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她这副乌眼鸡似的模样,沈离轻轻勾了勾唇角,继而把目光移到她的眉毛上,手指轻移,细细描画起来。
当他把修长舒扬的远山眉画好以后,又转而拿起一侧的瓷盒,拧开了瓷盖。
大英的口脂是印在胭脂花片上的,只要把胭脂花片放到唇间轻抿,便能使唇色娇艳如花。
龟兹的口脂不同于大英,不同色泽的口脂放置在瓷盒内,需沾在指尖轻轻在唇瓣上涂抹,才能让口脂的颜色附着在嘴唇上。
沈离将手清洗干净,这才把淡粉色的口脂揩到指尖,指尖在雪棠的唇瓣上轻轻摩挲,带来些微的凉和痒。
雪棠又不敢看他了,只斜斜把目光投到地毯上,在阳光下的照耀下,纤薄的耳垂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
她本就明丽,被沈离精心描摹以后更是艳光四射、人比花娇。
沈离站起身,这才发觉黄豆大小的口脂晕到了雪棠的嘴角。
他箍住雪棠的双臂,缓缓低下头,温热的舌舔舐到雪棠唇角,将那点口脂吞吃入腹。
他居然吃胭脂,简直荒唐。
雪棠再也忍耐不住,厉声斥责:“皇兄真是越来越不要体面了,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沈离没有接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雪棠,低声说道:“你且好生休息,到了下半晌,我定会给你一个惊喜。”
话毕,转身走出房门。
房门被紧紧合上,雪棠的心却高高提了起来。她总觉得皇兄要有大动作,可他具体要做什么,她却半点都猜不出来。
龟兹王在正殿准备了席面款待沈离,二人浅饮了几杯,沈离忽对龟兹王道:“朕已将安宁的嫁妆尽数运送到龟兹,不若在过礼之前将那些嫁妆置到王宫。”
龟兹王对大英的财富和匠人垂涎已久,自然不会有异议,当即便应允了。
因着嫁妆蔚为壮观,龟兹王宫九门大开,五千名大英士兵将数不清的红木箱子抬进王宫,除此之外还有七千名匠人也被安置到了宫内。
沈离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红木箱子,含笑看向龟兹王,问道:“王上可还满意?”
龟兹是弹丸小国,那样浩瀚的财富,足足抵得过龟兹三年的赋税收入,龟兹王自是满意的。
他点了点头,对沈离道:“陛下待安宁真是情深义重,以后若是想念安宁,尽可以到龟兹来。”
沈离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只面上的笑容愈盛:“除却给安宁的嫁妆,朕还特地给王上备了厚礼。”
沈离看向一侧的士兵,士兵会意,忙将那只最大最精致的箱笼抬到龟兹王跟前,对龟兹王做了个“请”的手势。
龟兹王也不客气,当即便把箱笼打了开来,出乎意料的是箱笼中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卧着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
龟兹王这才察觉到异常,当即便向身后退去。
十一从箱笼中跃出来,“唰”一下抽出长剑,直直向龟兹王刺去。
龟兹士兵见状,忙上前护驾,岂料潮水般的大英士兵从院中那望不到边的红木箱子里跃出来,不仅士兵,便连匠人也从腰间抽出长剑与他们厮杀起来。
龟兹王城的士兵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余人,且多数都在城墙上守城。宫门一关,那些士兵又如何还轻易进得了宫。
沈离带的人马加起来足足有三万人,且都是大英精锐,不过一刻钟就杀得龟兹士兵叫苦不迭。
龟兹王虽骁勇,到底上了年纪体力不支,不过三十个回合,便被十一削掉了首级。
沈离看向十一,指了指雪棠所在的宫殿,沉声吩咐:“你且到偏殿去,定要护好安宁。”
十一拱手应是,带着一队人马向偏殿行去。
因着心惊战胆,傅修安一直不远不近守在雪棠的宫殿外,原以为是他草木皆兵,哪成想刚用过午饭,正殿就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竟真的被他料准了。
大英兵强马壮,沈离又格外奸猾,父王又哪里是他的对手,没有龟兹做保护伞,他定会被沈离千刀万剐。
傅修安紧急忙慌冲到殿内,当即便命人将雪棠捆缚起来。
“傅修安,你是疯了不成,何故要将我捆缚起来?”雪棠气咻咻盯着傅修安,眸中满是怒火,因着生气,她莹润的脸颊上晕了一层红色,比石榴花还要娇艳。
美人就是美人,便连生气也是美的,可惜,傅修安并没有心情欣赏雪棠的花容月貌,拿出丝帕塞到她的口中,掐住她的纤腰将人甩到背上,沿着小路向宫外奔逃。
十一到达偏殿的时候,屋内早已没了雪棠的踪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雪棠在沈离心中的地位。
他暗道不好,忙向正殿折返。
沈离在边疆历练多年,运筹帷幄,从来都不是意气用事的性子。
他不仅借着送嫁妆的名义攻占了龟兹王宫,与此同时,还令西疆的将领攻打龟兹边陲。
战事一旦开始,便不能搁置,只有分出胜负才能停歇。
沈离坐镇正殿,正在指挥士兵作战,忽又看到十一折了回来。
“安宁呢?”他看向十一,眸光利得似剑刃。
十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回道:“卑职到达偏殿的时候,殿内便已没了九公主的踪影。”
第66章
边疆硝烟四起, 王宫内杀声震天。宫人侍从纷纷趁乱携了金玉珠宝往外奔逃,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人涌出王宫。
因着没有法子将雪棠带出王宫, 宣平侯夫妇本就十分焦灼,现在又听闻大英的军队攻进了王宫,王宫乱成一团, 愈发着急,唯恐雪棠有什么不测。
二人忙让下人套了马车,趁乱奔到王宫。他们没有进过龟兹王宫,对宫内的布局一无所知,忙拉住一个奔逃的宫人,让车夫用龟兹语询问大英公主的住处。
那宫人一心顾着奔逃,又哪里会搭理他们, 只连连摇头,一溜烟的功夫便没了踪影。宣平侯又接连问了几个宫人,这才知晓雪棠的住处。
大英士兵和龟兹士兵杀得如火如荼,自然不会有人留意傅仪和谢华莹, 因着战况激烈,马车再不能行走, 傅仪和谢华莹沿着甬路边沿跌跌撞撞向偏殿行去。
偏殿宫门大开,他们对视一眼,飞奔到殿内,偌大的殿内,莫说雪棠, 便连宫人都瞧不到一个。
谢华莹颓然的站在屋子中间, 脸色灰败,不知不觉便流了满脸眼泪。
遇到战乱, 女子的美貌便是原罪,更何况她的阿棠美得那样灼目,阿棠在龟兹无依无靠,这样的境况下她又如何护得住自己。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傅仪的心也紧紧揪到了一起。他虽没有和雪棠一起生活过,可雪棠是他和谢华莹的结晶,是他唯一的骨血,他对雪棠的疼爱并不亚于谢华莹。
他强压下心底的悲痛,拿出手帕把谢华莹脸颊上的泪珠擦拭干净,低声道:“陛下虽心狠手辣,但待阿棠却是真心的,他提前让人把阿棠接走也未尝可知。”
傅仪原本只是在随口安慰谢华莹,话一出口,又觉得凭沈离的性子倒是极有可能提前将雪棠安置好。紧紧揪起的心又充满了希望,他忙携住谢华莹,拉着她向门外走去。
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偏殿的龟兹士兵已被大英人马杀了个七七八八,带队的解校尉曾在皇宫当过值,一眼就认出了谢华莹。
谢贵妃不是早就跳崖身亡了吗,又如何会出现在龟兹,解校尉大吃一惊,简直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他揉揉眼睛,复又看向谢华莹,谢华莹虽消瘦了一些,但雍容的身姿与当初无异,他可以确定来人确是先帝的谢贵妃。
谢贵妃是安宁公主的生母,陛下视安宁公主为眼珠子,解校尉自不会对谢贵妃视而不见。
他忙带人走到谢华莹身旁,拱手向她行了个礼,沉声说道:“贵妃娘娘万安!”
“贵妃娘娘早已仙去,你在说什么胡话!”谢华莹刚出口否认,忽见一队轻骑由远及近而来,当头的那个不是沈离又是谁?
战争仿若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沈离是大英的国君,自当在正殿坐镇,指挥作战。
他虽心系雪棠,却也不得不将一切安置好以后才前往偏殿,没成想一眼就瞧见了宣平侯夫妇。
他并没有跟宣平侯夫妇多言,径直便进了殿内,将大殿搜寻一遍以后才折返出来,拱手向宣平侯夫妇行了个晚辈礼,开口说道:“二人长辈是来寻阿棠的?”
看到沈离在殿内搜寻,谢华莹的心便凉了一半,听到他的询问,她便可以确定,他并不知晓雪棠的踪迹。
谢华莹的嘴唇轻轻颤抖起来,她再顾不得忌惮沈离做过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一把拉住沈离的衣袖,急切道:“陛下,您快寻一寻阿棠吧,阿棠自幼没吃过苦,若被人掳走了,可该怎么活?”
不过一个时辰,沈离便将龟兹王宫举足轻重的皇亲国戚尽数囚了起来,便连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成了他的阶下囚,唯有傅修安没了踪迹。
傅修安不见了,阿棠也不见了。
沈离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眸中满是肃杀之意。
他的眼线遍布龟兹王宫,又如何不知道雪棠是被傅修安哄骗入宫的,傅修安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竟又趁乱掳走了他的阿棠。
沈离攥紧手中的长剑,对身后的十一说道:“好生搜查,这偏殿附近定有出宫的小路。”
傅修安掌管王畿司,手底下可调动的人有足足有五千之多,因着事出匆忙,他将雪棠掳走的时候只带了一千亲信。
一千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极易被人发现。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名利富贵全都是过眼烟云,什么都及不上性命珍贵。
傅修安唯恐被沈离发现,只留下了二三十个心腹,匆匆将其他人打发到与他行程相反的方向。
大英的精锐最是敏锐,不过须臾便发现了傅修安的王畿司卫,沈离一马当先,带着军队追赶而去。
那些人虽知道被傅修安所利用,却也不得不拼命奔逃,奈何御林军太过于骁勇,不过半个时辰就追了上去。
沈离道了一句杀无赦,御林军便拔出长刀与王畿司卫厮杀起来,御林军人多势众,且个个武艺超群,王畿司卫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直到血流成河,只余下数十人的时候,沈离才道了一句停手。
他踱到司卫副使身旁,用皂靴踩住副使的手指,缓缓碾了一圈,用龟兹语问道:“公主呢?”
剧痛传来,司卫副使似乎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毕现,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
傅修安让他带人往相反的方向奔逃,打得便是让他当替死鬼的主意,傅修安不义,他也大可不必再忠于傅修安,可一想到当年丽姬对他的恩情,司卫副使便咬紧了牙关,一言也不发。
他倒是个硬骨头。
沈离抽出长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贯穿了司卫副使的胸膛。
司卫副使直挺挺倒在地上,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只隐约觉得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眼皮沉沉地垂下去,意识消散之前,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和丽姬初见的那一日。
那时候丽姬风头正盛,他只是初到明月楼打杂的小司,他笨手笨脚,做不来精细的活计,不过倒一盏茶,便将茶盏打了个粉碎。
他像犯错的小孩子,掖着手站到一侧,擎等着妈妈责罚,妈妈刚沉下脸,便听丽姬咯咯笑了一声:“不过一只茶盏罢了,妈妈又何必动怒。”
那声音脆生生的,犹如黄莺出谷,他顺着声音瞧过去,便看到了丽姬艳光四射的脸庞。
从此,一眼万年。
他不远万里把丽姬的孩子从大英带回龟兹,现下又为了她的孩子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司卫副勾了勾唇角,呼吸渐渐停滞。
眼看着副使已死,其他存活的士兵又如何还敢嘴硬,忙把傅修安的行踪告诉沈离。
他们只想活命,哪成想沈离压根不会让叛主的人存活于世,沈离向十一使了个眼色,十一会意,片刻间,那些存活的士兵便纷纷人头落地。
沈离环视四周,确定附近没有藏身的地方后,才带着御林军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天一点一点暗下去,王城鱼龙混杂、耳目众多,傅修安断不敢在城内留宿,遂带着人往城外行去,哪成想大英已牢牢将王城掌控。城门尽数戒严,莫说大活人,便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焦灼不已,却又不得不寻客栈留宿,所幸随行的队伍中有一个手法颇高明的易容师。
虽说龟兹女子出门有遮面的习惯,但为了以防万一,傅修安还是缚住雪棠的双臂,让易容师给她易了容。
不过一刻钟,易容师就让雪棠改头换面,把她从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易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妪。
待给雪棠易完容,易容师又给所有的士兵易了模样,如此,只要雪棠不出岔子,便是沈离站在他们面前,都不一定能识出他们的身份。
做完这一切,傅修安又用银针刺入雪棠的哑穴,才带着她进入客栈。
折腾了大半日,一行人饥肠辘辘、蝉腹龟肠,一进大厅,就有司卫大喇喇坐到桌前,让小二上一些现成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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