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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良缘——刀上漂【完结】

时间:2023-12-05 23:04:49  作者:刀上漂【完结】
  ???
  这是咋的啦?
  观潮认命地一拍脑袋,再次转身追上去。
  怀钰又去了几家食店,一条街统共几里长,倒有七八家是谢家开的,气得他想骂人。
  因为沈葭有言在先,在金陵城只有小姐姑爷,没有王爷王妃,所以店小二、店掌柜碰见他一律喊姑爷,笑脸上前,热情招呼他,还要给他免饭钱,问就是自家姑爷,吃饭要什么钱。
  这金陵城是不是但凡开个店都是他谢家的?
  从第九家酒楼出来,怀钰已经完全没了脾气,随便走到街边一家馄饨摊前坐下,想点一碗馄饨,他实在饿得不行了。
  那煮馄饨的老妇转头望见他,顿时面放红光,连皱纹褶子都抻开了几道:“姑……”
  “别开口!”
  怀钰有气无力地趴在木桌上,摆摆手道:“您就当不认识我。”
  “别自欺欺人啦!”杜若坐在条凳上,一边扔着蚕豆,用嘴巴去接,一边道,“这馄饨摊子也是谢家开的。”
  怀钰恶狠狠瞪她一眼:“你怎么知道?还有,你跟着我干吗?”
  观潮立马安抚:“殿下息怒,息怒,她是跟着我的。”
  一面又转头教训杜若:“在殿下面前放恭敬点。”
  杜若翻个白眼:“小姐说了,在金陵没有王爷殿下,只有姑爷。这家馄饨摊小姐带我来吃过,她从小就爱吃这个婆婆做的馄饨,舅爷就买下来送给她了。婆婆,给我来一碗馄饨,虾仁馅儿的,别放葱花!”
  煮馄饨的婆婆笑着点头:“哎,好嘞。”
  怀钰:“……”
  怀钰气得抬腿便走,沈葭讨厌,她教出来的婢女更讨人厌!
  观潮想跟上他,被他喝住:“别跟着我!”
  观潮只能傻傻地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怀钰拄着拐杖,在微雨中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哟,这不是……”
  怀钰愤怒地回头,心想老子要打人了!是不是天上掉个石头砸的都是她谢家的人!
  “……殿下吗?”
  来人被他阴沉的面色唬住,讪讪地补完了剩下的话。
  怀钰收敛了身上的杀气,问道:“怎么是你?”
  眼前这人名叫朱隆,字文远,是南京守备襄城伯朱旭的孙子,也是这金陵城里的头一号纨绔,从小便不爱读书,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他老子见他实在扶不上墙,便在锦衣卫里帮他捐了个千户的职,但也不过是白领一份俸禄,每天到衙门点卯也只是三不五时去一趟,其余时候都在南京城里瞎逛。
  昨日去钟山谒陵,这朱隆也在其中,因为是襄城伯的孙子,便在怀钰面前混了个脸熟。
  朱隆一心想攀上扶风王这条大船,又因他所在的南京镇抚司没有上属衙门,直接对北京的锦衣卫负责,怀钰一个四品指挥佥事,勉强算作他的上司,这朱隆便腆着脸皮往怀钰身边凑,一口一个殿下,叫得亲热。
  朱隆笑道:“属下来游莫愁湖,没想到正巧碰上殿下,我就说这天上怎么放着紫光呢?原来是今日撞大运,合该遇上贵人。殿下也来游湖吗?可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
  怀钰望着还在下雨的天,又看向朱隆这张喜庆笑脸,不禁感叹,还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正欲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了声。
  “……”
  怀钰面色涨红。
  朱隆不愧是干大事的人,神情丝毫未变:“说起来,正好到饭点了,殿下吃了没?要没吃的话,不如由属下做东,请殿下吃一吃咱们金陵的特色菜?”
  怀钰想起方才的糟糕经历,嫌弃道:“你们金陵又有什么特色,十家店里,八家店都是谢家开的。”
  朱隆一愣,哈哈笑道:“这是自然,谢家在我们金陵,可是有名的商贾巨户,旗下生意囊括茶叶、绸缎、瓷器、酒楼、首饰、胭脂、房产,这老百姓的吃穿住行,他们是面面俱到,没有哪一行不涉及。远的就不说了,就说这莫愁湖滨的一条街,也都是他们的产业。”
  难怪呢,怀钰心想,原来一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
  这时他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朱隆问道:“殿下想吃什么?不瞒殿下,咱们金陵地处江南水乡,最出名的便是河鲜了,尤其是以盐水鸭闻名天下……”
  怀钰摆手打断,盯着他道:“吃什么都行,只要不是谢家的。”
  那朱隆是何等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眼珠子骨碌一转,笑道:“这个简单,属下知道有个神仙都爱去的地方,与谢氏商行绝无半点相干,今日去却是迟了,待明日属下再去贵府请殿下,保管教殿下如意。”
  怀钰唔了一声,满意地点头:“很好。”
第45章 偷听
  因为怀钰闹的这一出, 大家都败了游兴,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说话,闻名金陵的谭记盐水鸭,吃进嘴里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喝完消食茶, 沈葭搁下茶盅, 道:“回去罢。”
  众人都没有异议。
  到府里正是掌灯时分,天色昏暝, 沈葭一边顺着抄手游廊朝兰桂堂走, 一边跟辛夷抱怨:“你说他哪里来的那么大脾气?我惹着他了?请他吃饭还不行,甩脸子就走。”
  辛夷笑而不语。
  其实今日只要是明眼人, 都看得出小王爷是吃陈适的醋了,偏偏小姐无知无觉, 难怪贾嬷嬷在的时候, 说她是长了副聪明相,却是个榆木脑袋。
  沈葭一路骂骂咧咧, 穿过东西向穿堂,来到兰桂堂后院,院中栽种了一株玉兰和一株金桂树,一左一右,开花的时候交相辉映, 兰桂齐芳,因此有这个名字。
  几个小丫头闲坐在庭院阶上,见沈葭走过来, 她们起身请安。
  沈葭问:“怎么不进去伺候着?”
  一个二等小丫头指指雕花槅门,压低声音, 一脸的讳莫如深:“里头吵架呢。”
  吵架?沈葭皱起眉:“外祖母跟谁吵架?”
  小丫头道:“七爷。”
  沈葭一听,立刻蹑手蹑脚地趴去窗沿边, 耳朵贴在窗纸上,示意丫头们噤声,果然听见两道微弱的争执声。
  她外祖母叹道:“儿大不由娘,我现在是管不动你了,好心好意为你纳个妾,你倒好,不仅不领情,还动辄给我脸色看。”
  沈葭挑眉,心想亲情牌,可惜舅舅不吃这套。
  果不出她所料,谢翊的语调古井无波:“儿子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比谁都敢!”
  谢老夫人气得拍桌:“你说打你回来起,你回府住了几日?怎么,那院子里住的是洪水猛兽,吓得你连家也不敢回了?”
  谢翊的回答依然八风不动:“年关将近,儿子手底事多,无暇归家,让母亲担心了。”
  谢老夫人没好气道:“你别跟我打太极!别以为我不过问生意就不清楚,你是忙,但你也没忙到回趟家的工夫都没有,不然要手底下那帮人干什么的?吃干饭的?”
  谢翊迟疑片刻,道:“是儿子疏忽了,以后儿子每日都来给母亲请安。”
  谢老夫人摆摆手,道:“不是请不请安的事,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这我比谁都清楚。只是翊儿啊,你如今三十有七了,你出去问问,别家儿郎在你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成亲早的,孙子都满地跑了,就只有你,年近不惑,孑然一身,别说正妻,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成日流连烟花之地,像个什么样子?你若真喜欢那等妖娆祸水,我照着这模样给你找了两个,怡红、快绿都是我替你买来的清白姑娘,不比那小蓬莱的什么婉柔娘子差,你何必放着家里头的不要,跑去那下贱地方寻欢作乐?”
  沈葭的耳朵竖起来,捕捉到关键信息,什么小蓬莱?什么婉柔娘子?舅舅在青楼里的相好吗?
  谢翊笑了:“母亲,我是个俗人,就喜欢寻些俗乐,我这样的人,就不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罢。”
  “胡说!”谢老夫人怒道,“你比别人差在哪儿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成家?”
  屋内静了片刻,传来谢翊轻轻的嗓音:“成家很好么?姐姐也成了家,可下场呢?不如不成。”
  提到早逝的爱女,谢老夫人眼眶也湿润了,她拿手帕掖了掖眼窝,道:“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常跟他说,生意不要做得大了,中等的富贵之家便可以 。老天爷是公允的,一个人的福气一辈子就那么点,你有了财运,别的运气就会少一些,总不能所有好都让你一人占全了。你父亲不信,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还不是客死他乡,尸身掉进海里,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到了你姐姐,我也是这样跟她说,她笑嘻嘻地不当回事,跟她那个死鬼爹一模一样,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一提婚事,就说她终身不嫁,现在好了,弄得家里的女孩儿们都跟着她学,一个个穿着男装,去铺子里做生意,你也不阻止,反倒助纣为虐,现在连你也不成家。翊儿啊,咱们西府人丁寥落,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我都百年之后,偌大一个家业,却没个后人继承,最后只能便宜外人,你对得起你泉下的姐姐?”
  谢翊想也不想便道:“我死了之后,一切都是珠珠的。”
  沈葭眼皮一跳,心说舅舅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又听她外祖母说:“给珠儿?你也不想想珠儿是什么人,你交给她,她会被东府那些豺狼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沈葭:“……”
  真是谢谢你了,外祖母,没想到我在你眼中这么废物。
  谢翊想了想道:“儿子还有几十年可活,等珠珠生下孩儿,儿子带到身边教导,教他怎么打理生意,待儿子百年之后,商行就是他的。”
  谢老夫人道:“你想教导?他爹娘同意吗?你可别忘了,珠儿嫁的是王爷,她生的长子是要袭爵的。”
  谢翊立马改口:“女儿也行,女儿更好。”
  谢老夫人这下总算看出来了,谢翊不是在跟她打商量,他是在通知她,这一辈子不娶妻也不生子,就等着把外甥女生的孩子当亲生的养。
  暮色从雕花隔窗漏进来,在谢翊身上切割出明与暗的分界线,他的侧脸如挺拔山岳,一半浸在余晖中,一半没在黑暗里,莫名加深了他的孤寂,他就好像一具被挖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岁月,身体却开始腐朽、苍老。
  谢老夫人被他身上那种深沉的死寂感给震慑到了,下意识道:“翊儿,你莫不是还想着……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你……”
  “母亲。”
  谢翊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沈葭听得抓耳挠腮,心说什么死的人?谁死了?舅舅心里藏了个死人?
  谢老夫人神情茫然若失,嘴里喃喃道:“也许当年,我就不该提那个话,你啊,是魔怔了……”
  
  沈葭听得入神,整个人就差没趴在窗根下了,心里嘀咕着,这母子俩说话怎么像打哑谜一样?她一句也听不懂,听上去似乎是舅舅有个心上人,不过早死了。
  这就奇怪了,没听舅舅说起过啊?
  要知道,她舅舅可是秦楼楚馆出了名的常客,桃花债不少,什么莺莺燕燕的,都是他的红粉知己,金陵人都说要论起风流来,谢七公子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什么时候又冒出个早亡的心上人来了?
  沈葭正胡乱揣测着,不提防耳朵上一痛,她捂耳大叫起来:“哎哎哎!痛痛痛,松手松手……”
  谢翊揪着她的耳朵,道:“又偷听?我看你这两只耳朵也别要了,切了给我下酒罢。”
  沈葭连忙讨饶卖乖:“舅舅手下留情,珠珠好疼。”
  谢翊冷哼一声,松开她的耳朵。
  沈葭揉了揉被揪红的右耳,凑到他身边道:“舅舅,说到下酒,你饿了吗?我今日去莫愁湖了,给你带了谭记的盐水鸭。”
  谢翊瞥她一眼:“你夫君呢?”
  沈葭不解:“问他干什么?”
  谢翊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在院子里埋了两坛女儿红,到今年正好十八年,趁着你夫君在这儿,赶紧挖出来喝了。”
  在江南,当孩子出世时,在院中埋下一坛黄酒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习俗,若是儿子的话,就在他考中功名的时候启封,是为“状元红”,若是女儿的话,就在女儿出阁后启封,并且一定要岳丈与女婿同饮,这样夫妻生活才能美满和顺。
  谢翊虽算不得沈葭的生父,却也是将她当女儿养的,和怀钰同饮一坛十八年女儿红,也算是个好意头了。
  沈葭撇撇嘴道:“我哪儿知道他的行踪。”
  这话说得奇怪,谢翊仔细地观察了下她的表情,顿时了然:“又吵架了?”
  “没有!”
  沈葭怒冲冲地进屋去了,对舅舅那不分场合的敏锐感到生气。
  -
  晚间,沈葭跪在床上,手里拿着个美人拳,为谢老夫人捶着肩,一边状若无意地问:“外祖母,这小蓬莱的婉柔娘子是谁啊?”
  “嗯?”
  阖目打瞌睡的谢老夫人掀开眼皮,眼尾精光扫来:“又偷听我和你舅舅谈话了?”
  沈葭嘿嘿笑,比了个手势:“就听到了那么一点点。”
  谢老夫人还能不知道她?横了她一眼,道:“一个秦淮河上的娼.妓,不是什么登得了台面的人物,你一个正经姑娘家,少打听这些。”
  “哦,”沈葭摸摸鼻子,又好奇地问,“舅舅喜欢她?”
  “还问?”
  “好罢,不问啦。”
  沈葭三心二意地捶着肩,安静了没多久,又忍不住问:“外祖母,舅舅定过亲吗?”
  在沈葭的印象里,好像是没有的,谢翊二十六岁那年来京城接她,一直就是孤身一人,给他说亲的人倒是很多,几乎踏破谢宅门槛,只不过因为他常年流连于烟花柳巷,纵情声色,名声差得很,渐渐地媒人们也就歇了给他说亲的心思,只有谢老夫人还不死心,总是变着法儿的给他塞侍妾通房,每次都被谢翊不动声色地避过去了,实在躲不过的时候,就不回家,搁外头住个十天半个月,让老太太自己熄火,就像这次一样。
  谢老夫人转身面对她:“我还道你今日怎么孝顺了起来,原来是存着探听你舅舅婚事的心思,给我捶肩只是个幌子?”
  沈葭一愣,扑在外祖母肩上,软声道:“哪有?我是真心想孝顺您,我的手都捶酸了……”
  她一撒起娇来,谢老夫人就拿她没办法了,溺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时辰不早了,祖孙二人躺下睡觉,锦被里早被丫鬟提前塞了汤婆子,一点也不冷,沈葭抱着谢老夫人,嗅着她身上的沉水香味道,感到分外安心。
  “外祖母。”
  “嗯?”谢老夫人闭着眼,应了一声。
  沈葭贴在老人家耳边,小声说:“如果舅舅真的很喜欢那个人的话,也无妨罢?我听说青楼里也有卖艺不卖身的雅妓,兴许那个婉柔娘子就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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