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中有一棵槐树,树下两座坟包格外醒目,却没有墓碑,想来就是温丞相和秦弦月的衣冠冢。
二人身份特殊,立不得墓碑。
温如蕴道:“这处院子是我以前买下来的,爹娘就葬在前方。”
司遥道:“这里生了许多荒草,要处理一下么?”
温如蕴摇头:“不用。这里没有人迹,除了花花草草尚且能够伴冢左右,再无别物。与其处理了这些花草,倒不如把它们留下来。”
司遥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温如蕴踱步走至两座坟前,一撩衣袍席地而跪,朝他们磕了三个头,后起身,对着两座坟包道:“阿爹,阿娘,孩儿带着阿遥来看你们了。”
“孩儿今日特来告诉你们,今年除夕我和阿遥就要成婚了。”
司遥静静在一旁听着,温如蕴同他们说了许多家常话,直到时间差不多,温如蕴最后朝坟包又鞠了一躬,才带着司遥往返。
彩云山的温泉就在客栈内。
走至柜台前,小二脸上挂着热情的笑,“二位是打尖、住店还是来泡汤?”
温如蕴:“泡汤,要两间独浴。”
小二刚想说好,司遥便插话道:“不,一间就好。”
温如蕴视线瞬间投到她身上,司遥面不改色道:“都要成亲了还分两间,生疏得紧。”
心里却想着,反正成完亲自己就要走了,彼时还不知道这人恢复记忆后会如何找自己算账,倒不如趁着现在,把该占的便宜都占了,才不算遗憾。
温如蕴即将脱口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小二登记好账本,将门牌递给两人,“二位请跟着门牌号往里走,祝愉快。”
……
温泉室内,汤池里,满池的云雾,缭绕缠绵,司遥静静坐在汤池台阶上,水刚刚没到下巴处,满头青丝都被紫簪盘了起来,未曾沾到水。
司遥静静看着对面的人,二人都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被泉水浸透的里衣变得微微透明,紧紧贴在肌肤。
温如蕴闭目养神,水线堪堪没过胸膛,里衣贴在身上,内里风光若隐若现。就连他白玉无暇的肌肤都被热气熏得微粉,长长黑丝垂入水面。
这番美好风光,看得司遥心痒痒,奈何温如蕴一下汤池就和防贼似的,紧紧贴在汤池壁,离她远远得。
见此,心神一动,唇角微勾,司遥猛地将手朝水面一拍,等惊动了温如蕴后,她突然往下一沉,整个人消失在水面。
“阿遥?”温如蕴睁眼便看见司遥脑袋沉入水中,心下不由得慌乱,怕她出意外,忙起身朝司遥消失的的地方走去。
第108章
汤池水面上咕噜咕噜冒出几串气泡, 却始终没有人浮上来,温如蕴彻底走近司遥没下去的的地方,一番摸索, 并未碰到有人。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下一瞬, 背后“啪”的一声响起, 他的后背,乃至发丝都被淋上了水花, 一双柔荑环上他脖颈,背后贴上一具柔软的躯体。
温如蕴如跳脚的猫儿般往后转,“阿遥!”声音有几分颤。
司遥松开他,扶住他肩膀把人掰过来, 正对自己,氤氲的白雾铺了满面, 司遥眼中灼灼,似要把雾气揉碎。
她轻飘飘地呼出一口气在温如蕴面上, 温如蕴早就紧闭双眼, 不敢看她, 身躯如木头般死死僵着。
不知为何, 看着浑身僵硬的温如蕴,司遥就想到了在血宴谷镜花水月里的他, 明明是幻境造出来的人,却意外地鲜活,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撩动着她的心弦。
“温如蕴, 睁眼。”司遥附在他耳畔轻声细语。
温如蕴羽睫如慌乱的蝴蝶展翅, 颤上几颤,依旧没有睁眼。
司遥鼻尖触上他冰凉的耳垂, “若是再不看我,我就咬上去了。”
话音刚落,温如蕴猛地睁眼,眼中带有求饶,“阿遥……”声音是极力抑制过后的哑。
司遥瞬间吻上他眉下小痣,若即若离,暧昧模糊。
喉结滚动,温如蕴防御彻底崩塌,他深吸一口气,一把环住司遥腰,恨不得将她融入血肉,再不分离。
后抬头,求索般含住丹唇。
司遥到底是生疏,顾不得换气,面上逐渐染上胭脂云,她下意识将五指插入他发丝,心跳剧烈加快。
二人在水中难舍难分,白雾四处飘散,形成一道暧昧的轻纱,将他们笼罩其中。
衣裳随着心一齐乱了。
温如蕴这些年勤奋练功,虽瞧着精瘦,可身上到底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属于穿衣显瘦的类型。
如今里衣被司遥拨开,挂在手臂,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晃人眼。
司遥缓慢的顺着他唇一路吻到下巴,喉结。惹得对方几度崩溃。
就在最为紧要的关头,温如蕴突然箍住她,道了声:“够了。此事,要等成亲。”他在水中一把横抱起司遥,踏着水一步一步走上岸。
脱离汤池,身上泡了水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勾出曼妙的身姿,温如蕴视若无睹。
将人放下,用灵力烘干二人衣物,再拿过衣服给她套好。等两人都穿戴整齐,温如蕴心跳依旧较快。
司遥还有些没缓过来,温如蕴就已经牵着她往外走,“泡汤不宜久,该回去了。”
“……”
天气转寒,雪也下过几场,很快来到了除夕。
白日街道较为清寂,百姓们都聚在家中与亲人团圆,只余满街随风轻晃的红灯笼与雪为伴。
深巷内,小宅院,红灯满廊,彩绸飘扬,簌簌下落的小雪是点缀,徐徐轻吹的微风为仙乐。为小宅带来了了生气。
院中已然积了层层薄雪,一脚踩下去,犹如踩着碎琼乱玉,清脆的雪声悦耳无比。
一柄红油纸伞顶着风雪而来,伞下是一对红衣加身的新人。
门口,同样候着一柄油纸伞,伞下一灰一青两人,正是是李云章与他的夫君,宋惊风。
宋惊风与李云章飞升前乃凡间夫妻,二人经理重重磨难,最终结得善果。
李云章身份乃一采诗官,而宋惊风是一名丹青手。夫妻二人在世时积德行善,攒下深厚功德,共赴黄泉后,靠功德修行,最终齐齐飞升。
李云章后来选择做一文神,宋惊风为了让自己身份与妻子相匹配,于是选择当了武神,一文一武守护一方,相互融合,极为匹配。
双方住处毗邻,当了一月有余的邻居,几人早就混了个熟。听闻二人将要在除夕成婚,向来爱热闹的李云章大手一挥,当即讨要了证婚人的位置。
因此,在他们成亲这天,李云章带着自家夫君前来。自己来念证词,而宋惊风则为两人绘丹青。
缓缓呼出一口热气,温如蕴今日没有携带弓与匡正剑,一身轻便,只为空出手来,一只手为心爱之人撑伞挡雪,一只手能够握上她的手。
李云章看见缓缓走来的新人,极为般配,真心为他们高兴。
李云章道:“吉时快到了,该出发了。”
月神庙离此处不远不近,坐落于乌衣镇最为繁华的街道,道路两旁种满了腊梅,风雪夹杂着梅花沁人的清香拂至面上,像是在为两人庆贺。
沿着空旷的街道一路走,终于来到了月神庙。
守庙人站在庙门,远远等候。
见几人到来,将半敞的门大大打开,面上带有祝福的笑。
温如蕴收了伞,小心扶住司遥,与她一同跨过小腿肚高的门槛,仿佛将往后余生的险阻坎坷通通抛却。
菁华的法身在殿前是如此高大,法身盘腿而坐,双手置于膝盖,耳别粉花,尾指一根灵活的线长长垂落。
行至殿正中,宋惊风大袖一挥,面前兀的出现一画板,抬手再一挥,一支毛笔凭空出现,就着板上宣纸开始为二人作画。
下笔如有神,活灵活现将二人放入画里。
李云章手中拿着宣誓卷轴,念道:“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二人手中握着守庙人递来的红绸,朝庙门外齐齐躬身。
成亲方得跪拜天地,父母。
可二人都没父母,高居坐台之上的月神像自然成了拜的对象。
“二拜月神。”
在弯腰之前,原本死寂的月神像突然发出只有司遥与李云章夫妻能看见的神光,后神像肩头出现一个青衫男子。
与神像模样一致,正是菁华。
似是没想到司遥竟会连亲都与那冤家成了,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中缝隙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可在看见司遥面上幸福神色时,瞳中原本的不赞同转为无奈,以及淡淡担忧。
他坐直了身子,受了两人这一拜。
司遥起身后,耳畔传来菁华的声音:“司遥,你我认识五百多年,我自认拿你当亲妹。既然你选择成亲,我不阻止,如今你二人拜过我,那我便厚着脸皮做了你这证婚兄长。”
“往后陌玉这厮恢复记忆,若是要找你算账,我自是会护你。但情伤唯有自己可治,便是我也没法,你可要想好了。”
司遥心中一股暖意划过,她道:“我想好了。谢谢你,菁华。”
“夫妻对拜!”
司遥转了个身,与目光灼灼的温如蕴对视,后弯腰。
却听温如蕴“啪”一声,朝她跪下,弯腰,身子低入尘埃。
众人皆是一惊。
司遥道:“这是做什么,起来。”
要将他拉起,却听温如蕴道:“阿遥,在场众人为证,如今对拜我矮你一头,往后余生也是一样。我温如蕴对着月神发誓,往余生后定会护你爱你,此生绝不负你。”
司遥鼻尖发酸,拉着他,“起来,不用你发这么严重的誓。”温如蕴对她越是视若珍宝,司遥心中愈发愧疚,与慌张。
总觉得,这么好的温如蕴,不应该被她如此对待。
温如蕴唇角带着清润的笑意,目光一刻也不离司遥,“只要是阿遥,就值得。”既对拜完毕,他也就顺着司遥的手起身。
菁华一脸复杂的看着温如蕴,没想到他对待司遥竟如此掏心掏肺,想来是付出所有真心。只是不知这厮恢复记忆以后,这份爱意还剩几分。
摇摇头,菁华身形一没,旋即折回上天庭。
行完礼,宋惊风递来一张宣纸,上面画了正在拜堂的二人,画面精致无比。
温如蕴谢过对方后,将画卷成一卷收回乾坤袖。
四人又折回家中,出门时天色大亮,回去时天边泛起黑云。
街道灯笼被人点亮,将二人送至家门口后,李云章夫妇也不过多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回了屋。
至于喜酒,明日喝也不成问题。
汤圆在雪地里打滚,仿佛回到了老家般兴奋。纷纷扬扬的雪转至鹅毛大小,温如蕴忽然就收了伞。
雪顷刻覆满二人头顶。
说是成亲,也不像,更像是一场过家家。
除了满院的红绸,煌煌的灯笼,以及二人身上穿的红衣,一切倒也没什么变化,清冷得可怕。就连司遥头上除了温如蕴年少时赠的紫玉簪,再无他物。
可因心中有情,这一份清冷也不复存在。
温如蕴顶着满头白雪道:“阿遥,你瞧,如今我们都淋了雪,也算是提前共白头吧。”
司遥喉中哽咽,静静地望着他。
对不起。
温如蕴指着满院的灯笼和红绸,又道:“我真希望我们能一直隐居在这里,简简单单,无忧无虑。”
司遥想,从一开始就错了,轮回井,孟婆汤,一切错得离谱。
多希望时间能回溯,司遥要是知道自己会爱上温如蕴,定不会给他灌下那碗孟婆汤,哪怕他要先跳轮回井,自己也坦然接受。
温如蕴抬手抹去落于司遥眼睫上的雪,温热的指腹触碰上冰冷的雪,雪顷刻被滚滚而来的热意融化成水,自羽睫顺着脸颊滑落。
乍一看,像是司遥落下的泪。
“旁人都说,日后回忆起成亲的这年,只有今岁胜过往后所有日子。但是我不希望如此。”
温如蕴眸中无比认真,他道:“相反,我倒希望往后都胜过今岁,此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温如蕴俯身,温热的唇贴近司遥,鼻息喷洒,耳畔是剧烈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又或许,是他们的。
风雪狂作,吹得满院枝丫树条压低了身姿,呼呼作响,房门“碰”地被相缠的二人撞开,旋即合上,挡住屋外铺了满身的觱发。
幽幽梅香浸满了整个院子,那是温如蕴抽空在院中种下的的梅树所散,梅香四溢,循着窗缝偷偷钻进屋内,无形环绕在四下。
袖角挥过桌案,拂起一阵微风,掀开桌上一叠宣纸,宣纸还未来得及四散,又被压在一角的玉兔镇尺抑住。
下一瞬,骨节分明的五指按压在纸上,又紧紧抓拢,将宣纸抓成一团皱,朱色广袖相交织,逶迤纠缠于案上。
青葱玉指往案上摁,覆盖住他的手,五指穿插入紧拢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二人气喘连连,司遥攻势甚猛,直将人摁倒在桌案,俯身吻上他唇。
温如蕴被吻得喘不过气,空出的手缓缓转至司遥细腰,轻轻一扣,旋即猛地起身,唇畔相离,温如蕴在她耳畔低低喘息,轻声道:“不要在这,去、去床榻。”面上满是胭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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