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司寒玉揽着她往台下走,司遥被他带着走,回头看方才站的地方,已经有了不少积水,雨滴源源不断落下,激起一片涟漪。
身上被雨水淋透,司遥打了个寒噤,司寒玉将她搂得更加紧,宫门口国父国母已经等待多时,侍从在一旁撑伞。
见司寒玉带着司遥过来,国母率先伸手:“遥儿,快过来!”
“阿娘。”司遥声音不太活跃,心中沉甸甸的。
国母摸摸她脑袋:“没事,没事,回去再说。”
“嗯……”
“玉儿和遥儿淋了雨,一会儿记得叫下人煮些姜汤,喝了驱寒,别受凉了。”国父也跟着嘱咐。
一行人各自回了宫,司寒玉跟着司遥回了公主殿,途中不忘替她解下沉重的发饰。
等司遥换好干衣,看着她喝下热姜水驱寒,司寒玉这才放心的回到自己宫内。
窗户紧闭严实,殿内光线有些昏暗,司遥心中莫名压抑,便开了窗户。
“公主怎么把窗户开了,还下着雨呢!”
贴身侍女竹心见司遥开了窗户,还站在窗口处,赶忙找来披风替她披上,拉着她后退几步,避开透过窗户飘进屋内的雨。
当竹心正要掩上窗户时,司遥的声音传来:“留一半,别全关上,我闷得慌,开窗透透气也好。”
竹心手一顿,将窗户掩上半边,堪堪遮住大半飘进的雨。
竹心:“公主,奴婢瞧您今日心情不太好,都提不起精神……”
三月天凉,下雨温度更是降了好些,司遥对手哈了口气,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竹心:“公主可说的是今日水神没有降福这件事。”
司遥点点头:“不止,祝福金光没下来,反而等来暴雨,这异象,自我点水以来还是头一回,竹心,我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竹心心中其实也有些慌,按理说祈福大典这么重要的日子,从未出过差错,水神每一年也总是很配合的撒下祝福金光,今年却等来一场暴雨,怎么看都是不好的迹象,如何不让人感到心慌。
饶是如此,竹心也安慰道:“或许是水神在天上太忙,忘了今天的重要日子也说不定,公主您就别太担忧。”
司遥看着依旧黑沉沉的天,道:“但愿如此罢。”
暴雨直直下了三天三夜才停歇,国内好些河口水位都涨了不少,伴随着许多问题也随之而来。
城西背面靠山,连着三天的暴雨令山上许多洪水携裹着泥石流下,砸了不少房子,还淹了许多粮田,百姓腿脚整日泡在水里,也没将粮食抢救过来。
百姓仓库里被淹了的粮食也受潮开始发芽,亦或生霉,变得不能吃。
几场洪水下来许多地儿也损失严重。
百姓对于这场雨哀声连天,不禁开始抱怨起水神,不降福就罢了,为何要降如此大的雨,令人们今年粮食产量大减,房屋也塌不少。
百姓受苦,国主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修筑水坝防洪,还要将城西百姓暂时移到别地儿,派人修缮这些塌了的房屋,重新播粮。
早要命的是,每每发完洪水之后,便会有疫病隐患,国主必须派人时刻关注国内是否有发热异常之人,只为防止疫病爆发。
奏折公文成堆地送上,国主忙得焦头烂额,整日呆在殿内处理奏折公文,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国母也寸步不离守在国主身边,偶尔熬锅汤药给他补身子,生怕他病倒。
司遥从未碰过国事,不知如何处理,只能眼睁睁看着国主国母劳累,心中既心疼又难受。
司遥端着新熬的补汤,正要给国主国母送去,刚好碰见司寒玉,姐弟俩便一同去看爹娘。
行至一处廊柱,司遥停住了脚步:“阿玉。”
她将送餐篮递给身旁近侍,指了指廊柱:“快过来瞧瞧,这是什么。”
柱身画有好几道划痕,高矮不一,痕迹已经发旧,染上岁月的痕迹。
司寒玉走了过来,顿住:“这是……阿姐给我画得,用来记录我长高了多少。”
司遥眼底柔软,摸摸他脑袋:“仔细想想,最后一次画都是你八岁的时候,没想到你还记得。”
十岁以后司遥便被国母送去了门派修炼,鲜少再回来。十岁之前,司遥最喜欢带着弟弟玩,其中每年都要做得就是记录司寒玉长高了多少。
保和殿外这块廊柱就成了司遥的记录之地,自司寒玉会走路起,司遥每年都会带着他来刻一次,司寒玉有多高,这划痕就刻得有多高。
如今司遥过几日就满十九,司寒玉前些日子已经满十七了。
司遥看着已然高过自己不少的司寒玉,将他拉在廊柱靠着,手腕一转,四乙化作白玉剑来到手里:“别动啊,阿姐再给你刻一个。”
说罢,廊柱上又多了一条划痕,与底下那条划痕相比,差了将近半人高的距离。
“你看,像不像突然从这点高,长到了那么高!”司遥比划道。
司寒玉看了眼划痕,“像!”转过头一把抱住司遥,“明年阿姐还要给我刻,我要看看我还能长多高。”
司遥:“好好好,给阿玉刻。”她拍拍司寒玉,“走了,还要给阿爹阿娘送汤呢。”
“嗯。”司寒玉松开手,继续跟着司遥走着。
途中,见司寒玉脸色有些沉,没有多少活力,想来也是对这场暴雨有所担忧,司遥道:“说到做到,等这一阵子忙完阿姐就教你修炼如何。”
司寒玉提过她手上送餐篮:“好。”
司遥安慰他:“别担心,有阿爹在,定能化解此次困难。”
行至门口,司寒玉抬手制止正要通报的内侍,准备自己开门,指尖刚触及门,刚好殿内传来国母说话的声音,霎时顿住。
“多歇歇吧,瞧你累得,白头发都出来了。”国母道。
国主声音略显惊讶,又难掩其中疲惫:“嗯?白头发在哪儿?我看看。”
声音顿了一会儿,国母似乎拿了镜子来,不一会儿,听国主道:“呀,还真长了!凝儿快,快帮我拔了,可不能叫孩子们看见了。”
国母帮他拔掉,国主倒吸一口凉气:“哎呦!疼!”
国母将几根白发递给他看:“这么多根一起拔,可谓不疼么!”
国主望着这几根白发,忽的叹了口气:“唉,老了。不知道以后还能再活几年,一想到以后阿玉这孩子掌国,我总是不放心。”
国母:“怎么就不放心了?你难不成还不相信自己儿子?”
国主:“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阿玉志不在此,心在外边儿呢,一想到以后他掌了国,一辈子就要蹉跎在这宫内,我这心里就难受得很。”
国母:“难受就别提了,大不了迟点退位,等阿玉学完治国之论,让他如愿出去跟他阿姐野几年,等我们实在老得不行了,再叫儿子回来。”
国主笑呵呵道:“等阿玉愿意学这些,怕是我们已经老脸对老脸喽~”
放下铜镜,国主又开始处理奏折公文。
门外,司寒玉默默捏紧了拳头,司遥离得较远,对于里面的声音听不真切,见司寒玉愣在门口半晌,问道:“阿玉,怎么愣在那儿不动了?”
司寒玉忽然转身对司遥道:“阿姐,不了。”
“什么?”
司寒玉:“我不想学修炼了。”
司遥问他:“你不是一直盼着这个吗?如今功课也考了,怎么突然就不学了?”
司寒玉眼睫轻颤,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学了。”
司遥还想问,司寒玉已经推开了门。
国主国母见儿女来了,面色如常,脸上挂了笑:“阿玉和遥儿来啦!”
司寒玉沉默异常,司遥将他手上送餐篮盖子打开,拿出里面熬的汤:“阿爹阿娘,女儿和阿玉给你们送汤来了。”
国主:“哈哈好好好,许久没喝上遥儿熬的汤了。”
司寒玉拿过碗盛汤,随后端至二人跟前。
第71章
国主放下手中事物, 认真喝起汤来,国母搅了搅勺子,也开始喝汤。
司遥望着国父国母眼底疲惫的青黑, 心底叹了口气:“阿爹, 阿娘, 该休息还是得多休息,不然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国父急匆匆咽下最后一口汤, 放下碗道:“哈哈遥儿有心了,阿爹不累,阿爹身体可好着呢!”说罢,又开始处理奏折公文, 不忘提醒国母,“凝儿慢慢喝, 不急哈!”
国母白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将汤喝完, 道:“遥儿, 这次回来又要呆多久才会走……”
司遥一顿, 道:“还有五日。”
司寒玉闻言, 看向司遥,眼底满是不舍。
国母则是鼻尖一酸:“早点走也好, 左右现在梵音国出了这么多事儿,阿爹阿娘也没时间陪着你。”
司遥靠近国母,一把抱住她:“阿娘,我舍不得走……”
国母轻拍她后脑勺:“遥儿乖, 该走还是得走, 不然呆久了……”后面的话国母未说出口。
万一呆久了,其他国借机生事, 要来求娶司遥可怎么办。
要知道,其他国家早就觊觎梵音国这块地许久,碍于停战协议,没有合适的理由,不得贸然发动战争,否则修真人士便会下场。因此这些年来各国勉强维持着和平。
可碍不住他们会生事端,梵音国公主司遥受尽国父国母万千宠爱,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周边各国众所周知。
如果求娶司遥,国父国母肯定不会答应,便是拂了他国面子,这不就有理由开战了嘛。
即使同意,有司遥姑姑的前车之鉴,司遥嫁过去也只是受罪。
算来算去,只有回门派,受修真门派庇护才是上上策。
司遥又何尝不知呢。
岔开这个话题,几人又聊了许多家常话,为了不过多打扰到国父国母,司遥与司寒玉很快就退了出去。
司遥回到殿里打坐,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忽然被人打开:“阿姐。”
司遥睁眼便看见司寒玉手上拿着他最喜欢的那把弓,朝自己走来,司遥下榻,问道:“怎么了,可是又想学了?”
司寒玉垂着眼,眼底情绪复杂,须臾道:“不,我想请阿姐代我保管这把弓。”
本以为司寒玉说不学只是一时的话,没想到如今连弓也不要了,司遥拉过他:“你好好说,可是遇见了什么事?还是说有人欺负你,为什么连箭也不射了?”
司寒玉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阿姐,你别问了,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己突然不想学了。”
说完,把弓往司遥怀里一塞,跟着大步走了出去,司遥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把弓,甚至还没来得及拉住司寒玉,人就没影儿了。
“这孩子,真是。”
后续几日,司遥都没再见过司寒玉的面,他整日把自己和关在屋子里,闷头苦学,太傅见了都欣慰,直呼太子转性,变得懂事起来。
临近司遥走的这一日,司寒玉这才抽出身来,与国父国母一同送别司遥。
今日的天格外阴沉,或者说,自祈福大典后到今日,天气从未放过晴。
这样阴沉的天,压得司遥心里也愈发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可又说不上来会发生什么事。
司遥心中忐忑,干脆道:“阿娘,要不我先不走,等这一阵过去再走?”
国母立马斥道:“不行!必须走,梵音国有你阿爹在,别瞎担忧了。”
司寒玉拉过她手道:“阿姐,你放心去,我会努力帮阿爹分忧的!”
司遥道:“好吧,阿玉,你的弓我给你放在我殿里边了,若是想要,就去找竹心,她随时等着给你取。”
司寒玉坚定摇摇头:“等以后再说吧。”
司遥点点他鼻子:“你呀。”
国父偷偷擦了擦眼泪,司遥眼尖瞥见,一把抱住国父。
“阿爹,我要走了。”
“哎哎哎,好遥儿。”国父努力收腹,想把小肚子收进去,“回了师门,记得吃好喝好,别太辛苦哈!受了委屈就回来,阿爹给你做主!”
“嗯!”
几人如往常般告了别,天色愈发阴沉,比往日更甚,感觉又要下雨了。司遥刚踏上马车,司寒玉鼻尖一酸,冲过去一把抱住司遥:“阿姐。”
声音闷闷的:“要是能和阿姐一起走就好了。”
司遥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他的头。
姐弟俩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身位储君的太子怎可离国呢。
等马车真正离开的那一刻,早就不知过了多久。行至离城外,不少百姓在城门口相送,司遥掀开车帘,抬手制止要驱赶百姓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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