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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钗/元后——倾颓流年【完结】

时间:2023-11-07 23:05:21  作者:倾颓流年【完结】
  他笑着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头落下的一缕碎发,“都很好。”
  即使已经做了那么多心理预设,可真正在门边,远远看到了烛光剪出的坐在轮椅上的清瘦影子,她还是忍不住鼻尖一酸。
  玄渊温暖大手拉着她的手,才叫她定了定神。
  她推开了门,咬紧嘴唇,挪动一步,压抑着心中的百般滋味,唤道:“哥哥——”
  烛火摇曳,她又挪动了一步,迟缓着,之后再没忍住,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了容深的跟前,半蹲下身,扶住轮椅的椅臂,仰起了头,将面上银面具摘了下来,露出原本的容貌。
  经年重见,竟是异国他乡,物是人非之际。
  “哥哥。”
  她伏到了他腿上,清冽松柏的气息,带她梦回到了无数个过往的盛夏。
  头顶有淡淡的叹息,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背脊,开口时,嗓音一如既往地温和:“絮絮。”
  他揽得更紧了些,怀里响起了吸鼻子的声音,他安抚地笑了笑,说:“哥哥在这。”
  抱了半晌,絮絮似意识到还有玄渊在场,才缓缓地分开来。
  容深低头打量她的形容,情不自禁抬起手,抚过她瘦削了许多的小脸,“瘦了好多。……我在这里听说你出了事,他们告诉我,我都不信。”
  “我好好的,哥哥。”她为证明自己好好的,忙站起身,转了个圈圈,“我没事。”
  玄渊默然替他们兄妹两人掩上门扉,留个说话的地方,慢慢向别处走了走。他跃上屋檐,今夜星光璀璨,他抽出了随身的笛子,横在嘴边,吹起一曲《燕燕》。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曲声缥缈响在了南越王宫上空,如流云四散。
  容深和絮絮说了半天的话,听到这曲子时,不禁一顿,终于问她:“玄渊道长他,是否喜欢你?”
  絮絮万万没料到哥哥问得这么直白,登时红了脸,更无面具遮掩,烛光底下,霎时艳丽惊人。
  她支吾说:“……他……向我表白过心迹,只是我……”
  容深笑着摇了摇头:“絮絮,世间太多人和事,一旦错过,便不再了。”
  她岔开话题:“哥哥,你刚刚不是还在说,你查的那件大案,你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容深默了片刻,微微叹息:“那件血案时隔二十年,我也是有感而发。至今的真相都没有水落石出,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意外发生得那么突然。絮絮,人生如白驹过隙,生老病死更是不可预料。”
  絮絮嘟囔着:“可,这与我和玄渊,有什么关系……”
  容深打趣道:“怎么无关了?”
  正说着,外头笛声忽断,容深便看见絮絮她立即紧张地回头瞧了瞧,轻轻一笑:“你还说无关么?”
  絮絮的小动作被抓了现行,她左右四顾,说:“不行的,哥哥。我,……我的确说服不了自己……”
第88章
  絮絮咬了咬嘴唇, 神情有些许落寞:“哥哥,我知道他的好,只是如今, 我想,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容深晓得她的个性,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 轻声道:“若有什么,千万不要自己背负着, 知道么?”
  絮絮忙岔开话题,说:“哥哥,你刚刚说,宁氏满门被屠, 后来呢?”
  ——
  玄渊等到中夜,才见她出来,便从屋顶上轻巧跃下,飘然落在她面前。
  絮絮见到他,蓦然有点不自然的感觉,微微扭过头, 想起哥哥刚刚抓她显形的小动作, 一时心乱跳了好几下,脱口而出说:“你刚刚到哪里去了……”
  玄渊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月光扑簌簌从花叶影间落下来,她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她急忙迈出一步, 被旁边伸出的一叠花枝打到了额头。
  花影簌簌,玄渊不由低笑了声, 伸手替她别起了挡路的桃枝, 说:“你怎么不敢看我?”
  她就着急回头争辩:“我没有——”话音一顿,看到他竟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枝杏花, 杏花带露,含苞待放。她便伸手去接过来,欢天喜地说:“杏花都快开了。”早已忘记刚刚还想着要与他保持距离的事情。
  絮絮抬起了眼睛:“你在哪里折的?”
  他的目光远远落在东边,越过宫墙,可以见到起伏重叠的山峦,他道:“看到山脚下,月光里一片朦胧的粉白,想必是杏花,去摘了一枝。”
  絮絮无由地叹息:“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呢。”
  她想起了什么,又有些好笑,“上一次送我花的,还是一只白色小鸟。它衔来了一朵蓝雪花,然后又给我衔了个治疤痕的秘方!”她说着说着笑起来。
  今夜没有戴面具,花影参差拂下,朦胧的光里,她双手握着那支杏花,抵在鼻尖,垂眸笑得明艳极了。仿佛也成了一枝花,浓丽地于夜色开放。
  她从他别起的花枝底下钻了过去,他才松了手。花枝抖得厉害,光影乱颤。
  玄渊的嗓音似带着点哑,不知是不是吹久了夜风所致,他笑了笑:“有用吗?”
  她侧头,亮晶晶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你看。”
  他说:“那就好。”
  絮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等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那里藏了一点笑意,终于迟缓地说:“原来……”
  忽然有很多话,在耳边在心中沸腾起来,然而到嘴边,她抿了抿嘴唇,说:“谢谢你。”
  她忽然很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尽管,她觉得那个答案其实已无关紧要。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但是她终究没问,而是问了他另一个她好奇很久的问题:“你……银竹看起来那么年轻,年纪竟然那么大了,那么你,也和他一样么?是不是很擅长养生,使青春永驻?”
  他注视她半晌,最后撇开了目光,微微摇头说:“我不知道。”
  是他不能说的秘密。
  絮絮显然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了,她说:“抱歉,我忘了你……”
  他笑了一笑:“没有关系。”
  是他该说抱歉才对,他隐瞒了她,他真正的身世——若她知道他跟扶熙沾边的话,恐怕他就再没有机会了吧?
  ——
  翌日。
  南越王后十分感激大衡朝的援兵,因此不单赠送了许多金银宝物、奇花异草,还问絮絮想要什么,但凡能拿出来的,一定会给。
  絮絮没有扭捏,就问了问南越的夜明珠。
  谁知道南越王后和南越的满朝文武全都愣住。
  “夜明珠?”
  絮絮没有见过,描述不出具体形容,听到王后的重复,心里虽犹豫,但还是斩钉截铁点了点头。
  王后不可置信地说:“将军可知,那是南越的镇国之宝,护佑南越风调雨顺已有数百年……”
  絮絮一听,也愣住了。她来以前没听过这夜明珠还有这么厉害的功用,长婴真人要他们的这颗夜明珠做什么呢?晚上点灯用么?
  但是此时再传信回去询问恐怕是来不及了,毕竟已经大胜,估摸着要班师回朝——
  絮絮虽然觉得南越国的风调雨顺和夜明珠没什么关系,但是无端抢人家的宝物,也不是什么合理的事。
  她接替了李小将军的身份,却没有接替李小将军的秘密任务,自是不知觊觎这颗夜明珠的人里还有她的前夫,今上扶熙。
  离开了大殿,她又在回廊迎面撞上了个面容清秀的少年。
  准确来说他已不是少年,奈何保养得太好了。
  絮絮自得知银竹的真实年纪,心里便对他存了一分敬重了,于是主动后退一步,笑眯眯打招呼:“大祭司,好巧啊。”
  银竹的神色却十分郑重。
  他难得有这么郑重的时候,絮絮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终于艰涩地开口:“你要夜明珠?”
  她想,他大抵听到了她在大殿上的话了,所以也同南越的臣子们一般,想着劝她放弃。其实她已经有放弃的打算了,正想开口,他已抢白:“它不能给你们,除非你……”
  这倒令她好奇:“除非什么?”
  他仿佛在做出很艰难的决定,“除非你留在南越。夜明珠绝不能离开南越,”他神色无比认真,“这是祖上的遗训。”
  絮絮笑了声:“它这么贵重的?莫非有什么神奇之处?”
  银竹低头,说:“不能给你看。”说完,顿了顿,又坚定地重复,“除非你留在南越,一辈子不离开,否则,夜明珠不能给你……”
  说完,他迟钝了一刻,絮絮就见他转身离开了。
  鉴于南越众人的表态,她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上殿没有拿到夜明珠,回到驿馆,她见窗上摆的花瓶里,昨夜插的杏花已开,粉白可爱,不由过去摸了摸杏花的花瓣。
  玄渊见她愁眉不展,问她:“怎么了?他们不愿给夜明珠?”
  絮絮略有烦恼说:“原来夜明珠是什么镇国之宝,护佑他们举国平安的……玄渊,虽然我不大信这些,但是摧毁别人的信仰的事,我下不去手。”
  玄渊笑了笑:“就为了这个,便把眉头皱成这样了?”
  他踱步过来,伸手抚平了她的眉,说:“你若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再烦恼?待回山后,你将前因后果告诉师父就是了。比起夜明珠,我想,更重要的是,我们南越之行,做过什么。”
  絮絮一听,觉得有理,不再皱眉,当天下午就想偷偷溜出驿馆,打算在离开南越前出去逛逛街。
  然而还没来得及出门,便有紧急战报传了过来。
  “西南十来个部族不服管理,发动了叛乱,打败了派去镇压的一千大衡军队,正在煽动西南诸地叛乱!”
  絮絮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去逛街,正要去和众将领商议对策,玄渊忽然拉住她:“絮絮,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我预感你有……”
  絮絮为难地看了眼门外等着她的小兵,问:“是什么?”
  玄渊目光沉沉:“危险。”这预感突然大盛,他心慌得厉害。
  絮絮只迟疑了片刻,便坚定说:“不,我要把事情处理好了再离开,不能半途而废,把烂摊子抛给其他人。”她顿了顿,为宽慰他,笑起来:“玄渊,有你在,我相信,再危险,我也能逢凶化吉。”
  玄渊无奈叹了一叹,但她已经这样说,他又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他的预感当然是准的。一半来自卜卦,一半来自血脉。
  ——
  絮絮和众将领紧急商议对策。
  南越国领地内部族众多,大家虽臣服于王室,但众部族也大多各自为政。
  西南一带是南越国腹地,最为偏僻,地形崎岖,易守难攻。他们向来对外人抱有敌意,据说这一回,南越世子同他们谈好了十分丰厚的好处,奈何出师未捷,他们的好处随即破灭。
  而衡军派去抚恤他们的将领,跟他们的族长们谈崩了,他们立即发动了叛乱,非但大败那一千兵马,还放出狠话,要脱离南越国的统治。
  此事报到南越朝廷,南越满朝文武亦很震怒,有人表示,那十几个部族自从归顺南越,不时给他们添堵,叫人十分烦恼。
  至于问到屡次捣乱的缘故,一个个却都摇头,只说,他们那里穷得没有边,穷山恶水当然生刁民云云。
  絮絮心里不怎么信,总觉得事出必有因,但是具体的原因,她也搞不清楚。
  为今之计,絮絮打算先试着同他们谈判,如若谈判不成,再发兵动武。
  因此,她还没休息个一两天,便又忙着开赴西南。
  临走之际,容深来送她,旌旗猎猎,她一身银白盔甲,血色披风招摇,跨坐马上,执一柄长剑,英武非凡。
  容深忽然在她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来。
  他说:“爹当年给过我们每人一块玉,说护我们平安。”他解下一块玉牌来,抛给絮絮,她稳稳接住,怔了一怔,他笑着说:“爹百战百胜。望他冥冥之中,能指引着你。”
  带着哥哥体温余热的玉牌,上面雕琢着最寻常不过的缠枝莲的纹路,她的那块已经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她攥紧了玉牌。
  她回头来冲他笑了笑,口型是,哥哥,你回去罢!
  经过六七日行军,终于赶到了西南。诚如探子禀报,愈近西南,地形愈是崎岖难行,崇山峻岭,深沟大河,一眼望去郁郁苍苍,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迹。
  比起南越国偏北偏东的富庶,此地确实差了不少。
第89章
  大军暂时驻扎在平蓝山下。
  越过连绵起伏的平蓝山, 便是那十三西南部族聚居之地。
  若能不动武,当然是不动武的好。甫一扎营,絮絮就派了使者去十三部族, 表示洽谈之意。
  地形崎岖难行, 所以派出去的使者过了两天才磕磕绊绊地回来,回来时十分狼狈, 衣衫褴褛,浑身值钱的东西竟被洗劫一空, 就连证明身份的铜令牌也被抢去了。
  众将领见到这般情景,俱是怒发冲冠,愤恨道:“这群刁民把我们大衡根本不放在眼里!堂堂大国使者,竟遭他们如此羞辱!”
  使者颤颤巍巍低着头道:“将军, 他们说,说,宁死不屈……非但羞辱属下,还连带羞辱了咱们大衡朝,说咱们空有虚名,在平蓝还不是寸步难行……那几个族长说, 要想放了陆将军和俘虏, 得拿出五千头羊,五千头牛,五千匹绸缎, 五万两黄金……”
  群情激奋,作为主帅的絮絮看着跪在面前狼狈不堪的使者, 不由拍案, 重重呼吸了几下,沉声道:“欺人太甚——”
  众人纷纷附和。
  使者又道:“那些刁民……还让陆将军去放羊!”他伏下身子, 哭道,“将军,您要救救陆将军啊……”
  絮絮和一众将领听后,面色都极其难看。
  使者又说:“将军,他们十三部族之间,彼此互通有无,比亲兄弟还要亲哪!族中无论男女,各个骁勇善战——”
  她竭力压着心头火气命令道:“先带人试探试探他们的本事。”
  隔了一日,命副将带了五百兵马做先锋,翻过平蓝山,到了明月寨下叫战,要捉他们几个人,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没成想,副将铩羽而归,肩上还中了一箭,狼狈跪倒在帐中请罪,颓丧道:“将军,他们的弓弩实在厉害!整个寨子固若金汤,守在寨里,属下无论如何也突破不过……”
  五百兵马连个人都捉不回来——絮絮如何能忍,愈觉得他们可恶,商谈开出的条件狮子大开口,如今作战又当缩头乌龟缩在壳子里,——委实太可恶了。
  连着三四日,这小小明月寨,依山傍水借着有利地势,久攻不下。
  当絮絮亲自带了兵马去叫战,他们也压根不出来,寨子楼上只有个黄口小儿,稚嫩声音向他们笑嘻嘻喊着什么。经人翻译,喊的乃是“有本事来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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