
江春月心里气消了,没梦到别人……可转念又觉不对,脸蛋红扑扑的,这种时候了,梦到自己也不行啊,实在该打,她伸手捏他脸的力气越发重了,甚至程玉璋都发出几声哼唧。
二爷站在内室门口,示意林州敲下内室的门,林州伸手敲了敲,同时隔着珠帘,一眼就看到了江春月对少爷的脸痛下杀手。
“你在干什么!”林州掀开珠帘,大声呵斥。
江春月也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两人,惊了一惊,连忙缩手,脸上更红了些,扯过旁边的薄被帮他快速盖上,才起身迎到:“原是叔叔来了。”
林州磨了磨后槽牙,好个“有眼力见”的势利女子,倒是知道谁打谁小。
程砚书声音清润:“是,我能进来看看他吗?”
“叔叔请进。”
江春月低头解释了一句:“刚才,我帮夫君换药……”
“哦,辛苦你了。”程砚书扫了儿子一眼,很快发现一些异样,内心一丝担忧消失,又换上一种不可言说的喜悦,江春月再不安分,也是儿子认定的,他相信儿子的眼光。
“趁我们不在,你就对他痛下杀手,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林州小声嘟囔,但江春月听得很清楚。
她不想被误解,更不想在程玉璋这位看起来很牛的“亲爹”面前被误解,她怒视林州:“你乱说,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
林州哪里懂这些,他刚要反驳,被程砚书呵住:“向江小姐道歉。”
林州自然就得乖乖道歉。
程砚书不自觉提起刚才舒月的事,江春月愤愤道:“我一进来,就看到她摸我夫君的脸,占我夫君便宜,我当然要将她赶出去,叔叔,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程砚书内心微讶,表面笑笑,“也对。”
他查看程玉璋的情况,发现他身上干爽,也重新包扎过,甚至包的十分好看,是被精心照料过的,脉象已渐平稳,除了一些气血下涌的焦躁。
程砚书收回手,对江春月道:“你将他照顾的很好。”
他与林州起身离开,只一出来,程砚书面上微冷,“问清楚舒月,发卖了吧。”
林州暗惊,可他也没资格去问二爷缘由,即刻去办。
江春月待在内室,她等不了程玉璋醒了,她怕程砚书随时会走,而且就算程玉璋醒了,他前世都没认,今生又怎么会轻易认亲,不如她直接去求,还有一丝希望。
她理了理衣裳头发,毅然决然般的走了出去,在程砚书审视的目光中,跪在他面前,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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