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安谨慎,断不会让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膳食,忙上前制止。
雪棠被点了哑血,口不能言,她趁着傅修安和司卫说话的间隙,忙摘下手指上的银丝雕海棠花约指丢到地毯上。
那约指是谢华莹送给雪棠的,虽不甚华贵,却胜在小巧精致,雪棠极喜爱,自谢华莹送给她以后她便一直戴在指间。
雪棠暗暗祈祷,只盼着母妃和父亲能发现这约指,将她救回。
不过片刻,傅修安已订好了房间,还特地叮嘱小二将膳食送到客房。
待做完这一切,他便走到雪棠跟前,像搀扶老人一般,拖住雪棠小臂,带着她上了楼梯。
他们一行人分散在客栈不同的楼层,傅修安和雪棠同住在二楼的客房。
印象中白衣胜雪的郎子已污浊不堪,只看到傅修安雪棠就觉得恶心,连带着看到饭食也十分反胃。
她知道若想逃跑还需要体力,便强忍着不适用了半碗粟粒,哪成想刚放下筷子就呕吐起来,吐得昏天黑地,简直要把胆汁都呕出来。
傅修安站在一旁看着雪棠呕吐,眸光冷硬,一点点淬上寒毒。
他知道雪棠厌恶他,却不能容忍雪棠一次又一次在他跟前呕吐。她也不过是一个和兄长行了不伦之事的贱人,凭什么瞧不上他,凭什么在他跟前惺惺作态。
待雪棠吐完,他一把将人拉起来,抡起手臂便给了雪棠一个耳光,压低声音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瞧不起我,我是卑鄙了一些,你和你那不知廉耻的兄长就光明正大了么?”
他这一巴掌没有收力,雪棠的脸颊上传来锥心的疼痛,便连耳朵都嗡嗡作响,雪棠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不察便跌坐在地。
这个她是真的觉得傅修安恶心了,她像看一块垃圾一样,直愣愣盯着傅修安,眸中满是不屑和厌恶。
傅修安被她瞧得恼羞成怒,扬起手臂便又要裹下来,这时房门忽被人推开。
雪棠只当宣平侯派人搭救她来了,眸子当即便亮了起来,忙将衣衫上的污秽之物拍掉,站起身来。
可惜,进到屋内的人并不是雪棠的救星,而是傅修安的手下。那人站到傅修安身前,低声道:“属下在隔壁便听到了司使打人的声响,今时不同往日,大街上来来往往皆是官兵,司使当低调行事才是!”
傅修安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奈何一看到雪棠对他的厌恶,他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这才行了混账之事。
他沉默片刻,挥手将手下打发出去,地上皆是雪棠的呕吐物,这个屋子是不能住了,他换来小二清扫,又带着雪棠向另一间屋子行去。
小二看看地上大滩的呕吐物,又看看雪棠苍老的面庞、玲珑的身姿,总觉得有一些古怪。虽说清瘦的老妪不少见,但身姿如雪棠那般笔挺婀娜的却是凤毛麟角。
小二撇撇嘴,遂弯下腰收拾地上的污秽。收拾到一半又拎着水桶到一楼换水,走到大堂中间的时候,忽发现地毯上有一圈细细的银色,那银色极浅淡,若不是他视力好,绝对瞧不见。
小二弯下腰,将那只银丝雕海棠约指捡到手中,那约指乍一瞧没什么特别的,细看就会发现雕工极好,约指的内侧还刻着字,小二折回自己的房间,对着蜡烛仔细端详,这才发现上面的字不是龟兹文,方方正正,约莫是汉字。
他自觉这东西不同凡响,忙藏到袖兜内。刚把约指藏好,就听到一阵喧嚣,走出房门,只见一群大英士兵气势汹汹进了门。
那些人也不说话,将一张榜文贴到客栈门口,便一间客房挨着一间客房搜查起来。
心里存了事,傅修安便十分警觉,雪棠也未安寝,侧卧在窗边的榻上,盯着清清泠泠地弯月发呆。
这时,忽听房门被人踹开,二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外,只见几个大英士兵破门而入,因着傅修安和雪棠都易成了龟兹人的模样,大英士兵只当他们是龟兹人,用龟兹语例行公事询问了几句话,便向门外走去。
雪棠焦急万分,奈何开不了口,拔腿就向士兵追去,傅修安眼疾手快,一把就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拦了回去。
士兵听到动静,复又回过头去,只见那原本卧在榻上的老妪满面怒容,便连双手都是被缚着的。当即便变了脸色。
傅修安忙将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应付,只道雪棠是他母亲,因着生了癫痫症,这才把她带到王都求医。
傅修安一边说话还一边拿出路引让士兵查看,士兵不疑有他,复又向门外走去,无论雪棠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再回头。
待士兵离开,傅修安当即又甩了雪棠一个耳光,雪棠踉跄着倒在榻上,直勾勾盯着傅修安,目光凌冽,莫名的,竟和沈离有几分相似。
傅修安呼吸一紧,募得后退一步,继而又走上前,对雪棠拳打脚踢起来。
士兵们查无所获,纷纷聚到一楼,原想到另一家客栈查看,只见一个小二拿着榜文走到他们面前。
小二没见过大世面,胆子甚小,但榜文上的赏金太过于诱人,即便他只发现了蛛丝马迹,也愿冒险一试。
他哆哆嗦嗦从袖兜里拿出那只素白的约指,交给当头的士兵,将自己所见和疑惑尽数道了出来。
士兵大吃一惊,忙又向二楼折返,只见适才查过的房间已空无一人,只窗户大开,窗帘随着秋风不停地摇曳着。
傅修安不停地抽打马臀,只希望速度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奈何追兵的速度太快,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心跳如鼓,复又拔下雪棠头上的簪子,狠狠扎到骏马的脖颈处,骏马吃痛,疯了一般向前奔去。
傅修安和身后追兵的距离越拉越远,他轻舒一口气,原想拐到一侧的小巷子里藏身,忽见身前站满了士兵。
当头的那个身姿笔挺、俊美无俦,不是沈离又是谁?
第67章
沈离直直立在原地, 冰寒的眸光落在傅修安身上,他的眸光仿若一把利剑,简直要傅修安的根骨都剔除了去。
傅修安一凛, 嘴唇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拔出腰间长剑, 顷刻间锋芒逼人的剑刃便架到了雪棠脖颈间。
剑刃利而薄,沁凉的温度和雪棠温热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雪棠呼吸一滞,脸上血色尽失。不自觉将目光投向沈离。
沈离凝着她,向她微微颔了一下首。他心狠手辣,不知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恶事,可不知为何, 雪棠和他视线交汇的那一刻,高高提起的心就落到了实处。
她知道,他一定救得了她。
脖颈处的利刃微微颤抖起来,傅修安的声音也格外癫狂, 他冲着沈离喊道:“快些让你的人让开,否则, 我当即便要了安宁的命。”
相对于傅修安的虚张声势,沈离倒是格外淡定,他向身后的士兵做了个手势,那些士兵纷纷站到侧边,为傅修安让开一条出路。
傅修安一只手挟持着雪棠, 另一只手握着缰绳, 快速向前方奔去,这时, 一支箭羽带着凌冽的声音从身后破空而来,傅修安不自觉向身后看去。
就是那一扭身的间隙,他甚至都不知道沈离是什么时候赶到他身旁的,不过一瞬,他便被沈离的利剑贯穿了胸膛。
意识一点点涣散,傅修安再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松开对雪棠的桎梏,从马背上跌落而下。
鲜血汩汩而流,浸满傅修安的衣襟,尘土沾到他湿漉漉的衣衫上,一点一点将他染得污浊不堪,他再不是当年芝兰玉树的模样。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雪棠兀得又恶心起来,约是自尊心作祟,她一点都不想让沈离瞧见她呕吐时的狼狈模样,抬臂拍了一下马臀,欲要向远处奔去。
沈离眼疾手快,当即便缚住缰绳,将马牢牢缚住。原本平静的眸子,在缚住缰绳的那一刻便蒙上了一层寒霜。他的眼眸分明是冷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雪棠知道这是他怒极了的模样,不由瑟缩一下,脸色愈发苍白。
这时,沈离的双手缓缓握住她的纤腰,轻轻一用力便将她从马背上提起来,解开她被封住的哑血,继而把她横抱到怀中。
他低下头,一点一点凑到她耳边低语:“妹妹,你跑什么,皇兄待你不好吗?”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石相撞,雪棠却愈加害怕,只觉得手脚僵硬,连动一下都做不到。她缩在他怀中,一言不发。
目光垂落到地上,不经意间在傅修安泅出的血水上扫过,恶心之意复又涌起,雪棠再顾不得体面,她干呕一声,抬眸看向沈离。
沈离何其敏锐,当即便把她放到地面,雪棠弯下腰呕得昏天黑地,只觉得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呕吐物的腐味散发开来,雪棠偷偷瞥了沈离一眼,所幸沈离距她有两米左右的距离,隔着这段距离,他应当闻不到这股恼人的酸臭,否则,她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雪棠爱洁,吐完以后当即便挪到一旁,刚站定,便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一个茶盏递到了她面前。
她接过沈离手中的茶盏,用茶水漱完口以后才清爽了一些。
血水越流越多,腥味也越来越重,沈离不再多言,单手把雪棠抱到马背上,跃到她身后紧紧搂住她的腰肢,二人共乘一骑,在护卫的簇拥下向王宫折返。
经过大半日的血战,守卫王宫的龟兹士兵有半数死在了大英将士手中,剩下的半数有的已偷偷潜逃,有的已缴械投降,现下,整个龟兹王宫尽握在沈离手中。
沈离策马到殿外,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手托着雪棠的臀部向殿内走去。
士兵来来往往,虽尽力避嫌,却还是免不了有目光落在雪棠身上,雪棠羞窘极了,下意识伸出手扯了扯沈离的衣袖,小声道:“皇兄,周围的人这样多,你快些将我放下来。”
沈离对雪棠一直都是百依百顺,这次却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雪棠这才意识到她和皇兄再不是过去那般的境况了。
她算计他,背叛他,他又如何会像以前那样待她。她呢,分明知晓他是杀害父皇的凶手,又怎能对他心存期待?
雪棠不由暗暗唾弃起自己来,她深吸一口气,攥紧自己的衣袖,即便她又落到了沈离手中,也一定要和他划清界线。
只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因为过往士兵若有似无的打量,雪棠觉得如坐针毡,她掩耳盗铃一般闭上眼睛,仿佛她瞧不见别人,别人也就会瞧不见她。
一步、两步……当她数到一百八十步的时候,总算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沈离径直把雪棠抱到内室,放到拔步床上。
屋内静悄悄的,安静的落针可闻,雪棠睁开眼睛,入目是沈离凝着她的深不见底的漆眸。
他的眸光不似以往那样温润,充满侵略气息,仿若一匹野狼正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雪棠呼吸一紧,下意识低下头,将目光投到地毯上。
可惜,沈离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任她随心所欲。他将帕子打湿,将她脸上用来易容的脂粉一点一点擦掉,将脂粉擦拭干净后,他才发现她白皙的脸颊上有五道鲜红的指印。
沈离眸色愈深而后捏住雪棠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他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阿棠,跟着傅修安从大英逃到龟兹来,可曾后悔过?”
她只是恨自己识人不清,被傅修安所耍弄。却从不后悔从沈离身边逃走。
雪棠迎着沈离的目光回视过去,一字一顿道:“我从未后悔过,假如重来一次也依旧会逃走。”
好的很,真是好的很!
沈离轻笑一声,纤长的手指在雪棠的面颊上轻轻摩挲着,低声道:“无论你后悔或者不后悔,以后都别想再从我身边离开。”
话毕,不再多言,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一把将雪棠推倒在榻上。雪棠尖叫一声,胡乱挣扎起来。
她身娇体弱,又哪里是沈离的对手,沈离脱掉长靴抬腿上榻,他握住雪棠的削肩,轻轻一提,就将她的上半身移到了他的左腿上,同时抬起右腿,将雪棠的双腿剪住,如此,她便一动也不能动了。
雪棠惊恐地盯着沈离,只见他抬起左臂,慢条斯理去解她的衣襟。
龟兹王对她不轨,傅修安对她用强,这些她都不意外,可沈离是和她一同长大的兄长呀!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雪棠急了,低声斥道:“皇兄,你是疯了不成?”
“约莫是疯了!”沈离手上动作不停,三下五除二便将雪棠的上衣剥掉。
肌肤和微凉的空气相触,雪棠不自觉便打了一个战栗。这时,沈离的手又移到她腰间,将柔软的腰带挑了开来。
酸涩和苦楚在心里蔓延开来,雪棠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时忽觉得有什么清凉的液体在腰间擦拭而过,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腰间又忽得传来了一阵刺痛。
雪棠忽得瞪大眼睛,只见沈离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侧腰,左手执银针,一针一针刺入她的肌理。
他在给她刺字。
大英豪绅众多,有些豪绅为了显示权威,就会把自己的名讳刺到奴隶身上,那名讳既是奴隶的耻辱,又代表着奴隶的归属。
雪棠大骇,手脚齐齐用力欲从沈离的桎梏中挣脱开来,奈何沈离铁了心要给她刺字,她半点都动弹不得。
刺痛从腰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不知忍耐了多长时间,沈离总算将雪棠放了开来。雪棠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腰间赫然印着两个鲜红的刺字——浮白。
“浮白”是沈离的小字。
如此,她就真的变成了他的私有物,变成了他的奴隶。
雪棠又急又气,她出身高贵,被昭帝捧在手掌心长大,又如何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她恶狠狠盯着沈离,像一只被惹毛了的狸奴,拼尽全力向沈离扑去。
沈离也没有闪躲,任她撒气。
雪棠扑到沈离身上,死命在他胸前捶打,她累得气喘吁吁,他却面色如常,半点异样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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