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学箭而已, 费不了多少心神,也算做放松罢, 不如由他去。至于这朋友,确实听他提起过,不过我也不知是谁,阿娘, 阿玉有自己的秘密,我们也不好过多去干扰。”
国母闻言叹了口气:“算了, 这孩子喜欢,由他去吧。”
送走了国母, 司遥看了眼天, 决定再去看看温如蕴。
待二人走后, 温如蕴静静坐在床上, 思索目前困境。
两人先前被一群雪团子追,追着追着, 他们穿过一处墙壁,旋即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温如蕴恢复意识后,突然出现在一条大街上, 身旁司遥也没了踪迹。
此处无比古怪, 身边的人全都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这些“人”五官模糊, 根本没有脸。温如蕴试着推了一把其中一人,结果这人直接被他推开,成了齑粉散作空中消失不见。
他又推了几个,皆连如此。
那意味着,此处多半是幻境,这些“人”都是幻境里的产物,幻境内时间不明,一不注意就会过去大半天,得想办法找到司遥,赶紧出去。
世界一片寂静,他四处走动,想要寻找司遥的身影,越往外走,建筑越模糊不清,到后面,甚至走不动路,仿佛在深水中行走一般艰难,又好似有一面无形的软墙挡住他。
他便往反方向走,当他走到接近宫门处时,这些“人”才终于有了动作,人群全都往一处地方涌去,听他们口中说是祈福坛。
心下知晓这祈福坛可能有什么古怪之处,他凑进去一瞧,就发现了正中间一袭繁衣的司遥,正拿着柳枝在拂水,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高兴的笑。
而且,司遥身边的一些人,都有了脸,甚至一些百姓也有了脸,其余人脸上依旧一片空白,司遥却面色如常,跟没有发现一样。
见所有百姓都排起了队,温如蕴也跟着混在人群中,轮到他时,司遥给他点水,可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别过了眼。
温如蕴就发现司遥似乎并不记得自己,他想跑到台上将司遥带走,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奈何想法刚一出,身体就跟不听使唤似的,被迫往人群外走,直至司遥不见踪影。
又来到了大街上,温如蕴必须想个法子接近司遥,唤醒她,不能一直困在这鬼地方。
想了想,温如蕴从一户人家里翻出一把琴,装作琴师身份。
这些日子一直围在皇宫周围打探司遥的消息,终于被他等到机会,司遥与一少年一同出宫游玩。
温如蕴便跟在两人不远处,结果突然被一个女子拦下了去路,说是要自己跟她走。
他不欲与她多纠缠,袖间准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划破幻影,结果这动静反而引了司遥注意。
他便将计就计,装作被为难,没想到竟意外地顺利,四乙如同有记忆般,扒拉着自己,他也因挡了一鞭子如愿被司遥带回宫里。
仔细看司遥身旁少年十五左右,与司遥有五分相似,模样精致,是司遥的弟弟。
可……她哪儿来的弟弟?为什么她又变成公主了,这地方不是幻境么?为何会如此真实?连身份都排好了,温如蕴一直想不通这其中猫腻,到后来,甚至出现了国母,司遥的阿娘。
幻境显得更加真实,就好像,曾经真的存在过一个叫梵音国的地方,而司遥也真是这梵音国的公主。
更甚,这幻境仿佛是以司遥为中心在运作一样。
房门忽的被打开,打断温如蕴思索,一道白衣身影背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司遥开口道:“怎么不趴下休息?你伤口还没好。”
温如蕴:“现在还早,不想休息,公主怎么突然来了?”
司遥一顿,随即走了过来,眸中带着认真,直白冲他道:“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做我的驸马,我来养你,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温如蕴突然就呆愣住了,定定地看着司遥。
司遥说得这番话,仿佛一棒子突然捶下,打得他头晕眼花,打得他措手不及。
见此,司遥因为自己说话太直白,伤到对方自尊心,又道:“你先别急着拒绝,你既孤身一人,身边想必是缺人陪伴,我正好也有意娶个夫君,我还挺喜欢你,不如我们凑合着过。”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以后就能吃穿不愁,有地方住,还下人伺候。”
她顿了顿:“而且……也有个人陪在你身边,想必能少一些孤独。”
温如蕴还是没说话,只是眼眶突然有些发红,呼吸声肉眼可见粗了几分,连带着身子也有些发抖:“我……”
一开口,便有些哭腔在里头。
温如蕴还没哭,司遥先急了:“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你别哭!”
随即无措地看了眼门,最后道:“你可以先考虑考虑,我、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如果你不愿,到时候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强迫你的!”
说罢,赶忙跑出门外,甚至温如蕴都未来得及拉住她。
他并不是被气的,只是情绪一时上涌,控制不住。
司遥如今说的这些话,他在心中不知期盼了多少回,也想了多少次,如今在幻境中,如此轻易就从她口中听到,温如蕴心中五味杂陈。
但也从侧方反应了幻境之破绽。
从外头救了一个陌生男子,不查身份,不观人品,只凭喜欢,便贸然要收其做驸马,也不怕自己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司遥先前之语,一时之间,令他内心无比纠结,温如蕴也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明天,现在就感到无比煎熬。
日头一晃,翌日如期而至。
温如蕴在屋中闷了一日,未曾有下人送来食物,司遥走后,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动力般,这些下人逐渐停止了活动,定在那儿。
温如蕴发现,自己背上的伤已经消失不见,见状他找来尖锐物品将手划破,这道伤口更小,比不得背上的鞭子伤,没一会儿,伤口便愈合。
伤口愈合如此之快,难不成,连他,也是假的?或者说,如今的温如蕴只是一道意识,而真正的身体,可能还在幻境外,陷入幻境的,只是两个人的意识,并非是身体。
既如此……
门被敲响,周围人又开始了活动。
温如蕴放下锐器:“进。”
来人是司遥,依旧是一袭白衣。
她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人,轻声问道:“昨日我所说之事,温公子考虑得如何了?”
听得对面人淡淡道:“好,我答应你。”
原本以为对方会拒绝,司遥满肚子腹水未来得及倾倒,便听他说好:“什么……”
温如蕴站起身来,直直走向司遥,一黑一白两人站在一起,黑衣男子明显比白衣女子高了个头,只见他俯下身,凑近她耳旁,重复了一遍先前答案:“我说,好。”
热气撒在耳旁,熏得司遥耳根泛红,她猛地后退一步,先前从容全部散去,徒留满地无措。
司遥看着眼前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眼尾带着一抹微红,耳根子也红,如此富有冲击力的面容,令司遥心胆具颤,招架不住。
温如蕴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让人忍不住想凑近了听:“不过,公主得答应我一件事。”
“啊,好,你说!”司遥如梦初醒。
他道:“仔细想想,孤身一人茕茕孑立,日子委实难过了些,我也不讨厌公主,倒不如同意公主求娶,日后也有个人相伴,总比一人茕居来得好。”
“不过……我想和公主先处一段时间,培养培养感情,再成亲,公主对此如何看待。”
司遥:“好,你想同我如何相处。”
“既是要成亲,以后肯定是要同床共枕,何不提前适应一番,将我寝殿搬到公主那里如何。不同床,只同房住。”
左右也是这么个理儿,司遥想想,欣然同意:“可以,还有吗?”
“还有……成亲后,自然避免不了多接触,我想着先多陪陪公主,偶尔牵个手,提前适应一下,公主应当不会拒绝吧?”
说到这,温如蕴心跳陡然加快,似在豪赌,赌失忆后司遥对他的容忍程度。
司遥点头:“好。”
司遥如此纵容的态度,令他忍不住想得寸进尺,声音带上些颤抖,以及试探:“那……再亲密一些的接触呢?”比如说抱抱他。
从小到大,温如蕴只敢抱过司遥两次,还是他找了借口,卑鄙的利用自己遭遇,博取同情的情况下,才敢逾矩那么一次。
更亲密……
司遥看着眼前的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她不喜欢的,鬼使神差的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说:“都可以,你若是喜欢,再亲密也行。”
温如蕴:“可以吗……我、我现在就想试一试,公主……”温如蕴突然想再抱抱她,司遥真的愿意给他抱吗?心跳快要跳出嗓子眼,眼前愈发迷糊,为什么好像在做梦一样?
司遥突然也有些紧张:“试一试,也好。”
她向前一步,拉进两人距离,双手环上温如蕴的脖颈。温如蕴抖着手,轻轻抱过司遥的腰,无声搂紧。
他抱住他的阿遥了。
正当他想要把头靠在司遥肩上,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时,脖颈上的手突然贴上他双颊,将他的脸掰正,唇角一热,司遥踮脚亲了上来,撷取他的呼吸。
司遥显然会错了意,她想的“更加亲密”和温如蕴所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
这个吻,生涩中带着试探,却将温如蕴所有呼吸都止住,他羽睫不停颤动,心砰砰狂跳。
第52章
吻很短暂, 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却叫二人脑子成一团糊浆,不知今夕是何夕。
两人相望, 半晌无言, 温如蕴下意识伸手轻触唇瓣, 已然成了石头人。
还是司遥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氛围:“……是现在就搬吗?”
温如蕴:“也可以……”垂下眸, 盖住眼中深思。
司遥稳住狂蹦的心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让下人在自己寝殿内多备好一张床榻,顺便将换洗的衣物备好。
温如蕴全程静静跟在司遥身旁。
待地方收拾好, 温如蕴道:“公主,我可以自己出去走走吗?”
司遥:“好啊, 我让下人给你带路。”
温如蕴:“不必麻烦,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司遥:“那你小心点, 别把伤口弄裂开。”
温如蕴:“好。”
走之前, 温如蕴回头, 淡淡一笑:“公主。”
司遥抬眸:“嗯?”
顿了一瞬, 温如蕴继续说道:“其实,我说的试一试, 是指拥抱,而不是……”温如蕴点点唇,意有所指。
说完,便离去。
徒留司遥一人在原地, 脸忽的爆红。
所以说是她理解错了?好像确实如此, 毕竟温如蕴从头到尾都未说过“亲吻”二字,司遥突然想原地打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连个缝都别留。
不管殿内司遥是何反应,温如蕴吐了口气,散了脸颊燥热,随即在宫内四处走动,想找找破除幻境的方法。离了司遥,所有人都一动不动,有些人有脸,有些人没脸。
回想在三清派时授课长老讲过关于幻境的内容。
幻境分为现实类,与意识类。
现实类的幻境是指通过某一媒介,加上阵法加持,所形成的虚假空间,这种幻境往往困住的是这个人本身,即便幻境里面所有东西都是假的,可一旦被这些东西伤到,那这个人确确实实会受到伤害。
想破除这种幻境,只需找到媒介并毁坏即可。
意识类的幻境则不一样,它是直接将人的意识困在一个地方,并且这个人会短暂忘掉过去,在幻境世界里生活。
幻境里的东西即便伤到了自己,伤口也会很快愈合,因为连自己的身体都是假的,是虚无的。
如果要破除这种幻境,唯有具备坚定的意志,否则没有外人干扰,自己意志也不够坚定的话,是很难醒来。
相比现实类,意识类幻境往往最难破除,它会令深陷幻境中的人判断力大大削弱,连最简单的破绽都不会轻易察觉。
因此在幻境中时,有时候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处于幻境中,还是处于现实生活中。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如此。
如今困住两人的这个幻境,温如蕴却只对它感觉奇怪,这个幻境里的世界自成一套体系在运作,甚至找不到一点违和之处。
温如蕴意识始终清醒,勉强算作被困其中的局外人。按理说,在局外人眼中,幻象世界理应处处是破绽,不谢之花存四时,常青之树在八节,春夏交替错乱,人亦迟钝愚昧。
唯有被困之人才正常。
可困住司遥的幻境里,所有人说话有条不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若上前与他们对话,只觉得同常人对话无二。
若不是他们的身体受到冲击会化作齑粉消散,根本不会察觉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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