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堏眸光盈上笑容:“你如此不规矩,你那夫君还将你捧在手心,带到京城认亲,将你奉为少奶奶,你到底有何种本事,让男人为你至此,我很好奇。”
江春月只答:“与你无关。”
“好,这些与我无关,那我问另一件与我有关的事情,你为何第一次见我,就弃我不救,在竹溪时,你看见我,还钻入别的男人怀里,你好像很怕我,莫非,你之前见过我?”
朱佑堏眼眸漆黑,神色居高临下,审视着她,似在逗弄笼中之鸟。
江春月被他这种毫不掩饰的眼神看的很不舒服,是他过于敏感,还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
江春月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他已经将她调查的一清二楚,巧的是他知道的每一件事,都足以毁了她。
“是你想太多,我从不随便救人,在竹溪,那是鲤鱼的哥哥,那晚,我与他拜为兄妹,只不过是一时激动罢了。”
朱佑堏抿唇一笑,向她一步步走近,后面的延毕握见丝毫不动,挡住程府的侍卫,前面朱佑堏在步步紧逼。
江春月鬓角已经沁出汗来,只能佯装淡定,冷眼瞧他,咬字清晰:“我是程府的二少爷的夫人,程府二少奶奶,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若敢动我,我夫君必不会放过你,程家也不会放过你。”
朱佑堏并没有停,反而觉得她此刻分明已经害怕,却在强装淡定的模样生动艳丽。
他身边从不缺乏美人,但像她这般姿容绰约、清丽又妩媚参半的美人却是独一份的。
琪清冲到她面前,老鹰护小鸡般将她挡的严实,视死如归的看着朱佑堏。
而江春月则在赌。
林四一定有办法。
在朱佑堏几乎走到她面前的时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通报:“二爷到。”
这刹那间,江春月眼中蓄出一层薄薄的泪花。
而朱佑堏眸中也闪过惊讶,没想到程砚书能来。
他只停顿一瞬,抬手,两边的禁卫军撤到后面,隐入一个房间,延毕也撤回到太子身后。
朱佑堏深深的望了江春月一眼,“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也入了一个房间。
没过多久,林四就带一对侍卫匆匆上来,左右房间都被打开,却已空无一人。
他走到江春月面前,跪下,“属下来迟,少奶奶没事吧?”
“无事,你说二爷?”江春月这才想起这个时间二爷不可能出现。
林四凝神:“是属下胡诌的。”
江春月赞许的看了林四一眼,果真,她就算不相信林四,也应该相信程玉璋的安排必有缘故。
只是今日之事……
“我并未被这人如何,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属下遵命。”林四倒是答的诚恳。
“二少爷回来,你也不可与他说,白白让他担忧。”
林四迟疑片刻,应答。
江春月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转身向外走去:“即刻回府。”
往后还是少出来为妙。
不知是不是林四的功劳,她回府两日,那日发生的事情,并未被程府其他人知道,这些侍卫素养极好,没一个泄密的。
而被她教训过的温宜,见到她就脸色惨白,不敢言语,显然那日被吓怕了,她一个养在深闺又活在溺爱中的小姑娘,哪里见过那天的阵仗。
翰林院。
程玉璋与几个同僚回住处收拾东西,今日是他们出宫休沐的日子。
其余几人正谈着宫内秘闻,一刻也不想出宫去,唯有程玉璋加快步子,只想赶紧打马回府,这些日子,他思之如狂。
“太子回来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太子仁慈,礼贤下士,日后定是位仁君。”
“快些闭嘴吧,这事在宫里怎么谈得。”
程玉璋的步子减慢了不少,前世他知皎皎为了进京找他,阴差阳错就是随了太子进京的队伍,还为此做了他的侍女。
这段经历,他从不敢深想。
特别是在太子向他炫耀皎皎的私物。
皎皎死过一回,他早已经想开,那些今生并未发生过,他只想让她开心,守她一辈子。
抛开这些杂念,程玉璋速速回到住处。
——
近日程府上下忙碌起来,六月初八是老太太六十寿辰,江春月被祖母安排,跟着尹氏准备寿辰的事。
这次寿辰,也不单单只是寿宴,也是为向北直隶的官员宣布程玉璋身份。
第61章
◎自己思春了?◎
老太太的寿宴实际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寿宴设三日, 这还是老太太秉持程家勤俭的家风特意减下来的。
江春月得了老太太命令,跟着尹氏跑动跑西,忙的不可开交。
尹氏也没有教她的意思, 她本打着不教她,不安排她做事, 她就会懂她的意思, 自己回去呆着不烦她的谱,反正江春月也没有对她多么热络。
但这个侄媳妇的表现, 总是出乎意料。
她甚至快到了甩都甩不掉的地步,尹氏更衣她在外面候着, 尹氏午睡醒来, 她人也正好堵到她,孜孜不倦, 锲而不舍的跟着她。
一开始尹氏对她问东问西她爱答不理, 可挨不住她一个劲的问, 三五遍下来, 尹氏感觉头都要炸了, 也只能多多少少回答她一些, 糊弄过去。
江春月对这些很感兴趣,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安静独处的人, 喜爱热闹, 也爱做点事情。
做生意的事她经历过了, 管理程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她觉得很有挑战性。
前世她没这个机会筹办这种大型活动, 这次她很珍惜。有事做, 不能出府, 也不觉得无聊。
程玉璋出宫后, 没有乘程府的马车,而是直接打马回府,有上次回随州的经历,他总觉得江春月随时可能会跑掉,他现在急切回去验证。
自宫内一路骑马奔驰,只他一人。
这抹飞驰在街上的青影,落入旁边戏楼楼上一位小姐眼中,她只觉此人惊艳无比。
那抹短暂的身形在她脑海中无数次划过,慢慢变得清晰。
那人着青色官袍,胸前是鸳鸯的补子,那一闪而过的侧脸盈着玉光,唇色鲜艳,肌肤若雪,眉目修朗,眼神坚韧,整个人看着干净,罩着一种温润的光环,虽是文官,骑马的样子却游刃干练,放眼京城,也很难找出第二个像他这样俊美公子。
戏台上的戏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她的魂都被那抹影子勾去了。
这些都落在她的丫鬟眼中。
无需小姐问,丫鬟似笑非笑道:“这好像是程府刚认回来的嫡长孙,程家二爷的嫡子,名字叫程玉璋,没有程府的照应,凭借自己的能力就中了榜眼,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未来不可限量。”
那端庄明秀的小姐秀眸剜了那丫鬟一眼,声音若百灵一般:“就你多嘴。”
程玉璋并不知自己成了谁眼中的风景,只知道快些回去见到自家小祖宗。
一回到程府,他脚下不停,将手里的缰绳丢给马夫,撩袍登上阶梯,步入仪门,行色匆匆。
恰路过父亲的外书房,父亲身边的王继走了过来,行礼说道:“二少爷,二爷请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程玉璋眉眼肉眼可见的皱成一团,王继似有察觉,只把头低的更甚。
他站定片刻,还是走向父亲的外书房,步调仍很匆匆。
还未入父亲的外书房,里面的笑声就已经传出来。
“还没恭喜二爷,这种好事,二爷可要请我们吃酒。”
“前几日文仲还为二爷后继无人担忧的不能安睡,今日他终于可睡个好觉了,这酒他确实吃得。”
“二爷是人中龙凤,想必少爷也不落俗。”
程砚书靠在椅背上,背后垫着绸布包的软垫,桌上的淡青色珐琅三足香炉内烟气循环,让书房内飘着淡淡的檀香味,他穿着一身雪青色的宽松大袖道袍,头发束的一丝不苟,插着一根白玉簪子,两手放在扶手上,整个人轻松自在,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并未与这些幕僚言语。
程玉璋一进去,便见到了这些人。
有的他前世曾有过一面之缘,看着眼熟。
“玉璋,你来得正好,这些是我的幕僚,文仲先生、司马合先生,还有李冕先生。”
介绍完幕僚,程砚书又反过来介绍:“这是我的嫡子程玉璋,年十八,尚存稚气,还需历练。”
程玉璋脸上有点不自然,前世他到底也没有与程砚书相认,他匆匆赶去见他最后一面,终是晚了,那时他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悲凉,到底血浓于水,是无法逃避的。
现如今被他看作孩子。
幸好今生有皎皎的引导,让他少走了弯路,他思来想去,这次父亲能这么早找到他,多是因为在随州时他佣书抄多了,倘若皎皎还如前世一般,他就没这个机会。
皎皎是他的小福星,让他抄了那么多书,少撞南墙。
这么一想,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快些回熙园。
他上前见礼,动作比平时要快些。
程砚书大概猜到他为何如此匆匆,虽知原因,可幕僚们已经请过来了,长话短说,他提道:“今日圣上有意江南几府税银收缴困难,以粮代税,充盈国库,首辅大人意愿未知,内阁之内争执不下,各位如何看?”
文仲先道:“以粮代税,自古以来都是,可但凡天下富庶之时,少有这么办的,此举是否倒行逆施?”
李冕捋着胡须,“以粮代税,倒是二爷一向的主张,早些年首辅姜大人推行的税银政策,如今看来,对提高国家收益这块收效甚微呐,既然皇上有意纠正,二爷同意未尝不可。”
“对也对也,我赞同免之的说法,二爷为不冒犯姜首辅,已经多次妥协,可这次可是皇上提出的,有皇上这句话,首辅大人不改怕也不行。”司马合抚掌,以示同意。
程砚书听完,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儿子,道;“玉璋如今也已入朝为官,如何看待此事?”
程玉璋低眉行礼:“儿子不才,民以食为天,以粮代税,确实能提高税收,而直接收税银,反而地方走偏路,私下印钱,虽账目上国库充盈了,可原来一两银子二十升米,现如今同样的价钱只能买十升,最终苦的还是老百姓。”
他说的这些是他的亲身经历,视角独特,回答的别具一格,程砚书听的眼中一亮,又为他还需亲自买米的事感到愧疚。
程玉璋并未说完:“以粮代税是好,但并非现在实行,即便是这样的好时机,也不合适。”
几个同僚瞪大眼睛,有人质问是为何,在他们眼里,他说的虽然头头是道,可也只是个初入朝堂的愣头青而已,换句话就是:他懂什么。
“这是多好的时机!”
“是呀,皇上的意思,姜首辅也得掂量掂量。”
程砚书扫了他们一眼,声音淡淡:“听玉璋说完。”
他们随即闭嘴。
程玉璋继续:“我来京路上,已发现江南许多州干旱少雨,还有地方正闹蝗灾,甚至出现少部分流民,我看,不出十日,江南必连片大旱,此时执行以粮代税,对老百姓来说,跟要了他们的命没有两样。”
程砚书微微惊讶,他参透《易经》,会夜观天象,他也有江南大旱的猜测,所以拿不定主意,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竟参悟到他大半辈子所得,实在令人惊羡。
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程玉璋已经快待不下去了,他心早已飞出窗外,回到熙园,不顾是否让父亲感到困惑,他直说:“皇上提出以粮代税,确实机会难得,只是不应从江南下手,可以先从北方或西南开始,且收上来的粮一方面充实粮仓,还能救江南黎民百姓,一举两得。儿子拙见,还请父亲批评指正。”
他的语速有些快,说的却很清晰直白,这老练的处事,惊的一众同僚瞠目结舌。
程砚书目露赞许,本该集思广益的事竟在儿子这里轻松解决,但其老辣的处事手法,可行性又这么强,实在令人怀疑。
他压下些许疑惑,余光瞥到儿子多次看向窗外的动作。
他一人匆匆回来,官服都没来得及换,此刻恐怕并不想见他,更不想谈朝堂的事,脑子里全都是他那小娘子吧。
有幕僚还想再问程玉璋,被程砚书制止:“你且去吧。”
程玉璋眼中升起些许喜悦之色,直接拜谢走人,眨眼就没了身影,让一肚子疑惑的幕僚大眼瞪小眼,也无从应对。
程砚书低笑出声,为儿子开脱:“在翰林院待了数日,新婚燕尔。”
几个幕僚登时都懂了,脸上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倒是耽误少爷了。”
程玉璋越发心急,回到熙园,大步迈入主屋,人未入,声已出:“皎皎。”
室内无一人回应,他心里“咯噔”一下,行至内室,掀开珠帘,满目空荡。
这情景似曾相识,程玉璋内心一紧,正要发怒,忽听外面有人道:“可是少爷回来了?少奶奶人在大厨房呢。”
程玉璋疾步出去,见到一丫鬟,十分眼熟,正是当初住在自家对面那“小姐”的丫鬟。
连秋一直守在门口,见少爷匆匆进去,只好在门口禀告。
程玉璋松了一口气:“少奶奶在大厨房干什么?”
“是忙老太太寿宴,大夫人交代让少奶奶去选菜品。”
原来如此。
程玉璋的心脏落下,刚准备找过去,低头看到身上的官服,恐她不喜,虽出宫已沐浴过,可一路风尘仆仆,他转身去了浴房,顺便视察一下浴房的改造情况,看后,甚为满意。
江春月终于被尹氏委以大任,在大厨房选菜品,她又不说具体的,她也不能一个菜一个菜的问,正坐在桌前,对着菜单册子愁的不行。
连程玉璋来,她都没有发现,只眉头紧锁的盯着菜单。
程玉璋悄悄靠近,在她身后站了一会,见她没发现,又往前凑了凑。
一旁的琪清拿手绢捂嘴一笑,赶着一帮丫鬟到一旁,还给他们放下了珠帘。
“夫人,可是看饿了?”
程玉璋发现她吞吞口水的微小动作,忽然出声。
江春月正沉浸思考,忽听极近耳边的一声,低呼一声,猛地一抬头,就听闷闷的一声骨骼碰撞声,还有男人一声闷哼之后,江春月一惊,仰头看去,发现了程玉璋,正捂着下巴,表情略微痛苦。
大概最近有颜色的话本子看多了,江春月看他这表情,竟想到他在床上每每极致的时候,也是这般痛苦又似快乐……
挥开杂念,江春月收回头郁闷,自己思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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