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朕登基前的住所,十年左右的时光,我以这里为起点,开启了下一段登顶的路。”皇上边说着,边给舒舒盖好锦被。
舒舒忽闪着大眼睛,雍亲王府,好吧,即使不是她向往的热闹地方,但也算出了紫禁城。她心满意足地伏在万岁爷的肩头,感受着他隽雅的温热气息,内心带着对于宫外的向往,渐渐进入香甜的梦乡……
第37章 雍亲王府
位于京城东城区的雍亲王府始称“G贝勒府”,后由于四爷爵位的荣升,G贝勒府的建筑不断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和修缮,随之升级为“雍亲王府”。
如今这里已成为“龙潜福地”,王府的布局规制更加扩大和腾升,府内所有的主殿屋顶上的绿色琉璃瓦全部更换为了黄色琉璃瓦,熠熠彰显出天子至尊的华贵。
天朗气清,午后的阳光暖心不炙,舒舒和万岁爷同坐一辆低调的石青色马车前往雍亲王府,车后随扈一小队御前侍卫和宫女太监们,他们也都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装束。
舒舒的穿着亦是素淡雅致,一身藕荷色绣兰草纹旗服,柔顺的墨发被梳成百合分髻,发髻间点缀着几朵小巧轻盈的嵌珠绢花,又垂下两股用浅粉色丝缎飘带缠绕的小辫子,端的是俏丽多姿、花颜月貌。
皇上看着她宛若明媚少女般的芬芳娇妍模样,心里霎时产生一种“老梨树花压海棠”的萧瑟戚戚。算算年龄,他的岁数确实比舒舒大了将近一轮。
舒舒瞅着万岁爷面无表情的俊容,不知他心中因两人年龄差产生的波澜,只以为他在外面更加端着,遂舒舒撂下了掀开车帘子往外瞧看的心思。
不过这一带是皇城区域,居住的主要是王公大臣,不同于平民百姓的市井生活,因此外头也没有多少热闹可以看。
一时间马车内很是安静,只有车帘外的辘辘行驶声传来,好在王府离紫禁城的路程不远,没过多久就快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雍亲王府大门前摆放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掌理王府事务的长史――钮赫勒巴克丹,他早已领着潜邸一干人等跪伏在石狮子前,时刻恭迎皇上的到来。
皇上曾经被分封为镶白旗旗主,巴克丹乃是镶白旗旗下的属人,他才担任长史没几年,皇上就荣登大宝了,虽说与有荣焉,但他后半辈子只能拘囿在王府里,也不知道皇上此次回潜邸有何用意?
马车缓缓停驻,皇上和顺贵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巴克丹等人立即伏身高呼:“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皇上扬声道,轻轻一挥手示意大家起身。
“巴克丹,此处潜邸将作为皇家行宫,改名为‘雍和宫’。朕现在任命你为苑丞令,继续添建改造潜邸,务必要尽善尽美。”
皇上当即下达了旨意,将王府改为行宫是他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雍和”二字寓意美好、欢乐,定名雍和宫十分切合。
“奴才领旨,奴才必定尽心竭力督建好雍和行宫。”巴克丹忙又跪下激动道,脸色欣喜非常。虽然说苑丞令官职不高,和王府长史同级别,但一个有实权、一个无实权,不可同日而语。
王府面积庞大,规模恢宏,七进院落中的群群殿宇依次坐落在几百米长的中轴线上,具有对称、庄严之美,整体上将皇家尊贵气派和江南秀丽雅致融为一体。
舒舒紧跟着万岁爷,走进明朗开阔的庭院内,内心表示震撼,万岁爷原来的府邸和紫禁城相比较,少了一分金碧辉煌,但多了几分古朴淡雅之感,对于两者,舒舒更喜欢这个王府。
皇上回到王府,俨然少了一分肃穆冷峻,他闲适地在前面带路,携着舒舒进了一处安谧幽静的建筑。
“这里是东书院,我大半的时光幽居于此,”皇上微微笑道,宛若闲话家常一般,似乎对此地非常怀念。他继续感慨道:“懒问沉浮事,间娱花柳朝,曾经的逍遥岁月现在只能是镜中花了。”
前院的殿宇平时都封锁起来,今日东书院已开启,门口由两个小太监把守着。远远见到皇上到来前,就已双膝跪地静候着。
东书院共计五间屋子,皇上带着舒舒走进了最中央的房间,这里的布置一如从前,只是各种柜子和抽屉已上锁。
舒舒环视书房四周,得出一个结论,很普通的一间屋子。倒是高悬在墙上一副墨宝让她感兴趣,十个雍容华贵,轻盈飘逸的字体――“净眼悉明见,普饶益众生。”
这笔迹貌似是出自万岁爷之手,但又有些不像,舒舒见过万岁爷的字体,用墨酣畅,遒劲有力,有如千钧坠石,充满凌驾超逸的气势。
皇上从背后拥住舒舒,淡然说道:“这是朕多年前写得一句经书,嗯,朕当年想得到一双清净的法眼,洞悉世间所有事物,但后来才知晓是一个妄想而已。”
他拉着舒舒来到书桌后,这里贮藏着一个拙朴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印章。
皇上拿出其中一枚长条形的青玉石印章,印章十分精巧别致,上面雕刻着“破尘居士”四字篆文。皇上把印章放到舒舒手里,笑道:“收好。”
舒舒有些嫌弃地把小印章扔到桌上,从木盒子里捧出一枚一看就很名贵显耀的田黄石印章,其“皇四子和硕雍亲王章”篆文确确实实印证了它所拥有的权威。
皇上莞尔一笑,拾起小印章重新递给舒舒,“这私章你拿着,可是能要求朕做一件事情,你是要这个?还是那个朕不承认的章?”
舒舒眼波流转,立即放下“西瓜”捡起“芝麻”,孰轻孰重她现在是完完全全明白了,她收好“破尘居士”章,又把那个笨重的亲王章放回去。
“咦?这是什么?”木盒子并不大,原先被压在下面的精美扁匣子显露了出来。舒舒旋开扁匣子的钉鼻钮拉环,有幽雅的木头香气袭来,舒舒定睛一看,匣子里孤零零躺着三颗拇指大的金丝楠木珠子。
她捻起一颗,触感并不细腻,因为珠子上刻着一个粗糙的“”字,舒舒又看向另外两颗,雕的是“嘛”和“呢”,乃是佛家六字箴言。后面的两颗可以看出越来越平滑圆润,看起来不是同一个时间雕刻的。
舒舒把手中的一颗放回去,清凌凌的双眸含了几分茫然,她望向万岁爷,静静等待他的解释。
皇上伸出手直接阖上匣子,并无言语,眼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这一刻无声胜有声,舒舒垂下瞬间黯然无光的眼眸,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意识到这个佛珠出自一个女子之手,佛珠寓意着平安幸福的美好愿望,送给心爱的男子再合适不过。
舒舒眉头紧锁,嘴角勉勉强强扬起一抹浅笑:“皇上,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要回宫了?”
皇上微微一怔,凝视着手中的匣子,曾经万分珍重的东西,却被遗忘在角落里蒙尘。这三颗珠子是贵妃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不过不是他的生辰。
三年看似短暂又漫长的时光,一年一磨,终成一珠,贵妃会在自己的生辰那日,在他们独处的深夜里,将一颗佛珠郑重地放在他手上,她让他时时刻刻念着她的好,想着她的一切。
往事已成追忆,和匣子里暗藏的珠子不一样,珠子从刚开始不规则的棱角渐渐打磨成光滑的正圆,他和贵妃互相之间却竖起壁障,曾经的乳水交融变成方枘圆凿,不再圆融。
皇上定了定恍惚的心神,语气坦然平静道:“朕带你来王府,原本是想让你体会下田园之乐的。”
皇上在府内西角开辟了几处农田,那时是为了韬光养晦,后来他从耕耘中得到了一些乐趣,他登基后,还命令长史巴克丹继续照管“常稼轩”的农作物。
舒舒嘟着嘴,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倦怠地应道:“妾身突然头很晕,想回宫歇息了。”
“好。”皇上会意地颔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心里明白她身体无恙,只是心情不佳。
********
今日确实是诸事不宜的一天,回到养心殿的皇上,原本糟糕的心情在看到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后,脸上的神色愈发阴郁怫然。
苏培盛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立在角落里,此时的养心殿仿若被冰冻住的湖面,随时有可能炸裂开来,伤及他这个无辜的人啊!他心里哀叹:这准噶尔部的叛乱才刚平定,又有不长眼来捣乱。
皇上脸色凝重地看着御案上的军报,折子上述明了:荇海府的罗卜藏丹津,鼓动了郭罗克等诸寨藏族势力掀起了叛乱,清廷的当地驻扎军队难以抵挡其攻势,荇海府都指挥使请求朝廷派兵。
他剑眉紧锁,寻思朝廷中有哪个合适的将领,可派往荇海府进行武力平叛罗卜藏丹津等乱党,思考一圈,朝廷得用的大将都已派往东北边境抗击罗刹国。
皇上的目光扫视了御案上的几叠奏折,眼神一顿,他依稀记起前两日有一份年羹尧上奏过的谢恩折,他随手批阅了三个字“知道了”,就发回奏事处。
他立即扬声唤道:“苏培盛,去奏事处把这两日年羹尧呈报的折子取来。”
奏事处效率极高,已将折子发还给年羹尧,不过每份折子奏事处都有进行抄录存档一份,记档官员很快找出抄录好的折子,苏培盛连忙往怀里一揣,飞奔回养心殿去。
皇上重新打开年羹尧的谢恩折,只见上面用正楷写着:奴才的妹妹承蒙圣恩册封为贵人,奴才一家感激投地,奴才的妹妹能获得圣宠,乃是妹妹之荣幸,家族之荣光,奴才惟有益加勤勉、小心谨慎仰报厚恩。
“年贵人?”皇上眼神有些迷茫,想不起这位贵人的样貌,他都不知道年贵人的兄长是年羹尧,现署理锦垠府的布政使,兼任巡抚,掌管锦垠府所有事务。
“回皇上,年贵人乃是在潜邸时,太后娘娘在选秀时物色给皇上的格格。”苏培盛躬身答道。
苏培盛心里默默道:这位年贵人是个可怜的,刚进潜邸,就刺了贵妃娘娘的眼,遭到贵妃娘娘的打压,直到现在年贵人还未侍寝过。要不是因为家世不俗,连个贵人位份都捞不着。
说来也是奇怪,年贵人不算天姿国色,进府后也是安安分分,贵妃娘娘却不留余地,将她往最深处埋藏。贵妃娘娘的手段高超,这些暗地里的举动皇上是一点都不知晓,但苏培盛作为太监头头,自是有获悉的渠道。不过他当时站在贵妃一方的,这些秘事并没有告知皇上。
皇上沉声吩咐道:“明日宣她来养心殿一趟。”他今晚则要在军机处召见大臣,商讨平叛罗卜藏丹津一事。
苏培盛眼光一转,随即应声道:“是。”
第38章 玉惨花愁
第二日晨起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碧空如洗、风和日丽,更难得的是贵妃娘娘一改往日懈怠的行径,和众妃嫔一同落座在长春宫正殿内,给皇后娘娘请安。
舒舒坐在中间的位置,瞅着这一屋子花团锦簇、珠围翠绕的明媚景象,才发觉皇上这个臭男人真是艳福不浅,不止有贵妃这样的绝代佳人,还有那一个个千娇百态的美人等着皇上垂怜。
舒舒内心气哼哼道:皇上就是一只花心烂蝴蝶,哪能只采一朵花呢?
她脸色阴沉,完全沉浸在自己都未察觉的醋海翻波中,周围妃嫔偶尔的丝丝窃语声不闻入耳,半晌后,冷不防地上首传来一阵轻嗤声敲醒了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贵妃娘娘傲慢地倚在圈椅里,唇边凝着一抹冷笑,一双摄人美目漫不经心地上下扫了年贵人两眼:“年贵人你都入宫多久了,怎么还有个好哥哥在外惦记着你?”
话音刚落,长春宫内霎时一片静默,不知情的妃嫔面面相觑,年贵人难道在宫外还有个藕断丝连的情哥哥?
舒舒诧异地往对面年贵人的方向望去,这还是舒舒第一次正视万岁爷的女人,好一个气质高雅、宛若芝兰的女子,她姿态娴雅、又如修竹般端正地坐于圈椅里,不像有的妃嫔,或背靠着椅面,或手搭着扶围。
听到贵妃娘娘尖锐的问话,年贵人并不恼怒,面上露出浅浅笑意。舒舒莫名觉得年贵人给她的感觉,好似她昨天喝的一盏碧螺春茶,清新文雅,但夹杂着一股茉莉花香的味道让舒舒腻烦。
“贵妃娘娘您误会了,是妾身的二哥哥,妾身与哥哥乃是一母同胞,二哥哥自小对我这个妹妹宠爱非常,妾身从入潜邸后,多年未见家里人,二哥哥在奏折中忍不住提了一句关心之语罢了。”年贵人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话语中透露着对兄长的怀念之情。
舒舒轻轻一哼,年贵人果然一开口就冒着矫情的意味。
贵妃娘娘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兄长昨日被封为抚远大将军,兵权政权、高官显爵集于一身,你这个妹妹即使在这后宫里也是能被福泽到呢,他日我也要叫你一声‘娘娘’了。”
平地惊雷起,静谧中吴常在突兀地插了一句:“今早养心殿就派人来钟粹宫,召年贵人晚些时辰去向皇上谢恩呢!”
钟粹宫一向不起眼,主位懋嫔娘娘常年念佛,另外两位年贵人和吴常在更是罕言寡语,今天这两人可算是戏台上的主角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闻言,舒舒挺直身子,内心有一股陌然的酸楚肆意蔓延开来,她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端起茶盏大口地喝干净一杯茶水,上好的云雾茶此时也变得苦涩起来。
年贵人心里一凛,立刻换上一副谦卑惶恐的模样,“贵妃这话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怎么能当得起‘娘娘’这个尊称?妾身……”
年贵人的话语被外头尖锐的高喝声打断,“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款款走进殿内,端坐在宝座上,面带祥和的微笑,接受众妃嫔恭敬的行礼请安,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刚刚殿内有些硝烟弥漫的场面。
她和颜悦色地望向底下一干妃嫔,笑道:“清明将至,皇上为表对明皇室的尊重,将会亲自前往明十三陵进行拜祭,届时后宫诸位妹妹也可以随御驾出行。”
舒舒顿时眼睛一亮,对于去宫外的事情她一向乐此不疲。不过不知道为何有一口气闷在胸口,压得她难受得不想说话,只听其她妃嫔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明十三陵?是哪位皇帝的陵墓吗?”有女子的声音低低问道。
旁边立即有释疑的:“对啊,明朝的十多个皇帝都安葬在那里,规模最大的是明成祖朱棣和皇后徐氏的合葬之墓。”
裕嫔笑涡隐隐:“皇后娘娘,几位阿哥是否一同前往?”
“当然,除了齐嫔和谦贵人。”皇后停顿了下,又细细说道:“清明节还要过五日才来临,本宫之所以现在就告知大家,是要求前去拜谒的人须茹素三日,方可洁净身心,表示虔诚礼敬之意,你们最好从明日就开始执行。”
众妃嫔忙起身恭恭敬敬道:“臣妾(妾身)谨遵皇后娘娘的吩咐。”
接下来皇后娘娘又嘱咐了几句,就让众人告退散去了。
舒舒扶着锦思的手,慢慢走出长春宫,她面无表情地走着,脑子里闪过年贵人那一张不是绝美但清雅的容颜,皇上今晚召见年贵人,是要让年贵人侍寝吗?
然而回到钟粹宫偏殿的年贵人却是一脸忧愁,没有即将要面见天颜的喜悦。当一块甜蜜可口的糕点放在她面前,却要她眼睁睁地监守多日,不能品尝其美味,再多的期盼也在漫长的等待中消耗殆尽。
24/100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