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祁见她有主意便放了心:“那我们须得尽快搞到一把新式弯刀,到时候用新铠甲做试验,就会知道效果。”
“正是如此。”赵凝见与陆云祁达成一致意见,又开始说出下一步计划,“上次我们在江南那边看到过新型织机,我们现在写信给他们,同他们买几台过来,干活的速度会更快些。”
陆云祁打过许多次仗,眼下又要防御柔然人,他考虑的事情不免更多:“除了铠甲改造。要是他们真的要打过来,还得预备粮食。情况不到万分危急,天正帝应该不会运送军粮到这里来。”
赵凝点头道:“上次阿准写信回来,说最近他正与裴大人处理寺庙赐田一事,许是能帮上我们的忙。”
陆云祁亦觉得能从这里拿到秋粮更稳妥,便道:“嗯,还须与他们细细商议。”
文嘉在一旁听了他们的详细计划,说道:“要是这个过程中有我能做的事情,尽管告知我。”
赵凝与陆云祁说话时并没防备他,当即说道:“到时我们的计划铺陈开来,肯定需要人手的。您是清官,我们能调用的物资也有限,有您在,定然不会出现浪费和贪墨的。”
“好。”文嘉笑着答应道。
现在是夏天,柔然人真的要打过来的话,往往是深秋或者冬天,他们想要做抵御,做了初步的计划后,便是尽快开始。
与李守备说了新式弯刀一事,李守备知道其中利害,重重点头:“这可是件大事,我立刻给那些老兄弟们写信,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可几天过去,李守备看到昔日战友的回信,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蔫了。
赵凝正晒制着刚搬运回来的藤条,看着那边垮下一张脸的李守备,问道:“怎么了,李叔。”
李守备叹了口气,说道:“我那群老兄弟啊,被朝廷冷落了许多年,纷纷都寒了心。我写信给他们说要小心,他们反而嘲笑我,说我何必操心不相干的事情。”
赵凝在云州长大,深知军户制度实行之后带来的许多弊端,问道:“那他们是不打算抵抗了?”
“要是真看到柔然人冲过来,大抵是要打一仗的,但平日的防御应该不会管了。”李守备叹道,“现在连军粮都很少送过来,靠得都是大家自给自足,其实也怪不得兄弟们灰心。”
赵凝跟着发愁,常言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里的训练尤为重要。可这些年军费极少,军官亦是待遇低下,好多普通的士兵都逃了,也就是云州这样几年前发生过战争的地方还有人坚守着。但大家不免消极,要是真的打了过来,再抵抗也就晚了。
陆云祁闻言亦是明白其中难处,说道:“既如此,倒也罢了。正好我已经联系上先前的下属,调他们过来,扮成探子潜伏在各个通商关隘附近,随时观察着柔然大军是否有异动。这样子多少能提前得知消息。”
“只能如此了。”李守备说道。
“先别愁了,一起将藤条车成粗线。”赵凝招呼在场众人过来干活。
“好。”李守备平时无事也在家帮着媳妇干活,对针线女工亦有点了解,便帮着将藤条扯成粗细一样的长条,陆云祁则按着赵凝的要求将长条与铜丝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起来,赵凝与杜鹃一起车线,忙了一下午,终于制出半麻袋藤线。
到了第二天,远远有一行人拉着驴车走了过来,打头的人竟然是黄三。
“大人,夫人,可算见着你们了。”黄三高兴地跳了下来。
赵凝见他亦是亲切,“来的怎么是你?”
“我们知府大人收到您的信立刻办了此事,又怕外人知道,当然找我这个熟人来更稳妥。”黄三也很高兴,“我一听说是来你们这里,连夜赶了过来,我娘也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完成这次差事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赵凝招呼他道:“真是多谢你,进来歇一歇,过几日再回去。”
黄三搬着搬了织机,问道:“您要这几台织机是要做什么?”
“最近打听到柔然换了一种式样很新的刀,杀伤力比过去要厉害,我想着能不能在轻甲里嵌上藤甲内胆,看看是否能对抗它。”赵凝解释道。
黄三虽不是兵户匠户,但心里有些豪情,自小便对刀甲之类的器物感兴趣,只是无缘得见。听赵凝如此说,他先是想要去看看铠甲,可没走几步吸了一口凉气回头道:“柔然人要打过来了。”
赵凝道:“现在不太确定,只是想着提前预防着。”
黄三人在南方长大,可历年来逃过去的兵户不止一个两个,颇听了些故事,感叹道:“他们向来不坏好心,防备点总没有错。”
“所以才问你们要了织机赶工。”赵凝笑着同他道。
黄三心里有了主意,他打算在这里看几日便回去与知府商量,尽量再运几台织机过来。
得了织机,赵凝赶快赶制起藤甲来,好在有杜鹃帮忙,她倒也不算一个人忙碌,连着赶了几天的活,好歹是打造了一件样衣出来。细细将藤甲嵌入到轻甲里面,一件新式的铠甲总算是完成了。
众人忙拿出一个假人模型出来,套上这件铠甲,命一骑兵策马持弯刀砍向假人,砍了数个回合,铠甲外缘虽有损伤,但都没能透过内层的藤甲。
“这铠甲不错。”李守备喊道。他在行伍中多年,眼力不错,很快肯定了这具铠甲的价值。一时间在场之人纷纷上前试验,皆是赞叹:“这铠甲既有着重甲的防护力,也没有一般重甲那样难以挪动,就算是不慎坠马,也能做步兵来与敌人打斗。”
“成了!”赵凝见大家都觉得好,拍手道,“我竟然弄出来了。”
赵凝觉得非常满足。这个过程可以说得上大胆,虽有前人的思路作为帮助,可他们改变了材料,用上了不同的织布机,几乎是一点一点摸索着进行,好在结果不错。
陆云祁站在一旁,亦是放下一半的心,有了这件新式铠甲,便是不怕那新式弯刀了。
赵凝催促道:“您老赶紧地派人去将五行山上的藤条都收拾过来,我们早早地忙活。”
“好。”李守备答应道,“不只是这个,我会让城里会针线的人都过来帮忙造藤甲,只不过要劳夫人你帮忙教会她们了。”
赵凝自是答应,从第二日开始,便带着一群婶子大娘开始赶工。
就这般一直忙到了中秋佳节,守备府里住着的众人治了一席酒,预备着过节。一群人围坐在好几张桌子上,照旧由年纪最大的前刑部侍郎王威致辞:“中年中秋,难得这么多人,齐全,大家好好喝。”
文嘉林淮生等人皆是举起了杯子,“来来来,喝。”
陆云祁和赵凝坐在一处,瞧着大家一派和乐融融,也便要跟着喝酒。
赵凝劝道:“你伤口刚好,就不要喝了吧。”
陆云祁正要放下杯子,王威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说道:“从前对陆大人有着诸多误会,直到来了这里,才明白这世上所谓清流浊流,忠臣佞臣,皆是由陛下一个人的意志培养出来的。是我之前错怪大人。”
陆云祁见状忙起身跟着喝了一杯,赵凝见老大人年纪一把语气怆然,也不好再拦着。
接下来走过来的人是文嘉,说道:“敬陆大人一杯。日后但凡有需要文某之事,只要不贻害他人,尽管驱策。”
陆云祁又跟着喝了一杯酒。林淮生走了过来,笑道:“这一杯酒既敬大人,也敬夫人,我已经收到了妻子的回信。”
这次赵凝也只好喝了一杯,就这般在座诸位都过来敬了一圈酒,最后是李守备险些抱着陆云祁痛哭:“我的三少爷,这么多年,你为了我们,吃了好多苦。”
“李叔,我没事。”陆云祁安慰道。
“等我们回去,一定要将那群狼心狗肺的杀个片甲不留。”李守备醉得已是意志不清,乱喊起来。
在场各位都是聪明人,陆云祁和赵凝究竟作何打算,大家心照不宣,只是佯作不知罢了。以前的他们忠君,可皇帝并不在意他们,也不在意百姓,只在意自己的面子。在“死”的那一刻,他们均是失去最后一丝企盼。
待到吃完饭,赵凝扶着陆云祁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你是不是喝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我没有。”陆云祁说完后,没有再继续往房间走,而是低头看着赵凝。他们两个靠得很近,几乎要贴在一起,深深地对望着彼此,似乎要将对方此刻的样子印入自己的脑海中。
武川城地处北面,中秋时节夜里凉意明显,赵凝担心陆云祁是真的醉了,在外面会吹了风,于是想推他进去,却看见陆云祁的头偏了下来。陆云祁吻了上去,他吻得很轻,神态很认真,几乎带着一点虔诚,慢慢地,他将舌头探入了怀里人的口中,唇齿交缠在一起,渐渐激烈起来,他扶着赵凝的腰,几乎是贴在了一起,吻逐渐又变得缠绵,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结束了这个吻,依旧相拥在一处。
他们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思念着远方的亲人,期待着重逢那天尽快来临。
过了中秋,赵凝依旧早早起床去附近的工坊制作铠甲,刚出守备府,却在路上看到形容狼狈的异族人。
赵凝便停下步子,多看了几眼。那群人不似平日的商户穿得严整考究,每个人都破破烂烂的,像是仓皇之间逃了出来,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夫人,是您在这里!”那群人里忽然有人喊道。
赵凝定睛一看,竟是昔日在宫中见到的北境小国使者,她快步上前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柔然昨夜突然打入了我们部落,杀了我们的首领,我们原以为他们是来和我们做生意的,甚至都没来得及抵御。”那位使者声音嘶哑,诉说着可怕的场景。
守备府不止一人发现了外面的情况,听到这话,李守备气愤道:“看来他们这次真的要大肆掳掠了。”
“明明我们说好的和平通商,在朝廷的主持下签订了条款,柔然人不过是保持了几个月,便又开始为非作歹了。”使者呜咽着哭了起来。
李守备小声道:“这可怎么办啊,看他们这样子是想住下,可难民肯定不止这一批,若是有更多的人过来,时间长了,粮食也是个问题。”
赵凝曾经到处迁徙,只盼着能有一方安稳的住处,见此情状,自是不愿意赶他们走,可李守备说的话同样有道理。她细细想了下,便道:“既是来了,那便先住下吧,我们的粮食过段时日能有一批新的。若是住的时间长了,我们可以想办法多种点东西,大家一起将难关挺过去。”更何况,这些部落原是归顺大晁的牧民,如今受辱,按例大晁应该出手管束此事。
李守备见她要留人住下,便也不反对,招呼着手下的士兵去空房子里先行收拾着。
赵凝重新对着使者说道:“你们先住下来吧,我让人给你们安排房舍。”
那使者本来忐忑,闻言感激道:“多谢夫人。我们以前势力虽小,可在京中的时候,夫人对我们十分厚待,我们自是信您说的话。”
“危难之际,我们更该帮助彼此挺过难关。”赵凝说道。
大家纷纷称是,更有人说道:“对。我们这就联系逃往其它地方的族众,大家联络到一起,传递柔然人的情报,一定要让朝廷打死他们。”
“对,有了情报我们一定先告诉夫人。”
“好,多谢。”赵凝没想到当年在京中做好分内之事,将他们视作与其它藩属一般的存在,竟会在此时收到意料之外的回馈。她不禁感叹,与人为善会有善果。
赵凝说道:“我这就带你们去往住处。”等到安排完逃亡的牧民,赵凝没有去做藤甲的地方,而是与陆云祁商量此事
陆云祁亦是认为先行住下为妙:“与他们结出善果除了情报之外,另有好处。日后我们要是重创柔然人,草原上的势力必定会重新洗牌,与我们友善的这些部族终究会回到故土之上,才能维持更久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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