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螺纹抵在白皙的嫩肤上,任她如何垂头试图解散,都是无果,只留下一片绯红的印记。
好一阵,原本站在一旁看戏的男人似乎才终于看出了她的异样。
不用转身去看,梁晚都能感受身后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
正当她没有办法,干脆狠心打算一把扯开的时候,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掌一把拉住她的手。
纤长的手指,骨干十足,能包裹住女人整个手。
梁晚滞愣地抬起眼眸,从她这个角度仰视过去,只能看见他流畅清隽的侧脸轮廓。
他没看她,只是专注地垂着眸,帮她解开那丝丝缠绕在螺纹上的乱线。
咫尺的距离,仿佛只要再近一点,她就能吻上他那一丝不苟的面容。
温热的呼吸在交缠,他冰凉的手指时不时地轻触在那片柔软之上,梁晚却全神贯注地盯着男人的脸看。
上一次这样看他,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
耳畔边,是他的轻声,“红了。”
话语声落,线丝就从螺纹上松落。
他望向她,正好对上她那双看得痴迷的眼眸,那短短的一刹那里,心脏都仿佛骤停了一般,又似被钟摆敲碎,哗然一落。
男人指腹轻触在她肩上那刻时,肤感的交错令她瞬间回神。
一双干净到极致的手,正帮她轻轻拨回她的内衣肩带,明明旖旎暧昧的画面,他的眼神面色却又是如此淡然冷漠。
梁晚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扶正了自己滑落的肩带,那只拿着医药袋子的手都不禁收了几分力,只听她语气囫囵不清,“谢······谢······”
男人看着她偏得极低的脑袋,薄唇溢出若有似无的轻笑。他没有说话,梁晚却不敢抬头去看他,咬了咬舌尖,尴尬得不能自已。
好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她像是接到了救命稻草般,慌乱地接起。
是张蕾,她说他们到了,就在医院对面的一家中餐厅,问梁晚什么时候到。
梁晚含糊说“马上”后,便挂了电话。
“我还有事,就,就先走了。”到临了,她也不敢再去看面前的人。她抬了抬手机的动作,显得太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却紧张得丝毫不自知,只想快点逃离。
谢程里没说话,一直到看着女人着急忙慌远去的背影快要消失时,他才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以前,只有她才会这么捉弄他。
这样一想,男人脸上的笑意瞬然僵硬,随后缓缓收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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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蕾的表弟是搞IT的,不同于刻板印象里典型IT男,反而是个谦逊清爽的大小伙子,戴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像个刚大学毕业的人。
梁晚原本以为真的是吃顿饭简单认识一下,可饭间张蕾跟她聊到表弟人生职业规划的时候,她终于从话里话间听出了意思。
“他是京市本地户口,父母都是拿正经退休金的,在厦金那边有套房,工作目前也挺稳定的,就是有时候有点忙,但你也知道,男的还是事业心重一点好。对了,他目前在开发的那个项目,可有名了······”
表弟全程听着姐姐说,没有插话,时不时地扶下眼镜,见梁晚杯中没有茶水了,又连忙起身添水。
倒不是梁晚有多渴,连抿了几杯,只是她着实不太会应付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该委婉地说些什么,只能装作喝水的模样掩饰尬笑。
“其实真不是我夸他,别看着岁数比你小一两岁,人可成熟稳重了呢。小时候我们一群哥哥姐姐还开他玩笑来着,说他是小大人,最会体谅啊,照顾人嘞!”
说着,张蕾看着身旁地略显拘谨的弟弟,打趣道:“这傻小子,怎么光顾着自己吃,也看看人家女孩子喜欢吃什么啊,下次可得记着!”
闻声,表弟连忙起身,殷勤地拿过梁晚的汤碗,替她舀汤,梁晚拒绝了两声,见他执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道谢后只好接下。
餐厅门口
刚进的几人站在门口,一时滞步,望着走在最前头的那抹身影,不知该不该往前。
天竺葵的绿叶挡住梁晚背对着那一半的身形与侧脸,但光下,她笑靥如花的眉目无比清晰,或许出众的外貌总是招摇吸睛的,也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就能在万千背影里定格在她身上,好像本能的反应都容不得他质疑。
“这好像是,谢医生的前女友,上次在医院打过照面的。”小陈转过头,用手捂着嘴,侧耳小声猜测道。
两人不免微张着唇,面面相觑,震惊难忍。
杨丽芳不免多瞧了两眼,“好像还真是。”
餐厅熙熙攘攘地坐着几桌人,以至于张蕾那一桌的谈笑风生的模样格外显眼张扬,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没猜错的话,这场面有点熟悉,听谈话,好像,是在相亲?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这城市还真是可大可小,见不到的时候几年都见不到,一旦见着了,这孽缘就像斩不断了似的,在哪个旮旯角落里都能碰到。
就在几人刚嗅到八卦的味道,犹豫要不要在此吃饭的时候,只见刚在顿步的谢医生,已经找位置坐下了。
既然本人都没发表什么意见,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多问,硬着头皮跟着坐下点菜了。
可是位置也选的太巧了,不偏不倚,刚好能将前女友那桌的情形收入眼底,对面的一句笑都能听入耳。
别提这顿饭吃得有多尴尬了,偏偏还得顾着当事人的心情,不敢多说,气氛安静得可怖。
梁晚那桌,也没觉得有多轻松。
表弟虽然没说话,但比表姐会察言观色些,大抵是饭间瞧出了梁晚的无意,后面任由张蕾怎么提点他,他没再对梁晚多加殷勤了。
只是张蕾话语间,太过熟稔地和她聊起家事时,她脸色也不由得垮了好几分,差点没兜住。
“说起来,你来律所这么久了,都没和我们聊过你家里的事,你是宣城人是吧。”张蕾问。
梁晚喝水的动作僵了僵,随后笑而不语地放下水杯,微微点了点头。
“那叔叔阿姨呢,也没听你提过,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刚是张蕾自己问上兴致了,便没注意到梁晚的微表情,但此刻,任由再怎么没眼力劲儿的人,也该自己好似是问到了不该问的事情了。
有点头脑的人都应该晓得的,既然别人一直没提,想来就是不想提。
好一阵,梁晚没回话,用纸巾擦了擦唇后,才站起身,说自己要去一下洗手间。
“表姐,你没看出来人都被你问烦了嘛?”
“我这是为了谁,当初是谁好说歹说让我帮着请她出来吃顿饭的,请出来了你又像个哑巴似的。”
“我想了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得,以后这种事情别找我,两头不做人。”张蕾呛了口气。
······
卫生间的走道,是一条中规中矩的长廊,两墙上挂着古色古香的素描画,算不上多有格调,却增添了几分静睦。
女人弯着腰,单薄的针织衫,勾勒出窈窕的腰线。她垂着眸子,任由水龙头里水冲洗着手,因为刚才张蕾的话,有些思绪扰乱,心情都不免低落了些许。
等她想得愈加烦躁,伸手一把关掉水龙头,抬眸之际,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人。
谢程里站在标志着吸烟区的指牌旁边,也不知道他何时出现的。
男人半靠着墙,修长的身形站在拐角处,走廊的阴影遮住他半身。
脱下那件白大褂,他整个人的气质比起干净来说,更多了些平时看不出的阴郁。
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时,一瞬将人拉回了很多年前,她在巷口见到少年的第一面。
死寂、孤倨,多对上几秒都会觉着后背阴森得发凉。
或许是平时清高的外皮,掩盖了皮下一切的暗里。
梁晚望着镜子,镜子里的那人也望着她。
他直勾的目光没有丝毫避讳,似乎早就认出了她,却一直没有出声。
梁晚诧异了几秒后,右手不自觉地扶上冰凉的大理石台,转身和他搭了句话,“好巧。”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左手不自觉地缓慢抚上肩上衣里的淤红处,它好似泛着密密麻麻的痒意。
说不清,道不明。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她愣愣地收回了手。
好一阵,就在谢程里没回她话的时间里,梁晚看见了他指间夹根香烟,却并没有点燃,他好像总是习惯就这么单调地夹着。
再往上,是瘦削匀称的指骨节,那一刻,梁晚脑海唰地一下就回想起片刻前在他科室时的情形,竟有几分不敢再看他的心虚。
于是迈开脚步,打算离开时,却又听见谢程里冷不丁地开口说了句:“你还挺忙。”
他语气有些讥讽的冷意,梁晚没懂他的意思,不解就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给她继续揣摩的时间,男人就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站直身,走到她面前,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她肩头,随后神色淡淡地说,“后天,周教授的项目批下来了,会请学生吃饭。应该也有你不少前辈会到场,有点脑子的话就提前备好礼物去。”
他毫无预兆地提起这桩事,梁晚一阵没反应过来。
“后天吗?”女人脸上略显迟疑与犹豫,顿了顿,“可是我有事,应该去不了了。那到时候我给老师打个电话道喜吧。”
谢程里听到这话,微微耸了眉宇,明显对她这一番不上心的态度和推辞有些不悦。于是连带着和她说话时,语气都充斥着讥嘲:
“梁晚,看来你是真的很善忘。已经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死乞白赖地求着人家收你的。”
挖苦的意味十足,却又透着暗暗不透的点醒,“别总是玩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游戏,小心翻船。”
梁晚拧起秀眉,大概无论是多么好脾气的人听到他这种话,都不会再有什么好脸色。
她自认为如今自己也算是将八面玲珑吃了个七八分,此时却也有些挂不住脸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越看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谢程里心中就隐隐烧起一股无名火。
“相亲有时间,陪老师吃个饭就没时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白眼狼。”
梁晚被他一顿劈头盖脸地讽刺,从前倒还不知道他这么会骂人的。
心里头憋着股怨气,想不管不顾地呛回去,可到嘴的话却又只能咬着舌尖吞下去。
可能是面对着他,气势打心底里就矮了一截的。
男人说完,也好一阵都没有继续开口,似乎在等她解释。
“我姨她身体不太舒服,我打算放假回去陪她做个精细的检查。”
梁晚潜意识就是抗拒在他面前提这些的,不想和他提到那座城市,也不想提到那里的人。
良久,才听他浅浅“嗯”了声。
“你······在这里吃饭。”
“离得近。”
两人无关痛痒点随意聊了两句。
这家餐厅就在医院对面,位置很近,杨护士长和方医生他们一直念着说这几天医院食堂换的新厨师手艺不好,今天就出来吃了。
“陪,和陈季吗?”她说话声音有点小,眼神飘忽地看向其他地方,提到陈季时,还不自觉地伸手将脸庞的碎发别到耳后,试图分心。
“同事。”
“哦。”
“什么时候回来?”
“啊?”她方才听到他说和同事一起吃饭时,恍神了下,回想了他的问话后,答道:“不太确定。工作日前肯定回。”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现在她居然还能说笑,梁晚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奇。
好像不知不觉间,她和谢程里已经能随意聊起近况。
她都没奢想过,居然还能有这么和他心平气和话聊的一天。
什么时候去,哪天回,明明是寒暄的客气话,只是因为是他问的,又显得不那么平凡了。
梁晚很清楚,就这么简单的几句沟通下,是最波涛的汹涌。
她故意不提起宣城,他也不会主动去多问她家里的人和事。
就像彼岸的两个人,他们站在两岸边上,遥遥对望,似乎都在以一种极其默契又小心的方式避开着深渊,可是悬崖不是只要想办法避开就能消失不见的东西。
反而,它会在人最想靠近彼此时,展现出最危险最□□的警告。
---不要往前,不要贪心,就维持这样的距离就好,刚好。
第71章 06:19
梁晚在上回宣城那班航机的前几分钟, 收到了谢程里的消息。
谢程里:【一路顺风。】
梁晚抬头看向周遭,满是人群里机场里,夜幕低垂下, 黑云密布在城市的上空,不见星月。
引擎的嘶吼渐渐隐匿在了云层之中。
梁晚晚七点的航班,京市天气的原因,延飞了两个多小时, 将近十一点半的样子才落地宣城。
从万尺高空缓缓下降, 这座城市的面貌在万家灯火中渐渐越来越清晰。
已经与她最初的记忆更迭万千了。
梁晚刚落地打开微信,就收到了黎之行的信息轰炸,这人最没变的一点, 大概就是那咋咋呼呼的性子。
21:05
小黎子:【真不用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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