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
唱晚呼吸骤然停止,他靠得太近,以至于她身上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的男人所侵占。
仿佛与周遭世界隔绝。
她的呼吸里尽是他身上沐浴露的气息,和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样,一寸一寸的,钻进皮肤里,仿若二者相融,不分彼此。
“...我没有...没有...怕你...”
脑子里像是被人倒了一壶热水,令她浑身滚烫,手心里都热得出了汗。
周惊寒站直身体,他个子比她高很多,唱晚不过勉强到他下巴。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冷不丁握住她的手。
“不怕我的话。”
“为什么手在发抖?”
唱晚整个人僵住,垂眸看向男人结实有力的小臂,他的手很大,掌心干燥温热,手指修长,骨感分明,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包在手里。
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像踩在棉花上,有种落不到实处的晕眩感。
她正处在一种极为紧张的状态下,很想控制自己的的身体,但是做不到。
指尖颤得厉害。
“......”
为什么手在发抖?
为什么?
耳边响起林曼声的声音:
――“我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确定,他一定喜欢你。”
紧接着是姨妈尖利刺耳的嬉笑声,瞬间压制了她心里所有的冲动。
“哪个正经人家养出来的儿子知道了你家以前发生过的事,会选择娶你这样的人?”
一切戛然而止。
周惊寒见她神色不对,松开手,“讨厌我?”
“什么?”
居然会从他口中听到如此荒谬的问题,唱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在公司的时候,你和所有同事相处的都很自然。”周惊寒神情辨不出情绪,声音清淡,“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很自在。”
“唯独面对我――”
“你很拘束。”
周惊寒低头看她,“难道不是因为讨厌我?”
“......”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周惊寒看了眼时间,往后退了一步,“不早了,去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唱晚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小跑着追上他,拉住他的手。
周惊寒几乎是在听到她脚步声的一瞬间,便停下了继续往前的动作。
“...我没有怕你。”
“...更没有讨厌你。”
尽管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她的声音依然很小,“我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周惊寒没多问,转过身,弯腰,视线再次与她平齐,定格几秒后,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在她脑袋上用力地揉了一下。
“以后慢慢说。”他眼里含着丝笑,“去睡吧,明天上午我带你去个地方。”
唱晚躺回床上,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全然消失不见。
她的梦境里全部都是周惊寒的身影,他靠得很近,清俊的五官在眼中放大,声音低低的问:“为什么怕我?”
然后,没等她回答,男人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垂首吻下来。
第74章 你脸红了
隔天早上,唱晚坐在床上发了好半天的呆,等她回过神,已经八点多了。
洗漱完后,周惊寒恰好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身体一僵,站在门边缓了好半天才把门打开。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昨晚发生的事。
周惊寒垂眼,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牛角扣大衣,乌黑长发顺滑的披在背后,依旧低着头,没有看他,一双葱白的手露在外面,不安的绞在一起。
一个人站在门内,一个人站在门外。
这个场景和昨晚梦里的画面缓缓重叠,她的脸不受控制的热起来,怕他发现自己的异样,唱晚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周惊寒眉梢轻扬,“走吧,我带你去吃早饭。”
他上前一步,隔着袖子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门外走。
唱晚被他大力带着往前走,明明他没有碰到自己,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像着了火。
昨晚梦里的触觉太过真实,唇上柔软的印记滚烫的令人心惊。
刚刚林曼声还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云安,要不要让她爸来接。
唱晚没敢告诉她这次回云安是和周惊寒一起来的,只说自己已经到了,到时候会抽时间去看看林叔叔和林妈妈。
这段时间,林曼声有事没事就让她抓紧机会,该出手时就出手。
唱晚仰头望向他的背影,神情纠结复杂。
周惊寒拉着她左拐右拐,唱晚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吃早饭,一直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周惊寒突然停下脚步,她没反应过来,脚步依旧跟着惯性往前走,然后直直的撞在他宽厚的背上。
“怎么停下了?”唱晚捂着额头,四下看了眼,他们还在长廊上,前方拐弯处摆了一盆绿萝。
大约是冬天的缘故,它修长的叶子耷拉下来,在地面投射出一道阴影。
男人转身,一双眼睛望着她,唇角一扬,“就是看见某个东西跟你有点像。”
“想停下来多看两眼。”
“...跟我有点像?”唱晚怔忡,环顾一圈,没看到别的人影,疑惑问道,“哪里有和我像的东西?”
周惊寒指了指那盆绿萝,“那个。”
“......”
一盆绿植怎么会和她有相似之处?
唱晚不解的看着他,“....哪里像?”
“你们...”周惊寒嗓音带着点笑,“都喜欢低着头。”
“......”
唱晚耳朵一热,猛然抬起头。
没等她说话,周惊寒忽然抬起手,修长指节碰了下那片碧绿的叶子,那模样,像极了昨晚他伸手揉她脑袋的样子。
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情不自禁。
绿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仿若回应。
“我能碰她吗?”
它还是她?
唱晚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胡乱地点头,声音很小,落在耳畔却极为清晰。
“可以。”
周惊寒扣住她手腕的手掌往下滑,径直握住了她的手。
“你答应了的。”
她手指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轻颤。
唱晚抬头想说点什么,唇瓣刚动了动,周惊寒忽地抬起手。
盯着他的举动,她剩下的话没能再说出口,尽数咽回肚子里。
周惊寒神色泰然自若,慢条斯理地伸出一根手指轻碰了下她的脸颊,沾之即离。
男人瞳仁透着浅棕的光,眼神幽深难测。
“唱晚,你脸红了。”
“......”
吃过早饭后,周惊寒叫了车,也没说去哪,直接把她塞进了车后座,随后自己也跟着坐进来。
“我们现在是去香江墓园吗?”
周惊寒:“不是,去了你就知道。”
车子行驶在路上。
云安这些年变化很大,马路都翻新过一遍,道路两旁的破旧房屋也拆了个干净,变成了林立的高楼大厦。
周惊寒瞥她,“很久没回来了?”
“嗯。”唱晚把视线从车窗外挪回来,“四年多了。”
“我也差不多。”周惊寒低低地叹。
“......”
车子最终停在一条她极为熟悉的街道上。
唱晚诧异转头,“我家以前住在这附近!”
周惊寒打开车门,示意她下车,笑道:“这条街历史悠久,现在已经被政府保护起来了,准备开发成旅游区,里面的建筑还保留着以前的模样,走吧,我们去逛逛。”
街道上有很多脖子上挂着相机的游客,其中偶尔有几个人会对着某个建筑拍几张照。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唱晚怔怔地望着街道两旁的一切,幼年记忆自心底深处翻滚而起,在这里住的那十二年,是她终其一生再难寻回的快乐时光。
不知不觉,周惊寒带着她拐了个弯,到了一家银铺门口。
这家店似乎已经闭店多年,门可罗雀,与周围那些热热闹闹的铺子对比鲜明。
唱晚觉得这里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这是哪里,只当是自己小时候来这边玩过。
她随口问道:“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你以前还住在云安的时候,经常来这边玩吗?”
周惊寒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将面前那扇尘封多年的大门缓缓打开。
“我以前住在这里,你说我熟不熟?”
“......”
“进来吧。”
唱晚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店铺里面的设备非常齐全,上面盖着防尘布,屋子里干净整洁,就仿佛主人家只是出了个远门,随时都会回来一般。
周惊寒径直往里屋走去,唱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进去,站在原地踌躇着不动。
察觉到人没跟上来,周惊寒喊她:“愣着干嘛?过来。”
她这才乖乖跟上去。
那是个卧室,看上去像是少年的房间,墙上贴着褪色的篮球明星海报,桌子上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因为时间太久,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灰。
“这是...你以前的房间吗?”
“嗯。”周惊寒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吹掉上面的灰,“这次回来,顺便拿点东西。”
唱晚好奇的看过去,周惊寒打开箱子,随手把里面的相册递给她。
“可以看吗?”
周惊寒点头,“看。”
房间里没有凳子,唱晚干脆站在原地翻起来。
他小时候的照片不算很多,多数是少年时期的照片,而且基本都是合照。
翻着翻着,笼罩在心上的迷雾烟消云散。
她盯着其中一张照片,上面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眉眼青涩,模糊的像素依旧挡不出凌厉出众的五官,英气勃发,少年气十足。
她放下相册,眼神明亮,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轻声对他说:
“周惊寒,我们....好像很早以前就见过了。”
第75章 前后相思两不知
“不是好像。”
周惊寒转头,神情没有丝毫诧异,反而笑着道:“唱晚,你记性有够差的,居然还敢学翻译。”
“......”
“那是因为...你变化很大。”唱晚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而且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很小。”
“是吗?”周惊寒半蹲在地上,仰头看她,“你说说看,你那时候几岁?”
唱晚犹疑着,语气很不确定,“大概,十岁或十一岁?”
周惊寒低笑一声,把箱子里所有的相册都拿了出来,放到她手上,眉梢稍扬,“再想想。”
她仔细回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实在想不起他们俩更早以前的交集是在什么时候。
周惊寒懒得再为难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她,等到唱晚扛不住他的视线,别开脸,才慢腾腾的开口道:
“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四岁,还没我腿长。”
“......”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周惊寒目光沉沉,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定在她唇上的位置,随后又挪开。
男人眼神里夹杂着些莫名的意味,喉结滚了滚,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抱着我不肯撒手。”
“吵着闹着长大了要嫁给我。”
“......”
他的话仿若平地一声惊雷,轰隆隆的在她的耳边作响。
吵着、闹着、长大了、要嫁给他...
“......”
她小时候的胆子,有那么大吗?
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开始搜索着过去的记忆,四岁的时候...
周惊寒说,他们四岁就认识了。
唱晚仔细回想,仅仅回忆起自己四岁的时候,似乎生了一场病,病好后,爸爸托教她画画的温老师定制了一个银镯子,保佑她平安。
后来,他带着年仅四岁的小唱晚去了温老师家表达感谢。
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好像就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周惊寒。
“我..那个时候,才四岁。”唱晚找回自己的理智,含糊道,“还是个小孩子...”
说到这里,她眼睛猛地一亮,摸到自己手腕间的镯子,“这个银镯..是你做的....”
周惊寒漫不经心地点头。
唱晚眼神忽然暗下来,“可是,我弄丢了一个铃铛。”
周惊寒从口袋里摸出铃铛,垂眸看了眼,递给她,“是这个吗?”
“你怎么....”唱晚吃惊极了,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在你那里?你在哪里捡到的?”
“台风天后,你把衣服还我的时候发现的。”
唱晚想起来了,又困惑地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还给我?”
周惊寒唇角带了笑,好整以暇地站着,语气很欠,“这不是记性不太好嘛。”
“你不提我都忘了。”
“......”
――――
下午,两人一起去了香江墓园。
四年没有回来,这里和从前一般无二,仿佛被刻意遗忘在岁月之外。
唱晚把手里的洋桔梗放在墓碑前,照片上的法国男人笑容灿烂,一如昨日。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高三那年的清明节。
记忆如同一座坟墓,而她,是其上深刻的碑文。
「亲爱的某某,
提笔写下开场白,我总要盯着某某二字发一会儿呆。
仿佛能够透过那两个字,见到您空白的影子。
我深知这些信绝无可能寄给您。
因此在这里,我总能痛快地表达深藏的情绪。
――
去年冬至,我曾透过风雪,偷偷用眼睛,吻过您的背影。
未经同意,深感歉意。
周唱晚
2018.4.5」
祭拜完亲人后,两人并肩往外走。
雪静静地下着,周惊寒撑着伞,将她牢牢遮挡住,一如当初。
雪花如鹅毛,世界都仿佛变得柔软。
周惊寒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下走,轻声道:“前几年我回来过一次,不知道是谁,给墓园里每一块墓碑前都放了一枝杜鹃。”
“你看到了吗?”
唱晚垂着头,听着鞋子踩进松软雪堆里的声音,镇定地问:“嗯?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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