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然,他觉得炀王不老实,让宸王来当这个摄政王也未必不是一个法子。
宸王是没出息了点,但好歹也是一介亲王,只要无二心,怎么说都比她这个公主出面好上许多。
“瑾儿,”皇帝似乎没有要与她解释太多的意思,他语气沉了些,“朕并非是与你商量,你是要抗旨不遵吗?”
赵瑾:“……”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她哪里接得住?
赵瑾:“不知皇兄如今想要我做什么?”
“明日起,每日下朝后来朕的御书房吧,”皇帝如是道,又似乎是突然响起什么一般,吩咐,“你的女儿,与唐韫锦的儿子,也一并送去上书房念书吧,同诩儿一起。”
赵瑾:连带孩子的问题都给她想好了,可以说是十分贴心了。
君命不可违,哪怕这是赵瑾的亲生大哥,但他也必先是皇帝再是兄长。
“皇兄,我虽为公主,但武朝公主不止我一人,若是公主摄政,朝臣必定争先反对,届时如何是好?”
赵瑾不想接这个差事,她在给皇帝权衡利弊。
她清楚明白,这个朝代里面男女之间的不平等,哪怕她是公主,比大多数人的命都要贵重些,但同时身为女子,若是动了男人的权势,她势必被史官弹劾。
周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尽管成为武朝第一位女侯爷,但朝廷依旧是男人的朝廷,男人排挤她,京城中的贵妇生怕她挤压了自己丈夫晋升之途,亦在背后嘲讽。
周玥的资本,就是皇权,而她是其父亲唯一的骨肉,是公主之女。
她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但也象征了曲折的未来。
赵瑾知道若是消息公布出去,往后不管她这个公主有没有霍乱朝纲的意思,这争端都势必不可能少。
“朕在时,自然护你,”皇帝一顿,随后又悠悠道,“朕若不在了,你的驸马会护着你。”
赵瑾一愣,这句话里似乎掺杂了不少意思,赵瑾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选中自己,唐韫锦手上的兵权足以护住赵瑾这个弟妹。
只是,前半句是什么意思?
赵瑾抬头看着皇帝,他在这三年里确实苍老了不少,但作为一个皇帝,赵臻算得上是一个明君,只是不走运,这身体拖垮了他,寻常皇子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不少儿子想着在他面前表现一番。
只有他,小皇子年幼,独苗苗一枝,还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
就算赵诩十几岁纳妃生子,等他二十岁时,他的孩子顶多也是几岁,比如今皇帝遇到的困境更甚,何况赵诩还不一定能活到二十岁。
这事为了朝堂的稳定,至今还是个秘密。
赵瑾不得不多想,她这个便宜大哥究竟是打算往她身上扔几个烂摊子啊?
方才特意将唐韫修留下到底说了什么话,她也不知。
知道得越多的人就越难抽身,赵瑾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正是因为明白,她才不想掺和。
只是没等赵瑾再说话,皇帝便道:“最近边疆各处都不太平,据边关传回的消息,恐近日有大战,朕已经调兵北上,若到时候朝堂乱起来,便没谁顾得上你是不是女子了。”
赵瑾:“……”
忽悠人这一点倒是熟练。
赵瑾但凡是年轻气盛一点,说不定还真对那点权力心动。
她对人心始终不够熟悉,不知道越是不想要的,说不定就有人越是要给。
再出宫时,是李公公送她出宫门的,李公公脸上似乎喜气洋溢,“殿下得陛下看重,将来前途不可估量,奴才在此恭贺殿下了。”
赵瑾:“……”
这话也不知是真心祝福还是在诅咒她。
同权势搅和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事情?
赵瑾一路被护送到公主府门口,下马车后,唐韫修带着女儿出来迎接,两人目光对上那一刻,赵瑾张了张嘴,但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小郡主不明所以,她哒哒哒跑过来抱住赵瑾的大腿,“娘亲!”
可怜的小家伙还不知道,明日一大早她就要成为众多早起大军中的一员。
赵瑾牵着闺女的手进去,接下来是用膳的时间,陈管家早就吩咐人做好了晚膳,这是三年后赵瑾等人第一次在府上用膳。
只是如今心境全然不同,夫妻二人今日入宫一趟,回来后沉默了不少,赵瑾简明扼要给家里两个幼崽说了从明日起需要进入幼崽噩梦学堂念书的事。
关于学堂,唐煜与赵圆圆在临岳时已经体验过了,只是临岳那边由赵瑾出资的学堂,就连晨练时间都比上书房迟半个时辰,这会儿两个孩子要一大早便起床,赵瑾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孩子吃些苦是好事。
赵某人这样想的时候丝毫没回想起自己曾经是如何为了多睡半个小时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走进上书房的,寻常孩子迟到后在众目睽睽下走入学堂都会有浓重的羞耻感,少傅当年根本没意识到赵瑾这个看着几岁的孩子身体里是成熟大人的灵魂。
她可比那些调皮的小公子们不要脸多了。
羞耻心?
她没有。
少傅一开始顾及她是个小姑娘,不打手板,结果她天天迟到,上课虽然不吵闹,安安静静的,但那个眼神一看就是在走神。
这种就是班上最平平无奇同时也是最容易让先生忽略的孩子了,奈何赵瑾当时是周围一圈孩子里面身份和辈分最高的那个,少傅怎么可能忽略她,在赵瑾连续迟到一个月后,少傅叫住了她,在众目睽睽下打了尊贵的小公主五个手板。
小公主没有哭,不仅少傅惊讶,就连那些等着看小公主哭鼻子男孩也有些失望。
赵瑾当时不仅不觉得手板疼,甚至还想让少傅不要放水放得那么明显,介于被打的人是她,她就不跟少傅多嘴了。
后来大概是少傅告家长了,皇帝亲自来巡逻时,赵瑾装模作样听课了,皇帝一走,立刻原形毕露。
少傅:“……”
小姑娘还有两幅面孔。
不过那些都是往事了,赵瑾如今当了娘,应当好好教育孩子专心听讲的。
直到她那天真无邪的女儿开口问:“娘亲,你小时候也在上书房念书吗?”
赵瑾:“……”
糟糕,她忽然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有空得跟少傅他们唠唠,平日里讲学的时候少跟孩子举教学反例。
待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时,灯火熄了,赵瑾才问起白日里的事情,她侧身自然而然将手搭上唐韫修腹上,轻声问:“皇兄单独留你时说了什么?”
唐韫修握住那只手,轻轻捏了捏,语气温和,还有股淡淡的懒散:“殿下想从我这里打听机密,是不是得付出些什么?”
赵瑾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玩这些小把戏的,这几日一直在赶路,今日回来还没歇下便进了宫,人又不是铁打,赵瑾眼睛已经是半眯着了。
唐韫修累不累她不知道,她今夜是没力气荒唐了。
但该问的事得问清楚,她象征性地蹭上去,亲了唐韫修一口,小声道:“先欠着如何?”
说到这里,唐韫修便睁开眸子,抬起另一只手给赵瑾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脸色如常,但话就不那么正经了,他说:“下次在铜镜前如何?”
他的诉求倒是很直接。
赵瑾年纪上比他大,自然不能在这时候认输,她说:“驸马若是喜欢看清楚点的,本宫让人去做面新镜子如何?”
谁还不是个变态了?
尽管赵瑾口中“更清晰”的镜子还没出现,但显然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便已经打乱了唐韫修的气息。
她平日里并不会在唐韫修面前自称本宫,除非是夜深厮磨时,他喊的那声“殿下”越是低微虔诚,身下便愈发用力,赵瑾开口时才会自称本宫。
今夜忽然就不是很累了。
只是他那个眼神赵瑾没有配合,她问:“皇兄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唐韫修:“……”
他轻叹了一口气,嗓音哑了些:“陛下让我发誓,日后不管发生何事都必须要护殿下周全。”
“只是这些吗?”赵瑾半信半疑。
唐韫修轻声笑:“殿下若是不信,不如入宫问陛下去?”
赵瑾:“……”
赵瑾盯着唐韫修看了半晌,只是不知是这男人心态过于镇静还是如何,赵瑾根本没从他脸上看出半分心虚。
“殿下还想知道什么?”唐韫修大概是赵瑾撩拨得清醒了些,他嗅着赵瑾脖颈处的味道,由衷说了句,“殿下好香啊。”
喷洒出来的温热气息就这样与白嫩几分接触,赵瑾觉得痒,下意识往后仰了些。
“别闹。”赵瑾说。
“殿下今日是宫中的人护送回来的,想必我走后陛下又召见了殿下,想必是有事同殿下商量。”
赵瑾:“想知道?”
唐韫修却笑着道:“殿下不说自然有殿下的道理,我不问便是了。”
赵瑾:“……”
这么懂事?
只是她原本想开口逗唐韫修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一时间愣了一下,唐韫修却是伸手将她搂怀里,“殿下,早点睡吧,明日还有得忙呢。”
这句话有没有隐喻不知道,只是当赵瑾第二日在皇宫里与刚刚下朝的唐韫修撞了个正着时,他那双丹凤眼里并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
赵瑾前往御书房时,还恰好与几位臣子碰着。
丞相为首,他向赵瑾行礼后道:“华烁公主此时找陛下可是有事?”
赵瑾看了眼丞相,也看了眼他身后的诸位官员,微微一笑:“丞相大人,本宫与皇兄确实有要事相商,怎么了?”
她语气算得上温和,甚至还相当尊重这位两朝元老。
相比起来,丞相的态度就没那么温和了,他说:“殿下若是没有急事找陛下,可迟些时候再来,臣等正有朝政之事等陛下定夺,公主恐怕不方便在场。”
“本宫为何不方便在场啊?”赵瑾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反问丞相。
丞相年纪上也不小了,虽然身骨子一看就还硬朗着,但眉目带厉色,还算唬人:“公主,朝政之事,公主既不是朝廷命官,也非皇子,此时该回避,此等道理,应当不用老臣说明白。”
说起这点规矩,对赵瑾来说,其实也不过是个笑话。
她年幼时甚至还被皇帝抱着上朝,从前朝臣求见皇帝时,她在场旁听的次数并不少,这点,估计朝中的大臣都有所耳闻。
赵瑾轻笑:“丞相大人折煞本宫了,只是尔等就算有再急的事,在本宫面前失了尊卑,也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吗?”
跟她提男女尊卑是吧,她就来君臣之别。
扣帽子这种事,谁还不会了?
果不其然,丞相被赵瑾这么一怼,脸色当场就黑了,赵瑾毫不示弱地回望着他,身边还跟着紫韵,紫韵做好了有事立刻挡在赵瑾面前的准备。
自从四年前小皇子出生以来,丞相的地位几乎是水涨船高,就连他苏家的人也跟着鸡犬升天。
丞相之职,本就一人在上万人在下,如今他还是小皇子的祖父,日后赵诩想要坐稳自己的储君之位,免不了要仰仗这位外祖父的势,身为皇子,身边必须得有人扶持着,这也是皇帝容忍丞相的原因之一。
当然,赵瑾这个姑姑的作用,也许还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或者预防某种野心膨胀过度的后果。
朝中一家独大当然不是好事,只是赵瑾始终觉得便宜大哥将她推出来的决定过于理想与草率。
她虽是嫡长公主,但朝中并无势力,唐韫修与唐韫锦这对兄弟手上的兵权固然有用,但仅仅如此是远远未够的。
“何人在御书房外喧哗?”就在这时候,李公公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拂尘,看着外面台阶下的众人。
待他目光看清是赵瑾与丞相一行人时,语气变了:“哟,原来是公主与几位大人啊,陛下就在里面,几位请进吧。”
赵瑾闻言,不再看丞相几个,转身先一步上了台阶。
不得不说,丞相此人的面相,确实比几年前看到时更凶了些,可想而知中宫得子对其娘家来说究竟有多大的好处。
几位朝臣随赵瑾身后进来。
赵瑾先开口:“臣妹参见皇兄。”
身后几人也道:“臣参见陛下。”
皇帝似乎是刚在御书房坐下不久,连奏折都没翻开,他漫不经心看了眼跟前几人,道:“都平身吧。”
等所有人都站直后,他看向赵瑾,“瑾儿,你先在那边坐着。”
赵瑾自然是听话的,这种时候她已经习惯自己找好位置,然后听天书,而李公公会懂事地给她准备好小零食。
只是今日,她不能安静坐着了。
就在皇帝开口询问“几位爱卿有何要事”时,丞相忽然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皇帝目光落在丞相身上,问:“爱卿有何事?”
丞相忽然双手作揖,跪在地上看着前方的皇帝道:“陛下,老臣以为,谈及政事,华烁公主在此处不妥。”
赵瑾“咔嚓”嗑瓜子:“……”
那她走?
她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便宜大哥,希望他能听点劝,好歹同权臣唱反调也是一件高危的差事。
“哦?”皇帝一顿,反问道,“有何不妥?”
丞相:“自古女子不干涉朝政之事,公主虽是我武朝皇室之女,但毕竟也是女子,实在不宜在此。”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得罪人的打工人上线
室内是鸦雀无声般的沉寂, 丞相这一句话直接将赵瑾放在一个尴尬的处境里面。
只是他这句话说出口后,赵瑾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她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在便宜大哥做下那个决定之后, 赵瑾便明白, 她和丞相这一脉,注定没办法井水不犯河水。
何况,如今丞相提出的女子不可议政的话,他身边的几个官员看起来都是同意的。
赵瑾按兵不动,但是却抬起眸子来, 平静地看着丞相等人。
她入宫前画了一个相对有气色的妆容, 额间画了朵淡淡的花, 加之她的长相本就明艳, 如今气势上, 看着有几分说不出的威压。
皇帝发话了:“怎么, 除了丞相, 另外几位爱卿也是这般想的?只要是女子,哪怕是公主、皇后、太后, 都不配染指一点朝堂之事对吗?”
皇帝向来是知道如何给人施压的,这句话里面, 不仅仅是女子, 还是皇帝的母亲、妻子,甚至女儿姐妹。
皆是皇室, 也是比他们身份还要高的人。
他们又并非是丞相,有一个未来储君作为外孙,他们若是敢点头, 陛下就算不动丞相, 难免会将他们作为杀鸡儆猴的对象。
于是这时候, 几位大臣一时无言。
等他们终于抬起头来时,有人道:“回陛下,太后、皇后以及公主乃我武朝最尊贵的女子,此等伤神之事,怎可劳她们操心,此乃我等为陛下、为百姓尽职本分,与男女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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