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心和苏兰倾也连忙拉住荷香劝道:“姨娘说得有理,更何况这阵子你正不该和大爷走的近,不然岂不是让太太和大嫂更加恼怒?且忍一时风平浪静吧,闲时多劝大哥哥苦读发奋,将来他高中杏榜做了官儿,你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月姨娘道:“正是这么说。对了心儿,老爷刚刚问我你的生日是多少,听我说就是五月初一,他想替你操办一下,你觉得呢?”
苏兰心冷笑道:“过去十六年他也没替我办过生日,这会子操办什么?不怕我这个丑女给他丢人现眼了?”
月姨娘尴尬道:“你怎能这样说?他怎么说也是你爹,心里对你还是关切的……”
不等说完,便见苏兰心摆手道:“罢罢罢,他少来关心我,我还能多活几年,一旦他关心的多了,我这个妖孽怕是落不了好儿。”
“心儿。”
“好了姨娘。”苏兰心叹口气:“我知道爹爹的心思,哪里是要替我办生日?分明是得了六皇子的护身符,他想借机显摆罢了。既如此,那护身符你拿给他吧,待到我生日那天,我不管他要怎么操办,我仍是如往年一样,吃一碗长寿面,去二叔二婶那里坐一会子,和四妹妹荷香落花微雨她们下下棋喝喝茶,悠然自得过一日也就是了。”
月姨娘知道女儿说的有道理,也就没多说,苏兰心让落花将那护身符拿给她,她便急急捧着去苏天茂面前献宝了。
苏兰心是五月初一的生日,苏天成的生日恰好比侄女儿早半个月,是四月十五。虽然今年不是什么大生日,但因为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顶梁柱,所以从三月末起,彭氏已经和二太太裘夫人一起忙碌准备起来。
到了四月十五这一天,苏府可说是高朋满座,不但素日里和苏天成交好的官员们悉数过来,就是苏天茂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也都削尖脑袋进了苏府。正三品的大人物,哪里轮得到他们贺寿?幸好苏天茂这人好排场爱显摆,被恭敬恳求了几句,就觉着荣耀了,这才招待了一批富商进门,当然,贵重贺礼也是必不可少的。
苏天成早年间也说过兄长几回,可苏天茂总也不改,他也知道自家兄长的毛病,好在这些富商也不过是一点炫耀之心,并没有找过自己办什么贪赃枉法的事,苏天成也就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苏天茂去了,只当是他们商人间的聚会。
前院足足坐了一百多的贺客,后院今年却也是热闹非凡,不为别的,六皇子称赞苏府那个丑女聪慧的事如今已经是妇孺皆知。众人一是对苏兰心好奇;另外心中也有些不服气,觉着一个丑女也敢在六皇子面前出头?该带着自家漂亮的女儿去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六皇子竟然亲自去了苏府,虽然是为了赏鉴苏大人收藏的字画,但这就是一个信号,说明六皇子对苏大人是很欣赏的。六皇子是谁?那可是太子殿下唯一一母同胞的弟弟啊,他欣赏苏大人,几乎就可以等于是太子欣赏苏大人,将来这就是一位简在帝心的重臣,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这会儿不赶紧巴结着,等人家真的登上高位,还认识你是谁啊?
因着这几层关系,所以后宅也是热闹无比,幸亏彭氏喜好奢华,她的正房庭院够大,不然近百位贵妇千金,还真不是普通院落可以装下的。
裘夫人却觉着有些不自在,明明是给丈夫过生日,却要用大嫂的房间,这叫个什么事儿?然而苏天成为官清廉,大理寺又不是什么油水丰厚的衙门,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论身份,她是三品的诰命,彭氏却只是一介民妇,这才没有让对方喧宾夺主。
眼看天近晌午,一应贺客尽皆到齐,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苏天成和苏天茂正凑在一起说话,只说今年这生日铺张的太大了,日后该当收敛才是,苏天茂却是不以为然。恰在此时,就见管家连滚带爬从外面进来,结结巴巴叫道:“二……二老爷,睿王爷过来了。”
“什么?”
苏天成大惊而起,苏天茂也是如遭雷劈,但紧接着便喜形于色,对苏天成小声笑道:“你刚才还说太铺张,看看,六皇子都亲自来给你贺寿,就这么点场面,怎么能叫铺张?若是那些官儿早知道有这一出,只怕一品大员也要争着来给你贺寿呢。”
苏天成不理陷入癫狂的大哥,连忙匆匆迎了出去,在场所有的官员也全都跟出去,那些富商听说是六皇子亲自前来,一个个兴奋不已,却又自惭形秽,只敢悄悄跟在官员们后面,心里还想着今儿真是来着了,借着老苏的光儿,日后也可以吹嘘说咱也是见过皇子的人,啧啧,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齐博仍是那副潇洒倜傥诗酒风流的模样,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藏在这位皇子慵懒笑容下的智慧有多么聪明敏锐和暗藏锋芒。睿王爷,皇帝给他的封号还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见苏天成迎出来,他便笑着拱手道:“不知今日是苏大人寿辰,贸然上门,多有叨扰。幸好早上我出宫时从三哥那里顺了一副他刚刚画好的松鹤图,正好作为贺礼相赠了。”
三皇子的松鹤图?
一干官员和富商的眼睛全都亮了。谁不知道三皇子是个书痴,他的书法和画作已入化境,还不到四十岁,就被士林尊为大家,这可不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而是人家的书画就真是到了那个水平。
这真是让苏天成喜出望外,如今三皇子的书画极少流出,但凡得到的无不视若珍宝。而自己平生所好也是书画,因为有苏天茂供养全家,他得的钱便全部投入字画的收藏中,不然上一次也不会引得齐博亲自来赏鉴。
第15章 第十五章:悬案
可他的收藏中并没有三皇子的书画,这一次齐博送的贺礼,对苏天成来说,形容为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当下郑重接过那副长轴,进了大厅后展开,给大家欣赏品评了一番,赞美之词自然不绝于耳,短短一刻钟时间,已经有许多官员为这幅《松鹤图》题了诗。
等所有人都赞叹完,苏天成这才想起,齐博似乎不是专门来给自己贺寿的,因为他先前说过,不知道今日是自己寿辰,贸然上门。于是郑重收起画轴后,便问齐博道:“不知王爷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齐博脸上就露出几丝苦恼神情道:“两天前顺天府送了一个悬案到刑部。京郊一户人家,男主人被人在半夜里杀害,邻里都知道他家妇人与人有染,怀疑是奸夫淫妇合谋杀夫,然而苦无证据,奸夫那一晚在外赌了一夜钱,人证据在,妇人两日前母亲患病,回了娘家探望,还是她天亮时回家发现丈夫被杀,邻里听见她喊儿子开门,出来见她风尘仆仆,所以也有人证。可若说是这两人雇凶杀人,却也没有任何证据,两人拼命喊冤,所以这案子竟一时不能侦破。也是本王贪玩,想着这样一桩小案,如何就破不了?所以就去了现场一趟,果然做的周密,手法干净利落无丝毫破绽,去顺天府提审两人,浑身伤痕累累,却是一口咬定不知情。男人这样光棍也不是没有,但一个妇人,挨了这么多大刑,就算真的屈打成招也不稀奇,因何也能如此执着?本王百思不解之下,想着贵府苏姑娘聪敏,又同样是女子,许是能窥出几分这妇人的心理,便想过来求教。”
一席话把厅上众人听得全都呆住了,那顺天府尹也是个问案高手,刑部中审案人才也绝不少,六皇子虽然没有具体经手过多少案子,其智慧聪敏却是有口皆碑,这样人人都看不出破绽的案子,他竟然来问苏兰心,难道那个丑女真的就聪明到了如此地步?
苏天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躬身道:“蒙王爷看重,侄女儿虽然有几分聪明,却是一没有经验,二不曾去现场,哪里能够得到众多大人都不曾得到的线索?”
“嗨!这不是一时间案子胶住了,所以来试试嘛。所谓病急乱投医,就算大姑娘得不到什么线索,也是正常,本王本就是抱着试探之心而来,又不是说她破不了案就要罚她,难道我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苏天茂早在旁边急得浑身乱颤,只是慑于皇家威严官场规矩,不敢胡乱应答,此时听齐博这么说,便再也顾不得什么,对苏天成道:“王爷说的没错,又不指望着心丫头真能破案,不过是试试罢了,何不叫她过来问上一问?若破不了也是正常,若真能窥得蛛丝马迹,那也是还了无辜枉死的人一个公道,何乐而不为?”
齐博哈哈笑道:“苏老爷说的没错。”
一句话就让苏天茂喜得浑身发痒,只觉着骨头都轻了二两,再也顾不上苏天成还在沉吟,便转头对管家庄恒吩咐道:“你快去告诉夫人,让她送兰心过来,睿王爷有话问她呢。”
庄恒先前就在门边,这话自然一丝不漏听了去,此时得了老爷命令,连忙激动地往后院跑,到了二门内,被婆子阻住,他哪肯放手这大功劳,因理直气壮喝斥道:“让开,我是奉了六皇子的命令前来请大姑娘。”
婆子一听六皇子三字,顿时身子都抖了,庄管家大摇大摆来到上房院里,知道今儿这里贵人多,不敢擅自入内,只好不甘不愿叫了一个丫头,命她快去报信。
此时彭氏正忙得脚不沾地,带着自己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儿在命妇们中间穿梭,只盼着能被哪一位看上,那女儿从此后也能进勋贵人家做儿媳妇,用不着嫁给商户了,纵有良田万顷家财万贯,又哪里值得上一个诰命身份?
苏兰倾也有自己的闺中好友需要应酬,等到一一接待完了,方来到里面小屋,这里坐的多是苏家亲戚们的女儿,没什么显赫身份,在那些贵妇和千金小姐面前自惭形秽,所以都聚在此处说话。
苏兰心仍是捧着一本书在角落里看得津津有味,大家都知道她性格有些孤僻,最爱看那些稀奇古怪的杀人破案的书,也都不与她说话。只有苏兰倾,三两下上了炕来到她身边,小声笑道:“大姐姐该出去看看,太太和两位姐姐恰如三只穿花蝴蝶一般,绕得我头都晕了,也亏着她们怎么有这么好的脚力?”
苏兰心合上书,看着苏兰倾抿嘴儿笑道:“你留点口德吧,还不是二叔过寿招惹的?”
苏兰倾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可别怨到我爹头上,我娘和我可没忙碌到这个地步……”不等说完,忽然就听外面“嗡”的一声,如同炸了锅一般,就是里屋这些女孩儿们,也全都面色激动地看过来,眼中满含震惊敬畏之色。
“怎……怎么了?”
苏兰倾刚才只顾着和苏兰心说话,完全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苏兰心也是如此。就听一个小姑娘怯生生道:“大姐姐,外面说是六皇子请您去前院,有事情要请教您。”
“啊?”
苏兰心和苏兰倾一起惊叫出声,接着就见门帘掀开,彭氏激动地脸色都发红了,月姨娘跟在她身后,脸上泪水纵横,还不停拿帕子擦拭。
众人一起起身见礼,却见彭氏看也不看那些女孩儿一眼,尖声道:“哎哟我的大姑娘,你可真能稳坐钓鱼台,外面都开锅了,你倒好,躲在这里不闻不问,哪里就敢有这么大的架子?”
“到底怎么回事?”
苏兰心皱着眉头,彭氏这人脾气急躁,越到大事面前越慌乱,这话说的着三不着两,她不得不详细问一句。
却见彭氏一愣,接着笑呵呵道:“看我,竟忘了将管家叫进来详细问问。”说完忙对身旁丫头道:“你去,叫庄管家进来,就在门外回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破绽
丫头答应着去了,这里苏兰心和苏兰倾出了里屋,不一会儿就听庄恒在外面请安,彭氏便急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不是你传错了话儿?”
王三在门外道:“这么大的事,奴才怎么敢弄错?千真万确,六皇子是过来请大姑娘去帮他断一桩悬案的。”
“断案?”
屋里顿时又起了议论声,众人看着苏兰心的目光有羡慕有嫉恨有不屑有鼓励,不一而足。
这里苏兰心也觉着好笑,暗道六皇子也太鲁莽了,不能因为当日自己揭穿了大嫂的阴谋,就觉着我无所不能吧?不过也好,真要是请我帮忙断案,总要去现场看看吧?好歹也能离开这大宅门透口气,何况这么多年自觉着观察还算入微,若真能一展所长,也不辜负这么多年看的那些书。
一面想着,那里彭氏已经迫不及待催促了,于是苏兰心便略微整理了下衣衫头发,跟着她走了出去,这边月姨娘犹犹豫豫的也想跟着,被彭氏恶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就垂下头顿住了脚步。
大厅里众人在窃窃私语的议论,其实谁都很想去前厅瞧瞧这场热闹,不过一来那是六皇子,没有被围观的道理;二来她们也要顾忌下脸面身份。
苏兰倾满心好奇,也要跟着去看,却被裘夫人不动声色拽住了。那边苏兰慧和苏兰芳倒是堂而皇之跟着彭氏一起出了门。难得能有结识六皇子的机会,就是被人骂厚颜无耻又如何?若这一次能和六皇子说上话就好了。
从后门来到前厅,只见齐博正和苏天成以及几位二三品的官员说话,苏天茂和彭氏的儿子苏增禄满脸讨好谄笑,在齐博身边晃来晃去,可惜连正眼也得不到一个,倒是苏增福,只静静站在一旁,倒颇有几分苏天成那般宠辱不惊的气度。
因为人太多,所以几个女眷就在大厅屏风后站定,齐博知道苏兰心来了,连忙就将案情又详细叙说了一遍,然后道:“我也知道这样上门请教太过冒昧,若是苏姑娘不嫌弃,能否见那妇人一面?也许她和你说话中能露出什么马脚也说不定。”
“既然王爷也认为是那恶妇害死亲夫,那何须怜惜?就不信严刑拷打之下她不招供。”
苏兰芳抢着回答,被母亲狠狠瞪了一眼,她被骄纵惯了,反而笑嘻嘻冲母亲扮了个鬼脸,然而很快脸色便阴沉下来,因为齐博竟然根本就没有答话,连点敷衍态度都没有,倒是屏风外传来父亲的喝斥声:“王爷又没有问你,少插嘴。”
苏兰芳气呼呼看向苏兰心,暗道我就不信,那么多人都破不了的案子,苏兰心就能看出破绽?六皇子未免太高看她了,上次不过是凑巧而已。
刚想到这里,就见苏兰心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沉声道:“请问王爷,您刚才说邻里都知道这妇人和人有染,为何她家丈夫不闻不问?“
齐博道:“那男人是个没用的,何况老夫少妻,他怕那妇人怕的厉害,以至于连这样事都不敢管,只怕心里还抱着就这样和妻子终老的念头,哪里想到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苏兰心眼睛愈发明亮,只看得彭氏胆战心惊,暗道这样一个毫无头绪的案子,不会真被这死丫头听了六皇子的讲述就真的察觉到破绽了吧?知道她细心,可也不至于就这么可怕啊。
正想着,就听苏兰心又问道:“王爷刚刚说,妇人清晨回家,在门外呼子开门,回家后发现丈夫已经身死,可是如此?“
“没错啊,这事儿她左邻右舍都知道,若非如此,她的人证也不至于这般充足。”齐博听着苏兰心的口气,就觉得她大概是发现了什么,连忙道:“若姑娘想从这妇人在娘家凌晨出发才会清晨到家的事情上解释,那就没用了,这个破绽我们焉能不知?可那妇人一口咬定说她半夜发了噩梦,梦见丈夫浑身鲜血和她告别,她担心儿子和丈夫安危,才在鸡叫前就出发,方有清晨至家之举。”
众人都叹了口气,暗道这本该是个破绽,可那妇人一口咬死了这个因由,倒也当真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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