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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的位置不是我‘让’的，是我还不够格。”
她说道，口吻淡淡。
苏缈从她手里拣了鱼食，也一颗颗丢进水里，笑了：“想不到，有一天会从你嘴里听到这等谦虚的话。”
柳眉：“想不到，有一天你和我会在这儿喂鱼闲聊。”
和和气气的，像相处了多年的朋友。谁想得到呢，就是神仙也料不到啊。
一碗鱼食都喂完了。
苏缈深吸了口这水榭清新的空气，心情也跟着清新：“希望等你做了掌门，我们还能一起喂鱼闲聊。”
柳眉微微蹙眉：“真的明天就走？”
“嗯。”
她还要回去复旨。
柳眉就不走了。正阳元气大伤，她走不开。且正阳还在叛军地盘上，需要时刻提防反扑。
次日一早，各路豪杰纷纷踏上回程。
炽热暑气蒸烤着大地，就像这江湖一样热烈。
痛快！
“正阳如今这个衰样儿，下一次的武林大会，肯定不会在他家办。你们说，谁家会办？”
路上闲聊，有人提起这问，一时引发热议。
去年的大会着实太坑，明明有修元实力，却被正阳死掐名额，上不去的人不在少数。
下一届武林大会谁家办，这个问题大家都很关心。
八大派还剩下碧海阁、沧海派、天龙派、东岳派、嵬山派和昆仑派。
沧海派在当中实力最弱，头一个剔除，碧海阁和昆仑派位置都太偏，如果实在没有其他门派操办大会，他们才可能站出来办一办。
天龙派、东岳派、嵬山派是最适合办的。
苏缈就听着。
反正雁山派是不可能的，除非唐老板贡献点银子。
廖秋水突然催马到陆风萍旁边，挤眉笑道：“既然陛下赐婚了，不如明年你们嵬山派来办，顺便把你跟你师弟的婚礼办了，整个江湖的人都来贺你们新婚，多风光。”
陆风萍脸红：“怎么不办你跟你师兄的，你师兄可老大不小了，急着呢！”
廖秋水：“我又不像你，未来是要做掌门的，哪有面子挑那种时候操办。”
陆凤萍：“呸！你们东岳派的掌门将来不是你就是你师兄，左右都是你家的。跟我谦虚？虚伪！”
廖秋水：“缈缈，你给评评理。我跟我师兄，可有他们这对儿闻名江湖？”
苏缈：“啊？”
陆风萍皱眉：“你想什么呢？”
苏缈：“我在想……明年武林大会的时候，我还在不在。”
“什么在不在？你要去哪儿吗？！”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或许已经去了妖界，永远的守着月之子。
“也许，和我夫君回妖界了吧。”
“那也能时常回来看我们吧。”
苏缈迟疑又心虚地答了声：“……嗯”。
进了凝辉殿，似乎就不能随便出来了吧。
一路聊了不少，热热闹闹的。
夜里，众人寻得客栈住下，挤得客栈满满当当。
苏缈早早闭门不出，盘腿床上疏理真气。
最近几日她都不曾懈怠，一旦有空便会调理内息。待顺了三遍气息，她也就累了，倒下准备睡觉。
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此时已临近子夜。
苏缈打开门，门外站着张骁。
“知道你没睡。”他说。
“有事么？”
“我睡不着。”
“可我准备睡了。”
张骁抵着房门不松手，板着脸问：“你什么时候走？”
白日里跟廖陆二人的对话，居然被张骁听了去。
关于，她要回妖界那件事。
苏缈也不瞒他：“得看天下几时安定，还得看我夫君几时来接我。”
并没有确切的时间。
她随时可能走，走的时候也许会很突然，并不会通知他。
张骁眉眼疲惫。他听明白了，便不再说这个，只晃了晃手里的两个小酒坛子：“上房顶，陪我来一坛。”
也不是不可，正阳酒席上备的酒都不够烈，没味儿。张骁这坛子上贴着“女儿红”，是她喜欢的恰到好处的烈。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记下她的喜好的。
苏缈爽快地接了一坛：“好啊。”
房顶风大，凉风习习，带走白日的余热。
后院儿里响着刷刷剑音，是李大李二借着月光在练剑。
清辉温柔地撒下来，包裹着她。苏缈打开酒坛嗅了嗅：“好香。”
张骁已喝了一大口，闻言勾了勾唇，高兴于她的夸奖。
苏缈：“酒已有了，故事呢？”浅饮一口，的确是醇香的女儿红。
张骁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平日里她都躲着张骁，但此刻她愿意做个听众。毕竟，她在人界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张骁又笑了笑，眉心却微微的皱着，很是没有往日的桀骜。
“当年我摘下修元后，师父便张罗着要给我定亲。说了许多个，我一个都没看上。我这人宁愿不要，也不想瞎配。”
苏缈听着：“嗯。”
“后来，听说正阳出了个小姑娘，叫做柳眉，若不是武林大会停办，她说不准也能在十六岁时拿下修元。”
张骁又喝了一口酒，低头笑了下，“我当时觉得，我该娶的就是她。不知道她什么样子，不知道她什么脾气，单知道她很厉害……厉害，才配得上我张骁，不是吗。”
苏缈却摇了摇头：“说实话，你俩还真不配。若真凑一块儿，必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张骁摇摇手指：“你说错了，我张骁的女人，我必定惯着。”
苏缈：“那前提是柳眉肯丢下正阳，嫁到你逍遥来。”
张骁他惯会一厢情愿，当初想着柳眉，后来又想着她。
都那么的不切实际。
但若叫他理性一点，他就不是张骁。
“可还没见到柳眉，我就先遇到了你。”张骁扭过头来，直愣愣地看着她，“那时候，你还没有跟他成亲。有没有那个可能……”
“没有。”苏缈打断他的话，一脸冷漠，“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会得到。”
许是酒太烈了，张骁辣得龇牙咧嘴，好一会儿没说出句话。
“不管你是刻意打击我，还是故意漠视我，才说这些难听的话。”
对于打击，他一笑而过，“你们尽管琴瑟和鸣，我张骁反正在这儿等你。”
算了吧，就不能算了么。
苏缈拒绝了很多次，都有些心累了。
她无奈地笑了声：“你师父当时踹你的那一脚，还是太轻了。”
张骁哈哈笑：“他管不了我，他要管得了，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当初会去康城，其实也是追着苏缈去的。前一天听说她走了，后一天他就下了山。
宁衡胡子都要气歪，待他回去少不得狠揍一顿。
不过，这一趟夺回正阳，还收了两个资质不错的徒弟，师父应该会打得轻一点。
苏缈为他师父难过。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必要叫人生厌。
张骁举头望月，长叹一声：“走的时候说一声，别躲我跟躲瘟神似的，我又不可能追到妖界去。”
“我尽量。”
苏缈应他道，瞅了眼下方练剑的两个人影，“对了，你这两个徒弟教得怎么样了？”
张骁：“就那样儿吧。”
他懒懒地喝口酒，笑，“你挑的能差哪儿去。”
比他肯定是不行，但这资质也不赖，回去给宁衡看过，他老人家肯定笑得晚上睡不着。
起步晚了些，勤修苦练个十余载，坤元不在话下。
这俩还真能练，都这么晚了，才收了剑回去睡。
人生就讲究个机遇，讲究个先后，讲究个缘分，有些时候强求都求不来，有些时候自己送上门来。
张骁痛饮一口，坛子便见了底。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眼底醉意朦胧。
“哐当！”他将坛子砸下房顶，朝着夜色放声大吼，惊醒无数骂声。
苏缈耳朵好生难受，赶紧捂住，很想装作不认识他。
这人酒品太差，以后绝不跟他喝了。
第134章 烽火又起
一路闲聊, 过不得两天，一行人又回到康城。
苏缈进宫复旨。
这次去，她领了不少的赏赐, 回来自是分予出力的诸位。
对于正阳, 陛下没多说什么，武林既已拿出了态度，朝廷也不便追究。
往后，双方还是互不干涉。
北面的战事进展顺利，过不了几天, 大片失地收复, 其中就包括正阳。
形势向好，朝廷面临的许多困境都已得到解决, 剿灭杨氏叛军，只是个时间问题。
这么多江湖人士, 似乎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康城。
大家商量着陆续散了吧。
苏缈想逛逛康城再走，带上曾书阳和宋林风，买些当地的特产回去。
“够了够了，拿不了了！”
“不够！樊姐姐喜欢做生意，多买些样式回去, 咱们照着做, 在通州卖个新鲜。”
“哎呀，可是我拿不了了呀！”
宋林风泡在绣品铺子里不出来, 一个一个地选。她得的赏赐不少, 可不必紧着花, 只要看上就全拿下。
曾书阳没办法, 大包小包地抱着，无聊得直打哈欠。
苏缈见二人叽里呱啦说着话, 索性独自去书肆逛逛，给她夫君挑挑书。
想着若是挑些志怪杂本，他肯定会觉得好玩儿。
书肆里不少读书人，一边挑书，一边闲聊——
“唉，他啊，没功名的穷书生一个，机缘巧合混了个殿内侍御史当，嘁。”
“我伯父官居四品，想给我弄个官职都没弄成。”
“新帝用人不拘一格，听说连一只半妖都启用了。”
“啊？！”
“你还没听说啊，就是杀董贤那半妖，前阵儿肃清正阳也是她办成的。”
几个人越说越大声。
“听说这女妖还长得挺漂亮。”
“长得再漂亮你也无福消受，肯定剽悍泼辣。还有啊，晚上趁你熟睡，偷偷把你精气吸干哈哈哈……”
几人拿书掩着嘴哈哈大笑。
“嘘，穷书生来了。”当中一人突然警觉，笑声立即收住。
几人安静后，打门口进来个蓝衣长袍的文人，头戴仙桃巾，模样清俊。
他轻撩衣摆跨过门槛，抬起头来，随即脚步一顿。
“苏女侠？”他先是一惊，忙扬起笑脸靠过来。
苏缈瞄之一眼，见竟是程昇。
乍见了这人都有些认不出来了，穷书生摇身一变，竟成了殿内侍御史。
最近她两度入宫，朝堂上的事苏缈也稍懂得了一二。殿内侍御史，约莫……是从七品的官儿？
“恭喜恭喜，程侍御史大人。”
程昇一脸茫然与震惊：“在下刚领的官职，苏女侠就知道了？”
苏缈微微侧头，扫了眼角落几人：“听别人说的。”
方才大声玩笑的那几个，捧着书“专心”看，尴尬得恨不得将自己埋进书里。
好在那女子并没有详说，转问：“程公子来这儿选书？”
程昇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那几人的方向，同样没说什么：“是啊，不过既遇见苏女侠，自是不急选书。苏女侠可愿赏脸，与在下去那边喝杯茶。”
苏缈：“好啊，我明日就要回雁山了，还遗憾此行未碰到你，不想这就赶巧了。”
说话间，伙计已帮苏缈打包好了书。厚厚一摞，得有个十来斤。
凡值得一看的书，她都帮阿青挑了。
程昇伸手：“我帮你拿。”
苏缈莞尔：“谢程公子好意，我来就好。”她用手碰了碰书，这一大摞书便钻进了浩渺指环中。
伙计当场看傻了。
程昇也愣了愣，不过既知她是半妖，很快也就消化了这回事，笑道：“苏女侠的本事真是愈加的大，难怪陛下如此器重。”
苏缈：“程公子缪赞了，小小妖术罢了。”
程昇把手一引：“走吧。”
眼瞧这两人终于要走了，旁边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的几个人，终于松得一口气。
“哦，对了，”临到出门，苏缈突然顿住脚步，扭头道，“半妖不□□气，还望各位莫要造谣。”
那几人战战兢兢，怕得牙齿都打起架来：“是是是……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比背地里说人坏话遭当场抓包更尴尬的是……
同时说了两个人坏话。
同时被两个人抓。
待二人走远，几人才抬起头来，一张张脸都惨白惨白的。
那半妖可是个厉害的，据说带四十来个人就把正阳攻下来了！
她有大功在身，若计较起来撕了他们，新帝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还好还好，他们没计较。”
“你不觉得没计较更那个吗？”
“哪个？”
“伤人啊，人家压根儿没把咱们当根儿葱。”
这么一想，还挺悲哀的。
苏缈与程昇上了茶楼。程昇做东，点了一壶好茶，几盘精致的糕点，又以茶代酒，先敬了她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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