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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良缘——刀上漂【完结】

时间:2023-12-05 23:04:49  作者:刀上漂【完结】
  沈葭颇有骨气,一边哇哇大哭,一边道:“我不要你救,你走——”
  怀钰:“真的,那我走了?”
  他话是这么说,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树上抽泣的沈葭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脸颊上还沾着几粒泪珠,怀钰站在树下,脸上的表情似有几分无奈,冲她伸开双臂。
  “跳下来。”
  沈葭望一眼地面,犹豫:“这么高……”
  “放心罢,摔不死你。”
  怀钰向来没什么耐心,只说:“你跳不跳?不跳我可就走了。”
  “别走!”
  他真有拔脚就走的架势,沈葭不敢再迟疑,闭上眼睛,心一横跳了下去。
  坠落只是一瞬间的事,她闻到松子的清香,随即,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沈葭睁开眼,与一双墨黑的眼睛对上。
  月光静静地投进密林,怀钰的脸放大数倍,呈现在她眼前,他白皙的肌肤,明亮的双眼,还有高耸的鼻梁和温润的唇。
  沈葭头一回发觉,小煞星也是长得挺俊的,她搂着他的脖子,一时竟有些眩晕。
  怀钰将她放下地,见她只穿着一只鞋,另一只不见踪影,便问:“鞋呢?”
  沈葭不好意思地将光着的那只脚往后藏。
  “跑丢了。”
  怀钰多少也猜到了,在她面前蹲下去。
  沈葭不解地问:“干什么?”
  “上来。”
  “这怎么行?”沈葭吃了一惊,“男女授受不亲。”
  怀钰心想,你连脚都被我看光了,抱也抱过了,居然还跟我说这个?
  他不耐烦道:“上不上来?不然你就光脚走回去。”
  林子里荆棘遍地,沈葭想了想,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况且名节这种东西,她向来不放在心上,舅舅说了,名声都是留给外人看的。
  她心安理得地爬了上去,少年的脊背还不算宽阔,却很安稳,身上的气息也很干净。
  怀钰背着她,边走边说:“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笨,拿着地图都能迷路?”
  一说起这个,沈葭就来气:“你还敢说?你那个地图画的都是些什么?鬼画桃符!一点也不准!简直是误人子弟!”
  “误人子弟不是这么用的。”
  “还说我,你肚子里也没几两墨水……”
  怀钰气得咬牙:“沈葭,信不信我将你丢下去?”
  沈葭赶紧一把搂住他脖子,怀钰险些被她给搂断气,大喊:“快松手!”
  沈葭吓得松了手。
  怀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将背上的人又往上掂了掂,皱眉抱怨:“沉死了,你平日不能少吃几口么,真不愧是‘沈猪猪’!”
  沈葭听他竟然念出自己的小名,一时间又羞又气:“住口,不许你这么喊我!”
  怀钰问:“为什么?这真是你小名?”
  沈葭并不回答,而是认真地辩驳:“我一点也不沉。”
  时下女子以纤弱文秀为美,相比起那些细腰溜肩的美人,沈葭确实生得丰腴了些,然而她虽体丰,那些肉却长得恰到好处,腰是腰、腿是腿的,嬷嬷总是说她日后的夫君有福,沈葭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是夸她就对了。
  她信心满满,再次强调:“嬷嬷说了,我这样的刚刚好。”
  怀钰嗤道:“你让她自己来背背就知道了。”
  沈葭恼了:“你连女人都背不起,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怀钰嘲讽:“哟,你还知道什么是男人?”
  沈葭:“……”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激烈交锋,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夜晚的山林格外寂静,除去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外,只剩他们的斗嘴声。
  怀钰背着沈葭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方灯火大亮,原来是沈府的仆人以及道观中人提着灯在满山找人。
  沈茹比沈葭幸运一些,没有狗追,慌乱中又找对了路,误打误撞遇上埋伏在草丛里的苏大勇,打扮成山匪的锦衣卫们舞着大刀跳出来,将沈大姑娘吓得花容失色。
  苏大勇尽职尽责,扮演这群匪寇的头儿,先是言语调戏沈茹,接着又动手动脚,要将她抢回去当压寨夫人,但演着演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原本约好出来英雄救美的怀钰呢?
  苏大勇冒出一头冷汗,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办了。
  再演下去,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总不能真的抢了老大看上的女人。
  正左右为难之际,陈适领着一伙人半路杀出,原来他见沈家姐妹俩久久不归,心急如焚地领了家丁上山找人,恰好撞见这一幕。
  怀钰精心设计的英雄救美,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苏大勇等人敌不过人数众多的家丁,没有怀钰的吩咐,也不敢暴露锦衣卫的身份,暂时被五花大绑地关在了白云观内,准备待会儿扭送去顺天府治罪。
  陈适将虚脱的沈茹留在道观厢房内歇息,自己又马不停蹄地举着火把上山找人。
  辛夷也跟着,远远见到沈葭被怀钰背着,她尖叫一声,险些昏厥过去,连忙跑过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罢……”
  “我没事。”
  沈葭从怀钰背上跳下来。
  辛夷见到她少了一只鞋的脚,又是一阵心惊肉跳,阻止上前来察看情形的陈适,又将自己的罩衫脱了,系在沈葭的小腿上,盖住她光着的脚。
  做完这一切,辛夷向怀钰道谢,她是少有几个知道沈葭与怀钰关系的人。
  她心中有些焦虑,方才怀钰背着沈葭出现的一幕,几乎人人都瞧见了,这下又不知会生出多少风言风语。
  怀钰问她:“沈大小姐找着了吗?”
  “找着了。”
  辛夷瞄了背后的陈适一眼,说:“不知为何,山上突然出现一伙强人,把大小姐给拦住了,好在陈公子及时出现,救了大小姐。眼下那伙强人被绑在柴房里,等会儿就会押送去官府。”
  辛夷早就得知今日的计划,是以她没跟着沈葭一同进山,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意在提醒怀钰赶紧去柴房救人。
  怀钰听后,果然脸色不怎么好。
  不仅是因为设的计落了空,更因为他给陈适送了一个顺水人情。
  说起他与陈适的渊源,倒也是一言难尽。
  怀钰如今年满十九,打小就喜好舞枪弄棒,不爱读书,不知气走多少圣上给他请的名师硕儒。三年前,朝廷开科取士,圣上一时心血来潮,想让他也下场试试,看看他的真实水平。
  这一试便不得了,春闱揭榜日,怀钰的名字位列第一。
  他竟然考了个会元回来!
  全京城的百姓都震惊了,想不到这个整日不思进取、只知闯祸的小煞星,居然有这等本事。
  一时间,感叹自己识人不明者有之,向圣上恭贺道喜、拍马屁者亦有之,圣上只是但笑不语。
  到了殿试那日,怀钰身着襕衣,和其余中式的贡士一同进入奉天殿觐见天子。
  按照旧例,殿试只考一道时务策,一般是由皇帝圈定范围,内阁大学士亲自拟题,也就是说,殿试的策题都是提前定好的。
  但那日圣上并未用预备好的策题,而是出其不意地现出了一个考题,士子们口头回答即可。
  怀钰是会试头甲,自然也是他第一个应答。
  考题是关于政府最近颁发的裁撤州县法令,询问如何不激起民怨沸腾的办法。
  怀钰这人,你若问他行军打仗,攻城守土,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若问他如何治国安邦,却是一问三不知了。
  没办法,他只得现场胡编乱造了一通。
  圣上听完,都给气笑了:“不知所云,狗屁不通!”
  在场的官员吓得面色惨白,跪了一地。
  这种事一审便知,无非是有人提前将考题泄给了怀钰,再找个枪手替他答题,将写满答案的纸张撕成小条,藏于身上,夹带入考场,巡考军士也没有胆子来搜他的身,进了考场,自己再重新誊抄一遍就行了。
  怀钰本也不想当这出头鸟,随便混个过场就行了,谁知道请来的这个枪手水平太高,愣是给他考了个全国第一出来。
  到了殿试就不好糊弄了,圣上慧眼如炬,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圣明天子,他是真金还是白银,一试便知。
  科考舞弊案非同小可,往轻了说是影响考试公正,延误国家选拔人才,往重了说则是私相授受,蒙蔽圣聪。
  圣上当庭处置了一批涉事官员,连同沈如海这个主考官都险些吃了挂落,若不是他确实与此案无关,想必也要一同被贬去瓜州吃沙子了。
  怀钰的“会元”头衔是保不住了,不仅被撸了,还吃了圣上一顿臭骂,而陈适则因当日御前奏对谈吐不凡,字字珠玑,行为举止落落大方,给圣上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被御口钦点为状元。
  怀钰这个脸丢得闻名京城,日后怕是连史书都要记上一笔,百姓们本就喜欢将帝王家的事当作谈资,这下好了,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茶余饭后无一不拿这件事来说笑,还喜欢将他和陈适作对比,说他俩一个是才华满腹状元郎,一个是胸无点墨的草包废物,说的人多了,怀钰想不恨陈适都不行。
  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从此怀钰看见陈适这厮手就痒,总想揍他一顿,更别提两人还是情敌,陈适是沈茹名义上的未婚夫。
  当下二人四目相对,陈适倒是恭敬,拱手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怀钰重重哼了一声,余光也不赏他一个,擦着他的肩走了过去。
  陈适目送着他离去,等背影看不见后,这才走到沈葭面前,关心地询问:“二小姐,你没事罢?”
  如此良机,沈葭怎可放过?
  她眼珠骨碌一转,嘤咛一声,娇弱地晕倒在陈适怀里。
第6章 绮梦
  当夜回去后,沈葭毫无意外被沈如海训了一通,骂她任性妄为,非拉着沈茹去后山,惹得兴师动众,惊动一整个道观的人都上山寻她。
  对于父亲的训话,沈葭向来左耳进右耳出,听得昏昏欲睡。
  沈如海大概也知道她朽木难雕,最后放弃了,只是严肃地告诫她,少与怀钰往来。
  沈葭平时就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种话更当耳旁风,打着哈欠就回去睡觉了。
  这一晚,她躺在床榻上,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全是陈适接住她的那一幕,兴奋地差点睡不着。
  好不容易入睡后,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趴在一头大灰狼背上,那灰狼体格高大,背上的毛倒是暖和柔软,他宽厚的脚掌踩在林间落叶上,带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另一头的怀钰,也做了个梦。
  梦里,一只大白猫蜷在房顶上晒太阳,却不小心掉了下来,他接住了它。
  那猫的毛发蓬松柔软,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他将手掌试探性放上去,竟有滑腻的肉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翌日醒来,怀钰呆呆地看着胯间那一滩湿渍,面皮红得似要滴血。
  小厮观潮推门进来,喊他起床,撞见这一幕,登时了然坏笑:“爷,这是开窍了?”
  “滚!”
  怀钰抄起一个花瓶砸过去。
  -
  春光烂漫,沈园里百花盛开,香气袭人。
  沈葭被禁足在府中,每天除了吃便是睡,整日无所事事。一日午后,她酣睡后醒来,忽地灵光乍现,想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主意!
  既然怀钰可以英雄救美,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当然,她是那个“美”,而陈适则是来救她的英雄。
  受那日白云观一事的启发,沈葭至今还在默默回味她倒在陈适怀里的短短一瞬,当真是美妙无比!
  要是再多来几次的话,陈适肯定就会爱上她了!
  沈葭说干就干,当即提笔给怀钰写了封信,让辛夷送去扶风王府上。
  不料此信一送就石沉大海,过了一连五六日都没回复。
  -
  乾清宫。
  博山炉里的龙涎香静静吐着烟雾,圣上揉揉酸胀的脖颈,从高如山积的奏折中抬起头。
  他是穆宗的儿子,已故扶风王的胞弟,如今年号延和,是为延和帝。
  当年先帝有意让长子承继大业,然而扶风王生性不喜拘束,竟一口气跑去边境打起了鞑子,他只能无奈地替兄长接过江山的重担。
  在坐上龙椅的二十多年里,延和帝从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夙兴夜寐,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各部的奏本原本有阁臣们票拟,他只需拣几本重要的看了,其他的让司礼监批红就是,可他却事必躬亲,几乎本本都亲自批阅,有时他实在疲惫,便让秉笔太监念给他听,他口述旨意。
  他父亲穆宗晚年沉迷丹药方术,二十多年不视朝,他却自登极以来一日不曾辍朝,寒暑不误。
  也正因勤于政事,延和帝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老得多,如今不过年满四十,两鬓便已添满白霜。
  他的视线穿过堆叠的奏折,打量御案前立着的人,眼周虽然皱纹丛生,却不折损身上那股帝王锐气。
  “说说罢,上官家的小子又是怎么惹着你了?”
  怀钰已站了近两个时辰,腿脚发麻,可他依然一言不发,唇瓣紧紧抿着。
  延和帝看了有些想笑:“怎么?连话都不想跟叔父说了?”
  怀钰眼神阴郁,终于开口:“他们活该。”
  他口中所说的“他们”,是以武清侯世子上官熠为首的一群人,当今皇后便姓上官,上官熠是她兄长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亲侄子,也是京城头一号的纨绔。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怀钰跟这伙人素来互相看不顺眼,平时在街上碰见了都要骂声晦气的程度,也约着打过几次群架,双方各有胜负。
  这回是上官熠先动的手,怀钰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他领着一干兄弟,在上官熠必经的路边酒楼上守着,旁边预备两个恭桶,待上官熠大摇大摆路过时,“哗啦”一下泼下去,上官小侯爷顿时粪水淋头,那场面真是好不刺激,怀钰生生笑了两天。
  延和帝想到此处,便沉下脸,训斥怀钰:“越活越回去了,尽使些登不得台面的小人手段!泼人一头大粪?亏你也想得出来!”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怀钰想起那日上官那副倒霉德行,嘴角一个没绷住,顿时笑出了声。
  “笑?你还敢笑?”
  延和帝抄起一枚白玉镇纸砸过去。
  怀钰身手敏捷,一下就给接住了,他将镇纸放回御案,嘴上吊儿郎当:“陛下,少动些气,叫我来就为了这事儿?”
  延和帝瞪他一眼:“不想让朕动气,你就少干些让朕动气的事儿!明日去武清侯府上,给人家负荆请罪!”
  怀钰想了想,点头:“成。”
  负荆请罪这种事,往少了说他也干了一百回,心里没什么压力,去趟武清侯府还能顺便损上官熠几句,他反正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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