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两位道长,请随我来!我给您二位带路。”
司遥与温如蕴点点头,跟着小二走。
越往一处走,街道两旁建筑越精致,但人反而愈发稀少,走进一处较为宽敞的巷子,已经彻底没了人,入眼是大敞的府门,门上挂有一镶金框的匾额,题有“吴府”二字。
府门两座虎虎生威的狮子状石敢当矗立,嘴巴大张,露出獠牙,凭添几分气派。
一眼望进去里面地上还有残余的血迹,损坏的瓷器碎片满地都是,还有碎泥块,许是景饰盆被四处逃窜的人摔碎后撒出的,满地狼籍,并没有人去清扫。
案发现场还维持着原样,唯一不同的是,尸体一具也没有留。
小二走到府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脚抖得跟筛子似的,竟走不动路了,见状,司遥道:“不敢进去就待在府外吧,等我们进去看了就出来。”
闻言,小二脸更加丧,瞧着跟要哭出来似的,他颤着声音道:“道长,我、我,便是外面我也不敢待啊……”可以说这吴府里里外外他都不敢靠近一点,便是站在门口,光看着里面狼藉,就感觉阵阵阴风刮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司遥叹了口气,干脆对温如蕴道:“阿蕴,我进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守着可好?”
温如蕴点点头,颇为善解人意道:“可,阿遥放心去吧,注意安全。”
小二见有个道长愿意留下来陪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就差流下两行清泪,嘴上不停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那边司遥提起裙角,跨过门槛,避开地上的血迹与碎片泥土,寻找着可疑之迹,体内法力快要彻底用完,司遥如今同凡体无二,对于阴气与祟气的感知不是很敏感。
干脆祭出灵火,灵火浮在掌心,司遥拿着四处它探寻,灵火始终稳稳当当燃烧着,焰芯没有丝毫晃动,这世间唯有阴风祟气能够吹动灵火,用来探测阴气祟气颇为方便。
第58章
府内逛了大半, 灵火都未有异常。
行至一处小院,院中种有不少花草,可惜风光不复以往, 已然成了残花碎草, 沾有星星血迹, 依稀可窥被人践踏之迹。
院中房门亦大开,里面摆设一览无余。司遥带着灵火跨过门槛, 来到房内。
青纱粉帐,地铺羊毛毯,桌椅齐全,内室有一梳妆台, 上矗有一铜镜,应是供女子梳妆之用, 纵观室内贵重东西消失不见,但屋内摆设总体来说算整洁干净, 不显乱。
与其他院落那满地狼籍, 犹如被盗贼劫匪狂扫而过般惨状相比, 保存已经算不错。
显然这是一处女子卧房, 观卧房整洁程度来说,吴家灭门前这院落应当没有人居住, 或者说,原本的女主人恰好回家省亲,因此躲过一劫。
司遥俯身捡起角落地上的绿色香囊,香囊一股淡淡草药香, 面上绣有一个白字, 阵脚细密,临想起在客栈听到的故事, 恐怕这里应当就是那白小姐住的地方。
“吧嗒!”架子上掉落一个花瓶,咕噜咕噜滚到司遥跟前,灵火忽的晃了一阵,吸引了司遥的注意。
她俯身将灵火靠近那掉落的花瓶,灵火晃动得更加厉害,见状,司遥起身,脚尖拖住瓶嘴,将它立直,花瓶一动不动。
她指尖从灵火本体拨了一小簇豆苗大的灵火出来,将它弹进花瓶,没一会儿,花瓶里的东西再也按捺不住,瓶身左右摇晃,不断抖动,很快又倒了下去。
快速转动几圈后,一缕白烟自瓶中溢出,“唧!!!!!”的一声,一个拳头大的雪团子忽从瓶口处钻出来,在原地不断跳跃,扑腾,只为扑灭它屁股上正烧着的灵火。
司遥呆愣,司遥错愕。
“唧唧唧!!!”这声音愈发凄惨,司遥竟从它口中听出几许撕心裂肺之意。
忙收了灵火,将小团子捧进手里,指尖一抹,那灵火便消失,白烟也不冒了,只是小团子的屁股上留下了一个耻辱的黑,与那云一般软的白毛相比,分外醒目。
惨叫声终于消失了,在司遥手里跟水似的瘫了一会儿后,小团子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立马展开翅膀飞到梳妆台前照镜子,转个弯,瞥见自己屁股上那黑坑,小团子惨叫又开始了。
“唧唧唧!!!!”它毅然决然朝司遥脸上飞过来,司遥没躲,吧唧,脸上一软,又是一下,吧唧。
小团子身上分外柔软,扑腾到脸上一点都不疼,即便在它自己看来已经使了全身的力,可司遥依旧没有痛感,反而内心一软成一团,恨不得将它抱在手里揉一番。
在小团子又一次撞上来时,司遥一只手接住它,小团子没力气了,趴在司遥掌心,忽的伸出两只小短手抱住司遥食指,发出软唧唧地哭声。
雪地灵不知道是海碧清用什么东西做的,但它身上一定含有海碧清溢出的怨气,因此,专烧祟气怨气的灵火对于雪地灵来说,算是一个危险的东西。
倘若司遥放进去的火再大上些许,此时的雪地灵不只是屁股被烧那么简单了,更甚,怕是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但目前令司遥困扰的,不是雪地灵屁股被烧这件事,而是它是怎么跟着自己来到坠金国的。
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
司遥食指摸摸它小耳朵,问道:“小东西,我问你,你是怎么跟我来到这里的?”
小团子耳朵猫似的一抖,闻言,抬起头,好一阵“唧唧唧”,奈何司遥听不懂。
司遥摇摇头:“听不懂,你能把你爹喊来吗?”
宴山谷离这远得紧,若是要赶过去,怕又要废至少一个月,现下司遥时间宝贵,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耽搁不得,只能等海碧清自来领团子回家。
见状,它急了,在司遥手心好一阵拱,总之,说的都是司遥听不懂的话,慌忙之下,不小心将司遥手里拿着的香囊拱了下去。
司遥余光朝地上一瞥,凝神,摁住乱蹦的雪地灵:“嘘!”
雪地灵不禁被她严肃的神色所感染,也跟着安静下来。
只见那香囊原本束紧的口子开了一些,一些干药材撒了出来,随之还有黄色一角露出,细细观摩之下像是符纸一类。
她将香囊捡起,抽出里面被折成三角状的黄符,展开,一个大大的“巧”字映入眼帘,字迹鲜红,是用红色朱砂所写。
符被折成的特殊的三角状,这种形状司遥只在一种情况下见过。
便是信徒去庙宇,向神官烧香求赐福时,会得到一张被折成三角状的符,往往符上会含有祝福金光,且符纸上会以朱砂写上这位神官的字或称号。
比方说温如蕴并未充当管理一方水土的神,而是直接管辖一片地方安宁,便是所谓的守护神,他的信徒去他所在的道观求福,得到的符纸上写的字是“陌玉降福”,陌玉便是他的字。
又拿以前的水神浮尘举个例,浮尘不止是梵音国的守护神,还兼掌国内水势,浮尘的称号是水神,且以掌水为主,守护为辅。
因此信徒得到的符纸上会写上“水神浮尘福降”,而不是“浮尘降福”,水神便是他的称号。
至于为什么要在水神后头加上他的名字,主要是因为水神不止一个,水坞村的灵淮也是水神,为明了区分这些神官,往往会在称号后头题上神官的名字。
手中这符纸既无祝福金光,也未题上神官的字或称号,单只一个巧字,可又折成神官赐福符纸的模样,着实奇怪。
若说是什么歪门邪庙为了骗香火钱弄得,也不对,毕竟是个人都去过庙宇烧香,大部分人都求过符,也晓得符上写的内容是什么,这符纸怕只能糊弄三岁孩子罢了。
心中思索万千,最终将香囊收进袖中,把雪地灵也收进袖子里,出了吴府。
“阿遥,可有什么发现?”见司遥出来,温如蕴迎上来。
小二还坐在一旁地上,见司遥出来,也拍拍手,跟着站起来,颇显局促。
司遥拿出符纸,展开,露出上面的巧字:“府里面值钱的贵重东西全都不在,在白小姐屋内找到了个这个。”
小二跟着凑上来,听司遥这样说,当即道:“听说吴府被灭门后,这县老爷就派人将府内东西搬空了,尸体也暂时放到镇外义庄里。”至于尸体如何处理,就不得而知。
毕竟吴家是满门被灭,细细想来连个收尸之人也没有,那县令也是绝情,听闻吴家被灭,首先想到是搬空人家家财。
原本司遥还在想有没有可能是为财灭门,如今看来,并不是。
看见司遥手中巧符,那小二一拍手,道:“呦,道长手中不是巧神的符嘛?”
司遥:“巧神?”
见司遥面露疑惑,小二贴心解释道:“两位道长怕是不知,这巧神乃我们金城独有的神,只此一位呐!”
提起巧神,小二眉眼间染上些许骄傲之色:“二十年前,金城内有一座小丘,叫巧丘,忽有一日降下大雷,劈开了这座小丘,露出里面的石像,人们这才知道原来这巧丘里另藏玄机。”
“露出来的这石像浑然天成,两丈余高,乃一女子模样。”
吴家庄隶属金城地界,从小二口中得知,巧神石像露出时,是一神女高踩莲花座的模样。
这座石像的主人一只脚踩在莲花座上,另一只脚反勾,她的双手后仰反握着一株莲花,两只袖口往下落露出一截皓腕来,头微微侧抬,凤眸半睁,注视着天,明明身形绰约,仪态万方,神色却无比柔和,神圣万分,叫人丝毫生不起亵渎之心。
石像雕工精致无比,可又是从小丘中被雷劈出来的,叫人一时分不清是人为雕刻还是浑然天成。
原本这石像出来时,人们只是感叹一句便作罢,还没有扯到神,自此以后,原本连续半年没有降水的金城忽有一日下了大雨,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干涸的河床也注满了水。
彻底解决了金城缺水的问题。
这还不算,直到有一日,金城突发疫病,病情来势汹汹,瞬间席卷整座金城,一时城内死伤无数,更绝望的是,为避免疫病溃散,国主竟下令派人封城。
便是要绝了满城人性命,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忽见那石像皱起了眉,神女眼角滑落了一滴石泪,接着金光一闪,笼罩满城,第二日,城内疫病突然好全了,人人身上有了力气。
大家都说是神女显灵,这石像肯定是哪位神官的法相,见金城有难,特地下凡来渡。
经此劫难,人们就地盖了座巧神庙,取巧丘的巧字,为女神命名为巧神。
原本的巧神福纸上也写着“巧神降福”,可这些字莫名的消失,只余一个巧字,信徒们便道是巧神显灵,不喜欢符纸写“巧神降福”,自此巧神的符纸上便只有一个巧字。
金城之人对于巧神极为尊重,近乎虔诚。
司遥猜想,这符纸应当是白小姐受吴家打骂,日子没了盼头,便去巧神庙求了这符,以求巧神庇佑。
当然,也只是猜想。
对于这忽然出现的巧神,司遥心中也大致有了数。
至于这灭门一事,还没有由头。
她收了符,道:“不知这白姑娘现下住在哪里,可方便带路。”
小二点头:“当然方便,这白姑娘住在隔壁镇上,自从吴家灭门,那白姑娘干脆带着她那老娘搬到隔壁去了。”
吴府财产被县令搬空,自是没什么好留恋,就带着老娘搬走远离这个伤心地。
第59章
说是隔壁, 其实也离不了多远,三人穿过吴家庄来到隔壁镇一条破旧的老巷,巷子墙皮簌簌掉落, 偶尔穿过一两个穿着布鞋, 套着缝了补丁的粗布衣裳的小童。
嬉笑打闹声逐渐远去, 行至一处破旧的草屋,房门微掩, 门侧挂着两串红通通的干辣椒。
透过屋门,听得里头偶尔传来一两声糙哑的咳嗽,勺碗碰撞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显得格外醒耳。
司遥指尖微屈轻扣屋门,屋内勺碗声停顿一瞬, 接着听见碗座掷入桌上的声音,一道警惕的女声传出, “……谁?”
声音清冷中又夹杂些许柔和,矛盾而又显和谐。
司遥:“请问是白姑娘吗?我乃一介散修, 听闻吴府被灭一事, 特来此地调查, 今来寻姑娘, 是想问问吴家灭门之前府内可有何异常之事发生。”
“……稍等。”
也没等多久,门闩被人抽掉, 屋门被人打开,入眼是一着灰布衫的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
长相清丽,肤色偏白, 发丝梳得整洁, 鹅蛋脸,整体偏温婉柔和, 却因眉眼那股疏远之色,平添几分清冷之感。
总体来说姿色上佳,也难怪那吴公子为了娶到她,不惜弄得人家破人亡。
白坠推开门,见司遥这般神仙人,先是恍惚一瞬,余光瞥见身后还跟了两男人,原本大开的门合上些许,面露警惕。
见白坠如此反应,司遥当即回头冲温如蕴道:“阿蕴,你带着他在巷子外等着可好?我稍后就来。”
温如蕴点点头,“好,我等你。”
说罢,朝白坠抱拳行了一礼,带着小二转身远去。直至两人身影消失不见,白坠才微微松了口气。
司遥安抚道:“白姑娘放心,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当时的情况。”
白坠冲她颔首,“我知道,道长进来说罢。”她重新推开房门,邀请司遥入内。
进入屋内,这屋子长宽都两丈有余,里头只有一张床,一个缺了一角的桌子,两张破旧的木凳子,一个烧火做饭的小炉,炉上放着药罐,以及一个木衣柜,再多便无。
床边还坐着一个老妇人,发丝干枯,白发密布,脸上饱经风霜,眼角耷拉,双目无神,瞳孔泛着死灰,细细一看覆了一层透明白膜。
很明显这就是白小姐那哭瞎了眼的老娘。听见动静,她抬头似要朝门口望,奈何眼睛失明,只好问道:“坠儿,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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