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当胜利者。
那封遗书的纸张已经泛黄,而写了最后一段话的位置,能看出来曾经被水珠打湿过。
小时绰,妈妈没机会看到你长大了,但妈妈知道,你会成长的非常好。
你是青柏,而非枯枝;你是翡玉,而非劣石。
第48章 惹风情
刺猬终于露出柔软的腹肉, 紧张兮兮地看着想要触摸的人。
风渐渐散去,寒气也淡薄下来。
原本昏暗的空间被车顶灯照亮,橙黄色的灯光从他们的头顶扩散而下, 两个人的轮廓不约而同地闪闪发光, 而他们的影子也在同一时间被折射而出。
影子依偎在一起,彼此的边缘重叠,比他们更显暧昧。
喉间有些发涩,顾倚风捧着装了热牛奶的保温杯, 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保温杯的质量很好, 几个小时过去,依旧升腾起浅浅一层的热气。
隔着袅袅白雾, 那双狐狸眼流光溢彩, 混着夜景,也映着他的面庞。
上唇留下一圈白, 她习惯性地抿了抿, 动作转瞬即逝, 但残留着说不尽的乖巧。
像个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幼儿园小朋友, 有点懵懂, 但更多的是可爱。
她又指了指他手背上的疤:“这也是小时候受的伤?”
时绰漫不经心地扫了眼, 答得很快:“高一时有的, 不算小了。”
“那……因为什么?跟时氏有关系吗?”
“谁知道呢。”时绰笑了,很短的一声,嘴角虽然确实勾了, 可眼前却神采寥寥, 一个敷衍又有些较劲的笑。
不是冷笑, 胜似冷笑。
顾倚风嘟嘴,瞪着他:“你知道这种形容叫什么吗?”
时绰:“叫什么?”
“说话说一半, 要烂舌头的!”
她凶巴巴地说着,随口扯了个外公小时候老是吓唬她的说头。
很假。
但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闻此,时绰又笑了。
比上一个真诚几十倍。
他轻叹了下,娓娓道来:“我没有想瞒着你的意思,是真的不知道。当时被一辆超速的摩托车撞到,只伤到手已然万幸,便没顾得上深究。”
“而且——”
他顿了顿,眸中透出几分高深莫测的寒光:“老爷子已经给我结果了,一个疤,换了时氏百分之五的股份,可不亏。”
看着他的样子,顾倚风的心底软下去一块。
察觉到她异样的眼神,时绰当即抬手,轻轻扯了下她的脸颊,严肃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
“唔东(我懂)。”顾倚风口齿不清地拍掉他的手,一边揉自己的脸,一边道:“我才不会同情你呢,我觉得这个词对于你来说,羞辱的性质占大头。”
她当然知道,对于自尊心高的人来说,“同情”这个词抛出来,无异于骂人。
她自己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拿出来形容对他的感情。
这样想着,她嘴角噙着笑缓缓靠近,身处食指,指尖戳在他的唇下痣位置,语气有些俏皮,像个给恶作剧发预告信的坏孩子。
“时先生,我现在对你很有世俗的欲望。”
时绰眯了眯眼,轻哂:“可别做到一半,又哭着骂我。”
脸颊一热,脑海中浮现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她瞪着他,语气立马变得凶神恶煞:“闭嘴!回家!”
很快,黑色的迈巴赫驶离墓园,与夜色融为一体。
而几分钟后,又有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靠近墓园,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同一个地方。
“谢总,到了。”
随着驾驶座助理说完,坐在后座的男人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漆黑的眸,色泽厚重,宛若古时候富家子弟才用得起的徽墨。
下车时,他手里多了一束粉色的花。
是“戴安娜”。
与肃穆的风衣外套很不搭调。
他走进墓园,准确无误地停在一面碑前。碑上贴了照片,照片里的年轻女性正向着镜头笑,一对酒窝煞是惹眼。
撇了眼放在正中间的粉色洋桔梗,他勾唇,默不作声地给它挪了位置,然后献上自己带来的花。
重新望向照片,他启唇:“姑姑。”
十分钟后,男人走出墓园。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年轻助手的脸:“谢总,去魔都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
男人打开车门,随意道:“来得及,开车吧。”
助理还是有些想不通,继续问道:“您时间这么急,为什么不直接从慕尼黑回魔都呢,还要特地来京市转战这一趟。”
“扫墓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男人摇了摇头:“今天是她的祭日。”
小助理不再多言,默默开车。
京市的霓虹夜景飞驰而过,钢铁森林在晚上看别有一番滋味。
收回视线,男人拿出手机,屏幕咻得亮起来。
他看着屏保上的女孩,勾唇。
姣姣,我们好久不见了。
等回到香洲湾,顾倚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时绰的生日,紧挨着他母亲的祭日。
洗完澡后,她躺在大床上,怀里抱着新买的大号布朗熊玩偶,小脸皱巴巴的。
“时太太,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被陡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心一颤,顾倚风回头看去,果然瞅见某人穿着长衣长裤的睡衣,半倚靠在墙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被她看得心里发虚,顾倚风声音都软下来:“你可别诬陷,仙女,仙女纯洁着呢!”
“是是是,仙女很纯洁,是凡夫俗子想歪了。”
时绰走过来,顺手将她怀里的棕色毛绒公仔抽走,然后丢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刚巧,布朗熊背对着他们,一双眼睛只能对着厚实的窗帘。
他倾身,轻松把她钳在怀里,若有若无的清爽气息将其笼罩:“仙女,我不喜欢做某些事的时候被盯着,玩偶的眼睛也不行。”
刚欲发作的话瞬间熄火,顾倚风很会抓重点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某些事”。
她二十三了,早就不是洁白无瑕似白莲的年纪。
加上这人的态度这么暧昧,嗓音沉沉得直逼心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在暗示什么。
目光下意识开始晃动,顺着他的眼睛一路往下,越过鼻梁和薄唇,又途径性感的喉结,最后停在隐约可见流畅线条的锁骨。
她又开始慌了:“我有件别的事要跟你说。”
时绰挑眉:“嗯?”
“梁吉葵刚刚给我发消息了,说让我做监制的事情没有没有问题,还说这部剧是她想今年主推的,所以行程安排得比较紧。”
“所以呢?”
时绰看着她,只眼神就撕破了一切名为铺垫的纱帐。
看出来拖时间没用,她清清嗓子,直接说了:“明天晚上她约了制片人和导演,还有两个两个编剧,希望我也过去。”
顾倚风赶紧找补:“女孩子多!真的!只有联合制片人一个男的!我保证不喝多!而且支持我去做监制的不是你嘛,你平时也有很多应酬不是嘛,你应该理解我的对不对?”
一箩筐的话丢出来,她活脱脱像个豌豆射手。
时绰哑然,细细品着这番态度从软到硬,又由硬复软,最后转变成以退为进的话术,当真极富有水准。
欣赏着她表面怯生生,实则满是坏水的表情,时绰低下头,咬了下她的唇瓣。
“呜!”
顾倚风吃痛,刹那间,软绵绵的伪装悉数碎掉:“你信不信我咬回来!”
“我很期待。”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狗男人!不要脸!
看着他无所畏惧的模样,顾倚风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脑袋一热,她想都不想地就昂起脖颈。
对准的男人的嘴角,狠狠咬下去!
月亮轻车熟路地跑出来,还热情地和几颗星子打招呼。
夜晚的云与白天时很不一样,风吹得猛,它们散得也快,像没骨头的偶人,被翻来覆去地折腾。
时绰最后还是同意了。
甚至顾倚风前往繁星大楼赴约,都是他亲自开车送过去的。
临下车,前者还很懂行情地给了“小费”。
清脆的一声响,男人凛冽的气质被侧颊上的口红印冲淡。
饭局定在繁星大厦最有名的餐厅,曙宴。
由侍应生带她到了包厢门口,还礼貌又恭敬地道了句“祝您用餐愉快”。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的梁吉葵。
梁吉葵也在同一时间看到她,眼前一亮,起身后热情地做起介绍。
如顾倚风对时绰说的,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年纪不一的女性,就连联合制片人,也是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乍一看就跟大学没毕业多久。
“顾十四”这个笔名不只是在作者圈很响亮,她这几年手底下出了好几部影响力超乎寻常的作品,目前为止几乎每一部都卖出了影视版权,而且种类不同,几乎囊括了所有有可能的风口。
这样有才华有野心的人物,哪怕是身处娱乐圈的这些人,也很有结交的兴趣。
笑吟吟地做了自我介绍后,顾倚风落座。
可下一秒,门扉再度被推开。
随着外面来者的五官逐渐清晰,顾倚风的眼神也愈加不寻常。
男人身着挺括的黑色衬衫,银色领带尽显优雅,他走进包厢,简单地打了招呼,笑意虽浅,却格外具有亲和力。
耳畔的声音被悄然拉远,顾倚风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轰鸣。
猛烈且绵长。
“姣姣,不认得哥哥了?”
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一如当年温雅低淳。
像一坛极具年代感的佳酿。
十指攥紧,心跳陡然乱掉。
她微仰头,撞入男人的那双深邃的黑,喉咙突然变得很怪:“怎么会,阿泉哥哥,好久不见。”
铺天盖地的记忆涌现,她险些被冲撞得扛不住。
人们谈论起感情经历,总是无可避免地会提到初恋、青春,时泽是她的初恋她不否认,可也仅此而已,她和他的过去,只是一段没有结果,且错误的恋情。
可谢泉不同。
他才是真真的,占据了她七成以上的青春。
几乎被翻烂的日记本上,曾一次又一次地落下他的名字,可自尊心和羞耻心让她不敢明晃晃地记录,最后只能留下两个字母缩写。
XQ。
那两个字母,深深烙在她名为“过去”的那扇门上。
谢泉拉开椅子,不容置否地坐在她左手边,眉眼温润:“我昨天刚回国,原来我们姣姣已经结婚了?”
第49章 惹风情
他问的直接, 顾倚风的心跳更凌乱了,她一边抠刚做的的美甲,一边低声道:“是, 已经领证了。”
谢泉不动声色:“没办婚礼?听阿羡和倚霜说, 是跟时家的掌权人?”
“嗯。”顿了顿,顾倚风继续道:“今年会补办。”
“我听说过他,的确是个人物。”若有所思地颔首,谢泉只静了一秒, 便唇角轻勾:“真没想到, 我们姣姣居然能领先哥哥这么多,一声不吭的, 都结婚了。”
这时, 只隔了几个座位的梁吉葵发现他们的窃窃私语,忍不住道:“你们早就认识啊?”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顾倚风连忙解释:“做过几年的邻居, 后来我读高三, 谢总就出国留学了。”
梁吉葵挑眉, 浓墨重彩的瞳仁隐着锋:“我刚刚, 好像还听到你喊他‘哥哥’?”
顾倚风缓缓道:“两家是世交, 谢总又大我好几岁, 当时一个圈子里玩的都喊他哥哥。”
“这样啊。”
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盛满冰凉液体的玻璃酒杯在掌心晃了两圈,她表面装作若无其事, 桌下的那只手却已经拿起手机, 点开某个人的头像开始打字。
趁着这个档口,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谢泉身上。
有趣的是,每一次她又都刚好瞧见后者盯着顾倚风看。
啧啧, 那眼神。
谢泉并不是扎根京圈的二世祖,他本硕都在德国,创业也是在德国,起家做的是智能家居,正好赶上时代的风口,短短五年便风生水起。
但有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点,他放弃了自己一手建立的品牌,只保留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回国,带着大笔资产开始做起投资人。
它最开始以为谢泉借裴渡的关系找上她,是看中国内影视圈的风生水起,可现下看来,这个理由纵然有,也绝对不是大头。
一大串消息发出去,聊天框半点反应都没有,给梁吉葵看得都着急。
酒桌上的推杯换盏还在继续。
酒过三巡后,多数人的兴致都高上来了。
导演童虹三十岁出头,留了头干练的短发,刚刚到下巴。
几杯白酒下肚,她干脆站起来挨个喝,手里还端着杯所谓的“深水炸弹”,走到顾倚风面前时,夸赞之辞是别人的五六倍。
顾倚风笑得无奈,但还是喝了。
刚放下杯子,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徐徐嗓音:“哥哥不在的这几年,姣姣变得很厉害了呢。”
他用了一口地道的魔都话。
连断句和语气都是令她万分熟悉的模样。
那股被人看透的局促感又涌上来,顾倚风抿唇,还没开口,就看见包厢的门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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