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琚挑眉:“是什么办法?”
邬阳心虚,语气逐渐飘忽:“就是将这个术法改上一改,如此便是拿捏了他的元婴。”
华琚敏锐察觉其中的危险,他脚步一缓:“是不是很危险。”
邬阳摸了摸鼻尖:“也不能直接说很危险,只是不确定。”
华琚站定,他转过身:“阿阳,我们结契吧。”
嗯?发生了什么就结契了?此前说的不还是灰袍人,元婴,和改术法吗?
华琚看着邬阳的迷茫的眼眸:“阿阳,我们结契,结契之后便福祸相依,死生与共,若是你身死,我便一起死,可只要你还有一线生机,我身怀邺珠,也能将你从鬼门关拉回。”
邬阳反应过来,她抿了抿唇:“不行,你身怀邺珠,关系整个邺都,我不能拖着你一起去死。”
华琚的声音很是坚定:“正因为我身怀邺珠,我不会轻易死,你的性命也有更大的保障,阿阳,这是一场买卖,你与你性命与共,而我也获得了我想要的,与我们而言都很划算。”
这一路走来,他早就发觉,阿阳不信人,不信物件,她什么都不信,唯独对买卖二字,和所谓的约定格外推崇。
这样有来有回,好像就没有亏欠。
别人可以,那么他也可以。
邬阳立时接过:“不行,不划算,这两者如何看也不对等,更何况,就是结了婚契,也不是一方死了,另一方也会死。”
“阿阳,我要与你结的,是死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邬阳心口一滞,死契,世上几乎没有人会结死契,性命太重,怎么可能轻易交付?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信任。
华琚再上前半步,将两人的距离完全清零。
“而且,在我这里阿阳对我的情感,从来都是胜过性命的,说起来,是我赚了。”
我愿意用这副身家,死生相托,去换你一次全身心的信任,往后情深。
第60章 60深渊(五)
邬阳看着华琚格外认真的模样, 凝着眉想要将华琚推开:“不行,性命之重,不是三言两语便可承载, 这个买卖,我不做。”
华琚将邬阳推开他的手握在手心:“阿阳与我结死契, 也正是将性命交付我手, 这个买卖为何做不得?阿阳不信任我?”
邬阳将自己的手抽出,随即继续往前走:“此事容后再议。”
被落在后面的华琚面上的神情收起,他垂着眼眸, 看不清情绪。
邬阳察觉华琚未曾跟上, 她转身, 正要询问, 一道半透明纸契落在额头上, 纸契只一瞬便融入身体, 随之而来的是极其玄奥的捆绑感浮现。
她的识海模模糊糊出现一道虚影, 身形与华琚一般无二。
那道虚影穿过她识海中的重重树林, 又穿过她识海中的层层岩浆, 在地底深处的一片虚无中找到了识海中的她。
随即额头相点。
邬阳眼眸微缩,奇异的触感从额头蔓延, 直到全身,她下意识想要出声,却发现声音好似都剥夺。
她听见华琚说:“阿阳忘了, 我虽以人身修鬼术, 对契约一门却有建树,死契在我全身心的献祭下, 并不需要另一方的同意。阿阳就当我,一意孤行。”
他再也不能接受, 邬阳的再一次消失,再一次生死不明,再一次与他断开了所有联系。
只有死契,能让他有一丝安心。
邬阳想要推开华琚,却发现身形在死契的作用下,不能动弹一分,直到透明纸契在她心口一闪之后又泯灭,她才能出声。
“你在干什么?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你怎么敢与我结下死契?还献祭,献祭对你可有不利?”
死契落成,华琚心中的不安才定了一瞬,他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献祭没什么影响,阿阳放心,你若是身死,那就一起死了好了。”
献祭只是将他的性命与阿阳共享,而他身死并不会影响到阿阳罢了。单方面的死契,自然不需要另一个人的同意。
死契落成,已然没有了转圜余地,邬阳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将自己的情绪表达清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华琚已经牵着邬阳的手继续向前,脚步依旧轻快。
邬阳凝着眉,正要说些什么,华琚转过身,面上欣喜:“阿阳,前方有动静。”
邬阳眼眸一凝,两步走到华琚身前,伸手去触碰,正碰到一道屏障,稍一用力,屏障内陷,触之竟十分柔软,不知为何物。
另一方有点点微光传来,不明亮,却一直存在,也不知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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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阳细细思考,此时不能动用灵力,引爆本命术法后,血脉与金乌火短时间也不能再使用,他们该如何出去?
华琚亦将手伸了过来,他引出仅剩的鬼气覆盖在这透明屏障上,无果。
邬阳制止了华琚进一步引出鬼气的举动:“鬼气无用,不必再来。”
她拿出了落霞针,落霞针乃神器,便是没有灵力加持,也能发挥一定的作用,碧色的针被邬阳刺入了屏障里。
竟直接将屏障穿透,她神色欣喜,刚要执着落霞针划开一个区域,另一方有一力道倏地将落霞针抽了过去。
邬阳面上的欣喜凝滞:“何人在外?”
一道很是轻扬的少年音传来:“你是谁?你那边是什么样子的?”
邬阳眉头皱起,与华琚对视一眼,随即在华琚手上写上:“且试探一二。”华琚了然点头。
邬阳再次启唇时声音已然带上柔和:“我也不知我此处是何方,我们本也是误入,寻了许久才找到了这里,不知公子那方又是何模样?”
那少年音听言竟很是欣喜:“不止你一个人是吗?你那里有几个人呀?”
欣喜?为何会,高兴?
邬阳斟酌着说辞:“我这边,只两人,如今我们被困此处,不知如何才能出去,不知,不知公子可有法子?”
那少年音欣喜不减:“竟然一下有两个人,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等了多少年!”
等?
邬阳将声音进一步变得柔和:“不知公子在此处是在等谁?”
那人停了停,声音逐渐低落:“我不知要等谁,说不定要等的就是你们,也或许是别人,我在此处已经等了几十年。”
察觉此人很是低落,邬阳柔声安慰:“公子莫急,选择等待本身便交给了缘分,若是等到了自然是好,没等到也只是缘分没到,你最终会与你等的人相见。”
这话说得太过和风细雨了些,华琚捏了捏邬阳的指尖以示不满。
邬阳看了华琚一眼示意不要捣乱,随后声线一转,带上悲伤:“只是我与同伴误入此处,不知如何出去,想来性命都要难保了。”
那少年立时回应:“怎的出不来?我当初就是从这出来的,你信我,能出来。”
邬阳心底一惊,这少年竟是从深渊出来的?他莫不是此前进入深渊的人?若是有人活着出了深渊,修仙界岂会没有消息?
不对,那灰袍人也活着从深渊出来了,修仙界,也没有消息,只可能这屏障的另一方,是修仙界消息闭塞的一方,甚至那一方,还不知此处是深渊。
邬阳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公子是如何出去的?”
那少年又带上迷茫:“我也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已经出来了,除了知道我从这里来,没有一点其他信息。我也不能进去,不过你这针真是神奇,生得好看,还能从里面出来,真有意思。”
落霞针是神器,能出去只能说明这道屏障物理可破,可她也只有落霞针了。
她抿了抿唇:“相见即是缘分,我们既出不去,不如聊聊,公子唤什么名字?”
那少年又高兴起来:“我唤月九,是此处唯一的医者,你唤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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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阳缓声回复:“我唤吴七,父亲姓吴,在家中行七,便唤作吴七,说来也巧,我也是一名医修。”
那少年立时回应:“吴七?你这名字好随便,你是医修!医修好办,我的好朋友利如病了好些年,我治不好她,若是你能治好她,就再好不过了。”
邬阳与华琚对视一眼,华琚适时出声:“我们吴七也是小有名气的医者,半条腿踏入棺材的人也能轻松拉回,或许就能救你的朋友,不过我们出不去,委实是无法。”
邬阳装作羞怯:“莫要胡诌,我哪里是小有名气,不过是行医几年,本就是医修该做的。”
一唱一和,将德高望重的医者形象立时立住。
果不其然,那少年很是激昂:“你,你,你竟然这么厉害!你,你等等,虽然很奇怪,但确实是从这枚针出来之后,我感觉这里有哪里不同了。或许,或许就能把你们搞出来。”
邬阳心跳陡然加快,她将手覆盖在这屏障上,竟比方才温热了不少,就像是这道屏障是活得一样。
她控制着声音变得惊喜:“若,若是能出去,那就太好了!公子的朋友在下一定会倾尽全力去营救,尽我所能!”
那少年的声音变得痛苦起来:“你们,再等等。”
下一刻一双骨节分明浸染了血液的手竟直接从另一方伸了进来,屏障一点点被这血液腐蚀。
邬阳眸色一凝,牵着华琚立时抓住这手,下一秒强烈的挤压感一闪而过,眼前一阵模糊,再次清晰时已经到了另一方。
她回过头,华琚正在身后,她心中一松:“我们出来了。”
华琚却看向了邬阳的身后,他面容紧绷着,不着痕迹地往前站了半步,站在邬阳身前。
邬阳似有所感地回头,只见无数兵甲正对着他们,而对面乌泱泱的人脖子上均印着魔纹,魔纹蔓延而上,覆盖了人的半张面容。
人的身后是一轮血色的月亮,透着的血光是此处唯一的光亮。
邬阳环顾四周,没有植物,全是光秃秃的褐色的石头,垒起的建筑错落着,没有章法。
她就是从未见过,在此处也该知晓了,魔纹为魔族独有,此处,乃魔域。
对面最上首的人厉声喝道:“人族宵小!你们是从何处进入我魔域的!”
话音刚落,此人尖利的枪头已经到了邬阳的脖颈之上,鲜血顺着脖颈留下,华琚面色一变,将要出手。
邬阳握住华琚的手制止了他。此时他们两人均身受重伤,若是贸然打起来,如同螳臂当车。
她面上浮现害怕:“这位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我不过是一名小医修,只是应朋友之约,前来治病的。”
那人挑眉:“你是应何人的约?你若是应了里面的人的约,上头自然有通报,我没有接到消息,你只能是无故闯入——”
他将要将枪此处了结了邬阳的性命,邬阳眸色一凝,右手浮现一排银针。
即便灵力用不得,她也不是不可以一战,落霞针法也是许久未用了。
剑弩弓张,无形的对峙暗流汹涌,此时一道轻扬的少年音打破了此时的气氛:“刘瑟你快把枪放下!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等会我就告诉利如,让她罚你。”
被唤作刘瑟的魔修听到声音仍没有收枪:“月公子,人族入魔域一事非同小可,五十年前,便是因为一人族,少主才——”
任九走过来:“你放心,这两人是我从那个地方带来的,是给利如治病的,人族医修说不定就有用,对不对?”
他将枪从邬阳身前拿开,转过身正对上邬阳。
在看清这副面容时,邬阳面色一变,这诡异的熟悉感,这张脸,她一定见过。
尘封的记忆里逐渐浮现一张人脸,只是比现在这张面容要老上不少,可那个人……
“不知这位公子,可曾去过三合宗?”
第61章 61魔域(一)
月九面上很是迷茫:“什么三合宗?”
刘瑟听言面色一变, 枪再次执起对上邬阳:“你是三合宗的修士。”
他对三合宗,有天然的敌意。
气氛再次凝滞,月九面上的迷茫不似作假, 邬阳凝视着刘瑟放置在身前的枪,此事不可冒进。一瞬之后她面上缓缓展开笑。
“我不过普通修士, 哪里够得上三合宗?这位爷莫不是说笑了, 若我是三合宗的弟子,怎会无人来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魔域消息闭塞,三合宗覆灭一事还没传到此处, 刘瑟将信将疑:“不过你空口白牙的说辞, 便是作假我又能如何佐证?”
月九再次上前将刘瑟的枪拿下来:“刘瑟你真的是!怎么不听我说?你就是觉得这两人有威胁, 也该看看才是, 这两人受的伤都快死了, 哪里能构成什么威胁?”
邬阳:……真是朴实的理由。
她不着痕迹地试探:“九爷说的是, 我们身受重伤, 属实没有攻击性。”
在三合宗悬壶峰那一片药田里, 那里常年卧了一老翁, 九爷是邬阳在三合宗少数能给予几分信任的人,而这月九, 与那九爷有七分相似。
且他的名字里也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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