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过,他说他以前在老家有过一段。”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抬头问她:“你们以前是不是戴过对戒,银的一圈,上面有几颗钻。”
“怎么可能?”叶欣岚大笑:“我们以前没有这个条件,他又很抠,从结婚到离婚,除了买过一条项链,别的再也没有了。”
“是吗……”谢文然眼神闪烁,暗自思索。
同为女性,叶欣岚深知女人的多疑,端正了坐姿,神情也变得肃穆:“有一点我可能跟你保证,我们两个现在绝没有其他的关系,清清白白的商务伙伴。”
“你清清白白,那他呢?”
叶欣岚皱起眉头:“他也不该有什么,如果有,那也是失心疯了。”
“为什么,你们以前过得很不愉快吗?”谢文然仿佛是真的好奇,她眼里闪烁着求知欲,让叶欣岚感到有些冒犯,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们最开始肯定是好过的,跟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夫妻一样,自由恋爱,私定终身,不过当时我们都还小,不懂如何经营婚姻,更不了解自己。那个时候我们俩都很穷,每个月收入加在一起也不到七千块,还要租房子和还家里的债务,捉襟见肘,我最痛苦的时候他没能帮上忙,所以哪怕现在又遇见,也代表不了什么,我们的缘分早就断了。”
“你恨他吗?”谢文然问。
叶欣岚笑了笑:“怨气倒是有,但恨这种感情也太隆重了,我们就是普通小市民,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离婚仅仅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谢文然久久凝视她,叶欣岚出人意料的洒脱和坦诚,让她起了敬佩之心,至少能确认,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女人,确实不像是会横插一脚,故意搅黄别人关系的那种女人,那剩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他还喜欢你。”谢文然说着,语气相当笃定。
叶欣岚忙说没有,都已经过去了,你才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但谢文然好像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在喋喋不休的解释中保持沉默,等叶欣岚说完才幽幽地冒出一句:“他就没爱过我,是我自己眼瞎。”
叶欣岚欲言又止,她下意识去抽纸巾,但谢文然没再落泪,只是眼睛里亮莹莹的,像藏着一面湖泊。
“我会努力干活的,我会成为你这里的销冠,到时候可以多要些提成吗?”
“当然,那是应该的。”叶欣岚试探性问:“你缺钱吗?要不要先预支一些给你。”
“不用,我一定要自己赚。”谢文然捏紧了拳头,下了决心似的,“赚够了钱,我就能靠自己生活了,不用看人脸色,还要拿爱情当幌子自欺欺人。”
叶欣岚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说道:“都是他的错。”
“也不尽然。”谢文然已经从开始的自怨自艾和愤愤不平中逃脱出来了,此时多少恢复了理性。“我在他面前太弱小了,感情若不是旗鼓相当,总有一方要被对方的影子吞没,失去自我,只有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才能长长久久的相处下去,或许我也应该找这样的人。”
她冲叶欣岚笑了笑,起身走了。
叶欣岚给项南打电话,让他送她一程,她怕谢文然今晚心情不好,独自回家会有意外。项南挂了电话,抬头就看见一道人影往外走,正从车前方走过去,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他按了按车笛,谢文然被吓了一大跳,转过来的脸煞白煞白,毫无血色。项南把头伸出窗外,喊她:“上车。”
“你要送我?”谢文然也不客气,开了副驾就坐进去。项南没想到她如此爽快,愣了下说:“你坐后头去。”
“我不。”谢文然自顾自系上安全带。项南被她的厚脸皮折服,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地启动车辆。
他车技很稳,谢文然一上车,不知怎么的就困了,她把头靠在车窗上,眼睛半阖着,昏昏欲睡。项南用余光瞥了一眼,说道:“你够得到后面的枕头吗,拿个垫子吧,不然一会刹车得磕死你。”
谢文然转过头好奇地盯着他:“我以为你也不喜欢我。”
项南撇了撇嘴:“是她让我照顾好你。”
谢文然“哦”了一声,敛去笑意,胳膊伸出去捞了靠枕垫着,但睡意却全消了,又没什么事做,干脆就盯着项南的侧脸看。
项南早就察觉到了,他为了表明自己意志坚定,更加绷起脸来,目不斜视,紧紧盯着前方,好像车头上贴了人民币一样。谢文然盯了一会看他没反应,就没意思起来了,干脆开始搭讪。
“你多大啊,是不是跟我差不多大?”
项南不回答,为了屏蔽掉谢文然的骚扰,打开了车载音乐,放得是一些老早的流行歌,老狼啊齐秦之类,这是他平常用来消遣时听的,而这些歌他打赌谢文然不会有兴趣,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谢文然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能跟着哼哼几句。
“你的品味跟老大叔一样。”她笑着说。项南极为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叫经典。”
“那你听过那首吗,那首是我的最爱。”谢文然说出一个歌名,项南有些惊讶,看了她一眼。这是首很老的歌,歌手也不太红,他还以为没人听过,夸了一句:“你审美倒是还可以。”
“我有那张碟,下次带来请你听吧。”
她朝他毫无芥蒂地笑,项南刚要拒绝,谢文然指着前头的路牌说到了,放她下去就行。
项南停了车,谢文然跟他摆手说再见,打开车门时又想起什么来,回头对他说道:“我今天那话可能说得太过了,你别往心里去。我看老板跟你关系还是挺不错的,希望你比我过得幸福。”
第28章
但是幸福到底是什么感觉?
项南在送走谢文然后,独自陷入了沉思,仔细想想他也没多少幸福的时刻,从前更多是麻木,碰上叶欣岚后又老是激动,心神不宁,一边为配不上她而饱受折磨,一边又因为偶尔的亲密沾沾自喜,但到头来,他仍旧不知道如何抓住叶欣岚的心。
男人也慕强,起码他是这样,并不太喜欢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像谢文然那样的,就绝对不是他的菜。项南想到谢文然,就想到她方才下车时,转头对自己露出的笑,苍白脆弱,惹人怜惜,他一心认定,这就是她这样的女人所持有的武器,靠着美色和示弱来把持男人。可惜也不是次次奏效,起码在林翱身上就失败了。
项南十分唏嘘,忍不住要同情谢文然的时候,耳边就骤然响起她的话:“我们两个有什么不同?”
她没有拆开来明说,但项南自然能懂她的言下之意,他们都是出于感情的下风,费心揣摩上位者的需求,如同动物园里卖弄风姿的孔雀,极力展开绚丽的尾巴,试图吸引注意力,借此获得爱情。
谢文然没成功,他就一定会得逞吗?项南忽然也不确定起来,心底的某个角落渐渐漫出不安,使他久违地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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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然拖着步子往家走,进了楼栋,底下值班的物业人员站起来向她鞠躬问好:“谢小姐,欢迎回家。”
“嗯。”谢文然朝他笑笑,拐到电梯间,嘴角就垮下来了,她今天笑不太动。
这个小区刚搬来的时候,谢文然还是个懵懂的大学生,不过已经对贫富差距有了刻骨铭心的认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房价,但结合小区的地段和风格,还有林翱家的面积,她也知道这是一套价值不菲的房产,很能满足那个年龄段的虚荣心。
然而林翱不喜欢看她流露出太过明显的对富贵的向往,他跟所有稍微有点家底的老男人一样,喜欢看女人们不在乎钱,而只爱他们本尊的单纯模样,谢文然一开始不理解,明明钱也是他们个人魅力的一部分,怎么能割裂的开?但过着过着她就懂了,那是某种根深蒂固的自卑在作祟,他们怕除了物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值得爱的地方。
谢文然明明是看得清这一点,只是在漫长的生活中,她也逐渐遗忘了,又或许是太过入戏,最后连自己都骗过。
林翱不爱她,这个真相也不是如今才摆在眼前,正如世界上没有真正的蠢女人。谢文然能从每个相处的细节里,发现他的不专注,他的寡情和自私,只是她仍旧不想离开他,所以装作看不见,告诉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现在,所有障眼法都失效了,她清晰地看到林翱在叶欣岚面前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耐心,又主动,甚至会跟小学男生一样,故意挑刺和找茬,只为了跟对方顶嘴。他平日的死气沉沉一扫而光,又充满了活力,谢文然这才认识到,原来林翱也并不是那么不懂变通的男人。
她去储物室翻出一个大行李箱,那是她先前买来,准备和林翱出去旅行用的。当时她说要去北欧旅居,缠着林翱陪她,林翱嘴上答应了,但一忙起来又改了口,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了。其实类似的事情有很多次,谢文然除了生闷气,别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想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她去厨房拿了包湿巾,把行李箱上的灰尘擦干净,开始往里头装东西。
第一次正儿八经谈恋爱,也是第一次要分手,谢文然没经验,对着堆成小山的衣服和首饰犯难,想到这些也都是用他的钱买的,咬咬牙别过头不看,只装了必要的生活用品,收拾完之后发现箱子也太大了,东西少得可怜。
她合上行李箱,打算喝杯水歇一歇再走,就在这时电子门锁响了,林翱开门进来,两个人打了照面,互相都是一愣。
林翱先注意到竖在客厅中央的行李箱,但什么话都没说,跟没看见似的,脱了鞋进去,也走到厨房倒水。谢文然不自在地让开了,手上又没事可做,更不知道说什么,就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林翱先开口。
林翱把一杯凉水干光了,才转身走到谢文然面前,一只手还插在兜里,显得游刃有余。
“你打算去哪?”他开口问。不是像往常一样劝她别闹,更没有留她,谢文然惨淡地笑了笑,知道这段关系确实今天要到头了。
“不知道,先找个旅馆睡吧,周末有空了再去租房。”她迅速收拾好情绪,平静回应。
林翱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太安全,你在这留着吧,等找到了房子再说。”
“那你呢?”谢文然抬头问。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不回来,你要是希望我帮忙,就打电话告诉我。”
他像是已经把所有退路都安排好了,没什么情感上的起伏,眼底连波澜都很细微,谢文然就笑了:“你和她离婚的时候,也这么情绪稳定吗?”
林翱皱起眉头,表情十分不悦,口气更算不上好:“你找她说什么了?”
“你怕什么?怕我说你坏话?”到这个份上,谢文然也无所顾忌了,她干脆往沙发上一靠,两条腿优雅地交起来,挑衅似地盯着他:“你心里明明有人,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林翱看了她好一会,才长叹了一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确实已经结束了,再见面也只是意外。”
“但你一直想着她。”谢文然一针见血,带着怨气,林翱一度怕她失控,在他面前发疯,但好在她今天情绪尚算稳定,起码是能沟通的状态。
“我没想骗你,也没那个必要,过去的事连我自己都不想提,我只能说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劈腿,也没出去沾花惹草。”
“但你心里又没有我,有没有劈腿还重要吗?”谢文然忽然也觉得累了,她幽幽叹气,听上去十分沉重,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会发出的声音,反倒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算了,现在跟你争辩这些也没有用,反正都要分手了。”
他们谁都没有郑重其事地说出分开,但彼此又默认了这个结局,林翱看着她,惊觉不知不觉间,谢文然也已经长大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可以在这住一段时间,什么时候都处理好了,再通知我。”他拿了几件衣服塞在袋子里,拎着就要走,仿佛只是下楼买瓶水那么自然,谢文然不自觉又开始生气了,她见不得林翱这么轻而易举就拍拍屁股走人。
“你追不到她的,她不喜欢你。”谢文然冲到门口,恶狠狠地说,想要激怒他,但没有成功。林翱已经穿好鞋子站在门外,脸上挂着坦然:“她当然不会喜欢我,我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她怎么对我都是正常的。”
“那你还要制造机会跟她相处干什么,我告诉你吧,这都是白用功,你们不会复合的。”谢文然斩钉截铁,试图刺伤他,让他难过,然而林翱没有任何她想象之中的反应。他走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在撸一只路边的小狗,谢文然就一下子忘了生气,呆在那里,眼眶一阵阵发热。
“你恨我一个人就够了,不要怪自己。”
他手臂用了点力,轻轻把她带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脊背,在她耳边留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谢文然下意识伸手要抓住他,指尖只浅浅的擦过一片衣角。
她呆呆地立在那,脑袋里反复盘旋着这句话,想着里头的含义,泪水不自觉湿了脸庞。
分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痛苦的,谢文然总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心理建设,自然能抵挡住这一刻的暗涌侵袭,但还是心碎难当,独自伏在沙发上嚎啕大哭,哭到几乎缺氧了,求生欲才让她停下来,挣扎着去喝水。
悲伤没有尽头,但人的生活不会停止。谢文然忘了自己到底流了多少眼泪,总之最后就是在精疲力竭中浑浑噩噩地睡去,醒来已经是大中午,早就过了上班的点。她没什么力气,又不好意思请假,毕竟昨天才跟叶欣岚豪言壮语一番,今天就消极怠工,也显得太没信誉,便硬撑着画了个妆,梳了梳头去了公司。
前台行政给她记了迟到,按理说无故迟到一上午,是要记旷工的,但考勤表转到叶欣岚手里,她特别交代了一句,迟到的时间就让她补工时就好了。
行政有些顾虑,说这样给谢文然开后门,其他同事该有意见了,叶欣岚就干脆改了考勤制度,说上下班时间没必要定得太死板,毕竟公司还有几位新手宝妈,难保会碰到家里有走不开的事,她还是希望所有员工都能工作得开心。
这个消息一出,办公室齐齐欢呼,都夸叶欣岚体恤员工,这等于是在积德行善了,好人日后必有好报,叶欣岚不相信玄学,但光是听听也觉得高兴。她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来,看了两页PPT,手机上就弹出来一条消息,微信上有一个新的好友请求,头像是一朵莲花,挺老土的。
叶欣岚不认识,也就没理会,把手机搁在一边继续工作,但隔了几分钟,又跳出一条请求。还是那个头像,但这次加了一句备注:是小叶吗,我是林翱的妈妈,麻烦通过一下。
第29章
叶欣岚不知道换做别人,对待前婆婆会是个什么态度,是既往不咎以礼相待,一笑泯恩仇,还是哪怕心存芥蒂都要给个面子,但在她这只有一种处理方式,就是无视。
她把手机“啪”地扣在桌面,眼不见为净,埋头又拉了几页PPT,才回过味来。
不对啊,林翱的妈妈怎么会有她的联系方式?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结婚前就水火不相容,婚后更是成了仇家,一直到离婚后一年,叶欣岚回老家祭拜,还听说这个老太婆在到处骂她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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